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十五还活着?
三年之后的某一⽇,他为她上完课,破天荒地将她在众多姐妹中留了下来。爱睍莼璩他说,他以后便再也不是她的琴师了,也不会再来皇宮。上官青漪难过,原来天堂到地狱的距离,竟是这么近。前一秒还在为他们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而雀跃不已,后一秒就从云端坠落在地。
上官青漪轻轻地咬着嘴问他为什么。
他的回答再一次将她的望渴勾起,他说这皇宮太过于复杂,要时时提防处处小心,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累。幼年时候随着师⽗学琴,当时心⾼气傲,想着一定要成为智曜国的第一琴师。等到真的做到了之后,名満天下,被招募到这皇宮,为王孙贵族的后裔教琴,才发现这样的生活本不是他想要的。困了三年之久,他实在是厌倦了这种生活。
上官青漪不知如何开口,萌发的情愫还没有来得及表露,而他就要离开。以前总以为喜着就是好的,那天终于是领悟到,光有喜是真的不够的。她哑着嗓子问他,可不可以不走。温软的声线里带着些许的请求,他却说后会有期。
可是山⾼⽔长,上官青漪再清楚不过了,要是放他走,就只能够是后会无期了。
他说,公主的琴艺已经很好了,他自认也没有教下去的必要了。他的心里面,其实是有一些喜她的,甚至是也觉察到了她对他是有好感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在彼此都没有深陷下去的时候,斩断情丝,断绝他们之间的所有。
她是智曜国⾼⾼在上集万千宠爱于一⾝的九公主,而他无功名在⾝也没万贯家财。自小娇生惯养的公主,哪里跟他吃得下耝茶淡饭。
上官青漪张张口,却发现自己本没有挽留他的立场。他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定然是不喜自己的。如此,即便是她放下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去乞求他,也是得不到満意的答案吧。即然这样,那就看着他走好了。
那夜一,向来滴酒不沾的上官青漪,将自己关在寝宮之內,打发掉所有的宮女太监,大醉了一场。
那天过后,三皇兄见她情绪低落,问了许久,才将上官青漪心中的秘密挖出来。她说,皇兄你不要将这事告诉⽗皇和⺟后。他们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不想为此再让⽗皇⺟后担心,她的三皇兄低低的笑。若是她当时留心了,便会发现那笑有多诡异。只是她没有。
⽇子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过着,住在她心上的依旧是那一⾝青⾐。总是幻想着,此刻的他会在哪里、做着什么事情、哪一片云是他看过的然后飘到了她这里、有没有遇上一个令他喜的女子并牵了那女子的手…
上官青漪摸着早已经空空的心口,喃喃自语,不能给我的,就加倍给她好了。
当⺟后问起朝中大臣府中喜哪家公子的时候,上官青漪才刚成年,她羞赧地笑着摇头摇,脑中闪过的影子是那一⾝青衫的他。她已经错过了最好最喜的他,那么⽇后就算是嫁给不愿意的男子,也是没有关系的吧。他们,只要相敬如宾的,过尽这一生就好了。至于她心里面住着的那一⾝青衫,就永远住在这里好了。
智曜国败给望月国的那一⽇,她正随着几个臣子府中的姐小们在御花园嬉戏玩耍。一⾝红⾐,撞在三皇兄的⾝边,那是上官青漪第一次见三皇兄发火。她恍然,原来每一个人的心里面,都住着一个旁人不知道的个。她如此,三皇兄是这样,更多更多的人也是这般。
三皇兄是上官青漪在诸多兄弟姐妹之中,最为亲近的。很小的时候,她就喜黏在三皇兄的⾝后四处跑着,她的三皇兄也最是宠爱着她,让别的姐妹羡慕不已。
晚膳过后上官青漪去给⽗皇请晚安,她捶着⽗皇的脊背安慰着⽗皇,场战上的事情,哪里会有常胜的道理。而且,上官青漪从心底认为,这一次是他们智曜国挑事在先,她从来都不喜战争的发生,可是她也知道,她的⽗皇多年以来处心积虑,就是为了等统一天下的这一天。上官青漪认为,各国之间就这样和睦相处,不是更好吗?可是偏偏,她的⽗皇想要用千万人的生死,去换取他想要的。她无力,也劝不了。
次⽇上官青漪就被她的三皇兄叫了去,三皇兄说智曜败了,想要通过和亲的方式与望月国缓和关系。当时上官青漪的心里面“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随之涌上了心头。顿时就明了,为何她的三皇兄单单叫她来谈和亲的事情。只是上官青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的三皇兄竟是用他的命作为要挟。
曾经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再也不会听到任何与他有关的消息。她痴痴傻傻的仰着头,问皇兄他在哪
里。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幼宠她爱她的皇兄啊,如今竟是拿着她最喜的男子的姓名来要挟她。上官青漪哭着问三皇子,她说皇兄,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之兄妹之间的所有情意,都是假的吗?
原来都是假的啊。她多可笑。
三皇子的手指抚上上官青漪的脸颊,替她温柔的将眼泪擦去,虽然这么多年以来的疼爱都是出于利用,可是宠着宠着,也是有感情的。然而这感情,比起他想要的来说,本就是不值一提。三皇子说,青儿,你看,牺牲你一个人,换来的是整个智曜国的辉煌荣耀,这样的付出,多值得的。
上官青漪拍开三皇子的手,皇兄,青漪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大的价值。
那些恨意,开始绵延不绝的翻涌上来,要她怎么相信。
三皇子说,只要她乖乖的去了望月,然后助其夺了望月的天下。只要她听话,那么他就会平安无事。
上官青漪将所有的眼泪都咽下去,她还是害了他是不是。就算是她放他走了,到头来,却还是因为她这⾝份,将无辜的他牵扯进来了。他行走江湖的梦想,还是被打破了,又被囚噤在了这牢笼之中。如今她终于是明⽩了,为什么他当初不愿意留下来,她也厌恶了,对这皇宮。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那么她当初绝对是不会告诉三皇兄她喜他,将所有的秘密埋在心里面,打死她也不会讲出来。
她最终还是害了他,那么好的一个男子。
在出发往望月国之前,上官青漪去见了他,他依旧是一⾝青衫,整个人看上去瘦了很多,脊背却依旧是得很直,他看着她依旧是唤她为公主,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上官青漪站在牢狱之外,想要问他,江湖上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张张口却依旧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如今被困在这里都是因了她的缘故,那么,她还有什么资格和面目,问他此前的生活过得好不好。外面的生活就算是再不好,也总比住在这牢笼之中要好上不知道千倍百倍。
上官青漪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转⾝,而⾝后的他却是将她叫住。上官青漪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了。
他说,当初走得急,忘了告诉她,他其实是喜她的。正是因为喜,才想到要趁早逃离。不想因为这喜,就成为了她的束缚。
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上官青漪掐着自己的掌心,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来。她情愿他是不喜她的,这样她就可以走得⼲脆一些,这样她就不会再有不应该的奢望。上官青漪用尽了力气,才是没有将那句“你会等我回来吗”讲出口。她甚至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回来,凭什么让这么好的他来等自己,等一个没有确切归期,或者是没有归期的自己。她,不可以如此自私下去。
他说,不要去望月。他这条命丢了就丢了,不想再让她成为那棋子,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承受那些危险。
忍不住的眼泪更加汹涌了起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懂。他不怪她害了他,还一心想着让她全安。而她,又是怎么会舍得,赔上他的自由和命呢。她这样喜着的他,是一定要过得好才对。你看,她遇上了这么好的他,却是不能在一起。多遗憾。
他说,早知道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当初就应该带着她一起走。至少两人之间,还会有着彼此的美好的回忆。就算是逃亡再辛苦。那些机会错过了,就真的是永远都错过了。有多可惜,就有多么的心痛。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可不可以,又怎么会是知道她不想跟他走呢。
后来上官青漪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当初他开口问她,她便就毫不犹豫的牵着他的手与他走,管它去哪里呢。只要是,牵着她的手的人,是他就好啊。
于是上官青漪就以莲荷的⾝份做了和亲公主的陪嫁丫头,而三皇子派的暗线就坐上了她原本的位置。上官青漪其实是赞同这样做,至少,她还可以留一个⼲净的⾝子。哪怕是不能够活着回去。
只是令上官青漪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不止她的三皇兄,就连她的⽗皇和⺟后,也是这场和亲的策划参与者。原来,她并不是她的⽗皇⺟后所生,她的亲生⽗⺟被她⽇⽇叫着“⽗皇”的那个人杀害,然后才満月的她,便被抱到了皇宮,成了智曜国的九公主。原来,这么对年以来,他们所有的宠爱,其实都是假象。
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依旧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完全恨上他们,哪怕是知道了他们是杀害自己亲
生⽗⺟的凶手,哪怕是知道了她被养大是为了有朝一⽇将她被利用的价值发挥得淋漓尽致。上官青漪总以为,就算是事实如此,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不会无情至此。
然而,他们就是这样无情。
表面上单纯善良的智曜国九公主上官青漪,其实在智曜国也是有自己的暗线的,她得到消息,不管事成与否,他们下达的命令都是让她死。还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期望和信任,终于是轰然倾颓了。原来,这么多年以来,动了真情的人,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是她痴傻,是她天真,是她一个人做了多年的美梦还不愿意醒。
之前夜剡冥找上她的时候,她不想成为背叛家国的罪人。即便是那人他们杀了她的⽗⺟,抓了她最爱的人,她也不想。
当事情的真相一点一点的被揭开来的时候,上官青漪才知道,自己究竟是错得有多离谱、有多荒唐,她的⾎里面,本就没有流过智曜国的⾎。她的亲生⽗⺟,生在望月长在望月,她,是望月的子民。当年的战争,智曜国杀屠了望月国边境的一个小村子,率兵的人正是后来的智曜国的王上,也就是她叫了这么多年⽗皇的那个男人。她本来也应该成为那场战争的牺牲者,谁知道,那个男人一时兴起,就将她抱回了皇宮去养着。
她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了。这辈子无缘,下辈子无论如何遇上了也要牢牢地抓住不放。
那么,从今⽇起,她就是真正的莲荷,再也不是上官青漪。她,本来就不是上官青漪呀。
“王爷放心,从今⽇起,奴婢只是莲荷。”和那智曜国,再也没有分分毫毫的关系。
夜剡冥看着浑⾝颤抖的莲荷“已经将他救出来,腿双残废了。”自从他爱上怜卿之后,心竟是软了几分,见到可怜的人也再也不是冷眼旁观了。他会想,若是他的卿卿碰上了伤心事,也是会希望有人安慰有人依靠的。他⾝上的,几乎所有的慈悲和怜悯,说起来都是怜卿赋予给他的。
莲荷的眼泪一下子掉出来,她死命的咬着自己的嘴,直到⾎腥充満整个口腔,都不肯松开。原来,三皇子是骗她的。即便是她乖乖的为三皇子办事,她喜着的他,还是会难逃厄运,还是会被他们给毁掉。她怎么就忘记了呢,他们是没有心的啊,他们都是恶魔。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被他们废了腿双,应该是如何接受这现实才好啊。
“多谢王爷。”莲荷磕头,那么欠下他的这份人情,就用整个智曜国来作陪吧。他们抛她、弃她,并且毁了她最为珍贵的。那么,她就还之以礼好了。⽗皇、⺟后、皇兄,你们将青漪养到现在,其实也是为了等和亲的那一天吧。你们这么多年以来的处心积虑,就从来没有做过一次的噩梦吗?这是青儿最后一次如此唤你们,此后,你们便都是我莲荷的仇人,杀⽗杀⺟夺我国土的仇人。
夜剡冥看得出来,只是这么短短的时间里面,莲荷就经历了蜕变,疼痛是在所难免的,却总好过这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将杀害亲生⽗⺟的仇人当做恩人来供养得好。
“王爷,他们想要用蛊来控制你。”莲荷快速地将所有的情绪遮掩起来,她要将他们的计划全部打,然后将他们最在乎的也毁之。
夜剡冥并不惊讶,智曜国想要用蛊来控制他,他其实早就知道了“那就对我下蛊吧。”他说“我”而不是“本王”这个时候的夜剡冥,只是十五的兄长。
莲荷不免惊讶,随即便反应过来,夜剡冥这是将计就计“万一…”万一真的被对方控制了,智曜国可就真的有可钻了,莲荷依旧是有些担心,这种做法,实在是太冒险了。
“无碍。”夜剡冥云淡风轻,他相信他的卿卿,一定不会让他被蛊完全控制了。更何况,若是不这样,他们哪里会是相信,哪里会是松懈呢。而且,他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如此一来,他的十五,就会少受一些苦难。
见夜剡冥一副有成竹的模样,莲荷只道自己是多心了,他既然敢于提出以⾝试蛊,就一定是有对应的办法的“不知道王爷是否已经得知,他们要用的,是双生蛊。”
夜剡冥挑眉“双生蛊?”
“将原蛊引人一人腹中,以副蛊下在另一人⾝上,控制原蛊之躯,便可以将另一人为其所用。一生皆生,一死皆死。两个人的命运,就此被绑定在一起。”莲荷说道。
夜剡冥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心跳尤其的快“被下蛊的这两个人,是否还有特殊的关系?”
“王爷明鉴
。”莲荷不得不佩服起来夜剡冥,也难怪三皇子在她来望月之前,反反复复的叮嘱着要千万小心“原则上是这样,越是⾎缘亲近,此蛊的威力越大。”话说到这儿,莲荷也是心跳漏了一拍,⾎缘亲近,威力越大,难怪原蛊之人是…
“只要是我不死,原蛊之人也必然是活着的,是这样吗?”夜剡冥庒抑住⾝体里面的亢奋因子,声音听上去有点儿沙哑。
莲荷怔怔的点头,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夜剡冥,她还是第一次见。
“依照你对他的了解,必定是有了十⾜的把握,才会让你来下蛊吧?”虽然早就知道了这种可能,如今被证实之后,夜剡冥依旧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依照她对三皇子那人的了解,他势必是有了十⾜的把握,才会有如此对策。莲荷瞬间领悟,早前听闻望月十五王爷夜祁冥战死沙场,看来这也是三皇子布得一个局了。莲荷只觉得浑⾝发冷,早就知道那个人心狠手辣,如今看透了一切,真庆幸远离了那个人。
“原蛊之人,一旦被培养成蛊人,就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意志,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活死人。”莲荷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成为蛊人,这过程极其忍残。而且,就算是被救回来,能够恢复神智、恢复健康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的。
夜剡冥庒低自己的声音“施蛊之人,你可否知道人在何处?”他的手下几乎是将整个智曜国都走遍了,都没有发现其踪迹。
“莲荷不知,皇…那个人从来都没有提及过。”到底是多年相处,一时之间竟然还是忘了改称呼,竟然是还想叫那个人一次皇兄。她也曾经纳闷儿,那个人的秘密基地究竟是在哪里,她手下的暗线也探查过多次,却无一次不是无功而返的。“莲荷也曾经派人跟踪过他的手下多次,却没有一次得手过。”
“可否将跟踪时候具体的情况说一下,尤其是细节的部分。”夜剡冥从来不相信那个人会将他的整个组织都凭空消失,但是每每都是找不到突破口。夜剡冥想要听莲荷讲一下他们碰到的情况,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莲荷意会,然后将暗线代的情况一一讲给夜剡冥听。
不长的时间过去,将所有的情况都代完毕的莲荷,看着夜剡冥陷⼊了自己的沉思之中。一直注视着夜剡冥的莲荷,然后就发现夜剡冥的眼睛亮了一下,知道他已经想到了那个突破口,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两个人,到底是不在一个级别上啊。她反反复复想了无数次,却被夜剡冥如此一会儿的时间就侦破了。
“也就是说,不管是在何地,对方都是在临近⽔源的地方消失的。”夜剡冥总结道出。
莲荷也是眼前一亮,她以前怎么就是没有想到,然后对夜剡冥的崇拜之意又增加了几分。莲荷甚至是开始庆幸起来,幸好自己弃暗投明了,谁要是夜剡冥的对方,肯定会输得很惨的。好在,她不是。对于那个人会受过的下场,莲荷也是隐隐地期待了起来呢。
夜剡冥嘴角噙着嗜⾎的笑意,那个人,一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来。他的十五,受过的苦和疼,他一定要,千倍百倍的,在那个人的⾝上讨回来。他要让那个人知道,伤了他的十五会有什么样的代价。
“蛊毒的事情,夜某在此就⿇烦莲荷姑娘了。”夜剡冥抱拳,目光诚坦,说起话来更是客气并且有礼。
莲荷连忙头摇,她并不是⿇烦,但是真正受苦的人就是夜剡冥了。“那边来了消息,莲荷一定会及时禀告给王爷。”前几⽇听着那个假上官青漪的意思,蛊毒的事情,已经是有了很大的进展了。看来那边,也很快就要给她下达命令了。
“这几⽇风头正紧,等他被送来皇都,便于你照顾吧。”因为知道爱着一个人是有多么的不易,夜剡冥因此也能够明⽩莲荷的心情。
莲荷了眼角,想要感谢的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不回智曜国,她和他也是可以相见的。他被废了腿双,那么从今以后,她就来做他的腿双替他行走好了。曾经做过的梦,终于还是圆満了,虽然过程有些曲折。虽然,他们都为此,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是好在,她,是可以拥有他的。他们,还是可以共尽此生的。
错过的那些路,去过的那江湖,⽇后就让她陪着他,一遍一遍的走过。若是他不愿意,那么他们就择一处喜的地方,就此终老。
然后示意莲荷可以下去了,现在,他极需要好好地平复一下情绪。他的十五,还活着,这种感觉如此清晰,再也不是恍
惚了。只要是他的十五还活着,他就有办法有信心,将十五救回来,然后还是那个原来的十五。
十五,你要等着十四哥。等着十四哥,接你回来。纵然是有千难万险,你,也一定要撑住。
“莲荷先行告退。”莲荷单膝跪地行礼。
在莲荷即将要走出书房密室的时候,夜剡冥突然开口说了声“谢谢”让莲荷有几分的受宠若惊。她清楚,夜剡冥的这一声“谢谢”是作为一个兄长,为她告知了弟弟还活在人世的消息而说出口来的。莲荷甚至是有点儿嫉妒起来那个十五王爷夜祁冥,他们也是生在皇家,兄长甘愿冒着自⾝命丧失的危险,就为了救弟弟。而她,活了十几年,却都是在骗局和利用里面。多可悲啊。
人心不都是⾁长的吗?为何,偏偏就是有的人,心硬如铁,做起歹毒的事情来,丝毫都不会觉得心惊胆战,更不用说愧疚了?
莲荷背对着夜剡冥,手指在距离机关一寸的地方停住“王爷,莲荷有一句话想要问您?”
夜剡冥点点头。
虽然是背对着夜剡冥,但是莲荷就是知道,夜剡冥是同意了的“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王爷甘愿以赔上自己的命,认为值得吗?”你怎么就如此笃信,⽇后的夜祁冥,不会成为背叛你的那个人。你怎么就如此笃信,你和夜祁冥情深义重的今天,不是假的。
夜剡冥理解莲荷的疑问,也知道她真正想要问的是什么“十五是我的弟弟,假如有一天十五发现自己想要这天下,我和七哥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他。若是十五想要利用我们,不再需要我们的兄弟情义,那么我和七哥也会由着他。然而,若今⽇成为原蛊的那个人是我,十五也会像我这般做。”他的十五,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背叛。
莲荷按下机关出了密室。曾经她也信誓旦旦的以为,不会得到那些人的背叛和抛弃,事实却是相反。她想起夜剡冥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并不能够因为一次失败,就怀疑自己再也得不到成功。是啊,她怎么可以因为他们的背叛和抛弃,就否决了所有的真情呢。这世上,从来都不缺美好,她也不过只是碰上了一桩不如意,哪里可以这么轻易地就绝望。
在莲荷走后片刻的时间都不过,夜剡冥便飞⾝去了国师府。
“夜,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正准备上觉睡的怜卿,看着正被⽩斩月架着的夜剡冥。
夜剡冥只是傻兮兮的冲着怜卿笑。
怜卿见状,心想夜剡冥这是受了什么刺了,让⽩斩月去休息,然后拉着夜剡冥进了房间。“说吧,什么事?”
夜剡冥猛地抱住怜卿,声音有着些许的颤抖“卿卿,卿卿,十五还活着,十五真的还活着…”
怜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此前在竹⾕的时候,她便对夜剡冥说过,十五可能还活着。当初中了蛊毒而亡,也不过是智曜国骗人耳目的伎俩罢了。如今这一消息被证实,她也是心有感慨“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要是十五还活着,他们就会重聚。而她,届时一定要见一见那个少年。
“卿卿,我真⾼兴。”我真⾼兴,十五活着。我真⾼兴,是你最先告诉我的。
“夜,你准备好了吗?”以⾝试蛊。
夜剡冥不停地点头,能够救十五,就算是再危险,他也不惜。
怜卿抱抱夜剡冥“你们都会好好的。”她,绝对不会让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有闪失。
“那个人,他想要用双生蛊。”抱着怜卿,夜剡冥十分的安心。
怜卿一怔,随即讥笑道“那个人,野心倒是不小。”双生蛊的要求以及限制条件格外的多,但凡是有个不小心,施蛊之人,就会被反噬。灵光一闪,怜卿紧张了起来“万一他们以十五为胁迫,你也不能脫⾝。”要是对方想来一个鱼死网破,将十五杀害,那夜剡冥也是躲不过去的。
“不怕,卿卿一定是会有办法的对不对?”夜剡冥反过来安慰起来怜卿。
怜卿机械的点头,是,她会想办法,想尽一切办法。可是,她担心的,是有万一的发生。那万一,是他们苏鹏不能够掌控的。毕竟他们只知道十五现在还活着,在智曜国,具体在哪里⾝边有什么人他们全部都是不清楚的。夜剡冥这样做,是确实太冒险了。
夜剡冥抱着怜卿又是紧了紧“所以卿卿,我和十五的
命,就都托付在你手上了。卿卿,你要对我负责。”仔细听起来,这话语里面,竟是带着些许的撒娇意味。
怜卿生气,这个人怎么就不知道轻重缓急呢,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紧随着她的额头有黑线闪过,这话听着,怎么就是这么的别扭呢。
“卿卿,你要对我负责。”夜剡冥继续嘀咕。只有将自己的命和十五的关联起来,这样,他的心里才是有底气的。那种虚空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他相信,怜卿一定是有办法的,让他和十五都平安的活下来。
怜卿拗不过如此反常的夜剡冥,只能是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好,我负责。”话一落地,怜卿也被自己给雷到了。这话的意思,怎么这么像自己将夜剡冥吃⼲抹尽之后,被夜剡冥指责一番,然后自己迫于无奈答应了下来呢。更何况,就算是夜剡冥不这般,她也是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她,怎么会是让他陷⼊那重重的危险之中呢。
得了怜卿答案的夜剡冥,嘴角上扬,继续蹭着怜卿的⾐领“卿卿真好,”想了想,又忙改口说道“卿卿最好,卿卿最好…”心里面乐得早就找不到北的夜剡冥想着,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他就可以牵着怜卿的手,说她早前就已经答应他了。忍不住佩服起来自己的聪明,这样一语双关的句子,都能够让他运用自如。
怜卿忍不住恶寒了起来,她⾝边这三个男子,怎么子都变成这般了啊。撒娇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女孩子才做的吗?
“要下蛊的时候,我必须陪在你⾝边。”怜卿从自己的思绪之中走出来,对夜剡冥郑重其事地说道。
夜剡冥依旧是不停地点头“我和十五的⾝家命都托付给卿卿了,自然是要卿卿陪着在⾝边的。”他和十五⾝上的蛊,还要仰仗怜卿的帮助才行。
怜卿眼角菗动,喵的,夜剡冥你可真是越来越傲娇了啊!
“抱着卿卿真暖和。”夜剡冥继续傲娇。
怜卿的眼角再菗动,喵的,夜剡冥你当姑我是棉被啊!
“卿卿怎么不说话?”夜剡冥晃了晃怜卿的双肩。
怜卿这次连嘴角都是跟着菗动了,喵的,夜剡冥你还得瑟上瘾了不是!
夜剡冥拍拍怜卿的头顶,然后快速地在怜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再然后就飞⾝离去了。
怜卿瞪大眼睛坐在原处不动,喵的,夜剡冥你别太过分,该提负责条件的人是她才对吧,亏得你今天跑得快。一个两个三个的,说抱就抱,说亲就亲。怜卿了自己的太⽳,然后爬上去,将整个棉被盖过头顶,喵的,一个两个三个的,都不让省心。
深夜。望月皇宮,御书房。
夜剡冥和夜临冥两个人背靠背坐在地上,各自的脚下都有几个大酒坛子。
“十四,今晚我们,不醉不休。”手中的酒坛子往后一伸,就与夜剡冥的碰在一起。
“不醉不休。”夜剡冥回答。
夜临冥猛灌了一口烈酒“我从来都不敢想,原来我们的十五,还活着。”
“七哥又要将那些桃花树重新栽回来了。”夜剡冥接着说道。
夜临冥笑起来“不种了,让那小子自己回来种。”
酒过三巡之后。
夜剡冥突然落寞了起来“七哥,十五回来,三哥却是没了。”而且,还是他亲手将三哥杀死的。如今得了十五没死的消息,他竟是有点儿后悔起来自己的手快,到底是手⾜兄弟啊。
“这是三哥应该承受的,若是⽗皇还活着,也绝对是会像我们这样做的。”他们的三哥,所犯下的罪过,除了卖国,还是差一点儿让他们失去十五。虽然如今发现一切都还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但是这些并不能够成为他们原谅他的理由。
犯了错,就应该负责,这是最基本的法则,任何人都是要遵守的。
我们并不能够因为结果不严重,就原谅对方所犯下的罪责。有些过错,你一旦犯了,就应该清楚⽇后要承受的后果,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十四,你有十分的把握吗?”夜临冥突然就低下声音来。
夜剡冥回碰了一下夜临冥手中的酒坛子“七哥放心,我
夜剡冥的命,阎王还不敢收。”
沉默了片刻之后,夜临冥方才是开口“十四,七哥不想,就剩下我一人。”他不想,再因此失去夜剡冥。如此的话,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在不胜寒的⾼处,本来就孤寂。
夜剡冥一拳打在夜临冥的后肩上“七哥你再这样磨磨唧唧,我真会怀疑你要成娘们儿了。”夜剡冥开玩笑说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个七哥还有着⽑病。
“怎么跟兄长说话呢…”夜临冥将手指的酒坛子随意地往地上一丢,挣扎着起⾝,准备和夜剡冥好好地理论一番。为什么不是打上一架呢,因为夜临冥打不过夜剡冥,所以只能够是试图以口才来制服夜剡冥。
一番腾折之后,夜剡冥和夜临冥两个人仰躺在地上,大笑起来。
“七哥,我们两个人,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开怀了?”
“自从你小子十岁以后,就开始拽起来了,整天冷着一张脸,见谁都一样。那时候⽗皇还指着练剑时候的你对我们兄弟说,以后千万不能学你。”
夜剡冥想起来那个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啊原来“那时候⺟妃刚去世,总觉得这世界处处都是陷阱和谋,哪里还笑得出来。”
夜临冥踹了夜剡冥一脚“少来,也不是见你对十五笑得快着呢。有一次我实在是看不惯你那副样子,索就想,你要是不对我笑,我也绝对不主动理你。”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们两个人有整整一个月没有说话吧。”夜剡冥回想起来说道。
夜临冥冷哼一声“到最后还不是我先妥了协,还悄悄跟⺟后说,十四小子的心真是狠。”
“我和十五落⽔被救起来,听宮女说,是七哥守在我们前一晚上都么看有合眼。”那个时候夜剡冥便想,他的七哥对他是好的,他也绝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
“虽然那天之后你还是整⽇面无表情,但是我明显感觉得到,你整个人说话时候的语气都缓和了几分。”夜临冥也是在那个时候得知的,他和十四弟的感情,好了起来。虽然不热烈,但却是温暖的。
夜剡冥被夜临冥勾起了回忆,也来了兴致“七哥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十五爬上宮墙,非说…”
“…”…
那些过往再次被重新展现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竟然也是说不出来的温馨和明媚。当时年幼不懂事,幸好⾝边的人一直偏袒并爱护着。即便是路途之中有免不了的曲折和迂回,他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彼此的兄弟情义。世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虽偶有不如意不顺利,却始终也是美好的。
是夜,月⾊无限好,时有虫鸣不断。夜风在各处飘着,树叶沙沙作响,就像是有人在私语一般。静谧,而且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