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济济一堂冬至宴

　　形状如同鹅般的无数雪片，从夜幕之上纷纷扬扬洒下。6河南道行台尚书行署正殿大厅之内，此时此刻，正是一片灯火通明。若儿臂的牛油蜡烛，以及散放于大厅之内各处的碳炉火盘，让屋内温度丝毫不似隆冬时节，反类于暖花开。悠扬丝竹乐韵之下，厅中已然设置了丰盛筵席来款待济济一堂的客人。大隋立国以来，天子杨坚力行简朴，不尚豪奢。所以虽然王府设宴，席面上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山珍海味。狗、羊、馄饨、鲤鱼、还有赤豆糯米饭以及圆、豆芽、粉条、、鸭等等寻常菜肴，合共摆了九碟九碗，取其九九消寒之意。

　　当然，不论如何崇尚简朴也罢，这始终不是在搞什么忆苦思甜活动，用不着特地把菜品往难吃里。更何况原料虽然并不特别珍稀，但孔夫子曾有言在先：食不厌、脍不厌细。朱门之家，自有种种手段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比方说其中一碗羊粉汤饺子，虽是平民百姓也常做的家常菜，烹饪起来，却绝不简单。

　　首先要把蘑菇洗净熬汤，熬好后将其捞出备用；羊丁下锅烹炒，水汽炒干后放姜、葱、蒜等调料翻炒，入味后将切好的蘑菇加在丁上再炒一下，然后用醋腌，再放入调和面、盐、酱油；烂以后放木耳、黄花菜略炒，将清好的蘑菇汤加入，汤滚开后放进切好的粉块、泡好的粉条，再加入韭黄、蒜苗、以及香菜。这这锅汤红黄绿白黑五俱全。香气扑鼻，真让人垂涎滴，食指大动。其余菜品，亦大多类似。

　　杨昭在吃这方面之上，向来并不怎么讲究。尚书行署里的厨师，根本是直接从洛城驻军大营里调过来的。其手艺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如此精致菜品，那是万万料理不来。眼下这十多席的佳肴，却是小王爷临时通知了这洛城的地头虫，洛帮帮主上官龙而得来。上官龙本身当然不会做菜。但他名下有座董家酒楼，却是洛城中所有老饕都趋之若鹜的所在。至于如今穿梭席间，为众位宾客倒酒上菜的那些美貌侍女，却与大厅中奏乐的乐师们相同，都来自洛城另一地头虫，洛首富荣凤祥（实质乃魔门八大高手之一，真传道宗主辟尘道人）名下产业曼清院。这曼清院是有名的销金窟，美貌侍女以及出色乐工，当然是要多少有多少了。有这两位帮忙张罗，向来给人印象更似军营而绝不像王府的河南道尚书行署，今晚之中，竟也罕有地出几分平所无的富贵气象。

　　杨昭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地排筵设席，固然因为汉王与唐国夫人的到来，此外，更因为今原来恰好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冬至。所谓冬至者，乃极之至，气始生之也。此中，天上曦轮金乌之位置非东非西，反倒偏南。白昼短促，为全年之最，而照影子之长，亦为全年之最。过此后，即进三九隆冬，但白昼持续时间也由此逐渐增加，正合《易经》老生少之说，故此便有冬至一生之俗论。《汉书》中有言：冬至气起，君道长，故贺。因之称为吉。

　　自武王姬发建立大周朝以后，历经秦汉魏晋等各朝，冬至皆为朝廷法定之节。《后汉书》中有云：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择吉辰而后省事。百姓皆在此中祭拜父母尊长，为天子者，则须出郊举行祭天大典。因此历代之下，又有冬至大过年之说。

　　回想这一年多以来，杨昭在各地东奔西跑，总有各种各样事情在身，忙个不停不休。不管上元抑或清明、无论中元还是重，这许多重要节日到来时，小王爷都无暇理会，更不用说专门进行庆祝了。可未曾想到，刚刚回到洛城的今，原来就是冬节。恰好，又正逢汉王与唐国夫人也从太原到达洛（东突厥使团也一齐出发，但突厥人并无过冬节习惯，所以并没特地在洛停留，赶路直趋大兴去了），所以无论在情在理，身为主人家的河南王，便很应该设宴款待，以替远来贵客接风洗尘，顺便庆祝冬至才对。

　　所谓贵客，却绝不仅只有汉王以及唐国夫人二位而已。灯火映耀之下，只见大厅内合共摆开了二十张酒席。当中主位之上，自然是河南王杨昭，他身后矗立着丫鬟小晴。左首侧客位，第一席是在座众人中地位最高辈分也最长的卫王杨；第二席是汉王杨谅；第三席是唐国夫人，身边一大一小两位女子，分别是李渊独女李秀宁，以及其生前宠妾万贞儿；第四席是洛刺史张须陀、第五席是洛治中从事李密李法主、第六席是河南王府上将军咨祭酒，督河南王府军事李靖李药师。至于第七、八两席，则是曹二、欧四、阿鲁五与萧六这四名河南王府中亲卫。第九席是卫王府校尉尉迟恭尉和秦琼。在这一列上就座者，尽皆为有朝廷官职（诰命）在身之人。

　　而在小王爷右首侧这一列上就座者，恰恰相反，全为白身之辈。坐首席者，正是慈航静斋传人梵清惠。其次是魔门癸派宗主后祝玉研与其女祝美仙。**双修辟守玄、幻媚娘子闻采婷、银发魅旦梅、魔隐边不负等分别坐于三、四席上。第五席是正一道弟子，玄学奇才袁天罡。第六席为河南道绿林大豪大龙头翟让和他的义子程咬金。第七席是血凤凰杜大小姐、第八席横死荒坟司马荒坟及飞天司徒雅。第九、十两席，便是洛帮帮主上官龙和洛首富荣凤祥了。

　　这里合共二十九名宾客，其出身来历之复杂，不敢说后无来者，但却肯定是前无古人了。先不论身份贵如何，单单慈航静斋与魔门癸派两者，就是彼此明争暗斗了整整几百年之久的夙世仇敌。此际两大门派的首脑人物，居然能够共坐饮酒，而且暂时看起来还彼此相安无事，对于知二人身份的宾客而言，又岂能不为之而暗地里啧啧称奇？

　　杨昭踞坐主位，对于下面众人种种或诧异、或惊讶、或鄙夷、或恼怒、或不屑、或担忧、或崇拜、或幸灾乐祸、或心安理得的种种神态，一概置诸不理，只是自顾自地该干什么便干什么。须臾之间，席间侍女撤去残酒，转而送上董家酒楼的新造冬酿。入冬以后下缸酿酒，此为江南旧俗，向为北方之所无。大隋统兵扫灭南陈以后，在政治上以北统南，但文化上却反过来以南侵北。故此江南风俗，亦逐渐播于北方。

　　这冬酿新酒，是以秋收之后新鲜糯米，以冬水蒸煮，再掺杂以桂花以及各种不同草药酿制而成。其口味甘甜，泽金黄，隐隐地有桂花幽香，口感清怡人。醇而不烈，最是滋补养颜。当下小晴抢先捧起酒壶，替自家少爷斟一杯。杨昭执杯轻嗅，但觉甜香扑鼻，当场室皆。他抬头向席间众人环顾一周，笑道：民间俗话有言，冬至大如年，原本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可惜本王奉皇祖父之命而出镇地方，虽逢佳节，亦未能承于皇祖父、皇祖母、以及父王母妃之膝下，尽为人子女儿孙之孝道，实是个大大的遗憾。姑且便以这一杯新酿冬酒，遥敬我大隋天子，恭祝皇祖父、皇祖母福寿绵长，身康体健。言毕，他早捧杯长身而起，面向西边大兴城所在的方向弯拜了三拜，将杯里酒水洒于地上。席上众宾客自卫王杨以下，尽皆不敢怠慢而跟随起身遥拜，同样将杯中酒浆洒地。

　　敬拜已毕，众皆返身就座。小晴赶紧又替自家少爷斟上第二杯。杨昭举杯，回首望向屋外，只见白雪纷飞，鹅遍地，一派银装素裹，分外妖娆。不由得又笑道：听闻民间向来有俗谚，云道是瑞雪兆丰年。这一场好雪，可正正来得及时。惟愿来年时候，我大隋也能风调雨顺，天下百姓尽皆安居乐业。来，大家便为天下百姓，饮了此杯。言毕举杯遍邀，率先将杯中酒浆一饮而尽。众人也跟着饮了。

　　在座众人当中，若说性格圆滑八面玲珑，自当要数荣凤祥这位洛首富。他有心巴结这位前途无量的河南王，当下抢先起身，微微弯道：朝廷不幸，今年先有西南战事，又有杨素这忘恩负义的贼子造反作。以至于小民百姓流离失所，我等商家也损失惨重。可是朝廷亦有大幸，竟能出了王爷这位命世之英杰，先后两次力挽狂澜于既倒，终于将那天大祸事消弭于无形，还给大隋江山一个朗朗乾坤。王爷不但有霹雳手段，更具菩萨心肠，处处不忘生民百姓，这当真是咱们大隋朝的福气了。小人在此，亦祝王爷多福多寿，使我大隋江山能得永固也。

　　荣凤祥这番说话，马拍得也稍嫌过分了些。而且听其言下之意，更分明是已经将河南王当作了未来的大隋天子看待。如此态度，未免有些儿逾越。不过天子杨坚已经六十多岁，在这个时代而言，年纪算是很不轻的了。若无意外，太子杨广继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杨昭作为太子嫡长子，表现又如此抢眼，则将来身登大宝，正位九五，也只是水到渠成的事罢了。当下众人或真心欢喜，或随口敷衍，齐齐点头称是，各自饮一杯。独独汉王杨谅眼眸内出不的异样光芒，以仅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蔑冷哼着，只将酒杯放在边做个样子而已，却连半滴酒浆也没有真正入喉。

　　众人虽然可以善颂善祝，但杨昭却也不能坦然受之。他摇摇头，道：我年少识浅，懂得什么？若说侥幸能够有何成就，那也并非本王一人之功。全赖在座各位不吝鼎力襄助，才总算不至于闹出什么大漏子。趁真今冬至佳节，本王就在此敬各位一杯，请，请。举杯由左至右划个小圈以示遍邀，又是仰首饮尽。

　　众宾客又都饮了，卫王杨手捋长须，呵呵笑道：《荀子尧问篇》有云，诸侯自为得师者王，得友者霸，得疑者存，自为谋而莫己若者亡。故楚庄王是以忧也。昭儿年纪虽轻，但能不骄不躁，懂得寻师拜友，如此，正是王霸之姿也。我们杨家到了第三代，居然能够有如此一匹千里驹，何患江山之不固？好，好得很啊，呵呵～～

　　卫王杨顿了顿，却又道：孔子曾自述云：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二十而冠，三十而立。昭儿明年就是二十岁了（虚岁二十，实质十八）。行过冠礼之后，便好应该成家立室，替我们杨家开枝散叶才是。昭儿，你自己对于这件大事，可有什么打算没有？皇兄皇嫂他们二位，有否曾替你作过什么安排呢？

　　卫王杨一生未曾生儿育女，所以对于兄长杨坚的这些儿孙们，也都是关怀备至，视若己出。佳节共聚，他心里高兴，自然而然地便顺口问起侄孙的婚事，那是在正常不过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此言甫自出口，大厅中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登时便是一紧。

　　杨昭心中叹了口气，暗道：该来的，终于也要来了。定定神，故作淡然道：回叔公的话，侄孙上次离开大兴的时候，皇祖父与皇祖母还不曾对这件事有什么安排。不过不过么，前昭儿来太原的时候，我倒是和唐国夫人一起，做主替昭儿定下了一门上好亲事。河南王话尚未毕，汉王杨谅已然抢先出声将之打断。他微笑着道：却就是唐国夫人的孙女，李秀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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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下午正在码字的时候，忽然啪的一声，居然停电了。可怜我辛辛苦苦写的东西，都没有保存，就此毁于一旦啊，555，好不容易到晚上9点多才重新来电，于是只好重新写过，幸好之前的还大致都记得，码起来比普通状况快了不少。否则的话，今天就又要没得更了。怕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