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柔情
他心细程度,比起方天逸只胜不输,若说分析领悟到断,方天逸胜他多多。他边谈边写,过了一个时辰,已密密⿇⿇写満了好几大张纸,尽是行军配备,粮食运输之仔细计划,真是巨细大小,包罗万象,再无任何遗漏,他天生是个计划的专家;再⿇烦的事儿,只要由他着手计划,都是条理层然,简单明了,设想极是周到。
三人盘膝深谈,不觉星移月沉,长夜将阑,安大人见一切妥善,长吁一口气低声道:“昔⽇谢安一局残棋,已定破符坚八十万大军之计,诸葛武侯池畔观鱼,已安退五路兵之策,但愿咱们一夕夜谈,能破凌月国千千里之外,也替本朝立一佳话。”
李百超鼓掌笑道:“大人运兵如神,生学恭聆佳音。”
他満脸喜⾊,显然是对自己的计划极是放心得意。方天逸低声道:“凌月国主是天纵之才,不遭重创,终是国中之祸,大人奇兵并出,摧毁敌人主力,十年內,凌月国是无力东犯的了。”
李百超忽道:“方兄文武并胜,武尤盖世,咱们那路深⼊奇兵,就请方兄率领,小弟从分协助如何?”
原来三人订下决战方策,主力放在进攻凌月军国队,李百超终是不放心方天逸所说,便邀方天逸共同进军凌月国,他好在旁观察,如有不对,也好赶快自作打算。
方天逸头摇道:“小可对战阵之事,却是一窍不通,凌月国主挑拨中原武林,小可还要东行中原,将凌月国主谋公诸武林。”
李百超还要相邀。安总督道:“这也是要紧之事,懂贤任行率稳健,定能竟得全功,长夜已阑,两位快去休息,咱们明⽇再作计谋。”
方天逸回到房中,倒头便睡,他心事一放,半年以来的奔走辛苦,以及受人误解的闲气,都像轻烟一般飘离,一觉醒来,已是⽇正当中,才一梳洗完毕,就听到门外剥剥轻叩之声,一个温柔的声音道:“你起来了吗?”
方天逸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安司徒花晓。”便上前开门,只见安明儿似嗔非嗔地望着他,不知她心中想些什么?
安明儿道:“听说昨夜你和爹爹和李大哥秉烛夜谈,通宵达旦,哪有这许多可说的呀!”方天逸笑而不语。安明儿道:“你用什么法子使爹爹如此心眼,他开口三句话中总有一句是称赞你,什立天纵奇才,什么老成谋国,告诉我这法儿,好让我也去骗骗爹爹去。”
方天逸道:“我怎及得上你聪明,比起你爹爹更是差得远了,老伯是说着玩的。”
安明儿道:“算你有本事.爹爹对李大哥的话已是言听计从,可是他神⾊之间,仿佛你比李大哥更⾼了一筹。”
方天逸心道:“我出生人死,才换得你爹爹几句称赞,你一个小女孩家又岂能知道?”
这时已是正午,安明儿领着方天逸到了餐厅,李百超,安大人及安夫人都在相等,方天逸告了歉便⼊席坐下。
饭后安明儿本约方天逸去⻩河看波,方天逸又被安总督拉到密室商谈,安明儿眼圈一红,委委屈屈去了。
三人大计既定,一些小节很快便商量妥当。方天逸见大事已了,他不愿再事逗留,便向安大人告辞,安大人知他不愿受功,自古侠土多是推功肩过,方天逸如此,安大人并不觉怪,只叮咛数句,约了后会之期。
方天逸本想向安明儿安夫人辞行,恰巧两人到城郊进香去了,方天逸満⾝轻松,向安大人深深一携道:“晚生行将见大人名扬天下,立不世之功,晚生在此预祝了。”
安大人还了半礼道:“老夫破敌之后,庆功宴上希望能见贤任。”
方天逸道:“小侄此去不知归程何处,老伯德被生民,小侄虽在万里之外,也必时时礼拜,”他改口老伯,实在对安大人甚是崇敬,那安大人也觉大为亲切。
他说完向李百超挥手作别.安大人喃喃道:“此子有若天马行空,真是人间俊杰。”
方天逸漫步出兰州城,他想别大事已了,安大人有李百超辅佐,此人谨慎,那是百无一失;目前应赶到中原天山山去,向天山门人周石灵解释清楚,只要周石灵肯管自己出面,沉冤自可洗清。
他走了半个时辰,忽然背后蹄声大作,一骑飞奔而来,远远地传来又脆又嫰的声音:“方!方大哥慢走啊!”方天逸知安明儿追来,当下只得回⾝;安明儿跳下马来,牵着马和方天逸并肩而行。
安明儿道:“爹爹说你有急事,我自不便留你,你…你一个人…行走江湖,来去自如,人家…人家…”
她本想说:“人家可不能像你一样。”但想到此话太过明显,便含羞往口。
方天逸道:“他⽇路过兰州,我一定来着姑娘!”
安明儿道:“你这‘他⽇’也不知是一年还是十年,咱们作一场朋友,我就送你一程吧!”
她神态幽怨,方天逸不敢正视,两人默然走了良久,来到一个小镇,安明儿见路旁一个乡下人挑了两担苹果,那苹果⾊香俱全,她想起方天逸爱吃,便站住拣了十几个,方天逸立在一旁,忽见人影一闪,方天逸心內大震,⾝子一闪,便往右边前去。
安明儿选完苹果,抬头一看,方天逸在远处,她心中一急,伸手摸出一锭元宝,提起篮子走,那乡下人见是一两⽩花花的银子,他大喜之下,只是拣那又大又红的苹果往篮中塞去,直填得満満的无法再装,可是比银价尚差甚远。安明儿慢声道:“够了够了!”
一纵⾝也往前赶去,那乡下人见花⽩的银子仍在手中,那女子只是一闪,便无人影,真疑是在梦中。
安明儿追了几步,方天逸影子愈来愈远,她颓然止住,望着手中提的満満苹果,真不知是悲是越
方天逸跑出郊外才一住脚,忽然一个森森的声音道:“小子你自投死路,快快拿命吧!”
方天逸嘻嘻一笑道:“人言凌月国主智通慧圆,广大神通,想不到会被区区骗得税哩呼哈,真是枉得虚名之辈。”
那来人正是凌月国主,他丝毫不动怒气道:“今⽇看谁死在谁手中,这才是最终结果,那区区小胜小负何⾜以道?”
方天逸知他恨极自己,非致自己于死地不可,看来对自己冒传命令之事并不知,又怕他赶回凌月国去,那么自己一番心⾎,和安大人安排一番计策岂不前功尽弃,他想了数下,却是沉昑无计,心中忖道:“事到如此,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先拖拖再想计较。”
凌月国主脸⾊愈来愈是沉,他将方天逸看作生平劲敌,步步为营,口中轻啸一声,手中连翻,直罩方天逸面门。
若说机智计谋,方天逸的确可以和他匹敌,若论武功,方天逸比他仍差了一段距离,他此刻心中存了必毙方天逸之念,出招更是凌厉,绝不留情。
方天逸勉力接了两百多招,內力已然耗尽,凌月国主力道愈来愈沉,方天逸一个流神,当看了一掌,一个踉跄,跌坐地上。
凌月国土哈哈大笑道:“世间以成败论英雄,你虽赢了老夫一场,今⽇却又如何?”
他得意已被,仿佛将一个生平強敌毁了,笑声未毕,又出手连击数掌,将方天逸⾝上数大主脉震断,方天逸奋全力厮声叫道:“凌月国主,你…你…多行…不义…你回去瞧瞧,凌月国成了什么样子,你…你…报应就要到了。”
凌月国主一凛,他向方天逸一瞧,只见方天逸神⾊怪异之极,似乎埋伏了绝大计谋,方天逸话一说完,再也支持不住,倒卧地上,气息微微。
凌月国主心中忖道:“我在中原布置已到最后阶段,再过半月便是⽔到渠成,这小子一除更是无心腹之患,我且再找天禽温万里去,这小子临死还想骗过于我,定是近数⽇之內,中原武林有所图谋,这小子想骗我回西域去。”
他愈想愈对,对于这少年更觉胆寒,心想昔⽇诸葛武侯死后犹能退司马懿数十万大军,这小子怕就是想效法先贤,任他聪明机智,到底毙在自己手中。
他想想冷笑两声,上前又震断方天逸两主脉,扬长而去。
这时夕西沉,天边一片金⾊。
凌月国主走远了,倒在地上的方天逸慢慢坐起,如果凌月国主返回,只怕要惊得目张口呆了。
如果说凌月国主一生做错了一件事,那便是他淡有⼲脆把方天逸杀了!
在他的想法中,毁了方天逸的七脉,成了一个生死两难的废人,是一桩得意之作,但是他怎料到方天逸是个生具异秉打不死的怪人?
昔年常败翁沈百波生具这种异禀,他与当时天下第一⾼手百步追魂姬文央海滨一战,姬文央把他打得奄奄一息地躺在⾎中,然而只是几个呼昅之间,沈百波居然爬了起来,发出举世无双的霸拳,毁了姬文央的六神功。
凌月国主留了方天逸一脉未废,他万万料不到已经为自己留下了祸。
方天逸微微一运真气,只觉全⾝裂痛,心知凌月国主故意不杀他,是要他活着多受活罪,八脉已断其七,他苦笑一下,将一息真气存于心之间,又支持不住,摔倒地上,只摔得満脸鲜⾎。
方天逸中存着一息真气护心,他四肢放松,百脉皆舒,也不知经过好久,方天逸只觉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全⾝之中,只有心房微微跳动。
到了第四天早晨,方天逸自觉腹中大感饥饿,他气意一恢,挣扎坐了起来,调总半个时辰,体內真气渐旺,他长昅一口气,知这脉仍未打通,又调息起来,忽然后心之处一股柔和的力道进⼊体內,方天逸心中着急,目眺皆裂,他心中狂呼:“不要在此时扰于我,此人虽是一番好意助我疗伤,可是怎知我天赋异禀,这当儿我意志,完了,完了。”他虽心中急煞,可是口中却喊将不出,一急之下,又复昏倒。
又过了半天,方天逸再悠悠地醒转过来,那后心柔和力道仍是不停地输⼊体內,方天逸一凛道:“我适才一阵昏倒,只怕有数个时辰,此人功力怎的如此深厚,他不断输⼊其力至体內,岂不累得半死?”
他心念一动坐起,睁开眼来,只见四周无人,背后原来是一长杖顶在后心大⽳之上,方天逸更是吃惊不已,要知以物传力,原就困难无比,此人能将真力缓缓不断由杖中传来,內劲收发,已到随心所的地步了。
方天逸循杖瞧去,那人在左边一丛小树之中,⽩⾐翩翩,只露出一点⾝形。方天逸运运其气,只觉強盛无比,比起未受伤之前几乎增加了一倍,心想这人不惜耗费內家真力为自己疗伤,看来并非坏事,他一跃而起,背后一个女音道:“你主脉仍是未通,再过两个时辰,说不定可打通一半唉!可惜武功…武功…”
方天逸知她意思是说武功不能练了,那女音颇是悉,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所识女子中何人有此功力,方天逸颤然站起⾝来,他向空中连击七掌,每掌脚下向前进一步,吐了七口鲜⾎,脸上颜⾊愈来愈是好看,已然了无伤态。
他初出掌浮弱无力,就如小儿挥掌嬉戏,待发了四掌,已是掌风凌厉,到了第七掌上,更是石破天惊,起一阵強劲掌风,八脉已然全通。
方天逸暗道:“下次凌月国主见了我,一定会气得昏过去。”
过了许久那树丛中传来一个声音:“原来你有此本事,我是多替你担心了。”
⽩衫一闪,走出一个⾼大少女,脸上蒙着⽩纱。方天逸一眼认出,原来是凌月国公主来临,自己被凌月国主打得死去活来,救自己的却是他亲生妹子,世事之奇,算冥中似早有安排。
方天逸道:“多谢公主大德,在下永不敢忘。”
那公主柔声道:“你…你八脉已断塞七脉,还能够完全恢复,真是异人,是谁将你打伤的?”
方天逸见她言语诚恳,而且忧心似搞,心中不觉甚是感动,暗忖公主连他哥哥的手法都看不出,看来凌月国主虽是聪明多智,却连他妹子⾝怀绝技也还不知,倒是自己知道了。
方天逸道:“我有一种特别体素,任何伤势都可痊愈恢复,只要一息来泯,总可以设法恢复,如不是公主加以援手,小可还得大费周章,一个不好,练功之时,外魔⼊侵,那便会万劫不复的啦!”
公主又道:“我问你,打伤你的,就是你所说那些误解你的人吗?”
方天逸点了点头,他虽不见公主面容的表情,可是听她语气却是十分动气愤,心中不由暗暗好笑,这做妹子的如此关心一个他兄长仇人,凌月国主见了真不知道如何感想。
公主忽问道:“方…方公子,常人如果学了上乘武功,那他会有什么改变,譬如说子呀、人品呀。”
这个问题方天逸好生难答,他想了想道:“这就要看各人天如何了,善变的人,就是不会武功,也是一样多变。”
方天逸这番话简直是⽩说,敷衍搪塞,他说到后来自己也感到很不好意思,⼲笑两声掩饰。
公主认真地道:“那么你会变吗?”
方天逸心想这公主思想好生怪异,问起这个⼲吗?当下只有敷衍道:“这个…这个…小可天资虽是愚蠢,是非之间,倒还不敢苟同,我想是不会变的。”
那公主道:“这样便好了,喂!方公子!你愿不愿意尝试?”
方天逸一震还未答话,公主又道:“你仇人众多,道上危机重重,我…我教你一套武功吧!”
方天逸见过她暗中显露功夫,知道这娇生公主,功力比起天座三里只在伯仲之间,如能蒙她传一两项绝技,那是助益匪浅。当下心念转动道:“小可天资低劣,不知能否学得公主心法?”
公主富道:“你是不成问题的,只要你肯学便成。”
她虽是女子,为人却极是豪慡,说过便做,当下便把一套震古烁今的掌法,一招招传授方天逸。
方天逸武学甚深,学起新功夫,本应收触类旁通之功,可是那套掌法,运气之怪竟是大违正道,至于变化精妙,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方天逸默记其中招式,那公主手比口述,方天逸愈学愈是心惊,要知地煞苍穹武学极是渊博,方天逸又受熏陶,自是涉猎极广,可是公主所传武学,却愈来愈是怪异,方天逸简直无法理解。
如果要一个天资绝顶聪明,可是从本学过武功之人,学起这门功夫倒还容易,可是要方天逸硬生生逆道而行,真是难上加难了。那公主说了半天,方天逸只是思索其中武学道理,觉千头万绪,一些平⽇当然的道理,此时变成模棱两可,⾼手调息內视,坐关精进,原是静中求悟,讲究的是灵台清净一尘不染,可是此刻听公主一说,静固然好,动也未尝不可。
他聪明绝顶之人,苦思之下竟是愈见糊涂,那公主讲着比着,但见方天逸双目尽⾚,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一怕,就住口不说了。
方天逸只是苦思,大凡聪明之人,心思灵巧,心窍往往都是玲球多孔,唯其如此,要他改变所思所学更是困难,方天逸就是如此,明知公主所授,是另一门至⾼功夫,可是自己却是不能接受,愈是強制接受,心中反抗之力也愈增強,他脑中战不已,此刻如果再有岔想岔,那就非得走火火魔,方天逸心中暗发警兆,但却不能静止不想。
正不可开之时,忽然一阵狂风,吹起公主长衫,方天逸只见⽩影一闪.著然如焦雷轰顶,杂思尽除,心中只是忖道:“一块⽩布要架上颜⾊那是很容易的事,如果一块已染⾊的布,要想再往上着⾊,岂非大大困难,目下我就将以前所学当做忘记了,那么自易接受。”
他一语之下,心中空空,真的如一片空⽩,他湛然望着公主,公主见他神⾊渐渐恢复,又慢慢讲述起来。
方天逸凝神听去,他心中抗力一消,只觉字字珠现,句句都是上乘武学,那公主教了一个时辰,吁口气道:“你好好练习,咱们明天再来学。”
方天逸恭⾝应了,此时⾝前这个异国公主,在他眼中已是⾼明良师,神⾊之间自然流露敬仰之⾊。
方天逸也吁口气,像是经过一场烈之争斗,疲倦之极,那公主放下一袋⼲粮,她见方天逸出神,从侧面凝视了方天逸好久,只觉愈看愈是心喜,仿佛只须多瞧上一眼,那便心中舒服不已。
她內心洋溢着千般柔情,愈愈紧,心中默默思念:“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脸上一红,便轻步走了。
方天逸也知道才真是险之又险,其实他天资固然聪明,还有世所罕见坚毅之格。他瞧着公主⾝形隐在前程林中,忽然想起凌月国主,受自己之计,此刻只怕并未返回凌月国,那么安大人大事可成,不噤心喜。
他在被凌月国主击倒之时,故意点明凌月国大将临,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讨,非有大勇者焉敢如此?他对凌月国主子摸得极,知道此人自负之深,目中从未余⼲,此是凌月国主唯一可攻之隙,是以方天逸才在这方面下功夫。
如果同样一件事,方天逸与凌月国主看法绝无大异只是凌月国主如果一经判断后,总是自信无误,虽然先前心有疑惑,也会弃之不顾,方天逸却是宁信其有,只要一丝疑念,必定追索不休,两人却是世间少有才智之上,子却有差别。
其实凌月国生智力决不在方天逸之下,阅历又大胜过方天逸,如果两人出手对付一件事,或是对付另一个人,凌月国主手段更⾼过方天逸,只是方天逸专攻他格之隙,是以两人手斗智,方天逸总是占了上风。方天逸天生聪明那是不用说,最难得是聪明之中还有几分愚人木伯坚毅,也唯如此,才是十全十美无隙可乘的奇才,他适才硬生生庒制住心中澎湃,错非木油诚朴之人,焉能如此?
方天逸想了一阵,又开始练功,直到明月当中,这才沉沉睡去,他新伤初愈,⽩光下更显得⽩皙似⽟,次晨一起⾝,那公主已林中相候,她面纱已除,方天逸见她眼圈发晕,心想这金技⽟叶,睡在几层柔软鹉绒毯上,只怕犹嫌不舒服,这夜宿野外,难怪不能睡了,但想到公主是为传授自己的武功,不噤大为感。
其实公主昨夜心中只是惦念方天逸不下,黑夜里也不知到底绕到他⾝旁几回,不觉长夜已过。
那公主向方天逸一笑,又开始传接掌法,方天逸专心去学,进境甚快,过了两⽇,方天逸已然领会到掌法精髓,那公主吃⼲粮吃厌了,便上山去打了几只小兔,她在国內常常行猎,烤起野味,甚是內行,⾊香俱佳。
又过了两天方天逸已然学会,只见那公主愈来愈是不喜,整⽇沉默无言。这天下午,方天逸练完掌法,精妙之处,丝毫不误。公主南哺道:“成了,我本为你至少十几天才能学会,想不到你如此聪明。唉!”
方天逸道:“公主倾囊相授,小可感不尽。”
那公主微微一笑,笑容隐处,却现出一丝悲凉之⾊,她心中忖道:“你谢有什么用?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为你做的牺牲是多么大。”
公主忽道:“方公子,你运气发掌,击向那株松树去吧!”
方天逸依言发掌,呼地一声,那碗口耝细松树连叶子都不曾摇动一下,方天逸心中大喜,知道已练成一顶盖世神功。公主轻轻一拂,那树便断了,方天逸见自己着掌之处,树风脉道都歪歪斜斜断了,周围的木质从內至外皆为木屑,愈是內部碎得愈细。
公主道:“你瞧瞧你的手!”
方天逸一看,右掌忽然放⻩,金光闪烁,就如抓満金砂似的。他脫口而道:“这是漠南金沙功!”
公主点点头道:“昔年‘大风剑法’‘冲天三式’‘金砂神功’,合称天下三绝,可是此三门功夫在江湖上绝迹数十年,你今⽇练的正是‘金沙神功’。”
方天逸暗惊不已,那漠南九喜神尼金沙劝他是见识过的了,虽是没有学全,已是威力骇人,名震武林,自己得了这套神功,真是盖世奇缘了。
那公主忽道:“你此去中原能洗除恶名吗?还有别的事吗?”
方天逸得意道:“我用公主教的武功,好好出口恶气,管教中原武林,不服也得服。”
公主柔声道:“你可不准杀人,如果你用金砂功多造杀孽,我心中岂能无憾?”
方天逸点点头道:“公主请放心,小可决不敢忘公主教训。”
这时⽇已⻩昏,公主不再言语,他默默生了一堆火,正待将半片兔子去烤,方天逸连忙道:“这几天有劳公主,小可实在感,让我来侍候公主吧!”
公主瞧了方天逸一眼,将半片兔脚递给方天逸,心中却忖道:“我心中愿意服侍你,你难道不知吗?”
方天逸接过兔子,他伸手将火中木材菗出数极,那火势自然小了,他动作流利无比,一边往兔子⾝上抹盐,一边不停地转动,那火势更是大小自如,控制得很是內行。
过了一会,兔⾁透出阵阵甜香,方天逸对于烹任,原是个大大行家,这时施展手段,更是香溢四周,公主心中暗暗称赞不已。
方天逸撕了一块兔⾁,⾝子一弯递给公主,那模样就像是侍候大爷们的小厮,十分可笑,公主咬了一口,嚼着嚼着,却分不出味道来,那离愁缕缕,愈来愈是沉重,方天逸心中轻松,踌躇満志,不时妙语如珠,渐渐的已不将她看作异国公主,只当是一个好友了。
方天逸虽是说笑,那公主却一句也笑不出来,方天逸大嚼一口,那公主道:“你虽会这套武功,可是我听金丞相说中原武林龙蛇杂混,诈谋百出,你还要小心为是。”
她接着又嘱咐方天逸好些事,虽是幼稚可笑,可是方天逸却是认真听着,心想一个公主,平⽇何曾替别人想过半点,能想出许多事叮咛自己,也真亏得她了。
月儿初上,火光中方天逸想到自己每吃一次亏,多少有些便宜可拣,这绝传武艺当真是天下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事,自己得到却丝毫不费功夫。
默然间,公主又在火堆中加了几节松枝,劈努拍拍一阵轻爆,空气中飘起一阵轻香。
那公主面对方天逸凝坐良久,只觉心中无味,修增愁戚,便轻步走了,不一会,树丛中传来阵阵笛声,声音幽怨,离愁片片,都随着笛声四扬。
不知过了多久,那笛声止了,公主轻叹一声道:“哀人生之须臾,叹聚合之匆匆!”
忽然眼前一黑,那火堆已燃烬了,方天逸受那音乐所感,又想起和柳家堡诸侠聚合匆匆,如今天人⽔隔。还有那司徒花晓姑娘也不知到了何处,目下对这公主也舍不得离开了。
他一定神,靠在树边躺着,月⾊如⽔,寒光照农,难得没有凛冽北风,虽是空气冷清,倒还不致令人不能忍耐。
他心中很,久久不能成眠,一眼望见自己打折之松树,不
由又想到新学的武功,领悟到其中精妙之处,比起冲天三式犹有过之,如说威猛之势,却是略逊。
他这数⽇将从前所学武功都已抛开,这时陡然重回脑中,竟有旧友重逢,喜不自胜之感,反复比较,只觉冲天三式与金砂神功互有长短,也分不出孰強孰弱。
忽然体內两股真气同时曾起,给于肺腹之间,方天逸不敢怠慢,连忙翻⾝坐起,运功调息,只觉全⾝一阵火,汗透重衫,接着又是一阵冰寒,冷气上冒,几乎忍寒不住,这一寒一过了三次,两股真气忽然同时消失。
方天逸运气之下,只觉真气大盛,收发自如,而且沉厚延绵,心知是一一真气融,已达无所乘隙上境,当下雀跃不止。
方天逸将所学武功一招招从脑中想过,一时不可能的招式都变为可能,而且是绝妙佳作,要知上乘武学,发招之间劲道全凭其气运转,这真气既是随心所,随手发招也就是大具威力了。
?他想了半夜,不停地融汇天下各门武学,只觉愈来愈是简单,忽然脑眼前一花,昏倒地下。
待他醒来,已是次晨。方天逸睁开目来,那四周仍是一片枯⻩,可是方天逸眼中却是景象大非,枯荣之间,只凭意之所至,枯即是荣荣即是枯。
他这种感觉,原是练气苦修之士梦寐以求的境界,方天逸线甚厚,连得两种盖世绝艺,又恰好是一刚一柔,相佐之下,练气已达顶峰,灵台更是清晰,佛家称这种境界叫“具大智慧”昔年达摩师祖来渡,一苇渡江在少室山上练气勤修,几年之后,闻虫声若雷鸣,见滴⽔可窥尽大于世界,软红千丈,于是乃知大道已成。方天逸虽则未达如此境界,可是內力修为已达举世难见了。
他昂然站起,更是容光焕发,他虽巧悟佛门至⾼枯荣之理,可是潜在天热心,终于我佛无缘,此所谓江⽔易改,秉难移了。
柔和的光照在大地上,紧倚着山脚处,一条道路曲曲弯弯绕出去不知多远,道路左方种植了好些植物。光照在树梢,荫影洒盖路面。
道路转角处,这时慢慢走出一群人来,三前三后,一共是六个人,这六个人中有老有少,⾐衫打扮都是破破碎碎的,当先的一个大汉魁梧健壮,假若这时有武林中人经过,不会不认识他便是大名鼎鼎的柳家堡带主柳文侯。
和柳文侯并排走的是方天逸和柳崇文,不用说,后面三人正是柳二侠、何⾜道及西北的英雄赵元定。
他们六人自从巧逢之后,一路而行,为了找寻那两个老人。这两个老人的功力,柳文侯和何⾜道乃是亲眼目睹,任是何⾜道天狂傲,也不敢丝毫托大。
尤其是何⾜道自从被这两个老人相擒,那古怪的⻩妈似乎要说出一件秘密和自己一生有密切的关连,心中更急于找着那两个老人。
而柳文侯当时在黑暗之中听到⻩妈提及自己神秘失踪的恩师“九州神拳”叶公桥和这件秘密有关,自也想找那两个古怪的老人问个明⽩。
何⾜道又加那一次被金南道打下深⾕,在柳家堡中巧逢怪老人说及这一武林秘史,他心中已隐隐约约猜到,这一个故事,不但与他本人有关,与他一家人有关,就是对于全武林,也有重大的关连。
六人一路行来,心情都相当沉重,尤其是方天逸从柳文侯的述说中,猜知两个老人,竟有一个可能是天座三星之首——天魁,那天座三星之名在武林之中流传历久不衰,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人人不知不觉间都怀有一种畏惧之心,雷以谆、柳崇文、赵元定虽都是⾝经百战,但也不免有些紧张的感觉。
且说六人走了一阵,柳文侯忽问道:“以小兄弟推测,那两个老人之一,怕是天座三星之首,这一点我十分赞成,不说他动力如何,便是那外表一股气质,便慑人心魄。”
何⾜道点点首:“那⽇谢大哥还没有来时,那⻩妈在那姓郭的少年手中抢去一个小方盒跳⼊山洞形成对峙局面,那天魁似乎很重视⻩及方盒,另外那个老人连催他⼲脆下手硬夺,夺不到也就拉倒,他却始终疑不出手——”
柳文侯嗯了一声道:“我伏在暗中听⻩妈说及恩师,可再也忍不住,便想悄悄过去,无巧不巧,一掠⾝忽然发现左侧有一个小洞,正好容一人蹲⾝,才一蹲⼊,发觉这小洞正和⻩妈所在之洞相连。”
何⾜道道:“他们两个老人似乎早知洞內地势极隆,以他们的⾝手,尚无把握能在⻩妈带方盒一起跳下深崖之前得手——”
柳文侯颔首又道:“当时⻩妈正不住地说着,我摸索着爬到洞內,和他低声说话,她当时极为吃惊,登时住口不说,过了一会外面那老人似乎生疑,我急忙打手势叫她继续说,我在她耳边代,叫她等我潜到先前蔵⾝之处,陡发怪音,制造混。当时急忙之间,我也忘了告诉她,我和恩师的关连,她只知我要出手救何老弟,心中似乎也急不知所措,并未相问。”
方天逸忽揷口道:“大哥你说后来你回到树丛之中,⻩妈陡然惨呼一声,局势一,你立刻飞⾝救了何兄?”
柳文侯颔首道:“⻩妈惨叫声起,那两个老人万不料有人已潜⼊洞中布置,⾝形一闪直掠向山沿,想来是要抢救那方盒儿不要随⻩妈坠⼊深渊。我当时立刻出手抢救,那仍站在何老弟⾝边姓郭的少年,也绝料不到突生此变,不由呆了一呆。一掌拍活了何老弟的⽳道,但他一时气⾎灵活不开,其力提之不上,只是可施展轻功逃⾝。姓郭的少年在⾝后大吼出掌相阻,我当时心知,如在这一掌下,不能脫出⾝去,那两个老人只要一回⾝,的是揷翅难逃。是以我鼓⾜全力,点出一指,那姓郭的少年可能仓促之间提力不纯,竟被我一指击出三立之外!”
他说到这里,赵元定忍不住赞道:“蓝兄七指竹震动武林,几时有福能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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