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雷竞天毫不忌惮地公然带着周伊靓出现在公众场合，两人正在热恋的消息很快就在上社圈内传开。

　　恋爱，对周伊靓这种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子而言是很正常的事，但由于她的对象非比寻常，原本的生活圈不免也受到很大的影响。

　　“你不要常常打电话来，我要上班，工作很多，不方便讲电话…好，等我下班再打电话给你。”

　　周伊靓偷偷躲在计算机屏幕后面，拿着话筒，拼命低声音说话。

　　“我知道，你已经提醒过了，我不会忘记的。”

　　雷竞天为了母亲的生日宴，常在她上班忙碌时一再打电话商榷讨论琐碎的小事情，其实也不是非要马上讲清楚不可，他就是想要跟她讲讲话，听听她的声音。

　　即使他平常也工作繁忙，但就是抑制不住想要和她说话的念头。

　　“下班后想去哪里吃晚餐？吃越南菜，还是吃火锅？”

　　“现在才刚吃过午饭，你就开始问我晚餐的事？”

　　周伊靓感到好气又好笑。

　　“这些下班再想还来得及，好了，我不跟你讲了，该工作了。”

　　“好，下班我过去接你，记得别忙太晚。”

　　“不了，还是我搭车过去，你出门后头总是跟着一票人，很吓人。”她连忙推拒。“拜托，要嘛你自己过来，不然我直接去找你。”

　　她一想到那些目凶光的保镖会跟在身边就觉得困扰，她只是平常小百姓，不希望跟男友出个门就变成目光的焦点。

　　“好，就听你的，我自己过去。”雷竞天了解她凡事低调的个性，便笑着答应她的要求。

　　“那下班见啰，掰。”周伊靓匆匆收了线，小脸浮上一片红。

　　他的体贴、礼让总令她备觉窝心，就算对过去还心有芥蒂，甜蜜和幸福仍在她眼底表无遗。

　　当然，身边同事也知道她的大秘密，最近公司里最八卦的消息就是她和雷大少的恋情。

　　大家都在讨论、臆测她究竟有何能力，否则凭她区区上班族身分和平凡的家世背景，哪来通天本领吸引全台湾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连美貌、身材皆一的国际名模黎筠都不是她的对手。

　　“伊韵，你真的跟‘雷升’的帅哥总裁谈恋爱吗？”终于有忍不住好奇的女同事瞠大眼睛问她。

　　“嗯！”周伊靓点点头。

　　“你在什么地方认识他的？”另一个同事接着问。“夜店吗？”

　　“不！”她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解释。“反正，很自然就认识了。”

　　“自然？”同事以一种看怪物似的诧异眼神看她。

　　“真是怪了，像雷竞天那样的男人，可以随随便便‘很自然’地认识？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我们也有机会认识那种有钱的帅哥嘛！”

　　“我…”周伊靓实在难以说明她与雷竞天那段相爱又分离的过去。

　　好几个同事也不约而同地围绕过来，大家七嘴八舌问东问西，她大部分只点头或摇头，很难再多解释什么。

　　大伙儿就这样吱吱喳喳了好几分钟，突然周伊靓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

　　她接起话筒，耳边传来总机小姐的声音。

　　“周伊靓，外面有位雷夫人找你。”

　　“啊？”周伊靓楞了楞，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是竞天的母亲吗？她竟然来了？

　　“雷夫人？那不就是雷竞天的母亲？”雷氏总裁的母亲是出了备的难搞，就连同事们也开始替周伊靓担心。

　　“糟了，她一定是来搞破坏的，你要小心喔…”

　　周伊靓则恍恍惚惚起身，带着志忑不安的心情，一步步往公司大门口移动。

　　当她看到雷夫人那张令人害怕的熟悉面孔时，全身血几乎坑诔结成冰。

　　并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今天”来得似乎太快了。

　　“雷夫人…”她倒了口冷气，怯懦低喊。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雷夫人眼中出怨毒的光芒，令周伊靓不敢直视地低下头，两腿已虚软。

　　在踏出步伐之前，周伊靓深了口气，脑海中似乎清楚听见某个声音不断告诉自己…

　　勇敢说出来，恐惧和担忧不能解决事情，你也不想永远背负着恐惧和阴影过日子吧…

　　勇敢点，周伊靓…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我绝不会离开竞天。”

　　坐在公司附近的小咖啡馆里，周伊靓以冷静坚定的口气向雷夫人说道：“你可以永远不赞成，永远不接受，但是你消灭不了我们的爱情，我们相爱，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你说什么？相爱？你这不要脸的女人。”

　　雷夫人握着咖啡杯的手在颤抖，她都还没开口讲话，这死丫头竟敢先开口威胁她？

　　“请您放尊重点，不要骂人。”周伊靓毫不客气地回敬一个不友善的眼神。“我堂堂正正做人，没有对不起谁，您没资格这样骂找。”

　　“好啊！”雷夫人气愤地从齿中挤出话语。“这是谁教你的？谁教你胆子这么大，竟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雷夫人，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竞天爱我，我也很爱他，这不是您单方面可以阻止或改变的。”周伊靓一改平常的温柔个性，毫不畏惧地直视这言语苛刻、神色冷厉的老太太。

　　“你竟敢顶嘴，竞天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雷夫人气得浑身颤抖。

　　“你变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么怯生生和畏缩，果然啊，小女孩长大了，野心也更大了，过去用来对付你的方法现在可能没有用。哼，不过你可不要忘了；竞天是我的儿子，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不要以为用什么情情爱爱的字眼就能打发我，更别想占雷家的便宜。”

　　“我并没有要占谁的便宜。”周伊靓板起脸孔，嗓音拔尖。“爱情没有道理可言，况且我爱的是竞天的人，跟他的权势财富都没有关系。”

　　“是吗？那竞天带着你四处挑选华服美钻，你敢说那些都不是你想要的吗？不要假清高了，哪有人不爱荣华富贵，谁不想嫁入豪门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你敢说你完全不在乎吗？”

　　雷夫人愈说愈激动，她开始感到微微晕眩，近年来她一直有高血的毛病。

　　“您…没事吧？”周伊靓发现她脸色有点怪，决定暂且不顾她话里的尖酸苛刻，关怀问道：“您太激动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怎么？想转移话题？不必假好心，你心里一定是巴不得我赶紧死掉，这样你就能称心如意。”

　　必怀之情反被解读成虚情假意，雷夫人情绪更加昂。

　　“告诉你，我什么阵仗没见过，我不吃你这套。”

　　“我说了没有用的。”周伊靓摇摇头。“你可以骂我，随便怎么骂，我已经表明，任何人都无法再阻止我们相爱，我和竞天注定要在一起，就像当年您费尽心机拆散我们，但老天还是让我们重逢了…雷夫人，请接受我，未来我会像女儿一般好好孝敬您。”

　　“想都别想。”雷夫人怒不可遏，起身拍桌。

　　“真可怕，你这女人心机真重。黎筠告诉我，你还怂恿竞天带你出席我的祝寿晚宴，你们算准了在那种场合我必然不敢翻脸失态，先藉此公开你跟竞天的关系，然后我答应。”

　　“黎筠？”周伊靓又听到这熟悉的名字，想起那天黎筠在服饰店的怪异神色，原来…是她去跟雷夫人通风报信？！

　　“怎么？很惊讶吗？”雷夫人顶着桌缘的手持续颤抖着。

　　“女人妒忌心一旦发作，可是比任何炸弹还威力强大，连黎筠这种货我都看不顺眼，当然也不会让你这个乡下土包子得逞。还没遇过像你这么不识相的女人，气死我了。”

　　见周伊靓如今变得充自信、伶牙俐齿，雷夫人心中升起一股更大的愤怒与恐惧，深怕一手拉拔大的儿子被这女子夺去。

　　“雷夫人，我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对不起，我该回去了。”

　　周伊靓见雷夫人气到说不出话来，心知再吵下去也是无益。

　　她起身准备离开，紧抿的，刚毅的神情显出她不屈服的决心。“我走了，后会有期。”

　　“你给我站住。”

　　雷夫人却不想让她就这样离去，紧跟在后头追了出来。

　　前方的周伊靓愈走愈快，一心只想赶紧摆那个情绪失控的老太太，顾不得斑马线另一头已经要变换灯号了，她二话不说拔腿狂奔。

　　没料到，雷夫人也不顾红灯已亮起，直直追着跑来。此时车开始动，她眼里却只看到前方的周伊靓。

　　此起彼落的喇叭声阻止不了雷夫人奔跑的身影，她张嘴叫喊。“你给我站住、我叫你站！”

　　雷夫人忘了自己已跑到马路中央，当她发现有辆出租车朝她疾驶冲来时，想闪躲已经来不及。

　　砰！令人心惊的撞击声赫然响起。

　　雷夫人像团棉花似的倒卧在地，目击这场车祸的路人有的惊叫、有的呆滞，却没有人敢穿越车上前救援。

　　“夫人？”周伊靓听见撞击声，回头一望才发现雷夫人已昏倒地。

　　天，怎么会这样？她竟然被车撞了？！

　　周伊靓马上从包包里拿出手机叫救护车，同时往马路中央奔去。

　　“雷夫人？夫人…”眼前的景象怵目惊心，雷夫人身上出的鲜红血迹更几乎教她昏厥。

　　周伊靓的双颤抖发白，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不要死，千万不能死，为了竞天你一定要活下去…

　　＊＊＊＊＊＊”mx＊＊＊

　　医院里，周伊韵默默坐在长廊椅子上，她已经坐了很久，始终这么安安静静、不发一语。

　　“小靓。”雷竞天刚与医师讨论过母亲的情况，他买了热咖啡，坐在她身边安慰，将热呼呼的饮料递给她。“热咖啡，赶紧喝吧！”

　　“谢谢。”她接过热饮，微微点了点头。

　　“竞天！”沉默了一会儿，周伊靓再度开口，哀愁的眼望着他，轻轻问道：“你都不怪我吗？”

　　“傻瓜，我为什么要怪你？”雷竞天温柔的轻捏她下巴。“别胡思想了，这是意外，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你母亲现在还在昏中。”

　　周伊靓回想当时的情况，自己不但冲动地讲出心里的话，连雷夫人紧追自己时也没有予以理会，才会害她被急驰的车子冲撞，心里实在后悔。

　　“如果我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冲，或许她就不会出事。”

　　“不关你的事。”雷竞天下忍见她自责，心疼地将她拥进怀中。

　　“我妈自己也有错，她本来就不该去找你兴师问罪，如果能平心静气地接受我们相爱的事实，也不会造成这种结果。”

　　“你一点也不怪我？我真的觉得自己不该那样顶嘴，现在心里好后悔。”

　　他的拥抱让她觉得好温暖，但他的体贴安慰却让她良心不安。

　　“别这样。”雷竞天一再好言抚慰她。“我妈讲话一向尖酸苛刻，很多人听了都会受不了，你会反抗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人能预知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许，这是我母亲命中的劫数，我们应该要帮助她平安度过。”

　　“竞天…”周伊靓鼻头一酸，哽咽地投进他怀中。“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的，你不要担心。”雷竞天紧紧地拥抱她，一遍遍低声安慰。”别哭，没有人怪你，医生说我妈她很快就会醒过来，你别担心。”

　　他们相偎着坐在长廊椅子上，互相安慰打气，两人好不容易才走在一起，如今又经历这种事，实在令人感叹不已。

　　不远处，郭太太提着水果花篮前来探望，看见他们紧紧相拥的恩爱模样，不也深深感动。

　　“为什么硬要拆散他们呢？阿姨实在太想不开了。”她深思，喃喃自语着。

　　“表姐！”雷竞天看见了她，起身接。“你还买丁东西来，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说这什么话，我也算是阿姨的女儿，多尽点心力也是应该的。”

　　冰太太把花篮递给他，关心地询问。“阿姨现在状况如何？医生怎么说？”

　　“听说还要观察。”雷竞天牵着周伊靓的手。“目前状况还算稳定，比较担心的是以后的后遗症。”

　　“嗯！”郭太太点头。“阿姨就是个性太倔了，老爱钻牛角尖，结果反而害了自己，说不定经过这件事后，会让她的心态有所改变。”

　　“表姐，关于帮我妈庆生的事情，我想必须要暂缓。”

　　“也对，阿姨需要好好疗养一段时间。”

　　冰太太望着始终面带愁容的周伊靓，安慰道：“阿姨说话又直又不好听，但她现在是病人了，往后请你看在竞天的份上，多多包涵。”

　　“您别这么说。”

　　她的谦和有礼让周伊靓担待不起，总觉得自己闻了大祸该接受众人指责，但竞天和他表姐却对自己这么宽容，让她好生感激。

　　“这件事是意外，你不要把责任尽往自个儿身上揽。”

　　冰太太轻拍她的肩膀。“我阿姨也不该这样待你，我一向支持竞天，当然我也支持你。”

　　“谢谢。”周伊靓颔首以示感谢。

　　“不过，我也要替我阿姨说句公道话。”郭太太温煦地笑道：“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只是爱子心切。如果你真的爱竞天，请你也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看待，用爱心和宽容来照顾、关怀她，我相信总有一天，阿姨她会了解你的。”

　　“嗯。”周伊靓眼中蓄泪水，在竞天表姐的提点下，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这么伤感，我相信以我妈不服输的个性，她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雷竞天搭着两个女人的肩，开朗说道：“轻松点，让我们好好吃一顿，才有力气照顾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