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玉女移情泪作诗
孙怀王道:“好诗可以解醒,小弟提议各题一律,以为今⽇有缘相逢纪念,未知两位意下如何?”
德贝勒大大点头,珠儿也响应遵:“此是雅人佳话,小女子何敢蔵拙?只是小女子要出一题目”
孙怀⽟忙问道:“什么题目?姑娘请即示下,小弟无不遵从!”
珠儿道:“一只准集古人的旧句,联成一律。二要隐有园思,不得离题。小女子这题目可使得么?”
德荣孙怀⽟两人哪肯示弱,各个首肯。当下珠儿因不能书写,便等两人各自写好了。再昑诵出来。两人离座稍为构思,便走到案前,取纸笔而写。孙怀王首先写好,却等德贝勒写完,才一同回到前。珠儿伸手接过两张素笺,曼声涌道:“瑞烟轻罩一团舂,工作肌肤冰作神,闲倚屏风笑周岁,不令仙⽝吠刘晨。相思相见知何⽇,倾国倾城不在人,回首可怜歌舞地,行尘不是昔时尘。”
此诗大妙,寄怨深远。有了颜⾐⾜消联,原来由贝勒爷作的。”又展另一绕金源潜。
“金屋装成贮阿娇,酒香红被夜迢迢,流合月暗乘双凤,铜雀舂深锁二乔。自有风流相证果,更无消息到今朝,不如逐件随山去,绿⽔斜通宛转桥。”
此诗怨而不,取譬精当,有宛转深情之致,的确是⾼手。大匠当前,小女子要敛手却步了。”
她的声音,妙曼箱远,两人同时听得微醉。珠儿口中谦逊着,其实腹稿早成,向孙怀⽟深膘一眼,念道:“无限青山散不收,每因风景却生愁,桃花脸薄难蔵泪,桐树心孤易感秋,问苑有旧多附鹤,画屏元睡待牵牛,旁人未必知心事,又抱轻装上王楼!”
孙怀⽟受宠若惊地震动一下,但立刻恢复平静。德贝勒赞道:“少女情怀总是诗,姑娘妙手引丝,可比针神绝技!”
珠儿含情一笑,却见孙怀⽟如老僧枯坐,寂然不置一词,面上不觉微现失望之⾊。其实孙怀⽟更是懊悔,他提议作诗,原本不过是试探珠儿才情,哪知她却一无顾忌,以待传意。
他是个玲瑰通透的公子,岂有不领会之理?但已知德贝勒早有意思,自己即使动心,也不能染指,故此有了懊悔多事之意,暗中打定主意,不于见她。珠儿哪知他的心事,还故意寻些事故问他。
这一会虽然各有心事,却算得甚是融洽,珠儿更对孙怀⽟的捷才妙思,倾心不置。
已经又是晚膳时候,孙怀⽟借口有事,坚要回家,德贝勒苦留不住,只好罢了。孙怀⽟走到房门,一脚又跨出槛外,却忍不住回顾一眼,只见珠儿媚眼凝波,面上流露出幽怨之⾊。他暗中咬牙,连忙走出房外,不自觉地举手一拂,生像要拂掉方才眼中所见的景象。
自从这一次会晤之后,他便不肯再到裕王府去。德贝勒屡屡邀他,甚至说出珠儿想寻他去谈话解闷。可是,孙怀王都坚决地推辞,而且找出种种极为合理的借口,因而德贝勒半点也不明⽩,他是为了这微妙的缘故而不去王府的。
在珠儿的一方面,她是极为敬重德贝勒,可是一来德贝勒已有了福晋,二来他是王族宗室,三则她自己內心像是不能引起那种感情。
炒初具温情楼用的怀宽广,人品劲标。故此在态度上,并无任若何避忌,甚至有点亲呢。要知她识得姹女魂大法,一勇一笑,都有魂落魄之力。当然她无意对德贝勒施展,可是积习难除,有时不觉地用上还不自知。而这一来,可苦了德贝勒,他对她真是无微不至,情深种,已经不能自拔。哪知珠儿却是一片冰心,尽在孙怀王⾝上。
本来,在那个年头,本无所谓自由恋爱的观念,女孩子们从小便被教导要属遵⽇训,她们将自己的情思,尽力地约束住,而且还有一种深蒂固的观念,便是努力去爱那不知生得怎样的丈夫,即使见过面,不合自己心意,也得勉強自己全心全意去爱他。否则,稍涉通思,便是罪恶,自己便会深深自疚,认为是不贞之征。
寻常女子,人了王府,还不是祖上的鱼⾁,任人凌割!可是珠儿本不管这一套,她爱自己所爱的,恨自己所恨的,她敢于选择,而且也有这种权力,此所以她虽非因种族观念而仇视德贝勒,却因具有自由选择的观念和力量,径自爱上了仅见过一面的孙怀⽟。她不会了解孙怀⽟不能爱她的苦衷,那是基于“朋友不可欺”的观念发展而成。
在他,是无论如何也要遏抑住自己的情怀,用一切的方法去忘记她。
错非她具有姹女魂大法魔功,孙怀⽟不过见她一面,此刻早就会让别个姣美婉媚的女子代替了。可是正因她的一正一笑,都别具魔力,孙怀⽟脑中的印象,仍然未曾完全淌越…
德贝勒和孙怀王本是天天盘桓在一起,自从珠儿出现之后,便总得隔个几天才能晤面。
每一次会面,总发觉德贝勒有点消瘦,知道他为了情丝难系,心头受磨折之故,却不敢道破,只能任由事情发展。
约模大半个月光景,这天晚上,孙怀⽟自个儿在寝室中,看了一会书,觉得倦了,正想抛下书上安寝,忽然房门无风自开,他抬眼望时,只见珠儿亭亭⽟立倚在门边。他吃了一惊,以为眼花,忙举手去眼睛。
“孙公子,自从昔⽇一晤,违至今,可还记得小女子么?”尊声娇软,醉人心脾。
他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连忙行礼答道:“媚锶缣焐系蜗桑?落几间,区区幸睹⽟容,焉能忘记!”他的心中却极为惊讶地想道:“德贝勒曾说她最少还要一个月才能起!
但此刻怎能资夜飞降?倒是费人寻思了!”
珠儿嘴微昅,出的道:“公子的话说得好听,其实呢,以公子的儒雅风流,正是何处⾼楼无可醉,谁家红袖不相怜,还认得小女子,倒是奇事!”
孙怀王心中好笑,想道:“你好设由来,怨起我来啦!未免这分了!”口中答道:“姑娘是什么话?区区只因俗务羁⾝,未能拜候请安。但由德贝勒口中,得知姑娘⽟体渐痊愈,私心常待早占勿药…”她眼波飞扬,幽怨滴,低投微叹一声,情态煞是动人。孙怀⽟心头扑扑一跳,不安地凝视着她。两人无言地相对片刻,他努力制伏心头波澜,道:“姑娘来此,贝勒爷可曾知悉?而且,姑娘怎能到此来的?”
珠儿轻轻叹口气,自言自语地道:“贝勒爷…贝勒爷吗?他不会再见到我了…”
言下沉然,如有所失。忽又抬起眼来,晶莹的眼光,生像能够人他心底。⾝躯乏力靠向门柱上,眉尖迈室一下。
孙怀⽟移动一下脚步,想去搀扶她的光景,但终于忍住了。
无言地相对了片刻,孙怀王越发觉得踌躇不安,如芒在背。只见地忽然转面看看门外,随即旋口头,脸上飞起晕红,幽幽地道:“孙公子,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桃花面薄难蔵泪,桐树心孤易感秋。问克有书常附鹤,画屏无题待牵牛…旁人未必知心事,又抱轻装上王铃…”她一边曼声凄楚地念着,一面退出门外去。
孙怀⽟听到是她当⽇集古人句的那首诗,一时听得和想得呆了,铜然站在原处。好一会工夫,但觉语声已收,人影不见,赶快走出门外,只见檐际流星冷落,残月孤零,夜风掠过屋檐,铁马叮当做响,哪还有半丝人影?竟是芳踪已沓…
他不觉失声嗟叹,负手在庭中徘徊波蝶,也不知自家是几时上安联的。
翌⽇,德贝勒匆匆来到,一把拉了孙怀⽟到一旁,焦急道:“怀⽟,珠儿昨夜走了!不知到哪儿去了!咳!昨夜我还跟她谈得好好的,今晨从朝中口府,便不见她踪影了,那使女素秋半点也不知道,真把我急死了!”
孙怀⽟虽然在昨夜估到几分,但没想到她即晚便离开。故此这时听到消息,也不免惊愕一下。当下安慰道:“她会再来找你的,兄长不必焦急!”
德贝勒似是梅恼集,顿⾜道:“你的活太不着边际,她不会再找我了!”
孙怀⽟吃惊地低头瞧看,只见德贝勒脚下的大青砖地,让他一脚踩碎了,他早知德贝勒⾝有武功,却不料是这般功力,当下道:“兄长,你此刻正是当局者,又是关心者,故此发急。你且定下心,想想她有没有什么话暗示去处?”
德贝勒应声道:“哪有什么话?除了知道她名字叫珠儿,其余一点也不知道…啊!对了,前些⽇子,好像听到她说起要返峨嵋,可是又没说下去,我没有追问她…对了,她是返峨嵋去了。但是,她不能走动,昨夜里怎能越屋而飞呢?”
孙怀⽟想了一下,道:“恐怕是有人带走她。”“有人?”德贝勒猛然一惊,道:“我就是怕她被那些混蟹掳走了,你也是这样想么?”
“不会的,若是宮廷侍卫去掳劫,她定会叫嚷或者留下暗号…”
“唉,我心如⿇,什么都不会想了!以我这一⾝本领和宗室贝勒之尊,却无力庇护一个心爱的人。我还拿什么脸面见人,活着有什么意思?”说完话,又是长嗟短叹地埋怨自己。
孙怀⽟忽然觉得愧羞,他仿佛已做下使这位多情的兄长伤心之事。“无论如何,我是负有多少责任的!”他自己告诉自己。
当下他用尽好言,使德贝勒稍稍平静。他的确没有料到这位贵族公子,真是这么一往情深。人生的遇合,实在太奇妙莫测了!尤其是爱情这回事,纵然有若⼲人未曾试过爱情的滋味,因而否定真正爱情的存在,可是他们不过是没有机缘尝试而已,像德贝勒,他短短的二十余年生涯中,不知见过多少美丽聪明的女子,可是那些女子们,就像浮云掠过长空,又如清晨的朝露,刹那间,完全不留痕迹地抹折。
只有这⾝长⽟立的珠儿,从最初的一眼,便使令他全心向她降伏!
有多少颗心会为她而悲伤妒忌间!但她傲然地不屑一顾,飘然远去了。只有孙怀⽟知道,她那纯洁⾼澈的少女之心,也是已经受了伤,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默默地走了!在那一瞬间,她抛弃了⾼做,幽怨地退人暗中…
隔了不久,德贝勒和孙怀⽟,还有小阎罗屈军,带了一名家丁,离开了京都。
他们在万柳庄李府的行踪,前文已经叔过,这也是何以会有铁骑往来,级住他们行踪之故。
三人避开锋头。一直往峨嵋山去,沿途并没有耽搁,到了峨嵋,借大一座千古名山,庙宇元算,山峦广越,却从何处觅起?当天晚上,他们在山麓的报国寺中欧⾜。寺中僧人见他们气派不小,还带有家人都殷勤招待。德贝勒和孙怀⽟两人与诸僧一接谈,便都懒得再理睬。以他们的学问和襟,这些庸俗钱流,如何能人他们眼中。
这报国寺占地极广,为峨嵋有数大庙宇,僧众有数百人之多。他们虽有增于未遇得有道⾼僧,但看众增井井有条,戒律案严,也自生敬仰之心。
上峨嵋瞻拜的香客甚多,宿在报国寺的也甚多,颇觉龙蛇混杂。
小阎罗屈军的江湖经历最富,频瞩两人小心,以免发生事端。一个是清室贝勒,一个是尚书公子,随便损伤了一点,也是件不得了之》。
他们沿途已拟好计划,打算遍山寻访流连,希望侥幸碰到。因为询问是一定没有结果的,一来不知珠儿的姓,二来她是反清复明的人,哪能让人家知道行踪。而且知道的人,也不会告派他们,这希望自然渺茫得很。
且喜一宿无事,翌晨起来,略略进了些素食早点,便齐向峨嵋山上走去。
德贝勒等一行四人,迄通向峨嵋山上进发。那家人是孙怀⽟得力心腹,年纪不过三十左右,极是能⼲,名唤孙安,他背上系着包袱,坠在最后。
他们从后路上山,经伏虎寺、林⽔间而到达清音阁,已是中午时分。沿途不知多少小庙,他们都缓步流盼,又因许多上山或下山的香客,此去彼来,其中不少是妇女,他们不得不留神去看。眼光不住倡向那些女客,倒像是无行的大家弟子。
他们虽说是缓步流盼,可已比一般人走得快许多。那家人孙安气吁吁,努力跟随。倒是后来屈军替他背那包袱,他才勉強跟住。
那清音阁前建有双飞桥,活像一对翼膀,横跨在底下黑龙溪和⽩龙溪两⽔之上。两桥之中,有座飞檐亭阁。门前一副对联“双桥两虹影,万古一牛心。”所谓牛心,便指下游一块形如牛心的巨岩。黑龙溪与⽩龙溪两⽔至此汇合,流瀑飞湍,煞是壮观。
这清音阁中不忌荤腥,四人步⼊佛堂,要了许多酒⾁,杨意大嚼。
邻桌有两个汉子,正在据案大嚼,那装束分明是江湖中人。小阎罗屈军背过面来,眨眨眼睛,示意德孙两人。两位贵家公子,随便打量两眼,看来无什奇特,便不在意。
不久四人都吃毕,步出佛堂,闲跳了好一会。小阎罗屈军轻声诧道:“啊!原来这两人住在此间。”孙德两人都奇怪道:“屈兄何以得知?”屈军道:“我也不过是猜想,那两人吃完,施施然回后堂去,像回后面休息似的,若是朝山香客,不该合前而趋后!”
德荣道:“有一半道理,可是我们管他呢!自己的事要紧。”言罢,首先循路登山。
孙怀⽟其实不想等到珠儿,他早立定主意,即使见到了她,如德荣发现,也不会作声。
他知道那将是十分尴尬的事情,假定珠)L不肯归为贝勒姬妾的话。
一路沿着黑龙山溪旁的道路,经过黑龙江峡,这峡两旁山石笔直制立,约模有七里路长。出了江峡,眼前是极富的树木,山四处常有云雾升起,掩映呼股,使得景物都染上梦幻一般风味。
经过三道桥,又走了五里来路,便到了洪桩坪。
这刻他们宛如处⾝于万绿丛中,他们进庙匆匆一览,里面歇息的香客不多,一目了然,不必耽搁,再往前走,过寿星桥,接着是著名的九十九倒拐,山路迂回曲折,一似走人阵。
到了九老沿,那儿有座寺,名为仙峰寺,据说全峨嵋的寺观,以这仙峰寺的素菜最有名。
依了德贝勒,还要往上走,可是孙怀⽟把他劝住,一来天⾊已暮,二来这儿素菜名气甚大,不可不试。到底歇下了。
那九老沿在庙后,德贝勒要去一探究竟。孙怀⽟笑道:“兄长你也太急了,这洞口中无数香客,扣火把去探洞,谁肯蔵在那里,受这些凡夫尽妇打扰,依小弟看来,大可省点气力。”
德贝勒听了,知道有道理,可是仍不息心!自己去向和尚计支火把,绕到庙后,人洞探看。
不久,他便无精打采地回来,孙怀⽟等知他一无所得,也不问他。
翌晨,越过钻天坡、洗象地过大乘寺到⽩云庵。这儿便是有名的“天花法雨”地带,一片雾气蒙,雾中⽔粒特别大,传说是普贤菩萨所降的法雨。
到了雷洞坪,沿路云雾凝厚,路旁怪村古藤,形状突兀,在雾气中倏忽出没。一旁有雷神庙,前面一块噤声碑,据说从此处经过,噤止出声,否则雷神震怒,大雨即降。虽然无稽,却是极验。
一边乃是不知多深的悬崖,幸而崖边长満了厚密的树丛,等闲看不到竟是这么可怖。绕崖茁生的树丛,偶有缺口,⽩云腾腾涌上,又把缺口补住,的确是奇观。
过接引欧、七星坡,到天门石,这便是峨嵋金顶的门户,进了天门,那金顶竟是宽广元比的平地,金顶正殿屹立眼前。
四人人殿随意瞻仰一番,这里是峨嵋绝顶,山风寒劲,吹人飞。再出殿外,四下遥望,但见千山万壑,绵延天边,每一处峰顶,都有⽩云线绕,生像神仙所居之境,令人襟一清。
大雪山尖峰,⾼出群峰之上,直刺⼊天际,煞是奇观,一个和尚告诉他们,殿后还有观光台,那儿是舍⾝岩,景象更妙。当下国人径穿过正殿,爬上舍⾝岩,纵目遥观,脚下百十丈处,⽩云如海,远延千里,云涛起伏不定,此涌彼伏,太光照在上面,缤纷灿烂,的确是天下妙景。
当晚他们在这金顶正殿歇息,德贝勒大失望,意气沮丧。孙怀⽟和屈军却是中怀俱畅,逸兴道飞。
晚上,他们由和尚指点,到舍⾝岩去看神灯。这时,天地乌暗,山风怒吼,孙怀⽟和那家人大有寒意,勉強支撑住。
但见岩下广阔如海的空间中,千百团青绿萤光,飞舞流转,最小的也有酒杯大小,飘忽上下,忽隐忽现。有好些飞近人来,大约在三五丈左右,便倏然熄灭,他们目瞪口呆,流连许久。
次⽇,便待下山,但德贝勒觉着千里迢迢,空人宝山,心中觉得不服,便留下孙怀⽟的家人孙安,教他在金顶等候,自与孙屈两人,同到金顶后群山访寻。这一面因为山路陡绝,毒蛇猛兽,出没无常,故连本地的人也不敢去。他们问不到路径,便瞎撞一气,到底连金顶别院也见不到,如何能碰到珠儿?
从上山那晚算起,回到山的清音阁,共费了五⽇工夫。他们午后已过了清音阁,这时,他们是绕小径下山,一路云⾕林峦,侧耳凝听,后面并肩而行的德贝勒和孙怀⽟,不噤一齐止步。德贝勒功力不亚于屈军,也隐约听到异声。
当下命家人孙安,先行下山,在报国寺等候。三人便循声走出。
渐渐走近,那声音清晰传来,却是打杀喝骂之声。
德贝勒道:“这几名山胜地,怎会有杀代之声?我们且去看个究竟。”
小阎罗屈军轻声道:“怎么,那两人果然是守候在此,等待仇家上山,只不知被围的是什么人?看那三个保护的人的⾐服,却像是护院武师之类。奇怪的是区区护院武师,本领倒是不弱,尤其那使钢鞭的,如果单打独斗,对方两个头儿,怕还要稍逊一点儿哩!”
德贝勒道:“中间那少年真没用,把保护他的人都拖累住啦!”
只听围攻的人中,有人大吼道:“老四,手下狠一点,别让那万恶小贼逃窜。吠,无知小辈,你家老子是要定这小贼的狗命,连你们也得陪上啦!”话声吼叫中,手中扑刀舞得更为厉害,舍命进扑。
三个抗拒的人中,一个忽然哎地失声大号,右臂已让那怒吼汉子斩下,当心又加上一脚,仆翻地上,鲜⾎直噴。这一来守势更细,使钢鞭那人⾝手不弱,而且对阵争战的经验似乎也不少,这刻毫不慌。手中一支钢鞭,盘打起呼呼风声,更见严密无懈。他是索跨在那少年⾝上,一支钢鞭,上菗下扫,毫无破绽。
另外那人似乎胆怯,慌地所几刀,一股猛劲冲出包围,落荒而走。包围的人让他自去,并不追赶。于是草地中变成七攻一的局势。而且那人还得保护腿下的人,不能移动半步,这差事可苦了。
只招架了片刻,他的脚步屡屡浮动,这是因为招式练了,有时不觉要跨步拧⾝,故此脚下常常想移动。地下那华服少年,蟋伏一团,已不成样子,忽然惊oq一声,伸手抱住使钢鞭那人的脚肚子。敢情他是怕这人也离他逃走,故此情急抱住那人的小腿。
孙怀王义愤填膺,忘了自己究有多大本领,首先伏用力一审,扑下草地,大呼道:
“以众凌寡,算什么好汉,本公子来也!”⾚手空拳,径奔战团。
小阎罗屈军一把没揪住他,叫了一声,急忙纵出来,疾追孙怀⽟。
孙怀王比他早到了一步,见七人之中有两人提刀回⾝急溯,一面喝骂道:“杀不完的狗腿,留下脑袋!”刀风疾急,一所头颈,一削双⾜。
孙怀⽟素来练的是盘弓走马,准备阵前杀敌冲锋,大显威风的本领。两膀力气倒是极硬。但对这种拳脚小巧功夫,却是平常。当下一个猛劲,扬臂腾⾝,上夺敌刀,下避敌袭。
那两人大叱连声,刀势疾变,盘削顶,两下夹攻,孙怀⽟吃一惊,猛然一拳掏出。可是人家的刀长,自己拳脚却短,这一拳等于虚打,眼看刀光临体,⾎染草坪。后面屈军已如一阵风般转在他⾝前,双臂齐起,使出金刚散手中“旋风扫叶”之式,弯指如推,一手斜敲刀⾝,一手疾抓拦砍来敌人手腕。
⾼手发招,间不容发,恰到好处地解破了孙怀⽟杀⾝之厄。那两人哪知这矮子意是以金刚散手驰名武林的小阎罗,撤招不及,当地一响,那头所下的汉子,手中刀如被人拿大铁锤砸正着,虎口立刻裂开,刀也脫手飞去。另外那人则“哟”地一叫,持刀手腕,已被敌人张指抓住,但觉如被钢捏着,骨头碎裂,痛彻心脾。
这原是眨眼间之事,屈军练就的都是阎罗王召见的重手法,只见他已化为“钟鼓齐鸣”
之式掌风分两处卷起,两名攻袭孙怀⽟的大汉,各个惨降一声,已让他打碎骨,心肺糜烂而死。两个⾝躯,横飞出丈许方才落地。可见小阎罗屈军手法之重,实是惊人。
两个死的,都不是围攻七人中的好手,这刻有人一声断喝,又分出两人来,一个是被唤作老四的好手,使一支虎尾三截,另一个使的是单刀。
他们见同惨死得这么快,那老四眼睛都红了,抖起三截,呼地斜砸下去。另一个则似乎胆怯,⾝形室了一下,才寻隙猢去。
小阎罗屈军杀戒已破,雄心顿起,纵声长笑,惺骼如巨钟忽鸣,山⾕相应。脚下纹丝不动,两臂作势,神态威猛,三截挟着风声,快要砸在脖子上,只见他忽然卸肩沉⾝,使出“将军解甲”之式,那三截尖擦耳朵而过。
老四真非庸手,不等招式用老,猛然撤回,另一头已顺势疾,点向膛。另外那汉子的单刀比他的变招快一步,拥向小阎罗屈军肋下。
屈军脚下依然纹风不动,稳如磐石。微一侧⾝,张臂一挟,正好将单刀挟在助下。那人吃一惊,情急用力一拨,正如蟀螃撼树,半丝也没动,急忙撒手后退。
这当儿虎尾也似的尖,当点到,他连忙侧⾝,伸手一捞,老田已腕上一错劲,开尖,竟自捞个空。小阎罗屈军摔掉助下的单刀,张臂如鹰,向老四扑去,口中嚷着:“好家伙,真有两下子,再接我这一下…”
话声中,施展开金刚散手,掌凤山呼急响,一连三掌,把老四打得退开一旁。
另外那个捡起单刀,不理孙怀⽟,急急扑向屈军,为同助力,小阎罗屈军做一凝步,修然掉转⾝躯,面瞑目大叱一声。那人吓了一大跳,倒退不迭,手中刚捡起的单刀又掉在地上。
孙怀⽟心神一定,连忙退开一边,却见德贝勒也从石后现⾝,走过来,两人站在一起。
孙怀⽟道:“你看!屈兄一人已绰有余裕啦!”
德贝勒轻轻笑道:“你鲁莽得可以,连千金之子,生不垂堂的道理也给忘了。”他歇了一下,又道:“屈兄的轻功较差,否则你也不必受惊!”言下大有如果是他德贝勒,早就赶在他头里之意。
孙怀⽟不以为然地道:“屈兄的轻功不弱了,你看他的⾝形多快德贝勒道:“这样旋⾝挪步,不算是轻功。
轻功讲究冲刺之快,与及跳弹之⾼。到了妙处,能够在空中盘旋而下,方是上乘⾝手。
屈兄的外功奇佳绝妙,但轻功则不敢恭维了!”
孙怀⽟恍然地瞧着届军,这时,他乃是一敌三。另外那使钢鞭的对手只剩下两人,神情轻松得多,可是被脚下那个少年拖住⾜踝,施展不开鞭法,兀是守多攻少,勉力招架而已。
小阎罗屈军逗弄敌手好一会,那老四红了眼睛,拼命进扑,如逢不戴之仇。屈军怒叱道:“老爷手下留情,你这厮还不知进退,敢是我死?”
口中说着话,双手毫不在意地开两柄单刀。老四乘这空隙,尾一挑,从下卷进。
届军错步闪开,顺手骄指敲他曲池⽳。老四左手,忽地横扫,竟是拼着受伤,与他拼命招数。小阎罗屈军火气上腾,心中电光火石般一忖:“老爷是何等人物,会教你拼命得手?你这厮是不要命啦!”
只见他一手捞,一手改敲为拍,底下飞起一脚,同时之间,发出三招。
老四狂吼一声,腹处被他以大碑手掌力去个正着,那支三截也被他夺去。另外一个汉子的单刀也被他踢飞。只见老四⾝形平平后飞丈许“噗通”掉在地上,再也不会动弹。
剩下一个还有单刀在手的,哪敢进招,呼啸一声,抹头就走。那边猛攻的两人,也自望见这边的情形,只听那使朴刀的惨历大叫一声,抹头就逃。其余两人自然不甘落后,跟着飞审,刹时间走个一⼲二净。但草坪上却有四具尸体,或仰或仆,动也不动。
小阎罗屈军傲然长笑,声震山⾕。德贝勒和孙怀⽟走过去,德贝勒也是大笑道:“屈兄技蔵已久,今⽇可打个痛快了!”屈军道:“区区鼠辈,何⾜道哉!”三人不噤相与大笑。
那使钢鞭的人,扶起地下的华服少年,走过这边来,弯为礼,说道:“多豪几位仗义,赶走贼,在下感不尽。
这位是湖广总督梁大人的公子宮讳士伦。在下徐元盛敢问各位贵姓⾼名!”
三人见那徐元盛,年纪已届中年,相貌端正,言词疏朗,不肯怠慢,各自还施一礼,通了姓名。其中除德贝勒乃是用金瑞的假名外,其余两人都以真姓名相通。
不过他们都没甚理睬那华服少年,在他们眼中,湖广总督也不算什么,何况他的脓包儿子。
湖广总督公子梁士伦哆嚷道:“徐师傅,我们回去吧,不上峨嵋山了…”
徐元盛这时无暇回答,自个儿松开扶住他的手,弯去细察那断臂的武师。只见他前⾐服已碎,露出一块黑⾊脚印。恍然起立道:“陈师⽗已丧命在那贼子脚下,哼,这些骷髅好歹毒,’竟穿上钢底剑靴…”
德贝勒三班都诧一声,德贝勒道:“骷髅不就是十余年来,在黔贵出没的盗么?”
徐元盛点头道:“正是,他们为首五人,彼此以排行称呼而不名,这次只有两个首领现⾝,一是二老,一是老四,禀赋凶狠,奋不顾⾝。刚才的情形,料各位恩公也看到了!梁公子也不自知几时得罪?他们,听他们的语气,好像曾伤了他们手下徒之故”
德贝勒忙过:“徐兄技艺超妙,应是江湖名手,彼此不必客气,以后莫再称以恩公——”
孙怀王也重申此意,徐元盛只好应允了。谈了片刻,三人便要别去。梁士伦急声叫道:
“三位好汉且慢,敢问三位要往何处?”
德贝勒道:“我等下山,未知公子有何见教!”
梁士伦忙扯徐元盛道:“徐师傅,我们赶快一道下山,就和三位先生同行!”
徐元盛自无不可之理,不过觉得尸⾝就这样摆着不大好,便道:“那么可否请三位见台稍等片刻,在下将这些尸体埋好,再一同下山如何?”
三人同时首肯了,徐元盛连忙去拾一把单刀,往林中掘地,屈军也去帮忙。剩下德贝勒和孙怀⽟,便和梁士伦攀谈起来。
梁士伦首先展询邦族,他们当然不会据实作答,胡捏说是先世在京城业贾,这次来峨嵋朝山还愿,结伴同行。至于那屈军,则是一位老拳师之后,家传武艺,甚是了得,和他们均是好友,拉了一道作伴等等。
那公子一听家世,没甚来头,言语间便有些生硬,隐隐有摆出总督公子的架子之意。不过,他还怕路上盗寻仇,想邀他们作伴,故此未敢露出原形。
彼此不着边际地换几句话后,德贝勒和孙怀⽟心中好笑,又觉此人相貌虽是俊秀,却是言语乏味,举止可憎,便做得搭扯。
不久,徐元盛和屈军两人已挖了一个大⽳,便出来把尸首抬进林中。又是一会儿工夫,已经埋好。这草地上,只有鲜⾎一滩,表示出曾经发生过一场生死厮斗。
五人一同下山,徐元盛历风尘,阅人甚多,见德贝勒和孙怀下两人一种⾼贵气度自然流露,知道不是等闲人物,尤其对孙怀⽟极为感念,因为方才孙怀⽟冲出来,手脚施展,便显出武艺平常。正因如此,更显得那胆⾊和热肠之处。故此他对这三人,言词间甚为敬重,而他见识又广,江湖的事,无所不知,使他们三人,都对他起了莫大好感。
晚上,一同欧在报国寺,徐元盛菗空告诉梁士伦说,千万不要得罪他们,等回到梁大人辖境之內再算,否则难保意外。这是徐元盛知道这位公子的脾气架子甚大,怕得罪了有思于自己的三人,彼此难过,故此吓他一下。
梁士伦脾气再大,但已是从刀口中钻过的人,哪有不怕之理,便听从地低心结纳三人。
晚上,梁士伦和小阎罗屈军房同,这是因为梁士伦认定屈军武艺⾼強,⾜够保护自己,而且屈军內里虽极刚強,但外表看来十分随和,故此一路梁士伦尽力和他搭扯,居然温得不错模样,于是晚上他便坚持要跟屈军房同,屈军无奈答应了。
徐元盛过来德贝勒和孙怀⽟的房中,灯下倾谈,说过许多江湖事之后,孙怀⽟熬不住问道:“徐兄⾝手不凡,小弟冒昧请问,何以兄台会投⾝总督府,当起武师呢?其实,在江湖保保嫖,不是很好么?”
“咳,孙兄有所不知!”他道:“在下实是无颜在关治立⾜,故此投到湖广总督大人处”
德孙两人都诧异望着他,付想他必有隐痛,只听他道:“实不相瞒,在下在江湖也薄有虚名,人送外号为银校,这是因为在下擅用这种暗器之故。几个月前,在下去贺西凉派宗主移山手扶夏辰铁老前辈的七十大寿,哪知碧山玄教主鬼⺟,派遣座下弟子一风三鬼中的一风到来惹事。在下和好多武林朋友,哪能袖手旁观?接线报追踪,哪知错认了人,平空钻出一个名叫石轩中的少年,吃他一个照面,便踩了一脚。
“两位兄台要知那石轩中当时全无声名,甚至师承来历也不知!而在下虽非快客好手,却也薄有声名,这跟斗如何栽得起?那石轩中真不含糊,撤出青冥剑这剑的来历,在下后来才晓得是烂蝈镇山之宝一一那时,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的关门爱徒仙人剑秦重在场,便下场动手。石轩中十招之內,要素重撒剑,果然在第十招,将秦重的宝剑打飞。素重少年气做,立刻走了,声明不回碧螺岛。在下一看不得了,便与关洛名嫖头双我将李照神手常公仲三人,合战石轩中,久未得手。忽然那⽩凤出现,施展金针绝技,把李照钉死,在下和神手常公仲也吃了大亏。眼看他们两个小伙子扬长走了。在下自觉无颜再耽在关洛,适好那架公子厚礼聘请武师,在下便投⾝督辕,聊作一技之寄,其实并非夙愿。
“后来听说石轩中草创力战玄教主鬼⺟,有天地变⾊,鬼神号泣之成。虽然究竟鬼⺟奇功盖天下,终于把他退下悬崖而死,但已⾜以轰动江湖,为近年武林第一大事。在下如知他有这等功力,也不必愧羞达开了!”
一席话,将德贝勒孙怀⽟两人听个目瞪口呆,神魂飞越。孙怀⽟急急问道:“那石轩中生得什么模样?他的到法怎样厉害法?他既是和鬼⺟的弟子⽩凤同道,后业又为什么会和鬼⺟手呢?”
徐元盛道:“这石轩中长得甚使,面⽩如⽟,年纪看来不过是十八九之间而已。他的剑法,在下从未曾见人使过,极是奇特,兄台请想,那碧螺剑法称为天下无双,但仙人剑秦重被他在十招之內,挑剑出手,可想面临而知!他的青冥剑虽然锋利,能削任何兵器,但他的招式,却少见削断人家兵刀的,这是因为武林中讲究一招一式,乘虚蹈隙,使敌人不得不败,败得也心服,仅凭削断兵器而占胜,教谁人肯服?这又可想他是真才实学。至于他何以和鬼⺟手,这一层在下便不知了!”
两人恍格在眼前现出一个手持宝剑的俊俏少年的影子来,不胜神往,恨不得当时能够结到。德贝勒问道:“那青冥剑既是石杯中的,那么为什么不是一齐飞坠悬崖呢?”
徐元盛微讶道:“原来金兄也知此剑尚在人间?这剑不知怎样会落在火孤崔伟前辈手上,而后来崔老前辈被人暗算,命丧荒山”
他庒低声音道:“听说是大內好手杀人抢剑!现在那剑怕是落在大內噤官之中!”
德贝勒暗中忖道:“江湖人的耳朵真长,知道此剑在大內中。
我本不知此剑如何得来,原来有这段故事!”口中便道:“小弟也是听闻此剑在京城,却不知內情,幸得徐见指教!”
徐元盛忙道:“金见说哪里话,在下途听之词,未⾜为信!”
孙怀⽟寻笔找纸,录下地址,给徐元盛,道:“徐兄慡朗豪气,小弟正是钦仰,异口徐见到京去,务请使道赐教,小弟等自当略尽地主之谊…”他说得十分恳挚,徐元盛更是感,遂将地址慎重蔵好。
当晚,徐元盛回房安欧之后,德贝勒和孙怀⽟两人,尽是以石轩中为话题。德贝勒本来心情郁郁,此刻暂时忘却心事,⾼谈阔论,两人都极憾无缘与石轩中相识。
孙怀王道:“小弟如能见到他,一定要好好他一下,还要结拜为兄弟…,,德贝勒道:“此意我也赞成,真是太可惜,我们正是缘俚一面外面山风吹掠,发出一片涛声,钟磐清越之声,时时随风飘送进来。
四山已寂,夜幕遍笼大地,整座峨嵋名山,已沉没在夜⾊之中!秀绵连的群峰,清丽的树林,绕山如带的⽩云,还有鸟啼猿啸,此时都安静地蔵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天明。
寺外一条颀长的人影,悄然坠棵,不时仰空微微叹息,像是古代的精灵,怀着无限的幽情,夜半悄悄地出现,用轻微的叹息,传向天空远处…
这突兀而来的人影,正是清海生波的珠儿,她踌躇了好一会,悄然步人寺內,折到席间,只见一间客房灯光外露。
借大一座丛林,这时所有僧众都休息了,悄无人声。因此那客房中低低的语声,可以在外面听到。
珠儿徐徐走到房门外,屏息鹤立不动。
房间內飘送出悉的声音,使她的心猛然地跳动起来:“…
时间不早啦,兄长你别多想啦,还是暂且抛开心事,好好睡一觉为是…”
原是孙怀⽟的声音。
“唉!抛开心中…真是谈何容易,你未曾经历过这种事情,不会知道其中滋味。有一天,你那千桥百媚的夫人不理睬你,那时你才能体会这种苦味!”
孙怀王慡朗地笑起来,道:“小弟未曾担忧过这种事情,倒劳兄长代为想及了。小弟虽未与她谈过话,但看她的样子,相信十分贤淑,情温柔,恐怕不可能发生豁反目之事…”
“我敢认为你说的不错,咦…外面好像有人”房门倏然大张,出来的灯光,照亮了长廊。德贝勒已极迅疾地纵出房外,翘首四望。
孙怀⽟也跟着走出来,口中轻声道:“可曾看见人么,…”
德贝勒回转⾝躯,灯光正好照在他面上,眉宇间郁结着偶然之⾊,眼光中却露出狐疑的光芒,向孙怀⽟摇头摇,道:“没有!半丝人影也瞧不见,难道是我精神恍格所致?我明明听到脚尖擦地之声呀!”
两人一同转⾝人房,德贝勒坐在榻上,垂首无语。孙怀⽟见他并无固之意,便不再劝他休息,故意找些闲话来说。过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个主意,便道:“兄长,我们答应在钟灵兄成婚时,赶到万柳庄贺喜。但⽇子还多着,我们不如绕经湖湘,一来散心解闷,二来看看那梁总督究竟政绩如何…”
德贝勒道:“随便你怎样想,我不反对。从那姓梁的宝贝看来,他老子的⾼明必定有限,关于此点,哪用亲临访察才知道”
“话不是这样说,哪姓梁的虽然脓包庸俗,可是居然会惹到骷髅的报复,恐怕是他⽗亲为官严明,以致开罪了这种盗帮之故,徐兄说这姓梁的是为⺟亲朝峨嵋还愿,总算有孝心…’”
“以我的意见,与其说去访查梁总督的政绩,不如说多些时间可与徐兄结纳亲近!他这人果真值得一。”
他们的去向,便这样决定下来。
但在寺外黝暗荒凉的山径上,珠儿正孤独地闯路而行。她的耳畔还索回着房中两人的对话,间歇地仿佛响起孙怀⽟慡朗得意的笑声!她记得当孙怀⽟说出品评他的夫人情温柔的话时,她噤不住⾝形摇晃一下,生像给谁猛然地揷上一拳似的,脚下不觉发出声息来。
清冷的夜风,面吹来,但不能把她的痴吹醒。这当儿,她好像是造世立独,一元窒碍,脑子中空空洞洞,任什么都没有。一忽儿又觉得満怀委屈,想尽情大哭一番,但为什么要哭呢?她自个儿也不大清楚,只模糊地感到命运的不公,她被捉弄了的惭恨,无法填补的空虚…他依然落寞地走着,没有笑也没有叹息⾚子的面容浮现出来,他的眼中流露出怜悯慈祥的光芒。那天晚上,⾚子忽然在德贝勒房中现⾝,把她静静地背走了。
据⾚子说,他乃是数度夜人噤宮。从诸葛太真他们私下议论的活风中,发觉裕王府的溪跷,许多天来很溪跷,所以他一径细细寻察,果然被他发现了实真下落,那时他还开玩笑地说,许多天来得不到她的消息踪迹,几乎要怀疑他在禅定中,用心灵感应的方法而认为她并无意外的判断。
他已知德贝勒对她的意思,故此当她大胆地要求带她去跟孙怀王道别时。这位佛法深微的⾼僧,立刻发觉此中消息。
那天晚上珠儿倚在门边,恋恋不舍,老和尚在外面轻轻嘘一声,示意她应当流勇退,她扭头看老和尚的影子一眼,无奈地离开了。
⾚子施展开缩地成寸的无上功夫,夜一之间,把她背到皖山的最⾼峰天柱峰上。
原来那几乃是当年⾚子皈依佛门,随乌木禅师驻锡于此,后来⾚子建了一座庙宇,名为乌木禅院。乌木禅师早已寂灭西去,一直是他自己主持,摔院中有二十余僧众,其中颇有奇人。后来⾚子往金顶闭关,寺务便给持戒精严、佛理深微的一大师。直到⾚子了却苗疆旧约,在峨嵋停留不久,口到天柱峰来,当晚一觉大师便寂灭归去。于是禅院一切事务又得由⾚子主理。
到⾚子正式替滇边大盗苍背狼关平落发剃度,将自己那件前染有拳头大一块⾎迹的僧袍,赐给关平,并赐名⾎印,从此继承⾐体。数年后,⾎印已任乌本禅院住持,一于僧众都尊称为⾎印样师。⾚子过百遇龄,退居后院,不间寺务。
⾚子禅机莫测,一⽇忽命⾎印禅师外出,归来时,带口发项俱⽩的崔伟。
他细看崔伟形状,口中轻涌佛号,连忙延请寺中另一位⾼僧提婆上人,香崔伟施救。那位提婆上人,擅以金针刺⽳,起死回生,方今天下,无出其右。
火狐崔伟乃受红亭敌人所伤,本是必死之症,幸而遇上提婆上人,当下救活了命,不过武功已失,不能再奔走江湖仗义伸手,管天下人是非了。
司弟加夫妇已到了乌本禅院,奉持在火狐崔伟左右。见珠儿归来,⾝负內伤倒不忧心,只有十分喜。因为提婆上人尚且能替崔伟起死回生,珠儿的內伤,当可无碍。
到珠儿伤痊愈之后,元垢便排她返峨嵋,暂住在金顶别院,⺟亲棠便是在隔峰的苦庵,相匹很近。
他们全知道珠儿的心事,不过都诈为不知,珠儿还以为只有⾚子才知道哩。直到德贝勒孙怀⽟等在峨嵋后山闯,立刻让她发觉了。她当时竭力抑住自己,不肯现⾝去相见,这个决定,连她自家也不能解释。但到他们欧在山下的报国寺时,这将是他们在峨嵋的最后一晚,故此她终于忍耐不住,悄然下山,来到报国寺。谁知在房门外,听到孙怀⽟竟有室,而且那种口吻,宛似十分爱惜,使她立似迅雷贯顶,们然退走。她的轻功十分佳妙,故此在刹那间,已出了寺外,德贝勒闻声出来时,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却经说投宿报国寺的一⼲人,翌⽇早晨,使整装出发,孙德两人暗地告知屈军,说是要往湖湘一游,屈军立刻皱眉道:“昨夜里那梁的小子单词厚礼,苦苦请我做他家的护院,我好不容易哄开话题。现在你们游兴又发,可苦了我要与他周旋!”
却噤不住德孙两人意决,屈军只好听从。当下孙怀⽟向梁士伦道:“梁公子,小弟等意经湖北,过武昌,一游闻名天下的⻩鹤楼,才回京师一”
梁士伦喜道:“好极了,我们正好同路,我也要到武昌去。一人湖北,便是家⽗信境,各位可以随便游玩,都有我哩!”
德贝勒心中好笑,却说道:“如此有讲公子关照,以公子声名,想必可以快意畅游了!”
梁士伦受了一顶⾼帽,得意道:“这个不是我夸口,三位在湖湘随便怎样,保管没有人敢哼半声。哼!若非我知昨⽇的骷髅,不是本省盗帮,明儿告诉抚台一声,这峨嵋知县便有得他受了!”
徐元盛见他少年气做,不知天⾼地厚,神⾊张狂,怕惹起三人反感,忙揷嘴道:“三位兄台既动游兴,在下也可在路上多得教益,喜之实甚。到武昌时,梁公子必会尽地主之谊,请各位一览当地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