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疗伤
万家愁道:“用不着试啦,何必蹋糟东西。”
吴芷玲哀求地道:“万大哥,我的药当真灵效无比,你就试一试吧。好不好?”
万家愁感到拗她不过,终于点头答应了。
吴芷伶登时笑容満面,十分开心。
她拿起药瓶,凑近一点,欣然遭:“先让我瞧瞧伤口…”
万家愁道:“等一下,这套猿⽪…”
吴芷玲道:“要不要我帮忙?”
她瞧来瞧去,都找不出猿⽪接之处,因此不晓得该怎样帮忙他脫掉。
万家愁道:“那就有烦你把我的⾐物拿来。”
他指指对面洞壁右上方,又道:“搬开那块五头,有一个包袱吴芷玲讶道:“你的包袱么?你几时蔵在那儿的?”
她没有浪费时间,一边问一边起⾝行去,但见在距地面五六尺的壁间,那儿有一道凹槽。
她试着推凹槽中的一块五头,果然推开了。
这方石头堵住一个径尺的洞⽳,她伸手揪出一个蓝⾊包袱,迅即提到他面前。
万家愁用耝大的⽑茸茸的双手,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有贴⾝的內⾐,一套深蓝⾊短外⾐,鞋袜等物一应俱全,还有几封银子。
此外另有一个制作精致的小⾰囊,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甚是鼓満。
“你还没来此之前,我已经住在这里了。”
万家愁道:“如果我不是有事离开了好几天,你老早就被我骇跑,哪能住进来。”
吴芷玲道:“这话甚是。但我找到这儿的时候,洞口没有一点遮拦,也没有被人居住过的痕迹。”
“我一向不留下痕迹,好在也没有野兽敢闯进来。”
吴立玲想起他能随手拗断碗口耝的木头,对他这话完全相信,便点点头。
只听万家愁又道:“但我做梦也想不到被人占据了我的居处,而且还是个女的。”
吴芷玲目光转到他肩上的伤口,随口道:“将来说不定还有别的人找到这儿来…”
万家愁眼中出凌厉的光芒,冷冷道:“你何以知道会有人来?”
他估计随手一掌,定可把这少女立毙当场,就算有人现⾝抢救也来不及。
吴芷玲仍然在瞧他的伤口,一面应道:“那些恶贼们一个比一个厉害.说不定会搜到这儿来。”
“什么恶贼?”
他口气和缓一了许多,因为他的仇家对头诚然厉害,却不能加以“恶贼”之名。
“他们帮施敬德的忙,专做坏事。”
她曾经提施敬德之名,乃是她的杀⽗仇人。
“原来如此,哼,若是有人找到此地,休想活着离开。”
“不行,不行。”
吴芷玲连连头摇。“他们个个武功強绝一时,不是普通的武林人物。我们最好躲得远远的,别让他们找到。”
万家愁道:“他们的武功怎样⾼明法?”
吴芷玲抬眼打量他一下,道:“他们其中有些练功数十年,內外兼修,厉害得不得了…”
要知內功之道,除了天资颖悟之外,定须讲究火候,修练年限越长,功行越深。
而这等內家最⾼手擅长对付的是天生有几斤蛮力之人。
像万家愁这种力大无穷之人,虽然可以力搏狮虎,可是终究年事尚轻,碰上数十年精修苦练的內家⾼手,正好遇上了克星。
这是武学上颠扑不破之理,万家愁自然懂得。道:“原来如此,只不知他们在江湖上有没有名气?”
吴芷玲道:“有些很有名,但也有些罕得在江湖走动,所以没有名气。”
万家愁大感趣兴,道:“哪一天若是有机会碰上,我倒要看看当今武林中还有些何许人物!”
他说得虽是平淡,语意却豪雄之极。
大有睥睨当世目无余子之概。
吴芷玲秀丽的脸上泛起优⾊,轻轻道:“你最好别招惹他们,先把伤养好了再说。”
万家愁听她提及伤势,登时大大怈气,不觉叹一口气,道:“你说得也是。”
吴芷玲道:“那么你快把猿⽪脫掉,我好敷药。”
万家愁道:“我试一试看。”
吴芷玲道:“万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家愁道:“这套猿⽪可不容易脫掉。”
“是不是要设法割开?会不会割伤你自己?”
她直到现在为止,还瞧不出猿⽪接之处,所以猜想要拿刀子割)于。
万家愁道:“用刀子割得开就好啦。不信你用剑所一下看。”
吴芷玲当然不肯试,万一砍伤了他如何是好。
当下问道:“那么你肩上的伤势呢?不是被剑刺伤的么?”
万家愁道:“那又不同,因为这个用剑刺伤我的,他的剑术天下无双。”
他缓缓抬起左臂,露出胁下部位,又适:“你瞧,这边也有伤势。”
他胁下的长⽑已被沁出的⾎凝结成一块,看来伤势之严重,不下于肩上那一处创伤。
吴芷玲大惊道:“这儿被什么兵刃所伤的?现在痛不痛?”
万家愁道:“那是一种奇怪的兵刃,道士常用的拂尘你见过吧?就是这件东西。”
吴芷玲惑不解,问道:“那柄拂尘一定有些古怪,平时能不能用来拂去蚊纳蝇虫呢?”
万家愁道:“当然可以,虽然尘尾是用银丝编扎的,可是跟一般的挑尘一样。”
吴芷玲寻思一下,才道:“既是软物,如何刺得穿你这件猿⽪?”
万家愁道:“因为这人也是天下无双的⾼手。”
这话说来简单,却不易令人置信。
吴芷玲道:“那么你碰上的对手,都是天下无双的⾼手了?”
万家愁点点头,眉宇间不噤泛起郁郁之⾊。
他并不是害怕对头厉害,而是想到这些人武功虽⾼,终究跳不出“生老病死”的铁则。
他们目下年纪老迈,还能活上多久?
吴芷玲沉昑片刻,突然提⾼声音,道:“你可曾听过两绝剑吴骧这个名字?”
万家愁不假思索道:“听过,他在关洛一带很有名。”
吴芷玲又问道:“只不知用剑刺伤你的那个人;剑术造诣比起两绝剑吴骧如何?”
万家愁微微一笑,但笑容却含有傲然之⾊,道:“伤我之人,天下无双。”
这两句话已不啻说两绝剑吴骧比不上伤他之人。
吴芷玲道:“万大哥,你从前会过吴骧没有?”
万家愁道:“没有.但听说他出手发剑,无影无声,故此有两绝之称。”
他停歇一下,又道:“这位两绝剑吴骧是关洛道上有名的剑客,想来必有真才实学无疑。但若是专心刻意讲究无影无声这两点,便终归流于下乘。故此我知道他远远比不上伤我之人,”
吴芷玲不噤怔住,歇了一会,才道:“对,对,他一直都讲究剑式发出无影无声…”
她忽然露出悲伤神⾊,自个地陷⼊沉思中。
万家愁已经猜得出两绝剑吴骧与她的关系了,见她凄然寻思,便不打扰她。
当下微微瞑目,调息运功。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芷玲轻轻啊了一声,用手背擦拭脸上的泪痕,一面道:“我竟忘了替你敷药的事,很对不起…”
万家愁睁眼道:“敷不敷药不大要紧,倒是这一袭猿⽪须得脫掉。只不知脫掉脫不掉。”
吴芷玲讶道:“能够穿上,一定可以脫掉,难道猿⽪另有古怪?”
万家愁道:“平时穿脫没有什么困难,但现下我受了伤,便难说了。”
他向洞口望去,此时仍是沉沉黑夜,山风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吴芷伶催他道:“敷了药总比不敷的好。”
万家愁道:“好,我且试一试。请你背转⽇子,等我换上⾐服你才可回头。”
原来他刚才望向洞口,敢情有意叫她出去暂避,但外面风大黑暗,所以改变了主意。
吴芷玲连忙应了,回到⼲草铺卜,面向洞壁而坐。
不一会工夫,只听万家愁那边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劈劈啪啪之声。
她一听而知是骨节屈曲时的声响,心中大奇,想道:脫掉这套猿⽪还要施展功夫的么?
接着听到万家愁的气声,似是正在做着一件十分吃力之事,以至疲累得连连气。
在气声中,偶尔夹杂着低低的负痛哼声。
这一点倒是可以猜想得出那一定是脫下猿⽪之时,刮碰伤口,所以十分疼痛。那万家愁的气声一直没有停止,而且听起来越发急促耝沉。
吴芷玲初时不过感到奇怪而已,但等了这么老大一会工夫,不但猿⽪未脫好,巨而息越急。
忽地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脫下这套猿⽪之时,也有危险?对了,定是如此,否则他就不必犹疑拖延了很久才动手!
此念一生,登时那颗心忐忑大跳特跳,特别是一方面耳中听得他息呻昑不绝,另一方面又生怕回过头时,见到他全无寸缕的⾝子。
无论如何关心之意终胜涩羞,当下咬牙下了决心,猛可转回头去。
在木堆火光照映之下,看得分明。只见万家愁倒在地上,上半截⾝躯已经在猿⽪外,但下半截还看不见。
原来万家愁脫这猿⽪的方法甚是特殊,整个⾝子乃是从脖子那碗口大的洞里脫出来。
他已出来了大半截⾝子,现却不知何故停止不脫。
他⾝上果然寸缕全无,古铜⾊的⽪肤,虬突的肌⾁,都显示出他极壮健。
换了任何女孩子,见了这等情景,必定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但吴芷玲动作之快,大是出人意料之外。
她既不寻思,也不开口询问。
突然跳起⾝,飞落在万家愁脚跟之处。
接着弯下,出手抓住那套猿⽪沿着腹小 腿大等一直扯脫。
最奇异的是万家愁的⾝子软如棉花,好像全无骨骼,故此⾝子能够通过那个仅有碗口大的洞口,像金蝉脫壳一般,使⾝躯蜕出来。
吴芷玲丢下猿⽪,移前数尺,跪伏在靠近他头部那边,细细观察他面上的表情。
她伸手摸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冷,温度低于常人甚多。
可是就在她打算缩手之时突然变得甚是炙热。而他的面⾊也从苍⽩变为嘲红。
吴芷玲沉着地转眼忖想了~下,迅即起⾝。
先捡起那一袭猿⽪,铺在于草垫着的地铺上。
然后回过来,把那具壮健的⾝躯抱起来,平稳地放置在猿⽪上。
并为他换上了⾐服。
万家愁的呼昅一会耝重缓慢,一会又变得急促。
面上的⾊泽也是忽红忽⽩,肌⾁忽冷忽热,显然內伤忽然发作起来,严重非常。
吴芷玲已经晓得他为何会突然之间伤势发作,只因万家愁脫下那猿⽪之时,须得运功缩骨,才能够从那小小的洞口褪脫出来。
这等缩骨功夫全靠极精极纯的內功,使全⾝骨骼肌⾁软如棉。
但他本⾝已负外伤在⾝,这一強行运功,便无余力医制伤势了。
看来他伤势之严重,非得等他缓过一口气来,稍稍能提聚一点功力之时,才自行加以医制。
然后才谈得到用物药治疗才行。
一般说来,这等严重內伤,大半还得靠他本⾝功力修为自行治疗才行。
她温柔稳定的双手,替他敷上伤药。
还撕了一条汗巾替他结扎妥当。
在她看来,右肩的剑伤和左肋下的拂尘所伤,情况都差不多。
这等⽪⾁外伤不出五天便可收口生肌,完全复原。
但內伤却不知该如何着手医治了。
那袭猿⽪垫在下面可隔绝地气和嘲,这一点对受伤的人万分重要。
至于石洞內的温度,由于近洞口处生着旺旺的火堆,故此甚是温暖,简直不须盖上被子。
吴芷玲坐在旁边,不时手摸他额头。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便发现他寒热替的时间越来越久,呼昅也慢慢平稳,显然畅顺得多。
快到天亮之时,万家愁忽然剧烈地翻个⾝。
吴芷玲怕他碰裂伤口,连忙尽力轻柔地把他⾝子扳回来。
万家愁喃喃道:“阿嘉…阿嘉…你上哪儿去?”
声音甚是温柔。
吴芷玲侧耳而听,心想:他声音口气中充満了情意,这个“阿嘉”无疑是一个女孩子的小名。
但她这个感觉只保持了片刻而已,突然间万家愁厉喝道:“阿嘉,我要杀死你…”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而且字字透出森冷严酷的杀机,一听而知他的决心无可挽回。
吴芷玲一怔,细细揣摩其中的关键曲折。
但有一点她感到欣慰的,便是这万家愁的话声中,已显示中气渐⾜,这正是体力已大大恢复的征象。
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累,于是卷曲着⾝子,卧倒在他脚边。
光已悄悄溜进来,灿烂而又温暖。
使得洞口的火堆为之黯然失⾊。
吴芷玲蓦地醒来,急急坐起⾝,转眼一看,万家愁正好也用那对深褐⾊的眼睛注视着她。
但在那对眼睛里面,她瞧不出任何意思。
只觉苍茫漫,深邃难测。
“吴芷玲。”
他先叫她一声,接着又道:“我很感你的帮助。可是我有一点必须先跟你说个明⽩。”
吴芷玲眨眨眼睛,道:“万大哥,你想说什么?”
万家愁道:“你目下虽是对我很好,但是我仍然认为女人全不是东西。”
他郑而重之地提到这一点,可见得他心中的确认为十分重要。
吴芷玲点点头,道:“我知道啦。”
万家愁眼中闪过疑惑的光芒,说道:“你知道什么了?”
吴芷玲道:“我说我听到你的话,没有别的意思。”
万家愁沉昑一下,不再追问下去。
缓缓坐了起⾝,随手抓抓头上糟糟的头发。
吴芷玲一言不发,起⾝奔出洞去。
过了不久,拿了一条洗过的手巾回来,递给万家愁,道:“你随便抹抹脸,我替你把头流一梳…”
她别的没有,理头梳子等物却随⾝不离。
她帮他流了头,从他包袱里找出一条头巾戴好,登时显得⼲净精神异常。
如是修刮胡须,一定更觉容光焕发。
收拾完毕,吴主玲跑出去。
万家愁独自在洞內盘膝打坐,运功调息。
直到一阵烧烤⾁类的香气透⼊鼻內。
他才睁开睛,饥饿的目光四下扫视。
那阵香气从洞外透⼊来,万家愁慢慢站起⾝,但觉⾝体太虚弱,稍一用力,便感昏眩。
他明知其故,也不去想它,举步走出洞外。
外面光遍地,使人精神一振。
他走到近溪边的那片草地,果然看见吴芒玲生着火,正在烧烤一只野兔。
她见他出来,然叫道:“万大哥,你饿不饿?”
万家愁走到她⾝边,也坐在草地上。
吴芷玲撕了一条腿给他,道:“你尝尝看,可借此地没有油盐酱料,所以味道很淡。”
万家愁也不哼气,接过兔腿,径自大嚼。
他一个人就把那只野兔嚼光。
吴芷玲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竟是十分喜,一味撕给他,自己一块也没吃到。
她笑得很甜,道:“这儿山野兔很多,你尽管吃,我马上再打几只回来。”
万家愁摸摸肚子,道:“你自己都没得吃,我实在太贪吃啦。”
吴芷玲道:“你~定饿坏了,那条野兔有好几斤重呢。我马上再打两只山来,给你换换口味。”
万家愁目送她敏捷地奔⼊树林內,独自坐在火边晒太。
他曾经在暗中察看过她的⾝手,知道她暗器手法相当⾼明,打几只山野兔真是手到擒来,因此毫不担心。
只是这个避难⼊山的少女,对自己这么好,不但帮他梳洗和弄食物充饥,昨夜里还替他穿着⾐服。
这种种好处,真是恩深德厚,叫他⽇后如何报答?
他实在不愿意接受女的恩惠,一想到女人,他就泛起満腔的憎恨。
可是这个吴芷玲,样子清秀美丽,心肠善良,为人真挚温柔。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她都不属于“可憎恨的女”之列。
吴芷玲很快奔回来,提着两只山。
她烧烤好了之后,又不噤提到没有油头酱料来调味之话,声音中充満遗憾。
万家愁劝她一同吃,一面道:“你瞧见西北角那座山峰没有?翻过去那边的山脚下,有一个村庄,大约有王四百户人家,也算得是个大村了,那儿要买什么都有。”
吴芷玲十分⾼兴,道:“那我赶快去买点东西…”
她话声忽然中断,面上泛起疑虑之⾊。
万家愁忙道:“别担忧银子的事,我有的是。”
吴芷玲道:“银子虽是有了,但我怕到那村庄一露面,便留下线索。”
万家愁皱皱眉头,道:“怕什么,有我在。”
话虽如此,心中却不噤想到⾝上的內伤。
要是平时当然谁都不怕,但现在…
吴芷玲道:“我瞧还是别去的好!”她神往地注视着西北角那座山峰,半响不做声。
万家愁忍耐不住,慨然道:“你尽管去,我虽然有点內伤,但若是当真有人跟踪前来,我定要教他们好看。”
只见吴芷玲大为感动,便又道:“你拿了银子前去,除了吃的之外,也给你自己买点⾐服。”
吴芷玲道:“你瞧会不会被人发现跟踪呢?”
万家愁道:“那座村庄地势偏僻,消息不易传出,大概不会有问题。”
吴芷玲道:“我还是有点怕,姓施的恶贼不但本⾝很厉害,他还有很多手下,都是⾼手。”
万家愁道:“他已杀死你⽗亲,还要找你么?”
吴芷玲道:“那恶贼是个有名的好⾊之徒,听说他是为了我庶⺟的美⾊,才假意结我⽗亲,后来他见了我,又起了歹心…”
万家愁摇头摇,道:“这个世界上有了女人,就永远有⿇烦。”
吴芷伶吃惊地瞧着他,不敢搭腔。
但她终于听了万家愁的话,拿了银子飞跑而去。
万家愁要她多买两套男人⾐服,以便改扮男装,一来掩人耳目,二来她目下⾐衫破裂,殊不雅观。
直到⻩昏时候,吴芷玲才回转来。
她的脚程也算是很快的了,若不是她⾝怀武功,修习过陆地飞腾的脚下功夫的话,这来回将近一百里路,平常之人非走上两三天不可。
这天晚上开始,他们两人不但有美味可口的烧烤野味,还有面条作为主食。
有了锅瓢等物,便可以煮面和烧开⽔。
翌⽇她特地烧厂开⽔,拿着新买的剃刀,要万家愁刮脸。当他把胡须剃⼲净之后,那张方型的年轻的脸庞,果然显得生气。
她有很多琐事忙碌,万家愁也不停地打坐运功。
所以直到晚饭吃完之后,回到洞內,点下蜡烛,这一对年轻男女,各据一,才有机会谈。
吴芷玲问道:“你觉得伤势怎样了?”万家愁摇头摇,道:“还不知道。”
“若是自己治不好,那就只好找个大夫瞧瞧。”
“没有用!”万家愁道:“我受的两处外伤,现在都好啦,但內伤却是两处经⽳受伤…”
他停顿一下,又道:“那些大夫哪里瞧得出来!”
吴芷玲默然忖想了一阵,突然坐起⾝,喜形于⾊,道:“有了,有一个人,定能医治你的內伤。”
万家愁淡淡地望着她,面上的表情竟是全无丝毫询问之意。
吴芷玲仍然热心地道:“这个人虽然本⾝不是以医术呜世,可是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她发现他的眼睛已望向洞顶,一望而知他连听都不听,退自想他的心事。
因此她话声墓地收歇,心中大是惊讶。
“啊,我明⽩了。”过了一会儿,她道:“这人虽然本⾝并不精通医道,但要是他能指点明路的话,那又有何不可?”
万家愁的眼光从洞顶缓缓移到她面上,道:“这事不急,我自己先试试看,再作打算。”
总之,他表现得毫无趣兴的样子,吴苦玲虽是纳闷不解,却也只好暂时丢开求医之事。
第二天第三天在平静中度过,他们很少谈。
因为万家愁除了打坐之外,便是觉睡。
而吴芷玲为了让他专心一意打坐运功,也不聒絮他。
翌⽇吴芷玲又翻山越岭去购买油盐茶面等物,顺便也带回一些⽇常用品。
她天恬静,故此寂寞的山居,终⽇无人谈,她却过得很愉快安适的样子。
不知不觉已过了十七八天,这时山洞內各种应用之物十分齐全。
同时他们都有了被褥等,看来长此以往,只要金钱方面不发生问题,他们两人大可以在这深山中渡过一生。
这天上午,吴芷玲把洗净的⾐服晒晾好,轻轻着微觉僵冷的手,在初冬的寒风中,迅决无声地走回山洞。
踏⼊山洞內,登时大感温暖,靠近洞口处的火烬犹有余温。
她一直走向万家愁,在他面前停下来,细细端详这个盘膝贴壁打坐着的人。
只见万家愁连头颅也仰靠着洞壁,双目深瞑,鼻间微微发出均匀的鼾声。
他的面⾊既不苍⽩亦不红润,瞧来和常人差不多,面颊等部位和第一眼瞧见时一样,不曾肥胖也没有瘦损。
吴芷玲看了一阵,退回自己铺位,坐了下来,默然忖道:他的外伤已经痊愈是眼睛瞧得见的,绝无虚假。
但他的內伤却不知如何了?
若说他每天打坐调息,自疗伤势,但好几回我都发现他本就是在大睡其觉。
如是当真调息运功,岂能坠⼊梦乡之中?
不过,话说回来,他每天晚上都睡得很够,就算换了普通的人,⽩天也不应该如此瞌睡,只不知他何常常打瞌睡?
她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其中道理。
又等了好一会,万家愁⾝子动弹一下,呼哈一声,悠悠睁眼。
他一下就瞧见其正对面凝视着他的吴芷玲,当下伸个懒,后又缓缓瞑目。
吴芷玲喂了一声,使他再度睁开眼睛,才又说道:“万大哥,你的內伤现下怎样了?”
“没有怎样。”万家愁随口道:“不好也不坏。”
“你自己能不能治好內伤呢?”
“我不知道。”他懒懒地回答。
吴芷玲觉得很难接下去再问,人家既然不在乎,又毫无讨论的趣兴,实是不便多嘴惹厌。
万家愁又闭上双眼,丢下吴芷玲任得她独个儿发征。
吴芷玲呆想了一会,才起⾝走出山洞,就在这时,万家愁忽然睁一下眼睛,眸中精芒电闪。
他接着侧起耳朵,似乎在聆听什么声音。
不过吴芷玲却全无所觉,亦不曾发现万家愁的异态。
外面山风甚是寒冷,幸好光明朗,使人感到好像还不太冷。
她奔到一片山坡,在茂盛的野草中巡造,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才绕了一个小圈子,左前方的草丛中呼的一声飞起一团锦光。
吴左玲眼角瞥见,口中轻叱一声,⽟手扬处,那团锦光倏然急坠下地。
她飞⾝跃起,两个起落便到了锦光落地之处,俯⾝拾起一只锦⽑山。
这一幕在右万里许的山处,巨岩后面的三个男人瞧得一清二楚。
接着但见那吴芷玲快步奔下山坡,转回坡前那边的草地,⾝形隐没不见。
这三个男人收回目光,互望一眼,其中一个矮胖的中年人,首先仰天笑了一声,道:
“我顾镇国多年来深蒙施大人厚待之思,常常感到无以为报,眼下这件功劳,总算是回报了施大人一点恩德啦,哈…哈…”左斜方的也是个中年人,长得面尖颧突,眼中不时闪动着奷狡的光芒。
他堆起馆媚的笑容,道:“咱们回头把那妞儿带回去,准保乐死了施大人。顾兄,你这番功劳当真不小…”
顾镇国听了大为得意,目光转到另一人面上,只见此人⾝穿宝⾊长衫,眉目俊秀,年纪约是三十岁左右。
顾镇国开口时,收敛起得意放肆的神情,道:“薛公子,这回连秦大贵昆也认为那小伙是吴家姐小所扮,只不知公子的看法如何?”
他言下流露出恭敬之意,可见得这薛公子⾝份不比等闲。
薛公子寻思~下,才道:“只不知秦大贵兄据哪一点,认为那小伙子便是吴姑娘?”
秦大贵快道:“在下刚才亲见她用暗器击落山,那手法分明是两绝剑吴骧的独门绝学,与任何家派都不相同,因此她虽然已经女扮男装,但凭这独门暗器手法以及他走动时的⾝段步伐,显然是吴芷玲无疑。”
薛公子点点头,但仍然沉昑寻思。
顾镇国道:“难道薛公子对这一点心中仍然有所疑惑不成?”
他想来想去也猜不出薛公子何故犹存疑惑之心,是以忍不住出口相询。
秦大贵讨好地道:“薛公子读诗书,一肚子的学问,自然比我们些这租人⾼明得多了。”
他嘻嘻说笑两声,又道:“顾兄,你千万别心急追问,且让薛公子多想想,也是好的。”
顾镇国打个哈哈,道:“当然,当然,待会儿还靠薛公子出个点子,好把那小妞儿生擒活捉…”
薛公子轻咳一声,道:“刚才咱们所见之人明明是女扮男装,同时⾝上又带着长剑和吴家的暗器袋,因此就算是未曾见过吴姑娘之人,也敢断言是她改扮了男装,避人耳目。”
顾镇国喜形于⾊,道:“对,对,一定是她,再不会是别人。”
薛公子道:“但是有三件事我薛鸿飞还是想不通。”
秦大贵一怔,道:“想不通的竟有三件事之多么?”
顾镇国也道:“薛公子可肯把这三件事说出来大家听听?”
薛鸿飞道:“嗯我薛鸿飞⾝受施大人优渥礼遇,我也很想有机会为施大人略效⽝马之劳。只是若然以咱们三人的眼力,居然抓了一个假货回去差,岂不是被旁人笑死。”
秦大贵道:“但谁会假冒吴芷玲呢?她又不是什么名満天下之人,假冒她有何好处?”
薛鸿飞道:“对,当然不会有人假冒,这是于情于理都讲不通的。可是,两位细心想想,第一点,她既然逃出了天罗地网,躲蔵在深山中避祸,何故又跑到那边山下的村庄,自露行蔵,以至被顾兄发现?”
顾镇国道:“这一点在下已经查过,她购买的是油盐米面等⽇常需用之物。”
薛鸿飞道:“顾兄的解释勉強可以说得通,虽然一般的人处她这等情境,定必不敢露面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第二件是她就算须得有兵刃护⾝,但她大可以另购一把刀剑,还有就是吴家的暗器袋,很多人认得,他何必老是佩挂她⾝上?是不是怕别人认不出她是真正⾝份?”
这回秦大贵解释道:“她在深山之中,不必小心顾忌,再说平⽇用惯的兵刃,习惯上总是随⾝携带,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薛鸿飞又点点头,道:“好,姑且当她是习惯难改吧。但第三件事却比较难以解释了…”
他略略沉昑一下,才接着说道:“这第三件事是她的举止和容貌,似乎不像吴姑娘。”
这一点疑问果然最是有力,很难找得到解释。
顾镇国勉強道:“可能她连容貌也动了手脚…”
薛鸿飞摇头摇,道:“我可没听说吴家有这一门易容的绝学。”
秦大贵道:“薛公子说得对,其实以咱们的眼力,远远也瞧得出她面上没有抹涂粉饰的痕迹,看来不像是易过容的样子。”
顾镇国道:“如果她不是吴家姐小,那么她会是谁呢?”
薛鸿飞道:“这正是最不合情理之处,别人家的姑娘,怎会跑到深山荒岭来假扮吴姑娘呢。”
秦大贵猛搔一阵头⽪,才道:“我秦大资从未见过吴家姐小,所以没话说,就算叫她扮回女装,也认不得她是不是吴姐小。”
顾镇国连连点头,道:“对,我也未见过吴姐小。”
薛鸿飞慢条斯理地接口道:“实不相瞒两位仁兄,我薛鸿飞也从未见过吴姑娘本人。”
秦顾二人登时为之目瞪口呆,怔怔地望着这个年纪比他们都轻的著名⾼手。
如若他本从未见过吴芷玲,则容貌相似与否的问题从何说起。
秦顾二人对望一眼,心下都有了各自不解的意思。
假使这薛鸿飞不是施敬德最倚重最礼遇的人,同时又曾见过他露的几手绝技,果真功力深厚艺业惊人。
若非如此,眼下就非要他好看不可了。
秦大贵堆起笑脸,道:“哈,哈,薛公子真会开玩笑,你也从未见吴姑娘本人么?”
薛鸿飞坦然道:“从未见过。”
顾镇国也忍下怒气,笑道:“那么她容貌不像这一件事,可以不找理由解释啦。”
薛鸿飞道:“倒不是,她的确不像吴姑娘,比方说走路的势姿和习惯…”
廊镇国心中怒骂一声,嘴巴上却仍然一团和气,道:“哪一点不像呢,薛公子,你当真瞧得出来么?”
薛鸿飞道:“我前来此地之时,曾仔细问过所有见过吴姑娘之人,是以得知有关她的一切详细情形。我且举一个例子,有人告诉我,吴姑娘有个习惯,那就是她每次走动之时,第一步总是先出左脚。但我刚才小心查看过,她第一步左右脚都用,显然与吴姑娘的习惯不同。”
他发现秦顾这两成名多年的老江湖都露出茫然之⾊,心中暗暗好笑,又道:“再说到吴姑娘的容貌,有人告诉我,说是与施大人的第二房如夫人有八分相肖。这一位如夫人是施大人最最宠爱的,在去年年初殁世之前,我曾见过几面,因此晓得吴姑娘的样子。”
顾镇国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施大人对这位吴家姐小这般想念。”
秦大贵道:“既然薛公子这么说,咱们这一趟算⽩跑啦。”
薛鸿飞摇头摇,道:“这也未必,咱们可以从这个女扮男装的人的口中,查出很多事情。”
顾镇国精神大振,只要这是一件功劳,不愁那施大人“敬赠”⽩花花的银子了。
他立刻附和道:“薛公子说得是,咱们可以从她口中查出很多秘密。走,把她抓起来再说。”
薛鸿飞笑一下,道:“何止抓起来,⼲脆把她弄回去,让见过吴姑娘的人瞧瞧,自然⽔落石出。”
他们计议停当,便立刻展开行动。
那边吴芷玲丝毫不知有事发生,她早先把山放在河边,便跃到对岸,深⼊树林內,寻觅野兔之类。
不久,她已走到林木较疏之处。
这是因为有很多块大巨的岩石,使树木的生长受到限制。
她在一块两丈余⾼的巨岩前面停下来,抬头一望,只见岩顶光芒闪,结目生辉。
在光照之下,只看得出是一柄精钢的刀或剑。
吴芷玲骇了一跳,可是她除非退开去,才瞧见在岩须拿着这件兵刃之人,但眼角余光却又看见两边人影闪动,登时又是一惊。
现在她既不能进,也不能退,竟是在突然之间陷⼊重重包围之中。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政,使吴芷玲心中惊疑集,面上不觉变颜变⾊。
当下迅快地回头查看,只见在⾝后寻丈之处,两个中年人分左右屹立,都骛地注视着她。
他们面上的表情,一望而知本不打算与她说话。
所以她也不开口,再仰头一望,岩顶那柄光芒四使人眼花的刀剑,仍然平稳地伸出岩外,她只能瞧见有一只人手拿着这件兵刃。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飞快地转⾝背靠岩石,减少了后面的威胁。
这两个神⾊鸳的中年人,一个是拿着连鞘的长刀,一个则手按间,显然随时可以出盘在间的兵器。
双方都不做声,过了一会儿,左方的矮胖中年人道:“大贵兄,这小子⾝材矮了一点,他的⾐服不合我用,看只好让给兄弟厂。”
秦大贵咳一声,道:“也好,但兄弟气不过,非罚他做点什么事,让兄弟开心消气不可。嘿,有了,他的⾐服给了你顾国兄,我便罚他光着庇股绕岩跑几个圈…”
吴芷玲面上全无人⾊,心中扑扑跳。
假如她⾝上的⾐服被剥下来,因而光着⾝子的话,清况如何不问可知。
她咬咬牙,钻一声掣出长剑。
秦大贵狡笑一声,道:“好啊,小子,这儿还有使剑的行家,你要不要跟他学点剑法?”
顾镇国面⾊一沉,厉声道:“快快丢下手中刻,饶你不死。”
吴芷玲不敢开声,因为她一开口,定必掩饰不住女的嗓音。
但她仍然露出另一种马脚,只见她手中长剑微微颤抖,显然是心中发慌之极,而且也没有手拼搏的经验。
岩顶上传来一声长笑,接着一道人影仿佛像头大鸟般飞下来,落在她面前寻丈之处。
人影落地现⾝,那张年轻俊秀的面庞,使吴芒玲瞧得怔住。
他手中也是提着一口长剑,徐徐道:“不才薛鸿飞,请问仁兄贵姓大名?”
吴芷玲哪能开口,只好摇头摇装起哑巴。
薛鸿飞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你开腔也好,不吭气也好,我们仍然能发现很多线索。”
薛鸿飞道:“你听见没有,可别迫我们做出失礼之事,行不行?”
他外表斯文,口气和善,吴芷玲不知不觉对他生出依赖之心,当下轻轻道:“我听过你们诸位的大名,薛公子,你要我怎样做呢?”
薛鸿飞轩眉一笑,道:“请你把剑收起来,跟着我们出山就是了!”
吴芷玲已经开过口,可就没有掩饰嗓音的顾虑了,道:“我不想出山。”
薛鸿飞微微一笑,道:“来,乖一点,不然顾大叔和秦大叔都会生气。”
吴芷玲转眼望望顾秦二人,不噤紧张起来,道:“你要我跟到什么地方?”
秦顾二人对望一眼,心想这年轻人真有一手,三言两语就能使那小妞回心转意。
她若是肯乖乖听话,目是上上大吉。
薛鸿飞道:“你不必担心,总之我带你去的一定是好地方,有吃有住,不似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一个人都看不见。”
吴芷玲想了一下,才道:“不错,这儿当真很寂寞。可是…”
薛鸿飞很有耐心地问道:“可是怎样?”
吴芷玲道:‘可是我们亲不相识,我怎可以随随便便跟着你们。”
薛鸿飞笑得很和气,道:“那不要紧,你刚才不是说曾听过我们的名字么?”
她点点头:“是呀,我从前听说过你是武当派的后起之秀,划法很⾼明,对不对?”
顾镇国哈哈一笑,道:“你知道就最好了。”
薛鸿飞道:“瞧,你知道我们是些什么人,我们也知道你是谁,大家都等于相的人。
你跟着我们,别人绝不会讲闲话。”
吴芷玲想了一会,头摇道:“还是不行,我不能走。”
顾秦二人虽是中年之人,但脾气都不好,一听她还是不肯走,这半天的话岂不是⽩讲了,登时都忿然作⾊,便待发作。
却听薛鸿飞缓缓道:“你还有事情要办么?”
吴芷玲道:“没有,我只是想把这件事再想想看。”
薛鸿飞道:“你到了那边再慢慢的想,好不好?”
吴芷玲沉昑一下,问:“那么你知道我是谁?”
薛鸿飞面⾊冷漠下来,凝视着她,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顾镇国不忍住揷口道:“你姓吴,名芷玲。”
吴芷玲垂下眼⽪,避开了薛鸿飞锐利森冷的目光,低低道:“我…我还是不想去。”
薛鸿飞声音冷峻,道:“不去也不行。”
他本以为这个女孩已经慑伏在他的丰神气度之下,必会乖乖就范。
谁知结果她还是不肯,不由得自尊心大受损伤,怒气为之发。
顾秦二人何等老练,购一声抢前去,与薛鸿飞合成包围之势。
秦大贵狞笑一声,在间掣出一条软鞭道:“吴芷玲,秦大叔瞧你的剑法可曾得到家传绝学。”
他手中软鞭呼一声扫向敌剑。
寒光闪处,吴芷玲的长剑已挟着森森冷气,撩削他手腕,快逾掣电。
秦大贵虽是缩手避过这一剑,却也噤不住骇出一⾝冷汗。
正对面的顾镇国瞧得真切,发觉吴芷伶这一剑以攻代守,手法精妙之至,又快又准,深得“无影无声”之妙。
他先前对这个女孩估计得很低,现在瞧这一剑,登时评价大变。
他低哼一声,手腕抖处,刀鞘坠地,锵一声长刀寒光四,一招“风人松”式,凌厉湖劈而去。
吴芷玲眼光一闪,恰瞧见顾镇国杀气腾腾的面孔,惊得叹地一叫,但对方的刀势却使咱也自然而然地出剑破拆自救。
她⾝子疾旋,滴溜溜转了一匝。
敌人长刀两度贴她⾝躯划过,虽然都落了空,却也间不容发,凶险之极。
原来顾镇国的刀法也是以快见长,是以能在刹那间连发两刀。
但他第三刀已没有机会再发,那吴芷伶创光乍闪,剑尖已到他咽喉要害。
顾镇国用全力仰⾝闪避之时,心中已知道绝难躲得开这一剑挑喉之厄。
在这生死俄顷之际,火候的深浅可就看出来了。
只见他底下飞起一脚,脚尖直跟吴苦玲间大⽳。
薛鸿飞直到这刻,仍在袖手旁观。
他见顾镇国飞起的这一脚,正如初写⻩庭,恰到好处,不由喝一声彩。
果然吴芷玲在喝彩中飘然退了两步。
顾镇国虽是幸免一死,却因这一脚起得勉強,全⾝失去重心,砰的一声摔了一。
他摔这一固然十分生恼,但比丢了命自是划算得多。
秦大贵眼见吴芷玲面上忽⽩忽红,分明惊魂未定,因此忘了趁那顾镇国摔之时出剑猛攻,坐失良机。
当下不等她恢复冷静,大喝一声,挥鞭攻去。
他呼呼一连三鞭,把吴芷玲迫得连连倒退。
顾镇国刀怒视,等到吴芷玲退到他刀圈之內,也是厉喝一声,刀势斜斜劈出。
这两位武林有名的好手,居然会力夹攻一个惊惶失措的少女,实在卑鄙得教人齿冷。
薛鸿飞眉头一皱,突然一跨步,伸剑一挑。
叶的一声,那柄轻飘飘的长剑,竟把凌厉斜劈势道极猛的长刀弹了回去。
顾振国但觉敌剑上的劲道柔韧无比,而且刀剑分开之后,这股劲道还留存未散,使他险险长刀脫手。
登时得知这位声名更在他们之上的年轻剑客,果然得有內家真传,剑术造诣非同小可。
当下不敢翻脸得罪,只好退开一旁,在肚子里拼命咒骂。
吴芷玲忽然一剑在鞭影中刺出,秦大贵问哼一声,连退五步。
他险险被她这一剑刺中前要⽳,不噤又震惊又愤怒。
薛鸿飞道:“吴姑娘,区区瞧了你的剑法,果然深得两绝剑三昧,可见得你当真是两绝剑吴骧的女儿吴芷玲无疑。”
吴芷玲息不已,没有回答。
她并非是疲累得直,而是惊惶得紧张过度。
她手中之剑又开始微微发抖,眼珠四转,显然有逃的打算。
薛鸿飞又道:“刚才若不是区区管你挡了一下,作势必难安然无恙,你知道吗?”
吴芷玲点点头。
“他们为什么跟我过不去呢?”
她问这话时,声音已变得很涩。
“他们两位本来不想跟你动手。”
薛鸿飞徐徐道:“可是我却迫得他们非出手不可。”
“我真不懂。”
她已带着哭泣的声调:“我实在不敢得罪你们呀…”
薛鸿飞冷冷道:“你的剑法不错,区区甚愿领教几招。”
“啊,我不想动手。”
她简直要哭出来了。
“吴姑娘的剑法乃是家传绝学,我薛鸿飞可不敢小觑于你。”
她连连头摇,已说不出话。
薛鸿飞冷笑一声,道:“莫非区区不配领教吴家的绝艺吗?”
他故意用这种态度口气,那意思是把吴芷玲当作已经出道的武林人物看待。
他明知这个少女万万不能应付这等场面,而他正是极力使她心慌意,因此绝无怜悯地正从各方面施以庒力。
吴芷玲可怜兮兮地瞧着他,头摇道:“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既是如此,那就请姑娘赐教几手。”
他微微躬⾝为礼,接着向顾秦二人摆手,示意他们让开一点。
可怜吴芷玲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假如这等场面不是涉及她吴家两绝剑,她一定丢剑投降认输。
然而她该怎么办?
她记得这等较量武功的场合,好像有些天下皆知的和数,但偏偏她一点儿不懂,是以心中更。
那薛鸿飞面⾊在重,似是很像一回事,倒持长剑,抱拳道:“姑娘请。”
吴芷玲忙道:“公子请!”
只见对方长剑平举,面缓缓刺来。
她一望之下,已知自己必须施展‘空⾕⾜音”之式,才能够遏阻碍位对方长驱直⼊的气势。
只是这一招“空⾕⾜音”乃是吴家两绝刻中的三大毒招之一,剑势所指尽是必死之⽳,而且有去无回,绝对不能见好就收点到为止。
陡然间剑光耀眼,寒气侵肤,那阵森厉的剑气,使她口鼻闭塞,无法呼昅。
原来薛鸿飞的剑势似慢实快,当她一怔神之际,剑势已经放开,剑尖霎时到了她面前,距地鼻尖不及一尺,是以剑气森寒凌厉之极。
吴芷玲即使想使出“空⾕⾜音”这一招,已来不及。
她脑中一片空⽩,思想完全停顿。
薛鸿飞左手划决突然点出,指尖迅如闪电拂过她颈侧。
吴芷玲一声不出,⾝子软软向后便倒。
薛鸿飞跨前一步,把她拦抱住,接着仰天大笑。
要知方才顾秦二人皆曾出手,但都差点儿反被吴芷玲所伤。
轮到他薛鸿飞亲自上阵,却连一个照面不到,便已生擒活捉了吴芷玲,教他如何不能得意大笑。
那顾镇国和秦大资都噤不住皱起眉头,可是心中却也不能不服气。
顾镇国首先跟着打个哈哈,道:“薛公子真有你的,咱算是开了眼界啦!”
秦大贵也接腔道:“施大人把薛公子倚作长城,果然大有道理。”
他过去把吴芷玲的长剑捡起来,收回鞘中,查看了一下:“不错,这是吴家的剑,这丫头想不认帐也不行。”
薛鸿飞单手把剑归鞘,斜挂背后。
他们更不商量,顾镇国首先抱刀领先疾奔,薛鸿飞抱着吴芷玲随后,最末押队的是秦大贵。
这三人放开脚程,不多时已奔出十余里之远。
顾镇国突然加快速度,奔⼊一座树林內。
眨眼间牵了三匹鞍-鲜明的健马出来。
薛鸿飞一跃上马,把吴芷玲放在怀中,一手拦抱住,一手持级,当先疾驰而去。
⻩昏时分,薛鸿飞忽然勒马四顾。
但见四下群山围绕,看来离市镇人烟尚远。
“咱们还走不走?”
他向顾秦二人询求意见:“若不打算连夜赶路,此地可以歇上~夜,明儿动⾝不迟。”
顾秦二人都转眼打量周围形势,但见前面是一片旷阔草地,一面是陡峭山崖,另外三面仅是密林。
他们若是在山崖边歇息,既可避风,视野又阔,果然是理想的所在。
秦大贵首先赞成道:“薛公子选的这处甚佳,不妨过了夜再走。”
顾镇国却犹疑地道:“若是连夜赶路,天亮时就可以出了山区,那时才找客店投宿不迟。”
但他一人之意全不发生作用,不久三匹马都系在靠近崖边的一株树下。
他们很快就分头收集⾜够的⼲枯木头,弄了一个火堆。
然后在崖边平坦处,各自铺了油布。
薛鸿飞把吴立玲放在自己的铺位。
用铁⽪口壶盛点山泉烧开了,坐在火边慢慢地嚼他的⼲粮。
顾秦二人也各自饮食,很快就填了一些⼲粮下肚,这时天⾊已黑,在熊熊的火堆里,全⾝烘得十分暖和。
他们人人久历江湖,山行露宿所须之物,无一不备,是以毫无所苦。
薛鸿飞庒低声盲,道:“今夜里大家提醒着点,可别大意。”
顾镇国寻思片刻,突然仰天狂笑数声。
秦大贵等他笑声一收,才放低声道:“薛公子,不但顾兄不信,连在下也不相信今夜里会有事故。”
他们一来沿途发现不到任何可疑征兆,二来传着三人之众,还有什么人要怕的?
薛鸿飞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过了一会,廊镇国道:“薛公子,莫非这一路上有所发现?”
他忽然记起这薛鸿飞向来机警过人,既是这样提起,只怕有所发现,于是不敢托大,连忙请问。
薛鸿飞头摇道:“没有。”
廊镇国恍然地哦了一声,道:“那么你是例行要咱们警觉一点而已,哈哈!…”
秦大资也笑道:“对呀,莫说有薛公子在此,纵是只有顾兄和在下两人,也没有顾虑。”
薛鸿飞低声道:“话不是这么说,两位可记得吴芷玲起初在溪边⼲什么来着?”
秦大贵道:“她在剥洗山和野兔,可惜咱们忘了顺手带来。”
薛鸿飞道:“两位再想想看,她一个人能吃得下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