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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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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先生,对于这项提案,您意下如何?”

  会议室里,一个平板的声音从电话的扩音器中传来。

  今天严硕代表的身分,不是“Otisan”而是“晨”而他是幕后的首脑,不愿轻易脸曝他的真实身分。

  他做事不喜欢施泥带水,一个半月以来,已经歼灭了二十三个小组织,有不少跟“Testiny”有关,其中还有八个在日本,这番作为震惊了不少人。

  也因为如此,许多企业注意到晨集团,更讶异于它拥有的雄厚资金,纷纷找上门谈合作的可能,只不过,他们不一定都是值得严硕考虑的对象。

  严硕原本半垂首,在听到对方的提问后,微抬起头,给一旁的泰使了个眼色。

  泰严肃地颉首,明白严硕的意思,便跟对方说道:“很抱歉,到目前为止,我们仍然无法感受到贵公司的诚意,这次的工程,我方所能提供的资金恐怕无法如预期中的多…”

  泰持续说着,严硕则是继续冷着一张脸,望着眼前的资料,表面上看似认真聆听对话,实际上却是再度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他在会议桌下轻轻解开了衬衫的扣,不自觉地扬起细微的笑容。

  他的前臂靠近手腕的部分,在袖口的遮掩下,有着若隐若现的黑色油墨,那是苑今早留下来的,是她娟秀的笔迹,很漂亮。

  今早,她躺在他的臂弯里,而他,虽然知道十点半有个会要开,仍像个荒废国事、沉的败国君王一般,半靠着头,温柔乡怀。

  苑曦柔柔地道:“我想出去逛逛。”

  “也好,我早上和下午都有事。你写个大略的行程给我,或许我忙完有空就去找你。”

  她不做二想,伸长上身越过他的腿,拎了支放在头柜的黑笔,又坐回他怀中,娇媚地倚着他,一面调皮地轻笑,一面在他的手上写了起来。

  严硕笑了声,由着她玩去。

  她看了他一眼,刻意将力道放轻,动作放缓,还不时在上头吹气,看似将笔迹吹干,实则想起严硕麻惫难耐的躁动。

  他察觉了她不怕死的意图,也不示弱地吻着她的颈际,顺着美妙的弧线滑下,她的身子一下子便被拨得火热起来。

  可她的行程表尚未完成,于是她咬着,扭动了下,更加专注地写着,想忽略他在她身上引燃的火,但急促的吐呐却瞒不了任何人。

  但宛曦果然意志惊人,不管他怎么挑逗,硬是咽下喉间的轻,专心一致。

  毕竟是不服输的性格,一完成她的“旷世钜作”马上将笔一抛,低嚷了声便到他身上…

  严硕轻抿着,藏住笑意。

  真是不敬业,竟然在开会的时候想她。

  严硕又低头看了她的程表一眼。

  她去的地方可真是多呀…玛黑区的毕卡索美术馆、波布及磊阿勒区的庞毕度中心、格乐凡蜡像馆,中午到圣杰曼德佩区的双叟咖啡馆喝咖啡,然后再到香榭丽舍区逛逛…

  最后到歌剧院区的酒馆用晚餐。

  那家酒馆营业到凌晨,这行程安排得真不错,他可以上那儿找她。

  想到堆积成山的公事,严硕不一阵叹息,但想到忙完就能见着苑,他又释然地笑了。

  ************

  晚上十一点钟,严硕步入酒馆,目光迅速聚焦在晦暗灯光下那个有着瀑布般黑发的女人身上。

  苑曦此刻坐在吧台…那是她一向喜欢的位置,背对着大门的她没有看见严硕,她一手托着腮,仍迳自无聊地抚着手边的空玻璃杯。

  严硕向前走了几步,在她后方不远处停了下来,看着宛曦百无聊赖的枯躁模样,他却觉得兴味盎然。

  他能自以为,那是因为他不在身边,所以她才会看起来如此无聊寂寞吗?

  苑曦轻轻一震,微微地侧着脸看向门口,目光在木制装潢的酒馆里搜寻着,她感觉到严硕好像来了,但却不想突兀地转头,探头探脑地整场搜寻,因为那是愚蠢的小女孩才会有的举动。

  也因此,她没看到站在她正后方几步远的严硕。

  “嗨,等人吗?”

  这句本该由他严硕道出的开场白,竟给别的男人抢先了!

  严硕停住了正要向前的脚步,看着眼前这褐发的外国男子是如何觊觎别人的所有物。

  那名男子不是法国人,口音不太对,但严硕感觉他应该是那种自认“电遍天下无敌手”的男人,自大到认为没有女人会拒绝他的邀请。

  其它的女人他不敢断言,但很不幸的,他的宛绝对不是那男人的怀中物之一。

  苑曦听着耳边响起的轻快语调,心底猜想,八成又是个寻的无聊分子,连瞧都不瞧那男人一眼,反正她也听不懂法文,便由着旁边疯狗吠,低头继续玩她的酒杯。

  但那男人又靠近了些,手还不规矩地搭在苑曦的椅背上,在她耳边说着:“一个人不好玩吧?别害羞了,我今晚很闲。”

  严硕一脸鄙夷地看着那男人。难道这人把苑当作那种拒还、假矜持的女人?

  严硕突然对这种“敌手”感到失望,任何没有品味的人在他眼里都是缺乏挑战的,但他仍有些好奇,苑曦会如何解决这份“桃花餐”?

  那人持续靠近着,他为了挑起苑曦对他的兴趣,竟还饥渴地将手滑上苑高衩裙内的大腿。

  一直在后头看着的严硕瞬间被怒了,正打算上前终止这场闹剧,但还来不及有所动作,便听见一道突兀的声响。

  匡啷…

  苑曦猛然敲碎手中的玻璃酒杯,一个俐落的回身闪掉男子的侵犯,抬手就将尖锐的玻璃朝那男子的颈动脉去…

  情急之下,严硕迅速起一旁的托盘,往那男人脸上砸去,挡掉了利器,免了一桩杀人案件。

  苑曦杏眼圆睁,愤怒的视线“刷”地向一旁,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严硕那熟悉的脸孔,她的脸色瞬间刷白,腔怒火顿时散尽。

  糟糕!被他看见了吗?!

  严硕的脸色不比她好看,他沉着脸大步上前,拉过她的手,仔细检查有没有被割伤,思绪极为复杂地看着她。

  “啊…我的脸、我的脸…”

  严硕看着一旁捂着脸哇哇叫的人渣,他应当庆幸只是砸了他的脸,要不是那托盘挡得好,他早挂了。

  严硕心里浮上一丝不安。

  他看得出来宛曦那亳不留情、真是要置人于死地的举止,完全出自于反,没有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不可能有如此精准的俐落反应。

  “怎么回事?”酒馆的负责人闻声而至,首先看到捂着脸鼻血的男人,一阵惊惶。“威尔斯先生?!您怎么了?”

  威尔斯?乔治·威尔斯二世?

  严硕略皱了下眉。不会这么巧吧?那家伙就是“Testiny”的驸马爷,娶了乔安娜的那个白痴?

  敝不得他觉得这男人有些眼。他翻看过乔治·威尔斯二世的资料,虽然照片不是很清楚,但如今在脑中对照起来,的确是他没有错。

  “那王八蛋想要谋杀我!”威尔斯指着严硕大声地嚷着。

  没想到那负责人转个头,一看到眼前伟岸的男子,表情更惊惶了。

  负责人瞪着眼睛,颤抖着声音,只差没有下跪。“严、严先生,您、您怎么在这里…”完蛋啦!这威尔斯先生谁不好招惹,偏偏招惹到严先生这大集团副总裁啊?

  “你来处理。”严硕冷冷地看着负责人说道。

  无视于负责人一脸苦相和威尔斯二世愤怒的反应,严硕没多解释,随即揽着苑曦走出酒馆。

  走出店门,看着一脸愠的严硕,宛曦不想知道严硕有什么看法,也不愿对自己的行为多作解释,只是有点明知故问地问道:“你不高兴?”

  他抓她的力道愈来愈大,霸道的气息表无疑,让她心底升了些畏惧以及…被护着的欣喜。

  “我很生气。”严硕重重地说道。

  “因为他对我出手?”

  “对。”

  “那你干嘛阻挡我?”

  听着她那不甘心又孩子气的气话,严硕有些突兀地笑了。“苑曦,这里毕竟是法国,一个外国人惹出事情会有很多麻烦。不过,不会再有麻烦了。”

  他自信的话语让宛曦有片刻的怔愣。“为什么?”

  他吻了下她的额。“我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了,明天,我要带你到普罗旺斯度假。”

  她没有开口问他为何要带她去度假,因为她知道为什么。

  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之后,两人陷入一片静默。

  严硕也没有开口问她任何事情,因为没有了解的必要。只明白,他们都有太多的秘密。

  “那你父母给你学些什么才艺?”

  “怎么俐落地把人的四肢扭断、如何将对方一毙命、怎样让对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诸如此类的。”

  他突然意识到,那些他当初以为的玩笑语,其实是真的。

  这么说,那些他认为是真的,包括她的情妇身分,是否是她的障眼法…

  不,不想了,他们的关系建立在契约上,既然只是契约,就没有坦承的必要。

  严硕强下心中那股强烈的疑惑,这般告诉自己。

  *********

  台湾

  这天早晨,苑曦的房间里气氛异常诡异,空气更是冷凝得骸人。

  严硕默默整理着衣物,苑曦则静静缩在藤椅上不发一语。

  两人虽然都没有明说,但随着期限愈来愈近,他们的话题愈少、沉默的时间愈多,虽然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但他们心中都明了…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最后这段日子,严硕载着苑曦住进他位于尼斯的别墅,他们沿着蔚蓝海岸到处游玩。

  他们真的很快乐,快乐得一点也不真实,而细节…严硕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他只记得苑曦美丽的笑容,以及他刻意遗忘的时光,仍是无情地倒数着。

  他额际,将最后一件衣服放入行李箱。

  最后,他们选择回到了苑曦在台湾的小鲍寓,像是要缅怀逝去的美好时光,让这段关系有个圆的结束。

  严硕要搭下午的飞机飞往日本,有要事处理,所以必须在早上离去。

  苑曦坐在藤椅上,看着他缓缓把紧行李箱,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像是单纯发着愣,但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

  他们都太骄傲,就算爱得深切,还是没人愿意先开口求对方留下。

  蓝苑曦不想当一个打破原则的人,但她知道,如果他开口要求她留下,她会答应的,她在等他开口…

  “蓝小姐…”

  一阵生疏的轻唤惊醒了蓝苑曦。

  那是严硕的叫唤。时间到了,他的心不再是她的,而她也不属于他,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他宁可选择这样生疏的称谓。

  苑曦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直到严硕唤第二声时,她才猛然抬起头,脸色沉了下来,她顿时感到一阵旁徨无助,但她很快就将这样的情绪下。

  严硕接收到她复杂的神色,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尽收他眼底。

  他走向她,蹲下身,温柔却没有一丝温度地询问:“你什么时候走?”

  他知道她也得离开了。

  前几天,那三个一模一样的三胞胎找上门来,一再强调宛曦必须准时在今天晚上回到她原来的家。

  “待会吧,我想再坐一会儿…”她的意识恍惚,没察觉自己的声音又轻又细,像漂浮在空气中的薄,探不到、也摸不着。

  严硕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几乎是下意识地轻抬起她的手,在手背上温柔地印下一吻。

  他能感受到她明显地一僵,似乎想要开口;但他也知道,此刻的他们,都没有想要挖出对方真心的兴趣或是…勇气。

  严硕缓缓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门板轻轻合上的声音,让宛曦着实震了一下。

  她呆愣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口莫名狂烈的起伏着。

  他走了…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她无法接受!为什么他能放下她、放下他们之间的一切离她而去?为什么他没有像自己这般陷入挣扎?

  她以为他会告诉她,他后悔了、他要拥着她一辈子,但他什么都没说,迳自走得潇哂?!

  但宛曦,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一个不是依你而生、不是没有你便活不下去、一个拥有自我意志的男人?

  她自问着,却越觉得矛盾,口的那份“在乎”越来越强烈。

  她知道她是在乎的,在乎到让她患得患失,在乎到让她无法放下一切…

  在她还没意识到任何事情前,她的脚,已将她的人带离了屋子…

  ************

  严硕缓步下楼,到了公寓门口,望着平量并不多的街道出现一幅奇怪的景象,一股奇异的感受涌上心头。

  总觉得,不太对劲。

  他知道左方那台黑色轿车是在等他的,可另外在前方、右方也各有一台黑色的轿车。

  是错觉吗?为什么他觉得有一种山雨来的感觉…

  当严硕看见一黑得发亮的管,从中间那辆车的车窗伸出时…

  有埋伏!

  一道声突地响起。

  正当严硕意识到自己已经闪避不及之际,一抹淡蓝色的身影毫无预警地从一旁窜出,将他扑倒在地。

  听见响,左右两台黑色轿车上的人马鱼贯而出,纷纷朝着刺客的方向又猛开几

  街道上一片混乱,严硕从一阵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

  刚刚有人要暗杀他,可他除了身上碰撞的疼痛,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坐起身子,视线望着方才扑倒他、现在倒在他身旁、臂上有一片殷红的纤弱身影,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慌乱地按住那人不断汩出鲜血的伤处,大声嘶吼。“宛…”

  此刻蓝宛曦正咬着牙,痛苦地强忍住呻,她望着严硕,深深地皱着眉,心里有话想对他说,却没有办法开口。

  苑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公寓楼下的,在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她也察觉到街道上的气氛异常,等她回过神来,发现那行刺者的行动时,她脑子里只想着冲上前去,保护严硕不受到任何一丝的伤害…

  你为什么要追下来?为什么…

  严硕发急地扯下袖子,想止住从她身上不断出的鲜血。

  三个男人跑了过来,严硕认出他们,正是前几天来找宛曦的三胞胎。

  他们原本吊儿郎当的表情完全不见了,其中两人将中间那台车里已经中弹的人拖出来,在那行凶者的脚上又开了两,另一个人也同严硕一样跪在宛曦的身边,检查她的伤势。

  “先生,这里交给我们就好,请你离开。”

  “硕…”此刻,泰也匆匆跑了过来,在严硕耳边轻声道:“你在台湾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对方是『Testiny』的人,你得快点回去,依那位小姐的伤势,暂时不会有事,他们是『南翔』的人,让他们去处理就好。”

  “南翔?”严硕不敢置信地瞪着泰。“你再说一次!苑曦是『南翔』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快走!”泰再次拉着严硕。“硕!现在的你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别曝了你的身分!”

  此刻的严硕既愤恨又懊悔,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思考,他几乎是被泰用拖着拉上车的。

  上了车,惊魂未定的严硕才回复心神,愤恨地质问着泰。“该死的!有人早在一旁埋伏多时,你怎么不警觉一点?!”

  “我以为中间那台车和『南翔』是一伙的,我一开始只知道是『南翔』的人特地来接人,显然『南翔』那边也不知道中间那台车里有埋伏,我也是直到刚才那刺客脸行动之后,才看出他是『Testiny』的人。”

  “Testiny”的人想挟怨报复这他可以理解,但是…

  严硕在泰的这段说明中听到一个惊人的事实。“来接人?『南翔』的人是特地来接苑曦的?为什么?!”严硕惊疑地追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真是愈听愈糊涂了。

  “那三胞胎是『南翔』的三大干部,三大干部亲自来接的人,除了『南翔』的千金,还会有谁?听说她逃家一年多了,可外界没人知道她在哪,甚至不知道她逃家的消息。我正疑惑为什么她会和你一起出现。”

  “可为什么她姓蓝?她不是该和朱雀翔一样姓朱吗?!”他的语气有些咄咄人。

  “蓝…”泰想了下,猜道:“蓝,是她母亲的姓。她逃家,当然不会在外头用真名。”

  严硕顿住,沉默不语。

  原来…那对血红色的翅膀、那举止之间不凡的气度与言语、那些与她稔的大老板们…

  在他当时听说“南翔”的千金离家出走时,就应该联想到的,不是吗?

  太多事情了,一件件震撼着他的心,他没有办法思考。

  “泰,停车,我要回去陪着苑曦!”

  她追下来了!她追下来就代表…她是想要他留下的!他好不容易终于让她表自己真正的心意,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放手,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泰没有依言停下车子,他看了看严硕,扳下车上的小镜子,着他的肩说道:“硕,看清楚,看清楚你现在的样子!你的愤怒、你的疑惑都埋藏在这个表情下,没人能够看出你在想什么,只有这样的表情,能使『晨』茁壮。

  『晨』不是个商业组织,以后你得更坦然面对血腥暴力,甚至视之为理所当然,很多东西你得放下,而那些你放不下的人、事、物,你得花更大的力量去保护,只有你和『晨』不断成长,才能拥有那样强大的保护力量。相对的,你能够呼风唤雨,你所想要的、想得到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但现在,一切都还不是时候。

  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学习,现在,认真看着你脸上的表情,以后在人前,就是这副模样,你必须把多余的情感收下、必须沉稳、必须冷静、还必须让对方害怕。这就是你,『晨』的少主。”

  是吗?这就是他接下来的人生?

  泰的这番话回在他耳边,有些难以接受。

  但泰说的没错,现在的他还不够强,若硬留着宛在自己身边,只会让她身陷更大的危险。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变强,他一定要让自己和“晨”变得更强大!

  思绪,依然萦绕在方才那抹浴血的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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