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下熙壤,为利来往(下)
后回眸向女儿瞥了一眼,叹道:“她啊?虽然武功还算勉强过得去,可是整天疯疯癫癫的,什么针线女红都全然不会,琴棋书画也只学得半桶水。唉~~常言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此话当真是至理名言,古人诚不我欺呢。”
这话口气说的,不像商量公事,倒像是长辈与晚辈之间闲话家常了。杨昭更是纳闷,心想你跟我扯这些做什么?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回答才好,只好暂且含含糊糊地支吾过去了事。祝美仙则嘟着嘴巴,抓起后的衣袖摇晃了几下,娇嗔道:“妈,看您说的,好象女儿就一无是处了似的。”
后面现慈祥之,翻腕在女儿手背拍了两拍,意示安慰。抬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天经地义。尤其王爷为太子嫡长,更加耽搁不得。不知道太子妃殿下可给王爷张罗好了人家没有呢?”
杨昭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忍不住向祝美仙瞥了两眼,随口答道:“谢后关心。本王…呃,年纪还轻,这倒不用太着急。况且眼下杨素正猖獗,还是大事为重吧。”
祝玉研微笑道:“大事?还有什么事能够比婚姻之事更大呢。王爷,小女美仙,行年十六,正好比王爷小着一岁。年龄八字,都正好相合。论相貌么,也还算过得去。不知道小女有没有这个福分,可以称呼太子妃殿下一声——婆婆?”
祝玉研此言一出,霎时间举座皆惊。小王爷是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欧四、阿鲁五、萧六则是不屑加愤怒。辟守玄边不负两人,同时出又妒又恨的模样,闻采婷事不关己,只笑地安坐席上看好戏。旦梅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神情呆滞地浑身都不住地颤抖。至于当事人的祝美仙,更是刹那间又羞又窘,脸涨得通红。她攀住母亲肩头,摇晃不依道:“妈,您究竟在说什么啦。”
祝玉研搂住女儿纤,笑道:“说什么,当然是给你说亲啊。像王爷这种少年俊彦,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如意郎君呢。王爷,您意下如何呢?”
杨昭逐渐从刚开始时的震惊与诧异中恢复过来,心下已经明白了祝玉研究竟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后是癸派的宗主,所谓癸者,可视为女之象征。《史记》称“癸之言揆也,言万物可揆度,故曰癸。”由是可见,癸二字实含有由女而掌控天下的意思。俗话说得好,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则通过征服男人而征服世界。在历史上,后来祝玉研的徒弟婠婠就是培养出一位空前绝后的癸派传人武明空,终于使之成为了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实现了以女而主宰天下的夙愿。
不过,朝阳天师如今已死,妖婴武明空未必能够再有机会出世。还会不会有武则天,那是谁都不清楚的事了。那且不提,就以眼下而论,好显然祝玉研是想先将女儿嫁给自己,然后再暗中施展各种手段来影响,甚至是操纵自己。而假如他朝祝美仙能够生下儿女的话,则名正言顺就是大隋江山的下一代继承人了,那么对于癸派统一两派六道,实现“圣门天下”的理想,自然有着说不尽的好处。比起什么黄金万两,封爵郡公和食邑三千户的报酬,绝对要更加丰厚千万倍了。前者是直接把那只会下金蛋的鹅要了过去,后者则不过是得到几只金蛋罢了。不得不说,祝玉研虽然是女子,但其目光之深远和气魄之大,世间绝大多数的男子都绝对是望尘莫及。
杨昭重重吐了口气,沉声道:“后,可否容本王与你私下说两句话?”
祝玉研点点头,挥手命门下众人暂且回避。小王爷也让欧四他们几个都退下,厅堂之内,就只剩余了河南王和后二人。杨昭身而前,沉声道:“后的计较,本王心中尽已明白。不过这如意算盘虽好,只怕打不响吧?不过这婚姻大事,一来并不由我自己做主。二来两家也门不当户不对,皇祖父皇祖母他们绝不会答应的。后这个条件,实在太过强人所难了一点,可否另换其他?”
祝玉研微笑道:“王爷,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这次请妾身过来,无非是想出钱收买些打手,好去和杨素的羽拼命而已。既然是收买人命,当然就要出得起钱。妾身已然开出价来了,答应不答应,全在王爷你一念之间。至于说为难么…呵呵,只要王爷有诚意肯去想办法,那么办法总是有的。令叔蜀忘殿下,当初可不是也纳了位蜀中唐门的大小姐为王妃么,也没见当今天子提出过什么异议啊。说起来,区区唐门与我圣门相比,那才当真叫做不值一提呢。听说…那位唐钟情唐王妃,号称蜀中第一美人?嘿,以王爷眼光看来,我家仙儿的容貌与那蜀中第一美人,究竟谁高谁下?”言语间甚有自负自傲之意。
杨昭苦笑道:“后言辞之利,堪比苏秦张仪,领教了。不错,唐王妃容貌虽美,但和令千金相比,确实还略逊一筹。只可惜…老实说吧,本王身为皇家子弟,这正室王妃和侧妃的人选,那是绝对只能听从皇祖父与皇祖母安排的。所娶对象要么是功臣勋贵之后,要么是世家大族之女,令千金容貌再美,始终…除非令千金是做那种不入宗室玉牒的庶妃,或者还有几分可能,但那也太委屈令千金了呀。”
祝玉研笑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说句不好听的话,当今天子以及太子,总有一天都要驾鹤西去的。到时候王爷身登大宝,自然便可以说一不二了。什么正室侧室,在陛下看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杨昭蹙眉道:“本王明天就要去赴净念禅院之约了,而且此行未必能活着回来。即使眼下就答应后,也只是空口说白话吧。到最后究竟能不能践约,那可当真只有天晓得。难道,后就没有想过这一层吗?”
祝玉研嫣然道:“王爷只要答应下来,那么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自家人有难,自家人当然要出手相援。妾身可以保证,明净念禅院之约,王爷定可毫发无损地凯旋而归。”
杨昭叹了口长气,道:“这么说来,本王是非答应不可了。很好,很好。”当下也不犹豫,即刻叉手躬身向祝玉研深深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岳母大人在上,小婿参见。”口中叫得亲热,心中却暗暗道:**有过教诲,敌人要是用糖衣炮弹来腐蚀咱们,咱们就把糖衣剥下来,再把炮弹打回去。后您老人家既然一心一意要把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过来给我做小老婆,我要是再不收,那岂非禽兽不如了?也罢,为了大隋江山社稷着想,本王这就勉为其难收下吧。要是后您老人家还觉得不保险的话,那么买一送一,把您老人家自己搭上一起送过来,本王也是绝对不介意的。
杨昭心中腹诽,祝玉研又不会读心术,当然是一无所知。她笑眯眯地伸手虚托,道:“好女婿,无须多礼,请起吧。仙儿这孩子自小娇生惯养,被我宠坏了。今后若有甚不足之处,好女婿可还得多多包涵才好。嗯…眼下咱们俱在客地,昭儿你父母又不在洛,暂且一切从简便了。不过么,这婚姻大事始终也不能太过儿戏,文定之礼总还是要的。”
“文定之礼?应该应该。”杨昭早知道祝玉研不可能单凭自己一声“岳母”就轻易出手。若无各什么凭证把柄的话,事后假若自己翻脸不认帐,癸派可是束手无策。当下他站直了杆,道:“之前所说那一万两黄金,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向朝廷报备的封爵文书也已经写就,明就可以送返大兴,食邑三千户的魏国夫人,这称号应该也还勉强配得上岳母大人吧?”
祝玉研微笑着叹口气,道:“看来这份礼昭儿是铁了心思,非要送出去不可了。好吧,既然如此,我便勉为其难收下。不过这只能算是聘礼,却算不上文定之礼吧?黄金与封爵虽好,始终还是太俗气,何况也不能随身携带啊。”
杨昭想了想,回手从背上取出令,道:“这对天神兵恰好是雌雄一对,令小婿留下,这令便请岳母大人转交给美仙权充文定,岳母大人以为如何?”
神兵利器,俱是罕世难求的无价之宝,尤其对于江湖中人而言,其吸引力更加大得无以复加。令身为天神兵,其价值更加难以估算。就以小王爷自己为例,假如没有令而和后平手相斗,则不过可以斗个平手,顶多两败俱伤而已。但有了这对天神兵作为加成,他却有把握可以把后斩杀当场,而且本身绝对不必付出任何可能遗留终身的祸患,然而,祝玉研却似对令全然无动于衷,就连多看它半眼的兴趣亦是欠奉,淡淡道:“昭儿把它们收起来吧。令虽好,始终是凶器,以之作为文定之礼,不太合适吧。更何况明就是净念禅院之约,昭儿正需要全力以赴。双令缺一,威力便减半,到时候若因此而有个什么闪失…”
后顿了顿,随即掩口轻笑,道:“说句不好听的,那仙儿岂非还没过门就成了望门寡?这一生一世啊,她非恨死我这为娘的不可。”
说老实话,杨昭穿过来这么久,见过的绝世美女也不在少数了。梵清慧、明月、唐钟情、杨冰冰等女子,论相貌绝不在后之下,都是那一等一倾国倾城的人才。但梵清慧与之相比,却如深谷幽兰,多了分出尘脱俗的仙雅之气。明月则似青青翠竹,外柔而内刚,骨子里自有分坚忍不拔的决然。唐钟情正像富贵牡丹,娇生惯养,美则美矣,惜乎气质略嫌媚俗。至于杨冰冰,便无疑是雪地寒梅,楚楚可怜,使人见之便不自觉地心生怜惜爱护之意。
众姝如梅兰秋菊,各擅胜场。然而祝玉研与之相比,较梵清慧多了三分媚、较明月多了三分委婉。比唐钟情更纯真,比杨冰冰更成,自成一格,独有风韵。此时她展颜嫣然,软语娇嗔,当真似百花怒放,美不胜收。纵使并无特意施展媚功术,但其惑力仍是惊人至极。杨昭一时间竟也不由看得痴了。幸亏他心志甚是坚定,眨眼工夫已恢复正常,心中苦笑暗道:“人家说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欢喜。如今看来,这喜欢得可是有点危险。”当下微退半步,也不敢再向未来丈母娘多瞧,略略偏开视线,道:“岳母大人觉得究竟什么东西作文定之礼才合适,便尽管明言了吧。只要是小婿有的,都绝不吝惜。”
祝玉研又笑了笑,懒懒道:“听说河南道行台尚书令的虎符,有权调动河南道各地各级文武官员,此物矜贵,兼且亦是成对的。用它来做文定之礼便再合适不过了。除此以外,昭儿最好再亲笔写份订亲自然要用印并画上花押的。有这东西在手,万一后发生了什么变化,咱们孤儿寡母也好有个说法啊。”
杨昭心中明白,这是祝玉研为了防止自己后翻脸不认人所打的预防针。她有了虎符,假若自己以后当真不认帐,那就真成为翻版陈世美了。独孤皇后生平最恨的就是男子负心薄幸,假若事情闹大的话,即使祖父杨坚也保不住自己孙子。
只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杨昭片刻间已经想好了法子,能够让后得物无所用,有虎符也调不动官员兵马,订婚文书也作不得数。当下小王爷笑得无比灿烂,点头爽快道:“好,那么就是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