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荒林隐士（下）

　　席撒听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白莫歌叹气道“二妹看他帐内歇息后就跑来拉我说话，还不许人有半点不合意见，否则就指责旁人嫉妒诋毁，能让他们回都结婚，别说要干将莫，就算要本王配件湛卢，当时也会双手奉上。再那仇恨天也确是人材，也不算辱没宝剑。”

　　“他又开始练功了？”白莫歌笑道“那是当然。其意志之坚实非寻常可比，本王都想不到他能那么快振作，坦然面对二妹。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开始修炼正道心法，武当派太极劲，倒也不得不说，他对二妹用心也算良苦。”

　　席撒当然明白，不暗自钦佩。白莫歌王妹一直认为他如幼时般善良心肠，为人正派。他为不令其失望，竟决心抛弃过去所有，强行扭转认识，修炼完全相反的浩然正气，以求与恶上王彻底诀别，成为旁人眼中的正道高手。其中艰难痛苦，非旁人所能想象。

　　“我实在佩服此人，当时不忍杀他。只盼他能渡过难关，成功修有所成。”白莫歌闻言笑道“本王也佩服他，见他一身修为被你毒计尽废时，都忍不住心有责备，怪你太不惜材。”

　　两人谈论到三更时分，白莫歌才显倦意，告辞回帐，临别时，道“大哥若无睡意，可至荒林东面走走，里头湖边居一隐士，绝非寻常之辈。可惜本王不合他情，几番上门请教都未有收获，本王猜他与大哥同为道门派，兴许会对大哥另眼相看。”

　　‘荒林之中竟住的有人？’席撒吃惊之余，倍有兴趣，当即辞别而去。一路东寻途中，席撒已整理回忆许多曾从撒拉口中听来的话，七八糟的系统整理一番，以备稍后作敲门石砖。

　　又自调节心境，尽量附和道门的平和淡然，犹自不放心的寻水映照检阅，直到目光之清澈再寻不到一丝混浊，平稳淡定的神情中隐隐透出丝似有若无的悲天悯人气态，这才放心。

　　装得道素来是他所长，最初学习道法，虽明其理却不以为然，为求通过撒拉考校，就下山寻些善事做，从中寻找那种情怀，渐渐越装越像，从此练就装腔作势本领，屡试不。也因此白莫歌和黑岳冠以天下第一假道伪善之称。

　　如此行约二十里路，终转入山道，经过瀑布，又走数里，水声远去，顺支流至处环山腹地，中央水汇成湖，花草怡然，徐徐清风拂面，清香阵阵。湖泊一侧，依崖有处石**，内中黑暗，不见***。

　　席撒猜测那隐士就在其中，信步湖岸。口中念叨有声。“山以身养草木虫鸟兽，故为仁；水蕴含万物却清明洁净，故为智。此地依山伴水，清风徐徐，静听天地怜悯倾诉，悠悠长长，恒久不绝。好地方，好地方！”

　　自语罢，立足湖边，仰面闭目，沉静不动。如静受清风沐浴；如生长土中卷缩大地温暖怀抱；如沉浸静谧柔水，通体放松。他不去留意山**内动静，切断六识，陷入寂灭。如万古恒久耸立石雕，纹丝不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席撒不觉。

　　天色渐渐放亮，正午至，又去，暮色夕阳，黄昏大地，黑夜悄然来临，繁星天眨眼，闪烁不定。弯月如勾，黄亮如金，映照淡淡冷光，披洒地。光冷，沉入黑夜怀抱的大地更冷，煞之气弥漫无形，当月至中时，水面反的一丝光亮映照席撒身上，勾动他体内隐藏的煞气齐动，骤然外溢。

　　静谧的湖泊忽跃起条鱼，造出些许响动。煞气作崇下，席撒战斗本领使其意识回归自我，刹时自寂灭状态醒转，混浊阴冷的双瞳骤然张开，视不知何时停立身畔的蓝衣素袍隐士。

　　‘高人。’席撒暗自心惊，不料伪装竟被如此破去。

　　“以佛道意识寂灭之法虽可与天地融汇一体，奈何天地仍为天地，人仍为人，只消些许响动即被打回原形。小兄弟不知道？”那人声音不显苍老，平和清淡，能辨别，却让人判断不出年级，道袍练帽，遮挡头脸，浩然正气如山地所赐，如与自然一体。

　　‘不如此哪装的出道法深？这人可真高明…’

　　便是煞气毕，目光混浊阴沉，席撒仍旧维持平和心态，淡淡然道“本门武道追求并济人人皆知，然煞气难控，若干年来都只有修浩然正气一途。幸蒙名师指点，自幼得修成并存之气，望能穷一生精力致力于此。

　　虽曾有失败废尽正气，却不愿放弃。尽管未必能有所成，多少也可留下些有用心得，于后来有心人指引道路，相信千百世后终有人能得通大道，为世间造些福果。前辈以为然？”

　　那隐身轻投鱼食入湖，素袍轻扬间，只见其宽厚手掌上肌肤娇犹如婴孩，不见丝毫练过拳脚兵刃痕迹。

　　“正，何人定义？做黑夜做白昼，本不过描述天地变化而已。阴冷热实属自然，冷则人灭绝，无情嗜杀，如人身坠寒冬，万般*尽减；热则人滋生，情感泛滥，如人在暖，万般*皆生。

　　故而仁政使民暖，酷政使民寒。过暖则人情泛滥，过寒则暴徒漫漫。并济如以人力变天，求天地永至于黑夜与白昼之间不变，只属奢望罢了。一中晨曦与黄昏最短，此乃天地之数，不可逆也。然晨曦生，黑夜生本属自然，互换也不过自然本存之理，何需执着人为界定的正？”

　　席撒哪里有与此人真正对谈的心境和认识，若非听撒拉说道不少，此刻浑然不能明白其所言丝毫，只能照办撒拉说过的话应对，以解窘境。“然小子就要求这天地间晨曦与黄昏替变化之道，舍那黑与白的主导。”

　　那隐士轻轻摇头，只说“不可得，不可得也。”

　　席撒忙乘势追问，“请教前辈，何谓心境？”

　　“心境本存，如天地一切之存。追问何谓心境，如询天地为何存，为何要存，为何如此存。当然永远找不到在何处，看不清是何物。”席撒暗自嘀咕，这家伙比他更像假道，这番话跟没说一样，正琢磨再如何请教些什么时，那隐士逐客道“小兄弟，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已说太多，请去吧…”

　　席撒心有不甘，却不死烂打。知道这类人的心志之坚就如撒拉说过的话，别试图用任何感动和所谓真诚打动改变，只会令他们感到彼此差距更大。当即折身沿来路回去，想到静立湖泊一，风吹晒，闹的头脸衣袍全是土尘，饥肠辘辘只换来这么几句话，就觉得应了偷不成蚀把米的俗语。最可气的却是那隐士言语竟还觉得指教他太多似的。

　　‘这些家伙，果真不好糊。莫非那白莫歌吃过类似苦头有心看我笑话？’他越想越觉就是如此，待回到南陈营地时，白莫歌在高处老远见着，便放声哈哈大笑。“大哥，此番前去一定获益良多吧！哈哈哈哈…”果然如此。只恨的席撒暗自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