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一眼在机场看见她，觉得她长得很讨人厌，大概是因为她有双和母亲相似的丹凤眼吧；而那双眼，是他童年的恶梦。

　　后来，她的身影逐渐在他眼里清晰放大，她的外表变模糊了，他看见的是她的热血、她的迟钝、她的没心机。

　　看着她在理台边忙碌的身影，他想着：她不怕他阴冷的脾气，似乎对他的外表风采没什么反应，甚至他的家世背景对她来说好像也没吸引力。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怪女人？竟比他这个怪气的怪人还要怪！

　　今天是她第一天正式接手雷家晚餐的重担，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四菜一汤，而她正在理台前善后。

　　“雷。”雷喊着有些失神的雷。

　　雷没有听见，视线不自觉地追着方绿尧的身影跑。

　　“雷。”雷又喊了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一向乖巧的方绿尧。

　　强烈的第六感让雷觉得有些事情很不对劲。

　　她很喜欢方绿尧这个女孩。她懂分寸、知礼数，不因为住进了雷家就有逾矩的行为；但若谈到要进雷家大门、当雷家媳妇，无论如何她是不会答应的。佣人就是佣人，在雷家，那种麻雀变凤凰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吃晚餐？”雷注意着雷的神情，只是，他这个儿子，对她除了冷淡还是冷淡。

　　雷刚回国时，曾在家里用过一两次晚餐，但这几个月来，他并没有在家用晚餐的习惯，就算晚上没加班，他还是会在外头吃过之后才会进家门。

　　“想吃新菜。”他夹了一只虾仁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齿间散发出淡淡的酱油味，虽比不上阿桂姨做的口感，但仍算是及格。

　　“怎么会把阿桂辞掉换了绿尧？”雷没有放轻音量，就是故意要让站在理台前的方绿尧听到。

　　“我觉得她的早餐做得不错，就干脆让她负责煮饭的工作，这样比较方便管理。”他有问有答，但答得不是很认真。

　　雷在吃了一口青菜后说：“可是我觉得阿桂煮得比较好吃。”

　　雷的好视力清楚看见方绿尧的肩膀微微抖了下。“可是我觉得绿尧煮得比较合我的胃口。”

　　“你喊她绿尧？”知子莫若母，雷是她一手带大的，虽然两人之间的感情薄如纸，但她还是很清楚雷的个性。

　　从没看他这么维护过一个外人，这让雷觉得很震撼。

　　“你也喊她绿尧，不然我该喊她什么？”雷继续用餐，丝毫不受母亲质问的影响。

　　雷有些激动，下巴微微扬高。“让阿桂回来。”

　　母子角力着，雷丝毫不肯退让。“让阿桂回来煮，那我就不回来吃晚餐。”这清蒸鲈鱼的老了些，下次得提醒那个笨女人注意点。

　　“意思是让绿尧煮的话，你就天天回家吃晚餐？”雷反问。

　　“我可没那么说。妈，请你不要过度解读。”雷皮皮的笑着。

　　“雷，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气吗？”

　　“妈，好好吃饭，说这些干什么。”雷终于放下筷子，幸好他已经吃下一大碗饭了。

　　这才是他不爱回家吃饭的原因。别人家的晚餐时间是和乐融融，他家的晚餐时间却是母亲用来教训人用的。

　　“好，那就等吃完饭，我们再好好谈谈佣人的事。”雷也跟着吃不下饭。

　　雷不想再跟雷硬碰硬，否则不知这个孽子会不会像以前一样，一出国就是两年，完全不顾她这个老母亲。

　　“妈，都说了我不回来陪你吃饭吧，我一回来吃饭就惹你生气。”没有人想要母子感情这么冰冷的，雷对这种情况也很无力。

　　“那你二哥的事，你打算怎么办？”雷只好转移话题。

　　“不怎么办。我不相信二哥真的敢让雷门倒闭。”雷说得不在乎。就算真的把雷门搞倒了，对他也没损失。他想，损失最大的恐怕是那个利薰心的雷天，还有一心想壮大雷门的母亲。

　　“雷天有可能会让新产品上不了市的，这样雷门的商誉会受到很大的打击。”雷有些急了。

　　“我不想受二哥要胁，如果这次他要胁成功，以后一定会变本加厉的。”雷还是坚持不向恶势力低头。

　　“可是我们不能跟你二哥赌。”

　　“妈，那你干脆宣布把总经理的位置交给二哥不就行了。”

　　雷对雷的无所谓很生气，但也只能按捺住脾气。“你何伯伯的孙女雪文，你记得她吗？小时候常来我们家玩。她很喜欢雷明，我也答应你何伯伯让雷明娶雪文，结果雷明却怎么样都不肯听话，你何伯伯对这件事很不谅解，他原本是支持雷明当总经理的，现在却转去支持你二哥。”

　　“妈，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雷自然清楚母亲的算计，为什么她还是不能觉悟呢？

　　“雷，雪文是个好女孩，你要不要去认识认识？你何伯伯知道你回国之后，一直问起你。”雷放下了身段，知道雷向来吃软不吃硬，在这个节骨眼，她能寄望的也只有这个小儿子了。

　　“可惜我不是个好男人。”雷站了起来，不相信母亲还想儿女的婚姻大事，雷明的前车之鉴，显然没让母亲学到教训。

　　“雷…”雷的眼神不再凌厉，有着努力隐藏的脆弱。

　　“妈，雷明已经被你到离开这个家了，难道你也想我走？”雷转身离开。原本的好心情因为母亲的几句话而被彻底打坏了。

　　“雷，我都是为了你们好，为什么你和雷明都不能体谅我的苦心呢？！”雷在雷背后嘶叫着。

　　站在理台清洗桌面和碗筷的方绿尧，把雷的话全听了进去。

　　都是她害雷和雷起了争执，她该怎么办？是不是要让阿桂姨回来煮晚餐？

　　就说她手艺不好吧，偏偏雷一定要她煮，这下要怎么办才好？看来待会她应该去找雷好好谈谈才是。

　　“吃过了吗？”

　　方绿尧一走上三楼，带着倦意的声音立即传进她耳里，她左右找了一下，这才看见伫立在阳台前的雷。

　　“你要笨吗？我这么大个人，你还看不见？”充倦意的声音中仿佛多了几分笑意。

　　方绿尧微微笑了。“谁让你穿了一身黑。”

　　“吃过了吗？”他再问一次。

　　“没。我们公司规定不能在老板家吃东西的。”阿桂姨煮完晚餐之后就能离开雷家，可是她煮完晚餐之后还得留在雷家，这真的让她伤透脑筋，她正考虑着待会要不要偷偷吃泡面。

　　“我没吃，那我们出去吃吧。”他来到她面前，看着娇小的她。

　　夏天到了，即使她还绑着两条长辫子，穿着一成不变的T恤和牛仔，但比起冬天时的模样已好很多了，至少看得出她的身材是干扁型的。

　　“雷先生，我煮的是不是很难吃，所以你才没吃？”她问得战战兢兢，一脸的担忧。

　　“不难吃。只是气氛不对。”他说得含蓄，眼睛很不客气地盯着她的身材打量。

　　他不风，更不花心，女朋友过七八个，总是结束一段之后才会开启另一段。他追过女人，也被女人追过；以往的女朋友，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若是没身材，也一定有智慧，偏偏眼前这个女人什么都没有。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连女人该有的娇柔都缺，但为什么他一看到她，喉咙口就会有干涩感，小肮间还有种熟悉的望在窜烧？真是见鬼了！看来，他果真是肚子饿了。

　　“你真是个好人，竟在雷面前这样维护我。害你和雷吵架真不好意思。要不要叫阿桂姨回来呀？”她再怎么神经，也感觉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紧绷，大半是因她煮得太难吃了。

　　“我不是好人，我跟你嘴里的雷不是为了你才吵架，我们母子说话一向如此。”像现在，他就很想很想吃了她。他算哪门子的好人？只有这个女人迟钝到让他生气，完全没看见他眼中的火热。

　　“你别不好意思啦。”她终于注意到了他眼里的怪异。“雷先生…你在看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

　　“绿尧…”他一向偏高的音调此刻降低了几度。

　　“啊？”她发出疑问。

　　无奈他面对的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要她感受到他所发出的电波，可能比登天还难。“没事。”最后，他只能咬牙吐出这两个字。

　　“有事的话你一定要说出来，我这人不太会猜别人的心思，我的同学都说我少筋，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要明明白白的说，我的心脏很强，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承受得起。”她想他应该是要批评她煮的菜吧。

　　“没什么。”他真的只能无言，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

　　“你是不是要跟我说，我煮的菜很难吃，所以要叫阿桂姨回来？”看他吐吐的，她只好再问一次。

　　拜托他不要这样看她啦！那会害她心跳莫名其妙加快。她不该胡思想的，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是绝对不可能对她有意思的，她还是想办法填肚子比较重要。

　　“叫我雷。”既然她能让他快乐，那逗逗她，看足她的表情，就能让所有的闷气随风飘散。

　　和母亲如此相似的一双眼，为何会生在个性截然不同的两种女人脸上？

　　母亲精明、干练、强势、霸道，像是唯我独尊的武则天；绿尧莽撞、要笨，不懂得察言观，个性软绵绵，像是个惯于忍受的小婢女…皇太后和小婢女呀。

　　对于自己将两人做出比较，忍不住的，他的瓣有了笑意。

　　“啊？”方绿尧又是一脸呆样。他到底在笑什么啊？

　　“你很容易被吓到？”

　　她摇头。“其实我胆子大的。”只有在面对心仪的男人时，才会显得紧张无措。

　　“那叫我名字有这么困难吗？我才比你大三岁而已。”明明是个女了，怎么还天真得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女生？

　　“雷…，要不要把阿桂姨叫回来？我真的煮得不好。”她觉得别扭极了，对于自己手上的那只大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生平第一次，她被男人这样紧紧牵住，却没有把他的手甩开，大概是…她太习惯听从他的命令了吧。

　　“再说。”他拉着她往楼下走。

　　他喜欢看她难为情的样子，这证明他的男魅力对她仍是有影响力的，这让他稍稍有了足的愉悦感。

　　“我自己走，被雷看到就不好了。”她站着，不肯随着他的脚步移动。

　　“有什么不好的，叫你走你就走。”他霸道地坚持。

　　无奈她的个头没人家高，力气没人家大，当然只能被拉着走。

　　来到一楼，她以为雷该回房了，没想到竟在客厅撞见了雷。

　　雷的丹凤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线，雷示威似的挑了挑眉，而受到惊吓的方绿尧则只能尴尬的低着头。

　　“雷，你在干什么？”雷的神色更冷。

　　“带绿尧出去吃饭。”雷说得气定神闲。

　　“你要带绿尧出去吃饭？”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重复着雷的话。

　　“妈，我相信我的国语说得还算标准。”雷干脆放开方绿尧的手，改为直接亲密的搂着她的。

　　方绿尧睁大眼，微抬爆红的小脸，实在不明白他做什么要搂她的。

　　“雷，你是故意要气我的吗？！我才叫你去认识何老的孙女，你就马上要带绿尧出去吃饭，还跟她这么亲热！”雷气到连声音都抖起来了。

　　雷原本没联想到那件事，被母亲这么一说，也就顺水推舟。“妈～～绿尧是个好女孩，我只是跟她吃吃饭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

　　方绿尧低下头，因为他的赞美；她的心跳似乎又加快了许多。

　　“我要你去认识门当户对的女人，你偏偏要跟绿尧约会！绿尧只是个佣人，带出去能看吗？！你就不怕丢雷家的脸吗？！”一向沉稳得像个贵妇的雷也忍不住发飙了。

　　“佣人”这用词实在很伤方绿尧的心。虽然她并不是真正的佣人，可是以她强烈的正义感，她的员工又都是雷嘴里的佣人，所以她想都没想就反驳。

　　她马上抬起头，推开雷的搂抱，直地站着。

　　“雷，我不是佣人，是家事管理员，是你居家的好帮手。你要是没有我们，还可以拥有这么好的居家品质吗？我们赚的是辛苦钱，不偷不抢，比起那些只会逛大街买名牌的千金小姐，我自认不会丢雷家的脸。”

　　她说得义正词饣。气势是够了，可惜声音不够大，说话速度也慢了点，所以听不出有顶撞意味，否则后续一定会很采；因为从没有女人敢跟母亲这样说话。不过雷对这并不感到意外，这就是方绿尧会做出来的事。

　　“不会丢雷家的脸？你真的妄想进我雷家门吗？”雷没想到方绿尧竟敢说出这样的话。

　　“我没有要进雷家门呀。”方绿尧反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她刚刚说的话，似乎让雷误会了，以为她跟雷已经在交往。

　　“绿尧，我好心让你住进来，你怎能恩将仇报！”

　　“什么恩将仇报呀，我只不过是晚餐没煮好，害雷先生没吃，然后我也刚好没吃晚饭，要和他一起出去吃而已。雷，有这么饣重吗？”方绿尧直到这一刻才知道雷有多难伺候，难怪“左手”中有这么多员工在雷家阵亡。

　　雷扬起笑脸。他实在很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他当然知道方绿尧还在状况外，由此可见母亲大人平时很少跟方绿尧过招。

　　“绿尧，没想到你的心机这么重，竟敢说这种反话！”雷神情凝重，有着侮不当初的懊恼。

　　雷长年累月在商场和人勾心斗角、厮杀斗智，不止自己的心思转了十八个弯，还得时时揣测别人的心意，以免落入圈套，损失自身的利益，以致对人对事，都有着先入为主的偏见。

　　“妈，你不觉得绿尧说得很好吗？”雷又将方绿尧的细勾回自己臂弯里。

　　“你要玩女人去外头玩，别在我眼前！你要是敢跟方绿尧在一起，我就把你轰出去！”雷饣厉警告。

　　这声警告狠狠踩中雷心里的地雷。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事到最后都会变成这种结果？为什么非得用这个口气说话？

　　雷将方绿尧更往自己怀里带，方绿尧不明白为何雷会有这动作，抬头想看清他的表情，结果一个结结实实的吻罩了下来。

　　这绝不是什么礼貌的吻，因为，上那种似火在烧的滋味实在出乎意料的浓烈。

　　她睁大眼睛看着雷投入的表情，感觉自己上的热度、心跳的速度跟眼前的男人格格不入。

　　“雷、！”雷拔高的吼叫声中，有着不敢置相信的颤抖。

　　这样尖锐的吼叫，近乎失控；方绿尧从震惊中回神，猛力甩甩头，挣离那上的火热，只是，仍推不开雷贴近的口。

　　雷原本僵硬的脸部表情因那上的滋味而逐渐放松，他的手仍扣在方绿尧上，丝毫不因她的挣扎而放松。

　　“妈，我肚子饿真的了。”他的心情极好，母亲那张恶霸的脸已经无法影响他的情绪了。

　　手臂用力一带，他将方绿尧带出了雷家，却也把单纯的她带进了一场风暴里。

　　餐厅里。尽管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叫，方绿尧仍是食不知味，筷子拨着盘里的饭，显然还在思索刚刚发生的事。

　　两人并没有走太远。雷不想她饿太久，于是直接散步到附近的简餐店用餐。

　　“你不是肚子饿吗？怎么不吃？”雷用食指敲了敲桌面，提醒眼前的女人该回神了。

　　方绿尧抬起头，苹果般红红的小脸上仍是困扰。“雷……你…”“怎么？”他的眼睛毫不闪躲的盯着她看，这时候的她真美，美到让他移不开视线。

　　“雷是不是很生气呀？”方绿尧在心里反覆练习了多次的说词，终于决定痹篇尴尬的问题，由这里切入。

　　“没错，她是很生气。”他不否认，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才要去面对那个吻。

　　“我早就告诉你，我的手艺不太好，你偏偏要我煮。看吧，事情闹成了这样。我可不可以拜托你，拜托你让阿娃姨回来煮晚餐好不好？我不想雷家这个客户被我给搞掉。”虽然她仰着脸说话，但视线却游移不定，完全不敢去接触雷炽热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很没用，很“卒仔”但她实在怕自己的心跳会失控到需要急救的地步，毕竟他是个大帅哥。她的双脚到现在还在发软，要不是他始终搂着她的，她真的没办法从雷家走到餐厅来。

　　“我妈不是在气你的手艺不好。”他干脆挑明着说，怕她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和母亲之间的冲突是为了何因。

　　“那她是在气什么？难道是气你跟我一起出来吃饭吗？”她仍是避重就轻，依然不肯面对那个亲吻。

　　他点点头。“你还不笨嘛。”

　　“我本来就不笨。我还是国立大学毕业的呢。”雷生气在前，那个吻在后…唉，事情怎么会搞得这么混乱？到让她头昏脑，尽说些言不及义的话。

　　“原来你是念书念笨的。看来你是只会念书，所以连人心的险恶都不懂，该不会连恋爱都没谈过吧？”他嘲讽，脸上仍是一贯的表情。而事实上，他是在气她的无动于衷。难道，他的吻技退步了？

　　方绿尧决定装死到底。“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只是跟你去吃个饭，雷就要气成这样？”

　　“我妈以为我跟你在一起。”这女人是真不懂还是在装蒜？连他都被搞迷糊了。

　　“在一起是什么意思？”问题好像越来越接近核心了，她不想有不必要的误会，凡事还是说明白比较好。

　　雷上半身微倾，横过半个桌面，与她只剩一个掌心的距离。

　　“意思就是我们在交往、我们发生过关系，不管是你追我，还是我追你，我妈认定了你想进雷家门，想攀上我这个富贵少爷。这样说够清楚了吧？”

　　哪里清楚了？她怎么觉得雷在说火星话？为什么她完全无法理解？

　　“不对呀，我们又没在一起，为什么会让雷误会？”

　　“因为…”他的大手牵起了她搁在桌面上的小手。“我牵了你的手，还要带你出去吃饭。”

　　那个吻就像是不存在似的，没有人愿意提起，似乎是在比赛谁的忍功好、耐力够。

　　“啊…”她脸上漾起了红晕，掌心的温度正刺着她。“既然你知道雷误会了，怎么不跟她解释清楚？”

　　“我不想解释。我就是要让她误会。”

　　其实方绿尧并不是完全不懂雷的话，只是她不想做过度的解读；万一解读错了，又要闹笑话了。

　　“雷要介绍千金小姐和你认识，你不肯，所以你就拿我当挡箭牌，故意牵我的手下楼，好让雷撞见，这样一方面可以气气雷，一方面就可以不用去认识千金小姐。”她把自己心中所想一口气说完。

　　雷本来并没有要利用她的意思，会牵她的手，完全是出于当时暧昧气氛下的反动作；不过，她要这样解读，正好为他找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你真的变聪明了。”继续握住她软软的小手，甚且把玩起她的手指。

　　“难怪雷以为我要进雷家门。”她苦笑了下，想缩回手，无奈他不肯放手。

　　“绿尧，我们不能用身份地位来评断一个人的价值对不对？”他得起她的同情心或是热血？

　　“当然。”方绿尧想起了那个被雷赶出雷家的田葳葳。

　　“婚姻大事应该要有绝对的自主权，不该是商场上的利益换，你说是吗？”

　　“当然。堂她用力点头。

　　“我最讨厌应付千金小姐了，所以，我在台湾的这段日子，你就帮帮我，不用特地去跟我母亲澄清什么。”

　　“不行，我们不能让雷误会…”她用力回手。“雷的观念和做法本来就不对，你应该据理力争，跟雷说明你的看法，不应该用这种逃避的方式。”

　　她说得很热血，可他听起来却觉得极不顺耳，这么缓慢的音调，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倒像是急着把他往外推。

　　“方绿尧，如果你觉得我妈是那种会讲道理的人，或者你可以改变我妈的想法，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他放开她的手。

　　“好，我们一起努力。你千万不要步雷明先生的后尘，你一定要照自己的心意，跟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我会帮你跟雷说清楚的。”她用力保证。

　　他会被她气死！这个女人果真很有惹他的本事，居然将他这么优质的男人往外推，连跟他演演戏都不肯！换作是别的女人，大概早扑过来了。

　　方绿尧言又止。她实在很“在意”那个吻，但就是无法问出口。

　　演戏而已，何必演得那么真？她不想跟他演那一场戏，她怕自己会深陷其中而回不了头，她不要自己有任何幻想的余地。

　　爱情，除非是明明白白、坦坦然然，否则，她宁愿错失爱情，也不要再被嘲笑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