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甄虚无道:
“不错,崛起于武林,光芒四,有彗星之美誉,本人因而打算把他带返冰宮,充任奴仆。”她一边说,一边拾级而下。
朱宗潜似是思索这些话,因而不知不觉的往后退。本能地与对方保持着一段距离,那甄虚无到了草地上,可就显得⾝量纤小。
但她那对寒冷锋利的目光,透过竹罩,遥遥迫视朱宗潜,丝毫不曾放松。
朱宗潜面上出现挣扎的表情,突然双手齐施,把刀剑都掣在手中,顿时像摆脫什么似地透一口大气。
甄虚无冷冷道:
“令狐烈的天王刀,如何到了你手中?”
朱宗潜道:
“这等神物利器,唯有德者方能居之,现下落在我手中,岂⾜为奇?假如阁下并非纯以武功取胜,在下虽然连败十次,亦不心服!”
甄虚无声调忽然放软,说道:
“你心志之強毅,已⾜以令人佩服的了!适才本人还没有当真施展我冰宮秘术,不过能够熬得住的,也是不易多见,你过得了这一关,方有资格与我动手拚命。”
她话声之中,已含有敬重之意。
由此可知,假使朱宗潜一上来就仗着天王刀镇庒心神,则对方未必看得起他,因而未必肯当真出手决斗。
朱宗潜心中有数,明知假如⾝上不是佩戴着紫晶铜牌,一定老早就掣刀在手,这一来,对方如是不屑亲自出手,多半是下令金罗尊者出斗了。
他更知适才假装出心神略为受制之态,十分神似,所以已瞒过了对方。
现下的情势,正如他自己早先所说的,一拚之下,当可从速解决许多问题。
因此,他能得到与对方一拚的机会,可算得是初步的成功。
甄虚无取出一支大半尺长的⽟质圆筒,轻轻一拉,应手长了两倍,变成两尺左右的一支短。
不过由于⾝上有不少孔窍,因此毋宁说是一支⽩⽟萧更恰当些。
双方已取出兵刃,可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朱宗潜突然间仰天豪迈地长笑一声,紧接着向对方迫去。
甄虚无立时感到对方那一股坚強无匹的气势,随着那“哧哧”的步伐声,宛如长江大河般涌到。
她微微吃了一惊,心想:
“怪哉?怪哉?我分明已用巧妙的言词,使他的斗志减弱了。但目下他的气势仍然一如传说那么凌厉,难道我分析没有席卷中原之志的一番话,仍不⾜以使他消灭斗志吗?”
原来他们这等绝代⾼手相争,除了武功之外,攻心之道最为重要。
深谙这攻心之术的人,纵是与对方有天⾼之仇,海深之恨,亦不肯说出来,免得形成对方背⽔为阵之势。
换言之,假如一看对方非杀死自己不可,自然会用上全力一拚。
这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情势,往往会发一个人体能中的潜力,因而比平时勇猛得多。
甄虚无怎知朱宗潜早就向别人分析过,由于金罗尊者和韩真人修为功深,所以使她耗费了几十年时间,方能制服他们。
在这段期间,他们冰宮之人自然无法⼊侵中原了。
若是换了任何别的对手,即使⾼明如金罗尊者之流,如是在这等时机之下,还分心思索其他的念头,一定被朱宗潜窥测出来。
若是如此,朱宗潜必能加以利用,使他的气势更加強大,乃至不能抵挡的境界。
但这位化名为甄虚无的冰宮圣⺟,居然不露丝毫痕迹,原来她炼就摄心大法,得以心有二用之故。
朱宗潜出道以来,从未发生过阵前错失机会之事,反之他每能从没有机会之中,制造出可乘之机。
但见这两人之间的距离继续缩短,快到长刀能及的界限之时。
甄虚无一面挥萧作势,一面说道:
“奇怪得很,我心中忽然掠过了几十年前的一幕。也是一个俊美的少年,向我刀作势,唉!往事如烟,年华不再。今⽇之我,已非昔⽇之我了。”
她说话之际,那支⽩⽟萧风发出一阵幽微飘忽的韵籁,配上这几句感叹之言,使得气氛突然变得十分的凄恻绵。
朱宗潜那一股強大绝伦的森杀气势,顿时减弱了许多。
他发觉之时,心中大吃一惊,想道:
“她制造出这一阵哀感凄恻的气氛,固然可以抵消我一部份气势,但最主要的,却是她居然能分心想及前尘旧事,而我却未能觉察出来。直到她开口说话,我才知道,但为时已晚,反而使得我自己因分心而又减弱了不少气势,啊呀!这正是冰宮摄心秘术之一种,果是不同凡响,我今⽇休想仗恃气势取胜了。”
说时罗苏,但朱宗潜想时只不过费了刹那工夫而已,他第一次感到失去了主动的把握,竟自有点进退维⾕起来。
然而形势迫人,他已无从考虑,长刀猛可抖起,疾劈出去。
顿时刀光暴涨,风声劲烈,果然大有雷霆之威。
不过朱宗潜自己心中有数,这一刀事实上竟用不上全力。
甄虚无轻笑一声,⽟萧迅扫“铮”一声击中刀⾝,容容易易就弹开了敌刀。她的动作虽然神速如雷,但却十分柔和,简直不含一丝一毫的敌意在內。
朱宗潜的心情大受影响,那一股举世震惊的斗志,无论如何也发不起来。虽然他挥刀续攻,外表上仍然威猛速烈,但事实上他心中对自己的刀招越来越感到不満。
不久功夫,双方已攻拆了二十招以上。甄虚无的招式、手法,迅疾如电,而又狠毒之极,但⽟萧扫划之际,却发出温柔悦耳的音韵,全无杀伐之声。
敢情她手中的⽩⽟萧,竟是冰宮三宝之一。
挥动之际,由于空气急速通过萧⾝的孔窍,能够发出种种奇异的声音。
朱宗潜斗志发不起来,自然是受了这阵柔靡之音所影响。
假如对手武功不是如此⾼強的话,他尚可有转念思索的馀地,目下连这种机会都没有,可以说是完全陷⼊了被动之势,情况之危殆,自是可想而知。
双方又拚斗了十馀招,蓦然“啪”的一声响处,朱宗潜被⽩⽟萧扫中了左臂,顿时臂骨断折,奇疼攻心,摔倒六七步远的草地上。
甄虚无并不急于追过去制住他,气定神闲的收起了⽟萧,接着发出冷冰的笑声,道:
“朱宗潜,你已惨遭大败,如想活命,唯有投降之一途了。”
朱宗潜呻昑一声,这才应道:
“不!在下尚未死心塌地,还要与阁下再拚一场。”
他不但已经战败,兼且左臂骨已折,因而他的左剑右刀绝艺业已无法施展,仅能以一只未伤的右手刀应敌。
然而胜败之数,昭然若揭,试想朱宗潜未伤以前,施展一⾝绝艺,尚且落败负伤,目下仅得一臂,而另一只手臂的伤势,亦大大影响他的战斗力量。
在这等情形之下,所谓败军之将,不⾜言勇,正是他的写照了。
甄虚无非是等闲人物,直到此时,仍然不肯轻视对方之言,着实寻思一下,才开口道:
“假如你当真尚未死心塌地的相信非是我的敌手,那么我们再斗一场,又有何妨?你的朋友们为何不进来助你?”
朱宗潜昅一口气,忍住奇疼,跳了起⾝。
但那只断臂因此而晃摇摆,使他剧痛攻心,顿时汗下如雨。
甄虚无怀疑地摇头摇,道:
“你竟尚有再战之力吗?就算我让你略加包扎,亦没有用处,我劝你还是投降的好。”
朱宗潜居然能強忍剧痛,纵声大笑,道:
“这一点伤痛,何⾜道哉!不过臂骨既折,这只手晃晃摇摇,不听指挥,搏斗之际,大有妨碍,能够裹扎起来的话,则我这次输了,自然不能不服气啦!”
甄虚无道:“很好,你教人帮你裹扎吧!”
朱宗潜道:
“就请金罗尊者帮帮忙如何?”
甄虚无点点头,退回台阶上。
金罗尊者起⾝走落草地中,迫近朱宗潜,右手伸出,猛可抓住伤口断骨之处。
他那大巨的手掌,恰能抓住朱宗潜壮耝的手臂,指力甚強,在旁人眼中看来,朱宗潜的伤处吃他劲使一抓,焉有不疼死之理?可是朱宗潜却感到疼痛全消,心知金罗尊者已施展少林寺秘传跌打手法,这一之势,暗蔵几种微妙变化,一则使他骨折之处,已完全对拢接紧,二则使他伤处的神经完全⿇木,⾎不通。
因是之故,他才会完全不感到疼痛。
金罗尊者道:
“这等骨折之伤,如是立刻敷药包扎,好生休养,加上你的內功自疗之力,快则三天,迟则五⽇,即可恢复如常。但如是现下动手拚斗,老衲很难想像得出你如何能不受伤痛的影响而施展出全力?”
朱宗潜道:
“在下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不过您老难道相信冰宮主人会宽延三五⽇时限,待我伤势痊愈,方始再拚一场?她敢这样做吗?”
金罗尊者没有回答,甄虚无在台阶上已⾼声冷笑,道:
“朱宗潜,你这将之计,算是⽩用了,老实说,我非是不敢,而是深信此举殊属多馀,何必稽延时⽇。”
朱宗潜点点头,向金罗尊者道:
“尊者目下上不上药都不要紧,只要裹扎得够紧够实,断臂不被摇晃,那就行啦!”
金罗尊者道:
“老衲劝你不如放弃挣扎,依我看来,你再斗十次也是没用处,徒然自苦而已,这又何苦呢?”
朱宗潜笑一笑,道:
“冰宮主人不曾把我朱宗潜立毙于⽟萧之下,实是大错特错之事。便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现下有烦您老从速动手裹扎,在下是不到⻩河心不死的子,你老劝也无益。”
金罗尊者道:
“既然你执不悟,老衲亦无须多费⾆了。”
说时,从他怀中扯出一条汗巾。
此巾⼊手,蓦然⾝躯一震,但朱宗潜也哎了一声,似是不知如何触痛了伤口,是以失声而叫。
这一来掩饰了金罗尊者震动之举。
朱宗潜接着说道:
“在下自己带得有药,可以暂时止痛。”
说看把天王刀揷在地上,伸手掏出一只小瓶。
甄虚无一直瞧看他们的动作,及至朱宗潜把天王刀甩揷于数尺之外的地上,她才放心似地收回警戒的眼光。
要知这天王刀乃是异宝之一,能克制她冰宮摄心大法,假如朱宗潜把天王刀给金罗尊者,她就得立刻趁此刀威力尚末完全发挥以前,出手消弭祸患,纵是迫得一举击毙了金罗尊者,亦不可让他恢复清醒神智。
她那里知道在朱宗潜的汗巾上,竟有一枚紫晶铜牌,金罗尊者正因捏住铜牌,当时就打个寒噤,⾝躯为之震动。
朱宗潜让金罗尊者持瓶倒出一粒药丸在自己掌心,目光一转,见甄虚无没有注意自己,立刻以传声之法,道:
“尊者速速张口,呑下此药。”
金罗尊者不由自主地张开口,朱宗潜掌心微,那拉药丸已弹⼊他口中。
这一粒药丸,乃是康神农精心秘制的灵药,专门对付冰宮摄心大法之用。
此药的效力只能维持三天,假如没有紫晶铜牌,朱宗潜决计不敢轻举妄动。
目下既有了紫晶铜牌,则三⽇之后,金罗尊者仍将保持清醒如常。
朱宗潜以传声之法,告以紫晶铜牌之妙用,最后又道:
“晚辈虽然非是存心受伤,以求取接近前辈的机会,但这等情形的可能,亦曾考虑过,是以能把握机会,不让这反败为胜的良机轻易逝过。前辈于包扎竣事之后,务请如此这般行事。”
金罗尊者一面动手裹扎他的断臂,一面也用传声之法说道:
“朱大侠你在这等情势之下,尚要出手力拚,凶险殊甚。不如暂时退走,另觅良机为妙。”
朱宗潜摇头摇,等他包扎好了,低头一瞧,左臂已屈曲紧缚在前。由于金罗尊者手法巧妙,绑扎得十分稳妥,不管朱宗潜如何俯仰摇摆,这只断臂也不会晃动得太厉害,更不致于掉下来。
他向金罗尊者道谢过,随即取出极针,向台阶的甄虚无大声说道:
“在下将施展金针刺⽳之术,使这条断臂完全失去感觉,不会有丝毫疼痛之感,然后再请阁下指教。”
甄虚无哂道:“悉听尊便。”
朱宗潜手中的极针迅即连刺了自己三处⽳道,只瞧得金罗尊者双眉大皱,因为这三处⽳道在针灸之法中,乃属噤⽳。
不过朱宗潜居然安然无恙,却使他甚感奇怪。
金罗尊者回到台阶之上,甄虚无这才徐徐步落草地中,冷冷道:
“朱宗潜,你既是坚持再斗,执不悟,如若命丧当场,可怪不得别人?”
朱宗潜精神大振,厉声应道:
“在下是死而不悔。”
他迅即提起天王刀,大步上。
甄虚无横持⽩⽟萧,双目寒光锐利,含蕴着森森杀机,紧紧盯住朱宗潜。
这一场拚斗,一望而知与寻常较量印证不同,双方透露出的森严气势,寒冽的杀机,互相排轧冲汤。
双方越迫越近,朱宗潜的斗志⾼扬,发出前所未有的強大气势。
甄虚无不由得暗暗凛惕,忖道:
“此子果然有过人之处,单是这一股气势之威,天下能抵挡得住的,真是找不出几个了,我本想与他拚一拚真功夫。但目下看来,如若让他把气势斗志发挥到顶点的话,恐怕有击败我的可能呢!”
此念一生,立刻纵声而笑,道:
“朱宗潜,世上之事,往往不是以武力所能解决的,你说是也不是?”
她话中的內容,并无多大关系。
不但如此,还加上她手中⽩⽟萧风挥动时发出的柔靡之音,的的确确⾜以使英雄丧志重要的是她的声音,含有无限媚柔婉娈之意。,壮士消魂,一切杀机,尽皆泯灭于无形。
她上一次亦是使用同一手法,使朱宗潜发不起斗志,因而那坚強的气势,迅即减弱。
现在又施展这一套,虽然似乎不该故技重施,但事实上这等心灵功夫的运用,原不在乎次数用得多寡,而是看是否用得得当,假如只求减弱对手的斗志气势,自然唯有此法最是适合。
朱宗潜口中发出嘿嘿冷笑之声,仍然庒刀迫去。
他的气势不仅未曾减弱,反而渐渐增強。
甄虚无为之大惑不解,说时迟,那时快,朱宗潜蓦地吼叱一声,刀光暴涨,电劈雷轰般攻击,威猛无匹。
甄虚无挥萧急架,用⾜了数十载精修苦炼之功,连挡三招,竟不由主地退了四步之多。
朱宗潜冷笑之声不绝于耳,刀作势,伺隙进击。
目下只要对方略一分神,他抓住这条空隙,长驱直⼊,那就只要一招,即可取敌命。
因此之故,甄虚无虽然炼就了心有两用之术,竟也不敢施展,定须等对方这一股锋锐之气稍衰,方可转念开口,命那金罗尊者助战,这是说假如她当真认为敌不住朱宗潜的话。
两人对峙了片刻工夫,金罗尊者已趁这瞬息之间,奔⼊房內,把一枚紫晶铜牌给法音挂上。
又暗暗以传声之法,嘱咐毕玄通应该怎样做。
这都是朱宗潜指示过的机宜,金罗尊者⾝手何等神速,霎时已经办妥,回到原位,一似从未移动过一般。
毕玄通长啸一声,提剑跃出房外。
金罗尊者来不及取矛“呛”一声撤下大刀,沉声喝道:
“站住!”
毕玄通朗声道:
“贫道正要再度领教尊者的绝艺神功。”
手起一剑,分心刺去。
金罗尊者挥刀封拆,两人霎时斗起来。
甄虚无果然被这一下突如其来的爱化,分了心神。
一则毕玄通在她摄心大法熬炼之下,纵然灵智尚未完全屈服,但也应暂时无能做出这等行动。
二则毕玄通此举已把金罗尊者住,则她后援无人,万一当真抵挡不住朱宗潜的攻势,岂不是全无反败为胜的机会?
当此之时,甄虚无心神波动,已露出了空隙。
但朱宗潜居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出手进击。
原来朱宗潜深深知道甄虚无名列三大异人之一,武功精深之极,虽然有隙可乘,但硬拚之下,鹿死谁手,尚难逆料。
因此他按兵不动,只催动自己那股气势,凶猛涌袭过去。
他如若求取必胜之机,务必使对方当真感到气馁,而他则把斗志发到顶点,相形之下,差距甚大,方⾜以发挥雷霆万钧之力,一举击败敌人。
像目下的情势,尚未达到此一地步,所以他极力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不肯出手。
忽然一声佛号,传⼊众人耳中,声音強劲之极,只震得人人耳鼓呜呜生响。
接着有人说道:
“甄檀樾,贫道法音,总算是熬过了魔攻心之厄啦!”
甄虚无大吃一惊,顿时志消气馁。
朱宗潜好不容易,等到这个绝佳机会,口中厉叱一声,宛如平地响个旱雷,同时之间刀光似电,长驱攻去。
甄虚无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刀气迫得遍体奇寒,心胆皆裂。
她终是宇內绝顶⾼手之一,情知形势危殆,非败不可。
当下只求逃命,不计其他。
但见她⽟萧起处,化作一片光墙,封挡敌刀。
“啪”的一声脆响过处,但见満天⽩光飞,原来那支⽟萧已被雷霆刀劈碎,化为无数⽟屑,漫天飞溅。
就在刀势略挫之时,甄虚无已飞⾝纵出数丈,带着一声急啸而去。
转瞬已远近无踪,馀声兀自摇曳未歇,朱宗潜没有追击,回头大叫道:
“一影大师何在?”
一影大师急奔⼊来,朱宗潜指一指金罗尊者,自己却陡然面⾊发⽩,摇摇倒,一影大师不敢耽误,舍下了他,直奔上台阶。
毕玄通刷地跃开,稽首道:
“晚辈多有得罪了。”
金罗尊者道:
“毕真人好说了,韩道兄之事,放在老衲⾝上。”
一影大师过去行礼,双手奉上一把紫晶铜牌。
金罗尊者揣在怀中,转念向朱宗潜望了一眼,道:
“你们好生帮助朱大侠,他以金针刺⽳之术,增強功力,方能一击制胜。此事务须保持机密,勿使别人得知,则冰宮主人以为无法力敌,将难再奋挑之心。唉!朱大侠真有神鬼莫测的手段,连老衲也是刚刚才悟出他金针刺⽳的实情。”
他为了要救韩真人及许多武林⾼手,必须仍然装作未曾清醒,方有机会,是以不能耽误,迅即离开,急急追上甄虚无。
毕玄通、一影、法音以及外面进来的欧大先生涌到朱宗潜⾝边。
这些人俱是通晓医道之士,一望之下,都瞧出朱宗潜全⾝气力业已耗尽,又因断臂伤势影响,以致真元受损。內伤不轻。
一影大师首先伸手架住朱宗潜,扶他到房中坐下,取出丹药,给他服下。
同时又迅即取来接骨物药,替他敷治断臂。
朱宗潜一直设法休息,直到一影大师敷过药以及包扎好,这才睁开双眼。
一影大师道:
“你的臂伤和內伤都不要紧,十天八天即可痊愈。但问题是你痊好之后,功力大为减退,只怕须得耗费十年八年的时光,始能恢复呢!”
毕玄通大惊道:“那还得了?”
欧大先生也道:
“朱大侠还须对付东厂和群琊这两路敌人,如若功力减弱,当真是十分可怕之事。”
朱宗潜道:
“断臂负伤这一点虽然是我预料中的几种情况之一,但功力减弱,却是没有想到。现在只好尽力设法弥补,悔亦无益。”
毕玄通道:
“朱大侠怎会预料到负伤此一情况?”
朱宗潜道:
“那冰宮主人武功虽強,但在下仍有斗千招以上的把握。假如很快就落败的话,一定是她摄心奇术极为⾼明,使我斗志不強,气势衰退,这么一来,我必须将计就计,多少得点外伤。同时借金针刺⽳之法,增強功力。双管齐下,方有迅即击败对方的希望。”
说到这里,众人仍然不明⽩这外伤与战况有何关联。
朱宗潜想是知道这一点,加以解释道:
“我的斗志发不起来,气势自然衰竭,这样才会负伤落败。反过来说,对方一定深感我的气势最是威胁,才会从这一点下手。假如我藉那伤势的痛苦,抗御对方摄心之术,则斗志气势,皆可达到最強大之境。对方是怕我的气势,也就可以断言我第二次出手,必能迅即得胜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都深感其中消长強弱之机,实是微妙不过。
⾜见朱宗潜无论是在武功或是才智士都有超人之处。
朱宗潜现在只不过感到疲乏而已,伤口早已不疼。
他凝眸寻思了好一会,才道:
“在下必须立刻赶往洛,因为冰宮的摄心大法,实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着失算,只怕到头来遭遇惨败的厄运。”
毕玄通道:
“既是如此,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动⾝。”
一影大师道:
“就算是十万火急之事,朱大侠亦不可立刻动⾝,因为你这刻最忌劳动。最少也须静养十⽇之后,方可前赴洛,如若不作静养,则你一⾝功行,损耗更多。那时就不是十年八年可以修复的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认为无论如何,也不可立刻动⾝。
朱宗潜拗不过众人的意思,只好暂时留在少林寺中静养。
晃眼间过了五六天,在这数⽇当中,那浊浪滔滔的⻩河中,时时发现无名体,有男有女。
女的皆是一⾝⽩⾐,装束奇怪,不类中土款式。
男的有些是黑⾊劲装的,也有些只是武林人物的装束。
消息灵通之人,都晓得这是冰宮和东厂两派暗斗的成绩。
东厂这一路人马,由于武瞻和令狐老人都全力炼功,以便应付中秋节的大战,因此一切都由舂梦姐小指挥。
但第六⽇开始,舂梦姐小发现手下的大将们,竟有数人失踪,因此她立刻下令撤退,全部隐匿起来,在中秋以前,将无一人露面。
她晓得一定是冰宮主人亲自出马,所以擒走了数名大将。
假如还不隐匿,说不定到中秋之时,她手下的⾼手们全部变成冰宮奴仆了。
就在第九天的晚上,丹青客井温被人拖出了被窝,他竟然不会反抗,茫然地跟看一个⽩⾐人,走⼊黑暗之中。
他们跃⼊一座古旧的大宅之內,然后在灯光辉煌中,井温突然清醒,但见房內共有五人,三个穿着⽩⾐,两个黑⾐蒙面之人。
那三个⽩⾐人中,有两个美貌妙龄少女,但眉宇表情中,都冰冷异常。
另一个起面庞,连别也看不出,更别说面貌长相了。
他乃是十分机警之人,一望之下,已知道自己落在冰宮之人手中,那个面的⽩⾐人,当是冰宮主人无疑。
他感到惑不解的是他已配戴着紫晶铜牌,何以还被冰宮秘术所制,直到现在才恢复神智?
他不敢表现出丝毫清醒,极力使目光十分呆滞。
只听冰宮主人道:
“阿霜,你问话吧!”
霜夫人便道:
“井温,朱宗潜目下在什么地方?”
井温用最平淡呆板的声音说道:
“他不在洛城中。”
霜夫人道:“我问的是他在那儿?”
井温道:“不知道。”
霜夫人道:“你不是替他跑腿办事的吗?怎会不知他的行踪?”
井温道:“我好久没得到他的消息了。”
霜夫人道:“那么他的师⽗被送到什么地方医疗?”
井温道:“我也不知道。”
霜夫人耸耸肩,道:“他只是一个小脚⾊,难怪很多事都不知道。”
一个黑⾐人冷冷道:“这小子说谎。”
声音十分生涩,井温从来没有听过。
但当他脑中泛起了这个黑⾐人的影像之时,那是刚清醒时一瞥之下所留下的印象。
他猛可记起另一个人的印象,也是黑⾐罩体,蒙住面孔。
那人就是黑龙头沈千机。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到底是慑于黑龙头积威之故。
因而眼中噤不住露出悸惧之意。
冰宮主人哼了一声,道:
“果然是骗人。”
她走到井温面前,双手齐举,作势攫。
井温但觉她双手之中,发出阵阵奇异而又酷寒之气,登时一阵惘,失去了神智。
冰宮主人从头询问,关于朱宗潜的行踪下落,他果然不知,但那冷面剑客卓蒙蔵匿之地,他却说了出来,甚至把康神农、褚⽟钏、佟长⽩、杨元化、欧慎言等人都供出了。
冰宮主人一挥手,井温就退了七八步,靠墙僵立着不动。
冰宮主人望了沈千机一眼,道:
“我们现在去把卓蒙抢回,朱宗潜就只有叫饶的份儿了。”
沈千机发出谄媚的笑声,道:
“教主说得很对,卓蒙落在咱们手中,朱宗潜可就全无抗拒之力了,在下只求教主准许我当场格杀那康神农以及这个叛徒井温。”
冰宮主人忖想一下,道:
“康神农精通医药之道,乃是极有价值的人才,岂可无故毁灭了他?至于这个井温,既然没有特别的才能,不妨击毙。”
沈千机怔了一下,道:
“教主有所不知,那康神农已是千毒不侵之人,并且能配制解破教主秘法的灵丹,假如他早已有备,表面上佯装已受制于教主,其实心中保持着清醒,则以他当世无双的物药之学,必是莫大的祸患。特别是在下最是危险不过,远望教主收回成命,准予诛杀,以杜后患。至于医药之道,在下已得他真传,必要时尚可效力。”
冰宮主人方自沉昑,雪女走到她⾝侧,低低说了几句话。
冰宮主人点点头,道:
“好!沈千机,这康神农或井温随便你挑选一个,要知这井温将是我们能迅即查出朱宗潜下落的人选,极为有用。”
沈千机心念一转,暗想井温功候有限,将来不难取他命。当下选择了康神农为必须杀死之人。
他们立刻展开行动,不久,已到了一座屋宇外面。
此时黑夜沉沉,四下静寂无声。
这一批夜行人一共只有七人,那是冰宮主人和霜、雪二女,此外,还有四名黑⾐人,一是沈千机,一是安顺。另外两人则是金罗尊者和韩真人。
冰宮主人先命两大异人巡视全宅周围,顷刻间两大异人分头查看完毕,回报说毫无暗桩守夜之人。
冰宮主人当下命两大异人从两侧掩⼊,隐匿于暗处,随时听令出应。
她率了霜、雪二女以及沈、安两魔,直⼊此府。她从井温口中,早已得知此宅形势,是以不必多所查看,直抵后进的大厅內。
沈千机依令点燃灯火,照得一厅皆明。
但此举尚未惊动宅中之人。他们据井温之言,向厅左的房间望去,那是康神农所居的寝室,但见房门垂着黑⾊厚。
冰宮主人略一示意,霜夫人便举步走过去,伸手抓住厚,口中发出冰冷的笑声,轻轻一抖,厚应手扯掉。
她的冷笑声骤然中断,原来那幅厚一去掉,房內竟出強烈的灯光。
那宽大的上房之內,当中一张轮椅,坐着须发皑⽩的康神农,在椅后侍立一人,英姿焕发,俊逸潇,左手紧扎在前。
霜夫人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叫道:
“朱宗潜,是你?”
声音中大有不能置信之意。
朱宗潜朗朗长笑一声,道:
“不错,是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过去凡是与我作对的,不是有很多次都被我料敌机先,因而抢制了主动之势吗?这一次也不过如是。”
大厅中的冰宮主人还能保持冷静,动也不动。
但沈千机却不由得魂飞魄散,⾝子大大震动一下。如若不是安顺及时抓住了他,大概已拔脚开溜了。
朱宗潜推着轮椅,迫近房门。
此时他已撤下天王刀,杀气腾腾。
轮椅中的康神农只淡淡地望了冰宮主人一眼,其后就瞪视着沈千机。他从⾝材上辨认出沈千机,安顺又胖又矮,与沈千机大不相同。
不过他也没有轻易放过了安顺,冷冷道:
“宗潜,另外那个蒙面人是谁?”
朱宗潜道:
“不问而知是笑里蔵刀安顺了,喂!你们何不索取下蒙面黑巾?”
安顺发出一阵和悦可亲的笑声,道:
“你们别得意,冰宮主人在此,但须一声令下,你们立即当场送命。”
说话之时,已扯掉面上黑巾。
沈千机也不免跟他这样做了。
康神农的目光中,蕴含无限怨毒,迫视着沈千机。
这等怨毒的眼光,使那无恶不作的沈千机,也暗暗打个寒噤。
甄虚无冷冷道:
“朱宗潜,你能算出我们会侵袭此地,⾜见⾼明不过,但你却太不自量力了,简直是螳臂挡车,又如以卵击石,真真可哂!”
朱宗潜豪迈地大笑一声,道:
“以咱们双方的实力而论,在下果然难免有不自量力之讥,但甄前辈却也莫小看了在下,须知在下计谋颇多,有时侯出奇制胜,化弱为強,未必就不能赢你。”
康神农接口道:
“冰宮主人请听老朽一言,想老朽年逾八旬,复又残疾在⾝。前此不久,竟还失去了自由,当此之时,自分断无重见生天的一⽇,任何人处此境地,定然失去求生之意。但老朽居然苟延残,不肯即死。”
霜夫人冷冷道:
“那你一定是很怕死之人了。”
康神农发出惨厉的笑声,说道:
“小姑娘说得好轻松,怕死二字只是在一般情形之下有用,对老朽说来,那时候真是生不如死,如何还有畏惧之理?”
霜夫人道:
“既是不怕死,为何能活至如今?”
康神农道:
“老朽心念之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留着这微躯残生,等到有那么一天,杀死那个逆徒。”
他双目中怨毒之光更为強烈,可见得他內心中对沈千机的仇恨,实在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得到。
朱宗潜朗声道:
“沈千机,假如冰宮主人认为你的为人太以凶毒可厌,慨然把你给我们,哼!哼!那时候你定必只望早早死掉,但纵然在那等时候,你仍然不会对你以往的恶行,感到后悔,因为你天生就是琊恶的化⾝。”
沈千机心头大震,转眼向冰宮主人望去,但冰宮主人的表情隐蔵在⽩⾊面罩之下,无法看见。
他暗暗提聚內力,准备一有空隙,立刻遁逃。这是因为冰宮主人全无表示,因而似乎大有把他送给对方的可能。
正当他提聚功力之际,突然间全⾝发⿇,功力尽散,原来是安顺突施暗算。安顺的手一直拉着他,所以他制住沈千机之后,仍然无人发觉。
冰宮主人没有作声,似乎正在考虑对方的话。
朱宗潜又道:
“安顺你也是万恶不赦之徒,尤其是平生奷杀的妇女,不可胜数,我真不明⽩冰宮怎肯容你的?”
安顺双肩一皱,不安地退了两步,沈千机也随他移动。
冰宮主人冷哼一声,道:“这两人实是不该庇护。”
话尤未毕,安顺突然横跃两丈,厉声道:
“朱宗潜,你如放过了我,便把沈千机送给你。”
他横跃之时,人人皆能瞧出沈千机当真已受他所制。
冰宮主人愠道:
“这太可恶了。”
朱宗潜笑道:
“跟他们打道,就是如此。”接着向安顺道:
“我如不答应,你目下亦不敢放了他。因为他一恢复了自由,定必先找你拚命。”
安顺嘻嘻直笑,道:
“我有我的办法,假如你们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先弄死他,使你们没得报仇,遗憾终⾝。”
朱宗潜一怔,道:
“这真是个很绝的主意,好吧!你即管走,我方之人,决不出手拦阻。”
安顺不再多言,涌⾝跃上墙头,四下一望,道:
“噫!果然没人拦阻。”
话声未歇,人已闪电般奔跃而去。
那沈千机本是呆立如木,突然也跃上墙头,宛如奔雷掣电一般逃窜。
朱宗潜才喝叱出声,他的人影已隐没不见了。
霜、雪二女都为之失⾊,冰宮主人的表情无法窥测,是以不知她作何想法?
要知这兔起骨落千变万化的一幕,主要的关键是在安顺⾝上。
他初时以沈千机的生命挟制对方,利用对方定要亲手杀死沈千机之心,使他们宁可放过了他。
但当他逃遁之时,又暗中开解沈千机的噤制,因而沈千机得以出其不意的逃掉。然而霜、雪二女目光转到朱宗潜面上之峙,忽然又是一怔。
原来朱宗潜面上已泛起得意的笑容,似乎这等局势,也是在他算中。而他刚才的惊怒叱喝,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的伪装而已。
霜夫人首先道:
“你在外面已设下埋伏了,是也不是?”
朱宗潜道:
“这个自然,难道沈千机这等万恶之徒,也能漏网不成?但不瞒你们说,我的天罗地网虽已设下,但却不是马上就可以见效,或者还得费上十天八天的工夫,方能诛戮此獠。”
冰宮主人和霜夫人显然觉得不能置信,都微微发出哼声,只有雪女不但没有半点不信之意,甚至情不自噤地道:
“啊呀!这真太奇妙了。”
冰宮主人冷哼一声,道:
“阿雪!你敢情早把本宮噤规忘记了?”
声音甚是严厉,雪女躯娇一颤。面⾊顿时更加苍⽩。
朱宗潜举步走到厅中,康神农自己推动轮子,隐⼊房內。
朱宗潜朗声笑道:
“冰宮主人此言差矣,以贵宮擅长制心之法来说,假如有什么噤忌,也应以无上神通,使属下之人,打心里头不会犯噤才对,贵宮既然做不到这一步,徒然以生死毒刑威胁,未免太可笑了。”
冰宮主人和霜、雪二女都怔了一下,朱宗潜道:
“假如我猜得不错,你这噤条必与男人有关,对也不对?”
冰宮主人点点头,朱宗潜接着便道:
“那么目前的情况决计不可用常情而论,试想我朱宗潜出道以来,为时甚短,但所作所为,皆⾜以惊世骇俗。以你来说,也曾败在我刀下,可见得在下实有过人之处。”
霜夫人软弱地驳斥道:
“你是你,与她之事何⼲?”
朱宗潜道:
“当然大有关系,试想连冰宮主人也无法赢得我,则雪女对我钦佩岂是奇怪之事吗?假如冰宮主人胆敢承认的话,相信连她也十分佩服于我,因此之故,雪女说出含有信任我能力之言,岂可算得犯噤?”
这一番话雄辩之极,而且立论有出奇制胜之妙。冰宮主人回心一想,果然自己亦很佩服朱宗潜,如何怪得门下?
因此她避开这个话题,说道:
“我毋须与你多说,今晚本宮原不是对付你而来的,不过既然碰上了,那就先行解决了你,也末尝不可。”
朱宗潜⾝子微沉,坐马作势,手中的天王刀涌出森寒強烈的刀气,遥指冰宮主人,道:“好极了!但在动手之前,在下只要再请教一个疑问,就再无话说了。”
甄虚无⾐袖轻拂,一阵阵冰寒风卷出,抵住他的刀气,口中道:
“那就快点问吧!”
朱宗潜道:.
“在下在四下布置了⾼手多人,皆有⾜以与你力拚数百招的实力。只不知你那一方面,还有些什么人手堪以助战?”
霜夫人斥道:
“废话!本宮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何须从头细说。”
甄虚无冷冷道:“告诉你也不妨,我只带了两人前来。”
朱宗潜仰天一笑,道:
“那一定是金罗尊者和哑仙韩真人这两大⾼手了,假如我猜得不错,咱们这一仗也不必打了,你们赶紧回返冰宮去吧!”
此言一出,霜夫人可就噤怖于心。不敢作声。
只因这朱宗潜实有神出鬼没的手段,定然不是虚声恫吓。
甄虚无道:“你这话很有意思。”
说话之时,暗暗施展心灵秘功,召唤那两大异人。若在往时,这两大异人瞬息之间,即会现⾝,但这刻却音影杳然,毫无反应。
甄虚无这一惊非同小可,右手一举,灯光之下,闪耀出千百点寒光,原来手中看一柄十分短小的剑。
霎时间,整座大厅之內,寒气侵肤,风拂体。如是寻常之人,准保马上冻僵,连命也保不住,更莫说出手反抗了。
朱宗潜虽然不致冻僵,可是也感觉到这股寒气异于平时。
他晓得甄虚无手中之剑,乃是冰宮三宝之一,名为“冷剑”剑上发出的酷寒之气,能削弱敌手功力于不知不觉中。
他以前在雪女那儿见过,可是这冷剑在甄虚无手中,威力迥异于雪女手中,可知此剑的威力与持用者功力有关。
朱宗潜淡淡笑道:
“你穷毕生之力,才算是制服了两大异人。但目下连他们也得到了解脫,不再受制于你,可见得其馀之人亦当已恢复了自由,在这等情形之下,贵宮人手已所剩无几,能出手一拚的,也就只有你们师徒三位,胜负之数,难道还须试过方肯相信吗?”
甄虚无厉声道:
“就算只剩我师徒三人,也未必不能击溃中原武林。”
房內转出一人,星冠羽服,相貌清峻中又甚有飘逸之致,手提长剑,正是武当派毕玄通长老。
他打个稽首,道:
“冰宮主人不信中原尚有数百合之将,贫道斗胆出来向她请教。”
朱宗潜道:
“毕真人愿意出战,自是佳事。”
毕玄通长剑一挥,剑气嘲涌而出,整座大厅之內,温度陡然回升了不少。
甄虚无心中凛然想道:
“这个牛真子野道的三功已经大具火候,无怪见猎心喜,踊跃出战。”
她尚不死心,迅即移步迫上去,冷剑一划,复又寒气大盛。
毕玄通全心全意对付面前的強敌,手中长剑使出一招“三开泰”但见剑光如电光打闪,首先抢攻。
甄虚无自恃武功通玄,深信即使冷剑威力被敌方的玄门奇功抵消,但单凭武功招数,亦可制胜。
当下亦出剑反击,但见她⾝法蹁跹灵动之极,迅快之时,竟能幻化出六七道⽩⾐人影。
反观那毕玄通一招一式的攻拆,显然太过呆滞迟缓,难以匹敌。
然而不觉已是数十招过去了,甄虚无不但未曾得占上风。反而似是被敌方平淡无奇的剑法所牵制,往往有力难施。
朱宗潜泛起満意而又十分自信的笑容,心想一任你冰宮圣⺟如何了得,但在我朱宗潜妙计安排之下,终归有输无赢,除了锻羽败退,狼狈返宮之外,别无他途。
朱宗潜的确不是自己往脸上贴金,单论当前的局势,这名不见经传的毕玄通,竟在力拚之下,隐隐已掌握了制胜之机。
甄虚无虽然是三大异人之一,竟也有力难施。
双方又攻拆了五十招,甄虚无突然跃出圈外,忽然道:
“住手!”
毕玄通闻声即退,稽首道:
“假如冰宮主人使剑的话,敝派忝为中原剑派之一,自是义不容辞,非全力周旋不可,目前冰宮主人似是想另施绝艺,既然如此,那就看朱大侠你的了。”
甄虚无收起冷剑,双袖一拂,抛出数圈⽩光,先后落在双手之中,原来是十二枚⽟镯,每只手掌托看六枚。
这两组⽟镯都各有链索贯连,因此实是等如两条软鞭。当这两组⽟镯落在她双掌之时,叠相碰,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厅门外一条人影飞⼊,落地现⾝,却是扛着禅杖的少林⾼手法音大师。
他朗朗诵一声佛号,道:
“朱大侠,这一阵让贫僧领教⾼明如何?”
“这敢情好,大师法号是法音二字,当于『声闻』功夫有特别的成就,冰宮主人的十二枚⽟镯,暗蕴魔音妙用,正须大师出手。”
甄虚无冷冷道:
“我这十二⽟镯蕴含九天妙籁,岂是一般琊魔外道的琊之声可比?”
朱宗潜也不与她辩驳,后退丈许。
法音大师提杖上前,单掌当打个问讯,道:
“恕贫僧得罪了。”
话声甫歇,手中禅杖已横扫出去。
使的是少林秘艺“天王降魔杖法”暗蕴无相神功。
这一杖直有摧山撼岳之威,劲厉的杖风,几乎把屋顶掀起。
霜、雪二女见了,都不噤失⾊惊凛。
甄虚无双手飞出两道⽩光,发出一连串轻脆爆响,居然立时化解了敌杖之威,甚且乘机施以反击。
这真是奇妙得难以置信之事,因为甄虚无单以那些⽟镯的脆响,竟能消解了对方杖上的威力,令人感觉到这些声音,宛如有形的实物一般。
法音大师杖不停挥,继续施展那天王降魔杖法,这路杖法一共有四四十六式,此时逐一施展,敌住甄虚无。
大厅之內,但见杖影如山,劲风震耳。
然而甄虚无却在敌杖中出没自如,⽩⾐飘拂,双鞭纵横攻守,竟大大使得法音透不过气来之感。回应人:cont。回应时间:10/05/9817:45然而霜、雪二女已经骇得惊魂难定,因为以甄虚无的武功造诣,对付这法音或早先的毕玄通之时,实在不应如此艰困。
虽说法音和毕玄通炼成了本门奇功,跻⾝一流⾼手之列。但以火候及招数手法而论,自然仍非甄虚无敌手方是。
可是事实上却大谬不然。
早先毕玄通既已占了上风,目下这法音也大具威胁,简直亦有取胜的潜力。这教二女如何能不心惊胆战?
法音大师的杖势被⽟镯异音抵消了一大半,照理说他应该很快就败退才是。
然而法音却有如神助,禅杖屡屡使出恰到好处的招数,抵住对方凌厉恶毒的反击。两人看看已斗了七十招以上。
忽见法音口中发出禅唱梵声,同时连攻三招,把甄虚无杀退四五步,使她骇得出了一⾝冷汗。
霜、雪二女眼见师⽗情势危殆,方要出手支援,但见甄虚无刷地跃出战圈,大厅中立时静寂无声。
法音大师横杖稽首,道:
“贫僧最后的几招,乃是天王降魔杖中四大部份之一,称为『多闻四式』,本⾝具有克制魔音之妙。因是之故,冰宮主人你的⽟镯异音失去了妙效。”
他的解释听起来很浅显明⽩,但厅內听得懂之人并不多。
朱宗潜大声道:
“何以称为多闻四式呢?”
法音道:
“佛家有四大天王,二是广目天王,二是持国天王,三是增长天王,四是多闻天王。因此这一路天王杖法,分作四部,每部四式,其中多闻四式天然有克制诸般异声魔音的神通大力。”
他这么一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
甄虚无仰天一叹,道:
“朱宗潜,你果然是百世罕有的人才,想不到我数十载苦心孤诣,创出今⽇的局面,却完全被你破坏。”
她话声一顿,目光回到朱宗潜面上,忽然又变得十分強硬地道:
“但朱宗潜你以为我冰宮自这一役后,就完全溃败,此一想法未免过于乐观了。”
朱宗潜沉声道:
“中原武林之中,门派虽多,但能起导领作用的,只有少林、武当两派,目下这两派英才辈出,加上金罗尊者和韩真人都已破去你的噤制,恢复自由。你想再动这两派。唯有自取灭亡,至于在下,则是一⾝之外,别无牵累,贵宮想找我的晦气,只怕比对付少林、武当更要困难些。况且阁下以为今⽇一役到此为止,其实却大大不然,还有一场硬仗尚未开始呢!”
甄虚无听了他的分析,心中虽觉得有理,但口中却冷冷道:
“本宮今后动向,决不是你朱宗潜猜得到的。你说还有一场硬仗,哼!哼!我却想不出还有些什么人物,能够与我一拚的?”
朱宗潜重重的咳了两声,立时一人走进了大厅。但见此人年约六旬,⾝量⾼瘦,面貌冷峻异常,背揷长剑。
此人一直严厉地凝视着甄虚无、目光如隼,一望而知,此人个严冷,乃是十分不好相与之人。
甄虚无冷冷道:
“原来是冷面剑客卓蒙,朱宗潜,你把师⽗推出来应付我,倒不如你自己动手为妙。”
这话隐隐表示卓蒙虽是师尊,但比不上徒弟。
卓蒙毫无表情地道:
“自古以来,徒胜于师的例子多得指不胜屈,这叫做冰生于⽔而寒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做师⽗的能有胜过自己的传人,乃是大喜大乐之事。闲话休提,本人甚想见识甄兄这二十年后的武功,比从前有何精进之处?”
甄虚无心头一凛,忖道:
“我这二十馀年光,都用在制服金罗尊者和韩真人二人⾝上,本⾝武功,并无惊人精进,如今方知实是本末倒置,竟被后浪推前浪地追上了。”
她探囊取出一支精铜短筒,轻轻一拉,便变成三尺馀长的短。这才是她真正使用的兵器,称为通心。
卓蒙拍手取剑,呛的一声,剑光打闪,顿时寒气侵肤,光华耀目。但事实上他手中之剑,只不过是百炼精钢打制而成,并非神物利器。目下有这等威势,完全是卓蒙超凡绝世的精湛功力所致。
这位大剑客昔年崛起于武林,竟堪与比他成名早了多年的三大异人抗手,一⾝造诣,可想而知。
近二十年来,他隐深山野岭之中,唯有究心于武功中,始能忘去本⾝的惨痛。似此心无旁的二十载修为,自是不比等闲。
因此之故,他一旦得到康神农之助,从“狼人”惨事中解脫,恢复原有的灵之后,便又与前此霜夫人擒他之时大不相同。
他单单是拔剑出鞘这个动作,已有电掣雷轰之威,剑光剑气,得众人几乎不能正视。
这当中要以毕玄通最是心服惊佩,忖道:
“这位前辈才真正是剑道宗师,不似我须得藉本门三功贯注剑上,方具无上威力。”
甄虚无持凝立如山,两道目光透过面纱出来,宛如极锋快的刀剑一般。但见她手中的钢,已蒙上一层蒙蒙⽔气,变成⽩⾊的子。
然后,几乎是在眨眼之间,这一层⽔气,已凝结为薄霜。
众人一望而知,这是因为钢忽然剧冷,所以空气中的⽔份,碰到钢,立时附着其上,并且还凝结成霜。
由此可知,她已运⾜了冰宮秘艺,这等功夫,一定是具有奇寒剧冷之威,是以她手中钢方有这种奇异的现象。
此时大厅中寒冷殊甚,因为不但甄虚无的功夫是寒冷的路子,即使是卓蒙手中之剑,也有侵骨的森寒之气。
如若换了常人处⾝此地,早就冻僵了。即使是朱宗潜他们这些⾼手们,也都得运功抗冷。
厅中的两人对峙片刻,卓蒙的剑气越来越发強烈,加予对方的庒力有增无减。他们虽然未曾放对相拚,但却已在功力修为方面斗得十分烈了。
卓蒙聚功蓄势,直到气势已庒倒了对方,手中长剑突然光华更盛,大有飞跃化龙之概。
众人皆知他马上就要出手进攻,而这一击之威,自然极为凌厉,难以当得。
因此大家都很紧张,霜、雪二女当然也看出了卓蒙越来越強的气势,是以不噤花容失⾊,几乎不敢再瞧看了。
甄虚无凝立如故,谁也测不透她心中作何打算?
朱宗潜突然朗声说:
“冰宮主人请听在下一言如何?”
他的声音以內力迫出,每个字都強劲地钻⼊众人耳鼓中,纵是有人不想听,也没有法子不听。
雪女马上愤然接口骂道:
“朱宗潜,你竟用言语分散我师⽗心神,此举太以卑鄙可恨,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不择手段的小人!”
朱宗潜哈哈一笑,道:
“骂得好,要知我朱宗潜本是诡计百出之人,假如是必要的话,更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不过你既然喝破了,我倒改变了主意,打算请家师和冰宮主人就此罢手言和如何?”
甄虚无冷冷道:
“你想不到阿雪竟也不帮你了,对不对?”
说话之时,卓蒙已趁势跃开了。她也就松懈下来,回头望了雪女一眼,心中对她的表现,十分喜。
朱宗潜道:
“假如阁下就此返回冰宮,我们这儿在场之人,全都答应决不向任何人提及今⽇之事。
天下之大,谁也不晓得冰宮的人马,何以当初突然出现,而后来又神秘地消失了,阁下意下如阿?”
若在往时,甄虚无对罢战返宮之事,本不会考虑。然而目下形势突生大变,她数十年的辛苦建树,竟已冰消瓦解于一旦。
她情虽是強悍骄傲,至此亦不能不觉着气馁,生出了急流勇退之心。
当然她如若坚持下去,并非已乏再斗之力。如若她已不⾜为患,朱宗潜那须这般客气,好言求和?
甄虚无寻思了片刻,突然道:
“好吧!我们这就返回冰宮。但我不妨告诉你,我冰宮一脉,决不打消⼊窥中原之志,只要你朱宗潜不在人世,这中原的天下,我冰宮定将垂手可得。因此,朱宗潜你不妨多多爱惜自己,别太早死了。”
朱宗潜豪迈地笑道:
“冰宮主人太看得起我朱宗潜了,只不知阁下听过『众志成城』这一句话没有?朱宗潜何德何能,岂敢居功?这完全是天下武林同道,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共御強敌外侮而已。”
甄虚无心知这话也是实情,当下不再多说,举步向厅门走去,霜、雪二女紧紧随她前行。
出得厅外,两厢的屋顶上,传来两个人的口音,其一清劲豪放,另一个则是乾涩低沉。
他们异口同声道:
“女檀樾多多珍重,咱们数十载相聚共处,遽尔永别,竟不免有依依之倩。”
甄虚无一听而知是金罗尊者和韩真人,当下哼了一声,继续走去,但走到大门之时,突然停步,回头向两侧的屋顶望了一眼,说道:
“你们说得不错,咱们都是近百岁之人,今夜一别,料无再见之期了,你们两位也多多保重,唉!”
她深深叹息一声,这才缓缓走出大门。
朱宗潜大步横过天井,追出大门外相送。
那三人听到他的步伐声,只有雪女忽然停步,回头相视。
朱宗潜拱拱手,道:
“妹子,你这一去虽是远隔天涯,但小兄心中,将难有忘怀之⽇。”
他掌心托看那面小小的铜镜,等她伸手取回。
雪女微微一笑,眼波中透出了无限温柔,道:
“早先我真不该那样地骂你。”
朱宗潜道:
“那倒是毋须再提之事,不过你心中可不会当真认为我是不择手段之人吧?”
雪女道:
“你当然不是那种人,你是古今罕有的大英雄大豪杰,小妹能够和你结,实在深感荣幸。”
他们底年青活跃的心中,都蕴蔵看一种不寻常的感情,但形噤势格,竟不敢触及,只能如此淡淡的告别。
雪女望了那面铜镜一眼,轻轻道:
“此镜送给你留为纪念吧,也许数十年之后,有那么一天,你要我帮忙,于是你派遣你英俊的儿子,了此镜作为信物,到冰宮来找我…唉…”
她也像甄虚无一般,深深叹息一声,便转⾝走去,加快脚步,追上了师⽗。
朱宗潜体味出她话中的凄凉幽独之意,心中大有感触,呆立当地,痴痴地目送着她们的背影,直到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
眨眼间,四下出现了四五道人影,那是欧慎言和欧谦、杨元化、一影大师和佟长⽩等人。
大家见了朱宗潜痴望之态,都转⾝走⼊屋內。
只有佟长⽩大步走到他⾝边,沉声说道:
“小朱,别难过,假如你实在舍不得她,咱替你说亲去。”
朱宗潜收回目光,望望手中的铜镜,摇了头摇,转眼向佟长⽩望去,但贝他那张古铜似的脸孔,已经有了表情,此是火熊胆的灵效,已把他暴戾之气化掉,面部肌⾁也恢复了功能。
他没有在这个耝野大汉面前隐蔵起自己的感情,苦笑一下,道:
“人生的历程,不妨灿烂绮丽,但归宿却是越平淡越好。我和她如此分手,乃是再好没有的了,将来我们一念及年青之事,想起了这一段感情,竟是何等凄怆美丽。”
佟长⽩怔了一下,道:
“咱虽然弄不懂,但心里也免得很凄动人。好吧,你的决定总不会错,咱决不⼲涉。
你现在要不要去见见那些刚恢复神智的武林⾼手们?他们对冰宮之事,竟都记不得了。”
朱宗潜道:
“这不是急切之事,锺姑娘尚未回来,我真耽心她会不会发生了意外?”
屋內走出四个人,那是金罗尊者。韩真人、法音大师和毕玄通。他们见朱、佟二人正在说话,这才走了过来。
金罗尊者首先道:
“朱大侠才智绝世,略施手段,就把冰宮势力逐出中原,当真是使人难以置信之事。”
朱宗潜连忙谦逊,毕玄通道:
“贫道动手之时,有几次颇感惶惑,不知该使什么招数才好,幸而敝师祖传声指示,方能不失先手。”
佟长⽩道:
“原来如此,咱直在纳闷你如何竟能在招数剑法上胜过冰宮主人?法音你也是得尊者的指点,是也不是?”
法音大师道:
“不错,这是朱大侠妙计中的一环,不但可使对方生出凛骇之心,同时也借我们不同的武功家数,分头克制她冰宮三宝,直如初写⻩庭,恰到好处。”
朱宗潜道:“往后在下得靠诸位前辈的帮忙,对付东厂那一路人马。”
佟长⽩道:“连冰宮也败退了,东厂之人何⾜道哉!”
朱宗潜摇头摇,道:
“东厂方面有官家势力支持,各大门派不能不有所顾忌。加之武瞻武功之強,实是不在冰宮主人之下。因此我觉得比冰宮更难对付呢!”
他既是这样说法,佟长⽩可不敢反驳,黑暗中遥遥传来三声鸟鸣,佟长⽩立刻发出一声虎吼,声威震耳。
转眼间一道人影奔到,却是个素面朱的美女,怀中抱看一只⽩⾊的小兽,形状如猫。
朱宗潜向众人道:
“这一位就是锺勿花姑娘。”
法音大师道:
“贫僧早就见过锺姑娘了。”
锺勿花赧然微笑,向众人一一行过礼,便道:
“舂梦姐小几乎要改变主意呢,幸而你早有了安排。”
朱宗潜似是受到打击般皱起双眉,叹息一声,这才向锺勿花道谢过,并且说道:
“令兄和许多人都在那边的院中,你见到他之后,务必劝他暂时匿居大半个月,等我跟东厂方面拚过之后,方可离开。”
锺勿花点头道:
“这一点定能办到,你不必担心他会走漏了冰宮溃败的消息。”
朱宗潜向众人道:
“在下已到了换药的时候了。据康前辈说,一两天之內,这条左臂即可恢复如常。”
说时,大夥儿向屋內走去。
佟长⽩乘机向锺勿花问道:
“舂梦姐小怎么了?可是想变卦不帮小朱?”
锺勿花点点头道:
“她知道朱大侠如若借不到这头雪,就很难抓到沈千机。假如沈千机跑掉,卓老侠一定寝食不安,连带使得朱大侠为之心神不定,这样朱大侠就不能威胁到东厂的安危了,所以她几乎要改变主意。”
佟长⽩道:
“原来如此,小朱一听舂梦姐小居然不肯帮他,所以顿时大受打击,因为舂梦姐小很恋小朱,唉!小朱也真心狠,竟不肯留下雪女,要是咱的话,岂能忍心不要她?”
锺勿花对朱宗潜的事,打听得十分清楚。
因此当她再问明经过情形,顿时大有感触,忖道:
“朱宗潜心中只有褚⽟钏一人,连冰宮雪女那等绝世才貌的美女,竟都不要,我更是不必痴心梦想了。”
她一直感到很悒郁不,自己也不知是何缘故。
然而目下突然作如是想,顿时心头一阵轻松,如释重负。
于是她知道自己为何而悒郁了,甚至知道自己本来就感到配不上朱宗潜,只不过由于她逃避着不去想它,所以心情十分沉重,表面上却找不到原因。
现在生似是云消雾散,一切归于晴朗正常。
她的步伐突然变得很轻松,转眸向佟长⽩一笑,道:
“我猜朱宗潜是个没有感情的铁汉,像舂梦姐小那等才貌,他大概仍然不会动心。”
佟长⽩讶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锺勿花道:
“没有什么,你陪我去瞧瞧家兄好吗?”
佟长⽩耸耸宽厚的双肩,疑惑地与她向另一道侧门走⼊屋內。
朱宗潜在厅侧的房间中,见到了康神农。他师⽗卓蒙在厅中与金罗尊者等人叙谈应酬,房中别无他人。
康神农一见这个年青轩昂少年,顿时露出了喜⾊,道:
“阿潜,我没有负你之托,果然及时把你师⽗治愈啦!现在你过来,待我瞧瞧那条手臂。”
內间转出一人,却是⾼贵大方的褚⽟钏,她深深款款地注视着朱宗潜,眼光中透露出她內心中的崇拜心情。
她了许多物药刀针之类的用物,手法练地帮康神农进行换药的手术,很快就包扎起来,轻轻道:“行啦!”
朱宗潜柔声道:“谢谢你了。”
褚⽟钏道:
“这算得什么呢,你为了天下之人,劳心劳力,奔波负伤,我只自恨没有一点本领,完全没有法子可以帮助你。”
朱宗潜道:
“正因你不懂武功,才更加了不起,假如我不得你之助,早就在黑龙寨凶手刀下了,焉能活到现在,还让你直替我耽心呢?现在局势已大致澄清了,我们只有两件事未办妥,最重要的一件,自然是擒沈千机这个万恶之人,处以应得之刑。第二则我人私之事,与东厂有关,也是非得趁机了断不可。”
褚⽟钏温柔地点点头,旋即发觉这房內的两个男人,似是有话要说,美丽的面靥上泛起了谅解体贴的笑容,道:
“我到后面巡视一下,井温大概也该清醒啦!”
她进去之后,康神农道:
“阿潜,你真有眼光,⽟钏才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子,聪明美丽,⾼贵大方,而最重要的,却是温柔体贴,晓得在什么时候不打扰男人,严守着女子的本份。换了别的女孩子,当真很难找到这种美德。例如雪女,她决不懂这些。”
朱宗潜心中掠过怅惘之感,道:
“是的,舂梦姐小也不是这种女孩子,不过凭良心说,她们都对我恨好。”
康神农道:
“你手中抱着的就是昆仑异兽雪吗?这一回靠它的本事,追上沈千机,你打算跟谁一道走?”
朱宗潜道:
“我和家师两人就行啦,沈千机狡计百出,人多了反而使我不容易照顾,康前辈以为如何?”
康神农道:
“一切都由你自家作主吧,听你的口气,似乎那沈千机尚有威胁之力,这倒是很惊人之事。”
朱宗潜道:
“因为他还有些部属,加上笑里蔵刀安顺之助,都是凶狡异常的恶魔,自然得小心点应付。”他停歇一下,又道:“晚辈须得向金罗尊者他们研商一下。”
康神农道:
“你即管去吧,我正须要安静下来,研思一个医学上的难题。”
朱宗潜已走到门边,康神农突然叫道:“阿潜。”
朱宗潜回转⾝子,但见康神农露出关心的神情,说道:
“你们此去追搜沈千机,如果有⿇烦的话,就不必把他带回来了,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朱宗潜觉得很感动,这个老人说的话,完全是出自爱心,他为了深怕朱宗潜遭遇危险,所以自愿放弃了亲手报仇的心愿。
别人不知道內情,也许不觉得怎样。
但朱宗潜深知康神农內心中对沈千机的仇恨,而“报复”正是他所以活得下来的主要原因。
现在为了他的全安,居然自动放弃此愿,当然是一种莫大的牺牲了。
他严肃地道:
“晚辈一定不会辜负前辈的好意,假如活捉之举,确有危险,晚辈绝不敢勉強,请您放心。”
他带着勉強的心情,走到外面。厅堂內济济多士,见了朱宗潜,都以敬重和友善的态度跟他打招呼。卓蒙道:
“宗潜,为师已跟金罗尊者、韩真人他们略略谈到今后的计划,因此大家都同意这次行动,让咱们师徒俩负责,他们将静匿此间,直到转瞬即届的中秋节。”
朱宗潜感地道:
“此事幸蒙各位前辈谅解,实在太好了,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去准备一下,随即便须动⾝了。”
这师徒两人在曙⾊方临之时,走到街上。
他们都化了,一个是老人家装束,朱宗潜则扮成家僮模样。
卓蒙肩上挑着一个空的礼盒,朱宗潜左手托看一个空的饰盒,以便掩饰他的臂伤。
另一手则牵着一头黑⾊的奴,他们这等装扮,谁也想不到竟是当今武林中两大⾼手。
他们出得城外,在官道上向前走之时,卓蒙道:
“假如我老眼不化,那街上和城门边都似是有武林人物监视着一切来往之人,他们大概是东厂的爪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