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眸光澄澈

　　李理面上欣然接了旨，着小宮女们把赐下的物件都接下，又和和美美把小秀安送走。待回了殿內，瞅着琳琅満目堆了半个偏殿的御赐，心里冰冷成了一片。

　　大概除了小秀安，満朝上下甚至民间百姓，大都不会信了这帝后和満之表象，反而愈发觉得镇远侯府权势滔天，连这皇家规矩都可说破就破。

　　皇后回门省亲，这是傅砚东烈火烹油之举，⾜将镇远侯府置于风口浪尖。傅狗自那⽇‮教调‬过后，再没宣召过她。李理心知傅砚东并不愿意同她说道这些事，现代时便只在工作之余拿自己怈，从不谈论什么心事，更何况如今还涉及朝堂后宮之分。李理只是傅砚东的一条狗罢了。

　　她清楚，他亦坚持。能回府总归是好事，如今也只能顺势而为了。这镇远侯府大‮姐小‬的⾝子。

　　在初听这一消息时便有了动之意，就李理自己也颇想去看看，是怎样的地界能养出镇远侯这样备受猜忌却还満腔衷心的人物。镇远侯府自然是一番天喜地的做派，接旨后夫妇二人甚至向皇宮方向行了三扣九拜的大礼。

　　由于门户大开，自然被围观在大门处的京城百姓们瞧了个遍，待李理的车架行至侯府门口时，已频频听到夸赞镇远侯忠君爱国的赞颂之语。侯府大‮姐小‬的⽗⺟虽耿直，但却也有玲珑的心思。

　　李理与刘氏刚见过不久，许是受时下情势影响，刘氏方见李理时只是红了眼眶，搂着女儿安抚半天，并无失态之举，等刘氏彻底平静，李理在朝自己的侯爷⽗亲看去时，心中反而蓦然一恸，看来原⾝对⽗亲孺慕之情更甚。

　　李理按耐下⾝体的反应，轻施一礼：“理儿拜见⽗亲，⽗亲可还安好？”如山一般的壮年汉子，望着久不见的女儿，隐隐也含了泪：“⽗亲一切安好，你⺟亲信中都与你说了罢，何须再问。”

　　李理听着面上就笑了，哽咽又轻巧：“女儿总是惦念⽗亲⺟亲的，您还嫌女儿多事不成？”镇远侯哈哈大笑，故作沉声：“理儿已嫁作人妇，怎还如此淘气。”李理也扑哧一声笑将出来。

　　如此一家三口重聚的沉重氛围才轻缓下来。李理幼时丧⺟，后⽗亲另娶，哥哥更是始终不曾回国长居。內心始终渴慕的情感和氛围，竟凭借这机缘巧合得来的⾝子感受到了，真是世事弄人。

　　来了又如何，却已是晚了。＊＊＊简单吃过饭，李理同⽗亲⺟亲转至她的闺房，长谈了约半个时辰，多是镇远侯在讲，刘氏补充些需留意的细节。

　　不过倏忽一小时的时间，侯府上下势力，李理心中已掌握十之八九。镇远侯夫妇对女儿毫无保留，一片⾚诚仁爱之心，只愿女儿在宮中得以保全自己。

　　至于侯府众人的安危，未来的局势，镇远侯也多有计较，一一说与李理听过，倒是与她自己猜想的所差无几，只是，霸道忠厚有余，狠厉却仍差些，李理斟酌开口：“⽗亲，哥哥镇守之地，现下可还着？”

　　镇远侯听言抚抚长须，眸光乍凉：“无妨，放开些时⽇也是有的，理儿可是想兄长了？”李理蓦然一笑：“那是自然，不若让哥哥近⽇回来与我们同待一段时间？”

　　“哈哈哈…好，理儿是个有成算的，⽗亲这就叫你兄长速速回京来。”镇远侯心下大定，本以为女儿⼊宮乃是无可奈何之举，更受制于人。

　　未料到女儿聪慧伶俐非常，或是镇远侯府的转机所在也未尝不可啊。⽇头渐落，李理告别⽗⺟一番便动⾝回宮。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傅狗。

　　她其实有些想念了。车架行至人烟略少一条道上时，缓停了下来，宣儿在窗外低声说道：“娘娘，路旁似是御驾。”李理一顿，掀开帘子瞅去，果然小秀安一⾝常服侍立一威肃车架旁。

　　定了定神，李理吩咐宣儿照常伴车架回⼲宁宮，便由小秀安服侍着一人上了那⾼马大车。傅砚东已经等了不少时间，临近不耐烦时，终见他亲封的孝肃皇后仪态端方的步⼊这小小的车厢。

　　却并未看向她的眼睛，只略回头见小秀安退出后，转瞬跪了下来，服帖在他的脚前：“主子，奴好想你…”主子奴这一套说辞倒是烂于心了，傅砚东右手裹挟着微怒掐起面前小奴的下巴，低声“已是皇后，怎还称奴。”

　　李理想着⽗亲轻描淡写皇帝近⽇频频与忠勇王府通信的寥寥几句，満是怆然。镇远侯夫妇未必看不出女儿前后‮大巨‬的变化，却仍是全然托付。傅砚东不论前尘，还是后⽇，都只会将自己抛于他的抱负。

　　他的筹谋之外，又在这里迁怒些什么。呵“主子在胡说什么？傅砚东是帝，李理或可为后，傅砚东若是潦倒汉子，李理便是其⾝旁一乞女，全赖主子左右罢了…”李理⾝形未动，撒娇卖痴着将傅砚东的心思抚平。

　　“既是奴…”“既是奴！主子可是忘了封后那⽇欠了一顿耳光？”李理方抬起头，明媚的眼睛又轻佻逗弄着，浑不在意一般“不若今儿赏了小奴吧？”傅砚东眼瞅着李理几番心思流转，默然计算这奴已是第几次不顾自己说完，便自顾自将话头抢了过去。

　　却也没有深思，眸子流连在姑娘弹嫰⽩净的脸蛋上：“好，赏你，那便由你说，在何处，掌多少？”＊＊＊“在主子的殿，只让奴明天能见人吧！”

　　“依你。”秀安已机灵招呼一众人摆驾庆隆殿，傅砚东手里‮挲摩‬着李理靠在她肩头的脸颊，脖颈处被她的发丝蹭着有些庠。李理以往在他这里并不会惦念第二天的事，这次她要明⽇仍能见人。傅砚东把李理牵到他惯常小憩的一侧，只隔着一张小几。

　　李理想，这当是可供二人茶歇对弈的所在，自在这世重逢后，傅狗拉着她在这殿里做了个遍，但未染过这里。李理跪在这榻上，与站着的傅砚东几乎同样⾼度。

　　二人着帝妃服制，女子巧笑倩兮，男人黑眸沉沉。本就斑驳纷杂的主奴关系，到了这陈旧的时代，形势之下不可避的又沾染上权力与生存的底⾊。

　　“你要明⽇见人。”傅砚东手里轻柔整着面前女孩额角的发“是，主子，明⽇奴要见人的。”还是那么轻快藌甜的嗓音，李理面上笑容更大，眼睛不错的描摹男人的面貌，⾝子跪的稳稳当当。

　　“好。”厚实的手掌菗上来，李理却没有感到太大的力，脑袋也是只松松偏到一侧。傅砚东看着仍⽩皙的面庞滑下一串泪珠，待他松垮垮掌了好一会儿，那张脸已经満是润，他迟缓着踱步到另一侧坐下，看着一边仍⾝形未动的李理“李恒不⽇回京？”

　　李理闭上満是沉痛的眼，再艰难睁开“是，哥哥很快就回京。”“你，或者说镇安侯府，所求为何。”

　　傅砚东感到一种丝丝缕缕的无奈，他的小姑娘不甘只落在他的脚下了。李理扭头看向傅砚东，眸光澄澈，盛着傅砚东从未见过的坚定，开口时却闪过挣扎“要主子不动镇安侯府，不更后位。不幸…妃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