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谢谢你。”
终于从一片忙碌混中抬起头来,司徒闻铃充満感地望着那个斯文清癯的中年男子。
右手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牙印,手指屈伸之间还有些隐隐作痛。
不过,幸好,这一切都结束了。
刚刚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场噩梦一般,前一刻看起来还那样正常的人,在后一刹,竟可以判若两人。
那是什么样的毒?
竟可以令人狂疯若此!
秀眸抹上一层忧⾊。
“不用客气。一人有难大家帮,这是应该的。”孙老板彬彬有礼地说“还有,姑娘需不需要送个信回府上呢?”
“那就⿇烦孙老板了,帮我送个口信到靖安王府…”
“靖安王府?”孙老板神⾊大变,看看她,又看看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千金姐小“你、你们是靖安王府的人?”
司徒闻铃狐疑地点点头“对,这是我家三姐小。”
“三、谢三姐小?啊呀!”孙老板突然动地朝前走了两步,又像是蓦然想起了什么,一迭连声地说“是三姐小!原来是三姐小!这、这可怎生是好?谢儿她娘,谢儿她娘…”一边嚷着,一边急急走了出去。
司徒闻铃愣半晌,转眸,瞅着刚刚被腾折得死去活来的“慕澄”低叹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刻,不管孙老板奋兴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她们都必须面对了。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却再不见孙老板的⾝影。
靠在栏边,累极倦极的司徒闻铃糊糊地盹着了,忽然,楼下哗声四起,惊得她猛然清醒过来。
“四少爷,您来了!”
“四爷!您有好久没来咱‘珍膳楼’了!”
“四爷!”
“四少!”
…
似乎沿路都有热情的招呼。是他…
她精神一震,跳了起来。继而,又不由得苦笑了。
如此受,真不愧是“散财公子”呀。
然而,那样慌紧张的心绪却在陡然听到他的名字之后,一下子定静了。
脚步声顿在门口,望出去的视线来不及收回…
这么多天了,自从那⽇在人工湖畔不而散之后,他们彼此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着对方,就算回避不及,在落雪轩偶然撞见,也总是别开视线,不曾正面对上一眼。
然而,这刻,那般凑巧,一个在门內,一个在门外,门开的刹那,双眸就这样对上了!
隔着一段距离,她的眼与他的眼在室內静暗的光线里相撞,俱是一震,都忘了要移开。
“怎么了?三姐小的病要不要紧?”一道媚娇的嗓音突兀地揷进来。
谢慕骏回神,敛眸,神⾊平静地越过她,径自走到病前。
她只觉眼前一亮,在他的⾝后,出现一位⾝穿红⾐红裙的娇娆女子,凤目薄,体态丰盈,眼光媚娇而大胆,这不是刚才与他挽手逛街的女人吗?
红⾐女子只是漫不经心地瞟了⾝穿蓝⾊布衫的司徒闻铃一眼,一径也走到病前。
“怎么会这样呢?呀!是谁用绳子绑着她?”女人惊呼。病上的女子一脸病容,钗落发,紧闭的边残留着一丝⼲涸的⾎迹,柔软的⾝子痛苦地蜷缩着,手腕脚踝上都绑着耝厚的⿇绳。
“这是怎么回事?”眉微蹙。
紧跟进来的孙老板连忙解释道:“刚刚大夫来瞧过了,说三姐小中了毒,现在虽然暂时还没瞧出来是什么毒,但,大夫说过了,为了防止三姐小伤害自己,还是绑起来比较好。”
“我问她边的⾎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那位姑娘手上的⾎。”
锐利的眸子闪了一闪,最后落在一直没吭声的司徒闻铃⾝上。后者看着红衫女子的背影,正胡想着心事,不曾想,一下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神情之间便有些懊恼尴尬,站在那里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烙了深深齿印的素⽩纤指上,眸微眯,半晌,忽然挑,哼笑“自作自受。”
呃?自作自受?
什么意思?
她微怔。
不曾想,他又三两步跨到她面前,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拉⾼,凑到他眼前,细看,那月牙状的齿痕宛如一串珠链,嵌⼊雪⽩柔肤之中。
不由得咬牙。“你是笨蛋吗?明知道她是那么危险的人,还整天跟她腻在一起,还敢带她出府?”
那鲜的⾎痕映着他黝黑的瞳眸,如簇着两团火。
这…不是有些奇怪吗?
骏少爷关心的人不应该是躺在上的吗?怎地他只看了一眼之后却反倒跟一个小丫头纠不休了?
红荔带着疑问的美眸眨也不眨地打量起起初丝毫未曾引起她注意的,那个小个子平凡女孩。
她平凡吗?
是的,太平凡了。
她个子不⾼,没有窈窕的⾝姿,⾝子骨又太细,没有玲珑的曲线,容貌不算媚娇,表情又太过平板拘谨,这样的女孩子,就算到了软香阁,也只能当丫头使,没有哪个男人会对她感趣兴,更何况是谢四少呢?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
什么样的女人才可以得到谢四少的青睐?换句话说,谢四少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他绝不会看中眼前这个呆头土脑的丫头。
不会!
然而,她一定是看错了,不然,为何她总觉得四少爷看着那丫头的目光带了一些恶狠狠的味道?
他从来不会用那样的眼光看任何其他女人。
在女人眼里,他从来都是懒散的,漫不经心的,偶尔多情,偶尔冷淡。如此而已,不会有其他更強烈的情绪,然而,为何他对那个不起眼的丫头,竟会轻易动了怒?
“孙老板。”不等司徒闻铃有所回应,他继续咬着牙说。
“哎。”
孙老板赶紧答应一声,态度诚恳恭谨,比对着最尊贵的客人还要尊敬十分。
“大夫既然来过了,为什么不给她包扎一下?”
听者同时一惊,但却各怀心事。
“珍膳楼”的大老板孙进财心虽有疑,从没见过哪个主子这样关心下人,但,他是谢慕骏呀,正因为是他,那个下人才会有这样的福气呀。于是,他慌忙转⾝,边走边说:“我马上派人再去请。”
“不用了,孙老板。”司徒闻铃急忙出声,唯恐⿇烦了人家。
“我自己⾝上带着药呢。”黑瞳如⽟,柔笑出声。
她的手仍然被他耝鲁地握在掌心,挣了几挣,没有挣脫,也便由他那样握着。背后的盯视灼热得仿佛要烧出两个洞来,她也只得无奈地叹息。
谢慕骏横眼,冷冷哼了一声,这丫头,对着他的时候,可从没笑得这样甜哪。
心中暗自着恼,握住她手腕的手却不肯松开,另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拿来。”
“什么?”
“药!”⾆尖吐出一字,俊眉深锁着,一张脸黑得极为难看。
也不知道是在恼她,还是恼着自己。
真真莫名其妙。
司徒闻铃的脸却蓦地涨红了,瞪着他,神⾊尴尬,就是不说话!
他也不肯退让。
二人就这样彼此互瞪着,像两头谁也不肯退让的兽。
孙进财在一旁看傻眼,四少爷的脾气不好他是知道的,可从没见他失控到这种地步。没错,他是喜挖苦讽刺人,偶尔来点恶作剧,但在女孩子面前却一向温文有礼,风度翩翩,这会儿,怎地偏偏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劝无可劝,求助的目光只好望向一旁的红荔。
“红荔姑娘…”
红荔一惊回神,庒下心头越来越泛涌的酸意,脸漾柔笑,一只青葱纤指指着司徒闻铃的⾐襟“是不是收在这里?”
话音才落,还未等司徒闻铃回答,一只手已不分青红皂⽩地探进去,下一秒,手上果然已多了一只青瓷小瓶。
“你?你!”司徒闻铃惊得⾆头打结。
“早说吗。”扬了扬手中药瓶,也不顾女孩儿一张俏脸羞恼成透的桃子,边泛起悦愉的微笑。
“坐下吧。”
“我不…”
声音还含在嘴里,双肩已被人轻轻一按,力气不大,但已⾜够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司徒闻铃瞠目结⾆,这…这人是怎么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怎地、怎地?如此无所顾忌?
他、他忘了那个媚娇的红⾐女子了吗?忘了还有人是跟他一道进来的吗?
就这么一转眼,他便忘了,刚刚他们在吉祥首饰铺里的柔情藌意了吗?
叹息的目光掠过充満恨意的眼瞳,她用力闭了闭眼睛,不,不要,请你不要将我纳⼊你的游戏之中。
她不要成为他众多玩具里的其中一个!
“好了!”磁而带着琊气的嗓音逗挑着她的耳膜,她一惊睁眸,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俊颜,深邃的黑眸里绽出一抹不寻常的光芒,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很舒服是不是?”
“舒、舒服?”
她慌忙低头,看着自己被细细涂上药粉的手指。
心里掠过隐隐的,错综复杂的痛。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要挑战她的理智?
为什么?
要对她这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