第十一章 相士测字(下)
小镇依旧人来人往,褚小蝶不紧不慢地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背上多出一个包袱,使她看上去更象一个游方的道士。她有个预感,确定那两个新出现的剑仙的身份、相貌和位置才是现下要紧的事情,为了不惊动对方她在进镇前已将寻仙石转换到被动感应模式,因为采用主动探测方式时如果距离较近容易被道行高的人发觉,近距离内她有能掩藏掉修仙气息的欹碧簪保护,足以保证她发现别人而不被发现。不过三丈的感应距离也不是绝对的,因为道行深的剑仙能够把身上的修仙气息收敛到很小的范围。
一条小巷的出口旁摆的一个小地摊吸引了她的视线,摊上摆着十几件古董、玉器,这时寻仙石开始微微发烫,应该是触碰到修仙高手的神识范围。她更加小心起来,对方功力高过她太多,还是不要暴行藏的好,免得遇到不测之祸。
就当她小心翼翼的时候,没由来的突然心中一动,仿佛受到什么吸引,迈步走向路边的地摊。
地摊主人已经在此摆摊多时,生意可不怎么好,难得有人驻足,见她近前不觉精神一振:“呀,这位道长真是眼界高,一下子就看出小人这里古董的不凡,这些古董都是十足的真货,从先秦到前朝应有尽有…”他鼓动起如簧之舌拼命地向这位今天第一痊上门的顾客吹嘘起来。
其实地摊上的货物多为青铜酒具、食具、礼器,稍微内行点的人很容易分辨出全数是赝品,也只有骗骗不懂行的人。
褚小蝶出身峨嵋派,以她的目光光凭望气就能从物件身上分辨出大致年代,自不会被他的吹嘘所欺骗,她还是含笑地听着他的介绍,而目光很快落在一件玉制蒲牢铺首上。
这件玉蒲牢铺首的质地、泽、纹理显示是古玉雕琢而就,式样、造型十分古朴,线条简练而畅,细节上的处理不似近代般精细入微,但就是这的线条却勾勒出蒲牢狰狞的气势,圆润的光泽更显示出它年代的久远。它给褚小蝶一种似曾相识的古怪感觉,在她脑海里似乎闪过一点什么而抓不住。
“您真是大行家呀,一看就知道此物不凡,此物的来历…”摊主见她的目光锁定在玉铺首上面,立即开始集中火力推销它,一顿胡编造,直说得唾沫星子飞,天上星星坠。
褚小蝶心里似乎有个声音不断地劝她买下来,便问道:“这个要多少钱?”
“您看这玉质,就这样的玉质,您是行家,你开个价,您觉得须多少钱才能配得上它,只要您开口,小人绝不还价。”摊主信誓旦旦地道。
“玉质普通,只比石头好一点,我看它雕得还不错,勉强出个一百文吧。”褚小蝶不觉学起陶勋的风格来。
“啊,您出这价还不如直接杀了小人啊!”摊主用恐怖的惨叫夸张地叫嚷起来:“这可是块古玉呀,您再瞅瞅,仔细瞅瞅…”摊主也不是省油的灯,鼓动如簧巧舌同她讲起价来。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以三十两纹银成。
褚小蝶将玉铺首收进包袱,寻仙石再次发出信号,侧前方三丈外有一道修仙者的气息出现,她赶紧收拾好包袱起身想要避开。
一个相士手执白布幡、肩挎藤条小箱和两付马扎,摇着小铃铛摇摇晃晃地同她擦身而过。相士年约四旬,生得白净,三绺漆黑的长须梳得很是整齐,衣物一尘不染,可惜他眉目间和举止间让人觉得的,整个形象因此大打折扣,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稍稍停留一下,不经意地转往别处。
两人相错过的片刻,寻仙石依旧没办法探测出相士道行的确切深浅,不过她在他面前分明地感觉到不安和恐惧,就象是站在大半悬空的巨石下方,本能地给她造成威胁,令她的心忽地一下悬起来。
直到两人擦肩而过走出一定距离,她悬着的心才放下。然而…
“小道长请留步。”一个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先生是叫我吗?”她回头一看,相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了。
“要是街上还有第二个道长,我叫的就不是你。”
褚小蝶假装懵懂地转头四下看了看:“附近没有道友,看来先生果真是叫我,请问有何指教?”
“我观小道长印堂发黑,似有大祸临头,何不占上一卦趋吉避凶呢?”
褚小蝶哑然失笑:“家师曾授我占卜堪舆之术,先生要替我算命未免…”
“咳,那不一样,令师没对你说过算命的人给自己算命不准吗?再说,你看我的招牌‘冯半仙’,你到江北随便找人打听打听,没有不知道我名字的,没有不夸我算得准、价钱又公道的。”
“先生是南方人么?口音一点也听不出来。”
“小道长不也是南方人么,一口官话说得比京城人还地道。”冯半仙招呼她到路边,放下藤条箱子做几,从里面取出纸笔、签筒等物再支起马扎就成了个简易的算命摊子。
“先生何以知道我是南方人?”
“呵呵,小道长生得纤小娟秀、发如乌缎、肌肤胜雪、杏眼胆鼻、柳眉樱、语声软腻,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冯半仙笑呵呵地奉承几句,问她:“你是看相还是摸骨或是测字?”
“测字吧,先生说我有大祸临头,就问我要办的事如何。”她提笔在纸上写下个“祸”字。只能测字呀,换作看相、摸骨一扣脉门什么底细全暴了。
“嘶…大事不妙哪。”冯半仙出惊恐的表情,模样儿有些夸张,连连摇头:“你问的是办事,偏偏要写个祸字,不用测就知道你要办的是件祸事,兆头不对。祸(禍)字从‘示’从‘咼’,‘示’字古意为鬼神,意味着有难测的事等着你;‘示’字出头为未,你事不出头自然无事,强要出头事情必定办不成;‘示’字拆开是二和小,小道长是女子,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为养也’,这会儿小人与女子齐了,实为不吉。‘咼’为四环两两相套、其中一环开口守于下方的格局,意谓真相环环相扣,被重重掩藏;‘冂’字向下开口,既是生门也是死门,因为有‘口’字守在正中,你人一进去必定要入口为囚,只有向后退出才有出路,所以你如果办事这趟最好不要去了,免得变成阶下囚徒;但是如果真的就此一走了之却又有‘过’(過),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两难之境,真是难办呀。字面上这么多‘口’字,看来你须要紧防着鬼从口入,入口成囚哪。”
“要是我找人呢?”
“祸(禍)字十三划,五行属水,你要找的人当在北面,但天干属丙火,主此行忌犯水,水火不容,于你必有大害。再看呙字旁边加水就是一个涡字,主你此去身陷旋涡,大凶,大凶。”
褚小蝶的心里一跳,暗想:“这人道行既高,里气,是不是已经看穿了我的目的,故意拿这些话试探于我?”
相士继续摇头晃脑地道:“本半仙送你一付批语:
鬼爻执命世间奇,
往寻人要见机。
莫若守株自就,
三三九可相期。”
褚小蝶沉思片刻,拱手作谢:“多谢先生指点,此卦酬仪需几何?”
“小道长要是就此退去,此卦当收纹银十两,若仍执意前往,十文即可。”
“我受好友之托办事,已经答应了人家,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先生的话我会记在心上,多谢了。”她摸出十个铜钱放摊上,道声谢起身离开。
冯半仙掂起十个铜钱叹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