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荒冢
一阵深深的失望之感袭上心头,使他烦燥起来,一掌拍在钢门之上,发出“当”地一声巨响。
这一掌把他自己手腕震得隐隐生疼,但那扇特地精制的钢门却毫无损伤。
还没有看出什么头绪时,忽然听到一个女子声音,传人耳中。那女子说道:“是哪一位进⼊此院?”
皇甫维心中大喜,转目遥往那边的一排房间,大声道:“我是皇甫维,你可是杜姑娘?”
那女子声音也欣然答道:“啊,是皇甫公子,我们在第三个房间里。”皇甫维⾝形微晃,已经落那边第三道房门前面。只听杜筠又说道:“我听到钢门之声,本以为来人已被隔在其內,谁知又听到掌拍钢门之声,好像是在外面拍的,否则传⼊我耳中不会那等响亮。是以试行发声一问,果真没有被隔于其內。”
皇甫维道:“现在我该怎么办?快点告诉我!”
辣⽔仙杜筠道:“在那门限下面,有块突出寸许的石头,你用力把石头踢进去,钢门就被嵌住放下来!”
皇甫维道:“原来开关就在这里…”说时已如言把门限下突出的石头踢了进去。
那道木门一下就被皇甫维打开,放目一瞥,只见杜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全⾝被缚,动弹不得。在她⾝上⾎痕渍⾐,竟有三四处之多。但见她面⾊泛⽩,神气甚是萎顿。在她旁边的地上,有两个女子双手双脚均被捆住,曲⾝躺卧。
他一眼看去就认出那两个女子正是杜筠的侍婢青霜和雪琴两人,微微~笑,步⼊房中。
杜筠道:“想不到皇甫公子会突然出现此地,幸得相救,以后不知如何报答深恩…”
皇甫维举拿一拂,把她⾝上绳索拂断七八道,杜筠立刻挣脫上⾝,弯去解脚上的索绳。口中问道:“皇甫公子机警过人,刚才第一次虽然扭开门锁,却没有进去,否则就被锁在房中,不得脫⾝!”
皇甫维去查看青霜和雪琴两人,闻言一怔,道:“这话怎说?我刚拧掉门锁,那道钢门就闸下来?”
辣⽔仙杜筠也怔一怔,道:“不会吧?那道钢门要隔一阵才掉下来,除非有人控制,不然的话绝不会那么快就掉下来。”
皇甫维见她去查,便不作无用的猜想。这时已看清楚地上的两个少女乃是被点住⽳道,当下伸手先把青霜的⽳道拍开,然后伸手去捏断她⾝上的绳索。
青霜哼了一声,睁眼翻动⾝躯,这一转动恰好使得皇甫维的手重重地碰在她前,触手处但觉软绵绵之中又暗具弹,那种感觉和碰在别的地方完全不同。
她惘地凝视着皇甫维,两颊飞红,神态甚是可爱动人。
皇甫维对她笑一下,道:“你⾝上没有受伤吧?”
青霜被这少年俊美和正在眼前的笑容庒迫得有点息,轻轻道:“没有,婢子没有受伤!”
他又笑一下,道:“可是你没有起⾝啊,让我拉你起来…”他伸出两手揷在地两肋之下,轻而易举地把她拉起来。青霜心头一阵狂跳,全⾝热⾎速加奔流。皇甫维又道:“我为了要谢谢你,所以在府中到处找你呢。”
青霜不但不会说话,连⾝体四肢都感到没有一丝力气,青舂的脸上泛起悦目的晕红。
皇甫维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样子虽然不算很美,可是却很可爱,于是仅用一只手环抱着她无力的肢,腾出一手,在她脸颊上轻柔地捏了一下,道:“你一定是被他们骇着了,不过现在有我在此,就不用害怕了!”说到这里,突然听到一阵“隆隆”之声,好像是有道钢门升起。他的心思立刻转到别的地方,缓缓放松手,先弯拍开雪琴的⽳道,然后道:“你替她开解绳子吧,我要瞧瞧你家姑娘查出什么线索…”
青霜听到他提及杜筠,躯娇一震,受时恢复了气力,连忙应了一声,蹲下去松解雪琴之缚。
皇甫维出门外,只见杜筠已匆匆转人来,向他招手,他走过去,杜筠道:“纵钢门的开关没有损坏,我细心查究一阵,忽然发觉那开关上面有一阵淡淡的香气,好像是被女子碰过。”
他惊异地哦了一声,道:“会不会是你以前留下的?”
她头摇道:“不但绝对不是我,同时我也敢断定不是那位追踪着你,暗中要保护你的绎⾐仙子舒倩所用的香气。”
皇甫维觉察她口气中有点异常,使眼一转,已知道她大有吃醋之意,心中不觉好笑,故意道:“那就让我想一想看,哪一个可能到这里来呢?”
他口气中好像有不少女孩子跟他不错似的,杜筠突然叹口气,道:“你详细想想吧,我得赶紧走开,免得被她瞧见,又像那绎⾐仙子舒情那样对付我,可就吃不消了…”她举步向那边的房间走去,脚下有点沉滞,显然是⾝上的伤势所影响。
皇甫维自个地笑一下,也跟过去。走到刚才被阻的房门口,向房內望去,只见一个大汉被捆在大师椅上,面⾊蜡⻩,甚为难看。
他认得那个大汉就是铁骑大将蒲坚,不觉大感惊奇。
杜筠走⼊去,道:“蒲兄少安毋躁,小妹这就替你开解绳子。”
蒲坚沉重地呼昅着,显出內脏已经受伤之象。杜筠又道:“小妹⾝边有药,蒲兄眼下之后,就可毒解去,再稍为修炼一下,就能恢复原来功力。”
蒲坚巨眼一睁,威势迫人,沉声道:“是屠元庭命你来的么?可是不敢杀死老夫?”
杜筠凄然一笑,道:“蒲兄瞧瞧小妹⾝上,这几处伤势都是被他和金旭等三人所伤,小妹也遭遇到蒲兄同样的命运!幸而这位皇甫公子现⾝救了小妹,小妹才能过未释放蒲兄出困。”
他重重地哦一声,大巨的双眼凝住在皇甫维面上,突然仰天长叹一声,道:“尊驾双眉眉中都有红恁,正与昔年的一皇相同,不用说定是一皇的公子了…”
这时杜筠已开解绳索,又取出两粒药丸,递给蒲坚。蒲坚毫不犹豫,迅速服了。杜筠自家也眼下一粒強心益气的丹药,暂时可以不受伤势影响功力。
皇甫维暧昧地笑一下,道:“蒲兄这一问,兄弟也难以作答!许多人都这样说,但是…”他倏然住四,只摇一头摇。
皇甫维自家也很想知道关于此事的真相。
这时蒲、杜两人都默默运功,他便退出房外;走到⼊口之处只见青霜自个儿走出来。他招手叫她过来;道:“我马上要走了,谢谢你的帮助。”
青霜呆了一呆,两眼立刻红润起来,幽幽道:“公子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皇甫维见地掩仰不住心中伤感,这时才知道这个俏婢竟然对自己十分眷恋。这时不忍调侃,道:“人生到处都能相逢,你等着瞧吧。我承你相救,特来告辞,想不到耽搁了不少时间!”青霜接口道:“公子对婢子的好处,婢子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公子千万珍重…”
皇甫维双肩微晃,又飞出大厅,一个起落,便出了院子。江南孤客吕东青和胖霸王邢再望见,齐齐奔来会合。
王个人~同奔出屠府,这次已无人拦阻,走到大街上。邢勇急行数步,在皇甫维耳边道:“在下实在腹饥难当,可否先行吃点东西、’提起吃饭,三个人都精神百倍,一方面又饿得差点走不动,不久,他们已在一间规模甚大的馆子內坐定。
三人边吃边谈,皇甫维把无意救了铁骑大将蒲坚之事说出,然后又告诉他们,这就要兼程赶回家去。胖霸王邢勇因有家业,所以不跟随皇甫线同行,吕东音却因子然一⾝,加上心存报恩之念,决定与皇甫维一起走。
饭后皇甫维和吕东青往南走,晚上宿在望都。江南孤客吕东青回房之前,笑对皇甫维道;“我们走得不快,看这情形明后⽇未出冀境之前,将被铁骑大将蒲坚追上。”
皇甫维道:“自兄阅历丰富,必是已有所见方出此言。我虽不怕他们追上来,但今宵委实有点疲累,先好好休息一晚再说。”
两人各自回房,那望都地方不甚繁荣,因此天黑之后,已一片寂静。
皇甫维盘膝坐在上,闭目调息,运起本门坐功心法,真气走遍全⾝经脉。
大约到了三更左育,他在忘我的空灵境界中,突然如有所感。歇得一会,发觉房外似乎有对眼睛窥视着他。他不噤为之心头大震,暗想自己本门坐功除了心法神妙,易于速成之外,尚有一桩妙处是天下各派均所不及的,那就是凡是练就本门內功,自然而然便练成“无视地听”之术,耳目之灵,⾼人一等。
那对眼睛一直在凝视着他,在他感觉之中,好像连瞬也不瞬,此时心头也生出一种微妙异于寻常的感应,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瞧瞧,但又想到这对奇怪的眼睛如果是鬼医向公度,或者是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的话,没有理由一直不肯发难动手,但不是他们的话,则又是谁?正在凝想之际,心灵上突又生出警兆。这一次发现另有一人已侵人二十丈之內,此人疾若飘风,直扑向此房而来。
这后来的一人出现得也甚突兀,而且⾝法之快,甚为惊人。
他~直闭着眼睛,但灵敏无比的感觉中却好像已见到那两人的举动。但觉先来的一人蓦然间不知去向,好像是避开后来的人,皇甫维深知先来的那个功力较⾼,是以如若他不用眼睛窥偷自己的话,则不易察觉此人下落。念头转动之际,后来之人已到了房外,开始向房內窥视。
皇甫维索倒在上,呼一口气。躺了一阵,突然发觉那后来之人,竟然由一化二,变成有两对眼睛在凝窥着自己的动静。
这样说来,在屋外的人前后已共计三个。这三个人武功之⾼,行迹之奇,无不令人心中诧疑。皇甫维实在忍之不住,突然间向那后来才到达的四双眼睛望去。
但见在黑暗的窗外,四点灿如明星的眸子一闪即隐。皇甫维见他们隐去,便凝神倾听,却只听到~阵飒飒微风之声,霎时远去。
皇甫维越想越奇,暗念这三个人决不是一路,但武功都那样⾼強,这等⾝手之人,在江湖上出现一个已经⾜够震动武林,而今晚竟然共有三个之多,宁不奇怪?假使是那⽇月星三公来此的话,听说他们三人从不分散单独行动,所以从第一个人突然隐避这一点上推测,可知道三人决不是“三公”
他不想犹自可,一旦寻思,便忍不住要设法查出一点端倪。
这时在二十余文外的街道上,两条纤细的人影,极为迅疾地向南方奔去。在这两条人影之后,另有一道黑影,远近吊缀住他们。大约走了里许,后面那条人影突然之间回转⾝,不消片刻工夫,又落在皇甫维房间之外。
房中突然亮起灯光,那条人影贴在门边向房內聘去。只见皇甫维一手持烛,一手拿着枕头。
烛光之下,把他俊美的面庞照得一清二楚,连双眉之中的红痣也生像闪耀出淡红⾊的光辉。
门外的黑⾐人似是第一次瞧清楚是南维的形貌,⾝躯轻轻一额。
皇甫维⾝上披着一件未扣的长⾐,持着烛枕走到桌子旁边的⾼椅靠背椅旁,突然间那支蜡烛熄灭,房中一片黑暗。不过只是一瞬间之后,仍然可以见到披着外⾐的皇甫维站在椅子后面。
那黑⾐人突然如有所觉,贴着墙壁疾如掣电般飞上去,一下子已翻过屋檐。但几乎在同时之间,另有一条人影在屋侧的通大院子內纵上屋顶。两个人登时在屋顶碰面,不过相隔尚有三丈左右之远。
黑⾐人对面那个人笑了一声,声音甚是温朗悦耳。接着便道:“尊驾想不到皇甫维也有这么一手吧?这一手是‘金蝉脫壳’和‘瞒天过海’两计合并而成。我想尊驾虽是神眼如电,夜能见物。可是烛光实灭之际,势必有瞬息之间的模糊,我趁这时把外⾐脫下再用枕头顶在椅背上,人也同出窗外。
等到尊驾眼神完全恢复,辨出那不是真人之时就像此刻一般,我们已经碰面了。”
他娓娓动听地把自己的计谋说出来,口气显出他心中万分⾼兴而又天真坦⽩,竟认毫无骄矜自夸因而令人讨厌的那种印象。
他一面说时,一面已看清楚对方,只见那奇异的夜行人⾼度稍矮于常人,全⾝用宽大的黑抱罩住,本看不出⾝体強壮抑是纤细,头上用一条宽大的采巾整个裹住,几乎连眼睛也不露出来。
这只在人静静地听他说话,不言不动,静默得有如石像,深沉得宛似大海。
皇甫维也感到对方异于常人的气质,和他对望了一阵,突然道:“你走吧,我不会跟随着你…”那黑⾐人似是感到十分出奇,低低道:“为什么呢?”皇甫维道:“我感到你是个与世俗相违之人,当然不愿被别人知道姓名来历,所以我这样做,对于你不是很合适么?”
那黑⾐人瞧他半晌,然后翻⾝跃走,眨眼间已去得无影无踪。皇甫维在屋顶上征立了许久,但觉对方低沉而悦耳的话声,老是萦回耳际,久久不散!
这件事之后,夜一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翌晨上路之后,他也没有把宵来之事告知吕东青。在他心中觉得这些事好像都冲着自己而发生,所以没有告诉吕东青的必要,只放在心头默忖沉思。
第二⽇第三⽇以至第七⽇时,他们已走出冀境,这一路上极为平静,毫无事故。吕东青因久历江湖,浪迹天涯,因此见多识广,每逢经过一处地方,都能够叙述一些武林掌故和豪侠事迹给他听,所以皇甫维起来越感到江南邓客吕东青十分重要。
他们越见投契,形迹越密,几乎有如形影不离。第八⽇已走到吴境杨山地面,两人步⼊市肆之中。
皇甫维正以游目四顾之际,突然间感到一缕寒风袭向间。这时因⾝在市街,心神劳骛,本想不到有事发生。是以警觉之际,那一缕寒风已到了间⾐服之上。
只见他露出⾐服之外的手⾜头面各处,突然间变为淡红之⾊,有如桃花般娇说目就在他运功护体的同一刹那间,在他⾝侧一个行人蓦然撞在他⾝上,把他撞开两步。这却是因为皇甫维武功奇⾼,当那人撞到自己⾝上之际,已经感出那人不但全无武功,而且是被另一股极沉重的暗劲推得他撞了过来。假如他不退开两步的话,这个行人吃那股潜力暗劲一挤,非死不可!
这一差错之际,那缕寒风已划破皇甫维间⾐服,顺着他间的⽪肤滑了过去,总算没有打实。
皇甫维心中大感惊奇,忙不迭向那人撞过来的方向望去。这刻他只求见到有心相救之人,反倒把暗算的凶手先置之不理,目光到处,只见一个⾝穿银⾐的妙龄少女,正好款款走过。
他只能见到她的侧面,但见她面⽩如⽟,两额若桃花。鼻子秀,眼眶徽凹,但睫⽑却特别多,眼睛开阖之间,别有一种风韵。她虽然没有转过面来,可是皇甫维却敢断定就算隔了许久才面相逢的话,也能够认得出她来。尤其是她那婀娜的风姿和丰満动人的曲线,当真是千万美女之中也挑选不出这么一个美人来。
他诧异地望着她,正在寻思之际,突然一声惨叫起自⾝后,回头一望,恰恰见到一个⾼大的和尚有如推金山倒⽟柱般倒下地去。
转眼之间街上行人都积聚观看,围了一大堆人,皇甫维巧妙地挤⼊去,只见那和尚⽪肤⽩皙,⾝边有支禅杖,甚是耝大。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伤痕,但在皇甫维眼中,却一望而知这和尚被人以重手法隔空震断心脉,同时又点住颈后的“后宮⽳”所以七窍封闭,没有流出一点⾎来。
他噤不住心头一震。
再向那和尚望了一眼,忽然发觉那和尚竟是当⽇独上嵩山少林寺时,曾经见过一面的僧人。
当下反⾝挤出人堆,迅速地转眼向四下瞥,忽见那秀丽的银⾐女郞就在街边走过。
她走得目不旁观,倒像是刚刚走到此处的样子。然而皇甫维适才明明见到她已经笔直走了过去,如何又会再度经过?他简直瞧得双目发直,怔怔地呆立在当地。在他心中其实转动着许多念头。可是在外人眼中,谁都会以为这个俊美少年竟是⾊心窍的登徒子之辈,所以才这等猖狂地注视路过的美女。
那银⾐美女走过了七八步,突然回转头来,四目相触之下,那女子嫣然一笑,跟着纤一扭,转⼊横巷之內。皇甫纸又征一怔,心想她一笑是什么意思?她是谁?和这少林增人之死有什么关系没有?一连串的问题浮上心头,却又知道不是单凭空想可以解决。更不迟疑,双肩微微一晃,人已如行云流⽔般滑到那条横巷巷口。放眼一望,这条巷子只有丈许深,不但全无门户,而且是个死巷。但那银有女的踪迹却已不见。
皇甫维哼了一声,想道:“目下已可证明她武功不弱,更可断定她必与那大和尚暴死之事有关。眼前所能想到的,就是那少林僧人必和暗算我之事有关,可能凶手就是那和尚,而他正因此被人杀死。那个撞向我⾝上的路人,一定是那银⾐姑娘所为。
想到这里,他突然间一个大转⾝,游目四顾,満面均是讶异之⾊。
但见街上尽是陌生的路人,纷纷向和尚倒死之处赶去,而他突然想起要找的江南孤客吕东青却不知去向。这倒教他觉得彷徨起来,不知道应该如何着手找寻才是。
大约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公人们已经赶到。皇甫维与他们虽然相距尚远,仍能够听到公人们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胡推测那少林和尚的死因。
忽然两丈许有人叫道;“公子请到这边来!”
他转头一望,那人赫然就是江南孤客吕东青,这一喜非同小可,连忙走过去。
吕东青一言不发,引他到不远处一座客店,开了房间之后,人在灯下开始谈起经过。吕东青叹口气,道:“我差点被人打死,险险不能和公子你再见!”
皇甫维大吃一惊,道:“怪不得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对,敢是负了伤么?”
“不错,我內脏已做受震动,伤虽不重,却很讨厌。
“我不是先走了好几步么?那时突然有人在背后给我一刀,⾝手甚为普通。我一回⾝便把刀子击落,眼光到处,持刀之人乃是个黑⾐大汉。他脚下倒快,转眼已闪⼊一条巷內。我急于知道他暗算之故,便追过去…”
皇甫维道:“糟了,那一定是敌之计。”
吕东青道:“我追⼊巷內,那黑⾐大汉突然回县上来,面连发五六招,拳掌加,出手之快,当真是我平生罕见。幸而我从不轻敌,总算一一拆解。谁知又是一个黑⾐大汉从背后冲来,迅攻数把之后,两人忽然联手并掌齐齐攻到我面前。我也发掌上…”“皇甫维听到这里,失声一嗟,道:“这一回当真中了敌之计,他们联手并掌的一掌,乃是举世无双的绝学,掌力中刚柔兼有,忽软忽硬,而且功力增強许多,称为‘同心若金’,乃是星公冷央一脉秘传…”
吕东青道:“我受伤之后,因见他们两人已转到同一方向,连忙纵退,猛一回首,只见巷口并排站着两人,俱是一式黑⾐劲装。我见无法善罢⼲休,⼲脆冲上去,勉強提聚全⾝真力,发出一掌。那两个黑⾐劲装大汉一声不响,迅速齐整地并掌相。我领教过他们这一手绝活,自然不敢再碰上去,只好撤招遇过数步。突然眼前一花,在我面前又出现一个黑⾐人。我的眼力自问在武林中也算得不错,但这一回意瞧不出抓黑⾐人乃是从何而来。
我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
皇甫维道:“他用的是什么招数?”
江南孤客吕东青苦笑一下,道:“惭愧得很,他的出手虽然极快,但看上去倒不觉得有何出奇,然而又说不出竟是什么手法。”
皇甫维听罢又凝眸导思,吕东青等了一阵,突然问道:“公子请怨我冒昧,那位黑⾐人武功如此之⾼,当真是我于生梦想不到,会不会就是令尊?”
皇甫维头摇道:“不是他,这个人我前几天晚上见过,只是没有告诉你而且,不过我却不知此人是谁,听你的描述,他的武功又在鬼医向公度或少林三老之上了…你刚才提及今尊二字,我不妨告诉你,一皇不是我⽗亲,我的武功是我义⽗传授,他本人年老体弱,长年瘫卧上。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以往的⽇子都过得很苦,因为我又⽗家财富有,又最疼爱我,所以我义⽗二个亲生儿子都对我极为嫉恶,生怕义⽗把财产分给我一份,而我却是有口难言…”
江南邓客吕东有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很起⾝世,他感到大出意料之外,轻噫一声,道:
“那么公子你却姓皇甫,与昔年的一皇三公中的一皇相同,同时又是他的家教,可就难怪江湖上都猜测你是一皇的公子。目下既知技艺的乃是公子义⽗,然刚公子的亲生⽗亲又在何处?”
皇甫维黯然道:“我也不知道,自我懂得人事之后,我就已跟随着这位义⽗。他老人家最是疼爱我,有时候要我站在边,让他老人家瞧上半天,眼中那种说不出的情意,教我这个义子看了当真感动得淌下眼泪…”
他长长叹一声,又道:“我离家已久,不知他老人家⽇子如何过去,咳,吕兄你不是外人,说也无妨,我那二个义兄虽是他的嫡亲骨⾁,可是他们对我义⽗都不太好,我时时看不过眼,加上他们对我种种恶劣行为,有时我真想出手把他们通通杀死…一吕东青哼了一声,道:“他们既不能孝顺老人,留之何用,倒不如尽行诛杀”
皇甫微微一笑道:“若然我不是念着他们乃是我义⽗的亲⾝骨⾁,早就叫他们到司报到了!”
两人又谈起今晚那个黑⾐人,皇甫维道:“关于那四个袭击你的大汉,必是星公冷央的手下无疑,幸好当时只遇上三公之一的手下,如果再加上⽇公舒涛和月公传雷的手下,就算一共只有三个,可是人们联手的招数,其中有三招乃是⽇、月、星三公仗以无敌天下的绝艺,称为‘府三大夺命神诀’,每一诀均可用尽他们三人本⾝武功之长,配合得天⾐无,每逢出手,当者非死不可!”
吕东青道:“这一路武功我的确从未听过,只听过武林中传说是一皇三公之中,一是若然出手,鬼神难逃。那三公则若是一齐出手,也是必死无疑。原来他们练有合手联攻的三大神诀。那个黑⾐宽袍的异人,他知我已略负內伤,临走时抛了一粒灵丹给我,呶,就是这一粒。在我未猜出他的来历之前,老实说我可不敢随便服下此丹。”
皇甫维取过来,又瞧又嗅,然后道:“我也不识此丹来历,他会是谁呢?既不是我义⽗,又不是三公,那么还有谁呢?说到少林三老及鬼医向公度之类,功力似乎又没有这么⾼明!当然这药丸不可以随便服食,我义⽗曾经告诉我说,江湖上练有各种希奇古怪的物药的人不在少数。那些物药有的可以惑心智,服后一切行动,均听从那人主宰…”
吕东青寻思片刻,突然抬眼望着他,慑诺了好几下,但终于没有说出话来…皇甫维诧异地望着他,可是他既然不说,便不好意思问他。两人沉默了片刻,吕东青缓缓道:“公子见我言又止,一定感到奇怪。事实上我想起一个人,只有她有此功力,可是那位黑⾐异人决不会是她,所以我不好说出口来…,,皇甫维道:“你说出那人的名字也无妨吧?”
吕东青道:“她的名字,武林中人都不敢挂在口上,虽如我今年已是五十余岁,但在二十年前那位异人早就名満天下,她的名字及事迹都是我思师在密室之中,暗暗告知,以后就谁也不提人…”
皇甫维道:“等一等,我虽然猜到一人个,但是不是她,还得证实一下,我猜的就是武林人称‘圣女’的那一位,是也不是?”
吕东青道:“公子猜得对.就是心池圣女她老人家!”
他不但口气之中,蕴含着尊敬的意味,而且神⾊也突然一肃,显然这等尊敬,乃是发至內心。
“哦,原来她在圣女之上,还加上心池两字,只不知心池是什么意思?”吕东青惑地望着他,呐呐道:“公子当真不知道吗?”皇甫维道:“我如果知道,何必问你?”
“这心池二字,乃是后来才加上去的…”他停顿一下.面上流露出异样的神情,好像十分不愿意说出来。
皇甫维心中突然感到十分不悦,可是又不能说吕东青不对,所以面上不露一点痕迹,微笑道:“既然你感到谈论那圣女之事有所不便,那就不管我的话有理没理,也不要再谈论下去,改⽇有机会的话再说了。”
吕东青虽是久走江湖,阅历丰富,可是万万想不到皇甫维年纪轻轻,却有这么深的城府,能够隐蔵住心中情绪!故此倒没有发觉,转眼望着手中的灵丹,一时之间委决不下是否应该服食?皇甫维想了一想,道:“以我看来,那黑⾐异人出手甚奇,多半不会是诡计,吕兄不妨放大胆子服食此药。”他心中却在想到:“假如此药有灵,我自然认为我的眼光过人。万一那药不灵的话,哼,哼!遭殃的还是你自己吕东青呑完灵药之后,才缓缓道:“万一此药无益有害,就请公子忖度形势,如果我神智昏,对公子会有不利,万望公子出手赐我一死,以免恩将仇报,吕东青那就真是罪不可赦了…”
皇甫见他说得情真意切,大是感动,刚才心中那股不悦之情,登时消散。不过这时倒是无法可说,只好默然瞧着他的动静。
隔了一阵,吕东青忽然露出痛苦之⾊,闭目调运呼昅,又过了片刻,攀然跳起⾝,向门外便跑。
皇甫维吃一惊,心想这一回糟透了,敢情那药丸不是好东西。看他这等情状,极像是受了药力驱使,奔去供那用药之人差遣。
这个念头宛如电光一闪,迅即掠过心上。但见他⾝形忽然疾如飘风般飞出去,抢先一步拦住在房门口。
江南孤客吕东青脚步一窒,转目瞧着面前的皇甫维一眼,突然露出极为奇异的神⾊,说是惶息也可,说是惊也可!
吕东青突然向他右边空隙抢去,意思是想窜出门外。皇甫维⾝形微移,把空隙堵住。江南孤客吕东青头上青筋暴现,汗珠点点冒了出来,立时又改向他左边抢去。皇甫维运起护⾝神功,又把左边封住。
吕东青连着左右闪审了两三次,部章不出去,宛如撞在窗纸上的苍蝇一般,神情惶急之极。这时他大概明⽩决无办法可以窜出去,突然一掌疾击出去,掌势所罩,竟是人⾝三十六大⽳的部位。
皇甫维心中暗想这次可猜对了,他若不是受药力支配,怎会向我行凶?当下不躲不闪,任得他一掌击在⾝上,口中低声喝道:“吕兄你怎么啦?”
吕东青这一掌力非同小可,而且又相隔得近,就算中途有心撤招,也无法办到。只听脆响一声,这~掌已去实在皇甫维⾝上,皇甫维虽然有神功护⾝,不会受伤,可是这一来吕东青手底本来不弱,二来加上服过“宝鼎丹”
之后,功力增強。因此皇甫维⾝形大大摇晃一下子。
好个皇甫维⾝手不凡,⾝形虽然犹在摇晃不定之际,居然能够发出一月,用掌背轻拂而去。这一佛看上去似乎软绵无力,但五指上的数缕寒风,却劲锐惊人。
吕东青明明⽩⽩见他一掌佛到面前,可是竟不会躲避,面目间表情呆滞异常。
皇甫维哼了一声,疾然收回招数,自家⾝形也同时稳住。口中又低声喝声:“吕兄,吕兄,你当真已认不出我么?”
吕东青举袖抹一下头上汗珠,道:“完蛋啦,我一开口就忍不住…”皇甫维听得莫名其妙,道:“吕兄此话怎说?”忽然鼻中嗅到一阵极臭之味,跟着又听到吕东青肚子咕咕咕喀响,不噤又道:“吕兄,你怎么啦?”
江南孤客吕东青苦笑一下,道:“没有什么,不过一肚子臭屎都拉在裆里就是了…”
皇甫维恍然大悟,失声笑道:“你赶着要出去,就是为的要拉屎吗?”“可不是要拉屎,当时急得马上就要拉出来,所以憋住一口气,不敢说话。要不是公子你拦住我的去路,哎,又来啦…”
只听又是一阵响声,同时臭气迫人。皇甫忍住笑退纵出去,一面道:“吕兄快去清理一下,我会把你的⾐服送去让你替换…”
吕东青双手拉住脚,一瘸一瘸地出去,口中问道:“公子你⾝上没事么?刚才在下的一掌,实是情急之下发出,本以为公子一定会闪开。”
皇甫维道:“快点去吧!我没有事,放心好了。”
忙了好一会,两人回到房中落坐。皇甫维一想起刚才之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吕东青连连苦笑,道:“真想不到我这么一把年纪的人,居然还会把屎拉在子里,真是万万想不到。不过现在却完全好了,早先受的一点內伤,已经完全复原,那位异人会是谁呢?”
皇甫维道:“反正他乃是偏帮着我们,相信⽇后总会晓得!倒是那个暗算我的少林和尚,他用的暗器曾经在我间划过,我只感觉出乃是一种专破气功的毒针。他为何要向我暗下毒手?再者是谁把他杀死?”
吕东青想了一阵,道:“第一件我想请问公子的,就是关于那三种毒针。听说少林寺绝艺有七十二种之多,毒针原本种类繁多,在少林寺的一种,称为‘灭神钉’,宇內共推为专破气功各种暗器的霸王,据说只要击中,形神皆灭,只不知公子何以能够不惧?”
皇甫维道:“这是我义⽗嫡传护⾝功夫神妙之故,我自幼即苦练有相神功之中最厉害的一种,此所以我不怕少林寺号称暗器中霸王的‘灭神钉’。
可是那银⾐女郞看不透这一点,以为我不识厉害,竟用出借力传劲的功夫,把我撞开…”
“哦?公子可认得那银⾐女郞么?”
皇甫维头摇道:“我不认识她,所以才感到奇怪。假如我能够查出她的来历,则今晚之事,相信可以从她⾝上推究出来。”
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吕东青心中大不服气,当晚出去查究,但直到天亮回来,也查不出一点头绪。只知道官府验不出那少林僧人的伤势,所以暂时派人看守住尸体。等次⽇知府亲自看过,才理向葬岗上。
第二⽇他们继续上路,走到中午时分,皇甫维忽然用手扶头,道:“我头痛得很。先找个地方歇歇…”
江南孤客吕东青一听心下着忙,只因像他们这等⾝怀绝技之士,等闲不会生病,如果被病魔侵⼊,则这种病必定万分严重。
他们立刻在镇上一间旅舍要了个房间,皇甫维躺在上,満面通红,额角上还有汗珠点点。
吕东青惊得转来转去,不知如何是好。皇甫维躺了~阵,缓缓道:“吕兄不须着急,我常常会这样子,不过是体內虚火上升而已。烦你去药铺买点药,吃了就会退火痊愈…”
吕东青连忙冲出旅舍,到药铺买药。然后回到旅舍,只见皇甫维已经蒙头大睡,当下忙忙找来药炉之类的东西,煮药给皇甫维吃。
药还未煮好,忽觉耳边有消语道:“吕兄千万勿露出倾听之⾊,刚才有人在房外窥视动静,目下刚刚离开…”吕东青听出是皇甫维的语声,心头一震,赶快低头煽火,以免面上神⾊外露。
只听皇甫维又在耳边道:“我为了不让别人窥出破绽,所以诈病之际,不敢事先向吕兄说,这一来他们见到你的神情,便已相信了大半…”
吕东青心头泛起不大舒服之感,暗想你连我也骗了,未免有点那个,不过他这一番话倒是很有道理。
皇甫维继续以千里传声之法,在他耳边道:“我是忽然想到那少林僧人尸⾝既未埋葬,则那僧人的同伴势必尚在守候到官家将死尸人士之后,才把尸⾝带返少林。另外一定还有存心毁尸灭迹之人,在那里等候。假如我能赶回去,悄悄守词在埋尸之地周围,敢说必有所获。所以我才装病逗留下来,准备潜回望都…”
吕东青轻轻颔首,表示同意。皇甫维又道:“我连潜回之法,也已经想好…小心,有人来了…,,话声突然中断,吕东青静心倾听房外动静,却毫无所得,心想皇甫维的警告不知是真是假,假使当真有人来了,这人的武功定然⾼出自己之上无疑。另外一点就是皇甫维这种灵敏的听觉,可也叫人难以相信…想到此处,心中暗暗叹了一声,但觉自家一向以为武功很不错,可以最近却迭连碰上比自己⾼得多的异人奇士,想了实在灰心得很。
又隔了一阵,他才听到些微声息,假如不是事先有皇甫维提醒,这等声息定然忽略过去。
他起⾝走到边,故意揭起被角,只见皇甫维満面通红,呼昅急促,头上汗珠点点,当真是发着⾼热的神情。
他按一下脉息,面上露出忧虑之容,又把被子盖好,走到药炉边守候炉火。
隔了一阵,皇甫维在他耳边道:“都走开啦,人数真不少,竟有三人之多。现在请吕兄即速设法去弄一套乡农的⾐服,摆在隔壁空房之中。然后设法到外面弄一个行人进来,当然要点住⽳道。那人可以代替我躺在上,那些窥同我们的人都是⾼手,假如用别的东西弄成一个人形,他们一眼就可以看穿。”
吕东青心想⾐服好办,但活人却难弄。只因受罪事小,假如那人⾝上刚好有要紧之事,耽误下来,岂不是惨不可言?不过这刻已无选择余地,想了一想,便点点头,迅速地出了房外,不消多久,吕东青抱住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进来。
皇甫维一跃而起,脫下⾝上⾐服,抛在上。吕东青道:“右邻就是空房,⾐服在那边…”
皇甫维笑一笑,道:“吕兄真行,这厮的双手⾁⾊与我相似,你必须替他穿上我的⾐服,然后特地把他的手伸出被子外面,那时就算他们⼊到房来,也瞧不出內中破绽…”
吕东青这才知道皇甫维脫⾐之意,目下虽然加添无数⿇烦,可是对于皇甫维的机智及缤密心思,的确令他深感佩服。
皇甫维闪⼊右邻空房中,换上⾐服,低头一瞧,简直是个市井流氓的样子,不觉为之失笑。跟着又迅速地把头发弄散许多,变成道道地地的⾐冠不整的市并无赖形象。
他走出房门,只见一个伙计恰好跨⼊院內,四目投之下,那伙计双眉一皱,大声道:
“喂,你⼲什么?”
皇甫维正要开声,眼光一闪,却瞥见院外巡连着三个黑⾐劲装大汉。登时心头一动,想到目前万万不可惊动他们,否则那个曾经在保定府留书与自己的玄⾐仙子冷清影何等聪明,定然会跟寻到自己遗迹。说不定那绎⾐仙子舒情也会露面。
那伙计见他征一怔,立刻气势汹汹地迫前数步,道:“朋友你也是出来混饭的人,应该先打听一下打听我们这张家老店的底细…”
皇甫维深恐院外的三个黑⾐大汉进来,连忙举起食指按在边,轻轻嘘了一声,然后上前几步,低声道:“老兄别做声,我不过在隔壁听了一阵,查一查他们来历。那两人你老兄得小心点,可不是什么好路数,不信等着瞧好了,今晚一定有场热闹。我这就得回去禀报一声,咱们算是先个朋友那伙计听来听去,总算猜到此人乃是公门中的线人,哪敢得罪,忙忙陪笑道:“你老多担待点,小的一时没想起你老来。”
皇甫维趁机拉住他向外面走去,一面低声跟他胡扯。院外的三个黑⾐大汉随意瞧瞧他们,见这两人低声密谈,反倒不去注意。以为皇甫维乃是本地的地痞流氓之类,与店中伙计相,有事商谈。
皇甫维出了店外,两个时辰以后,已赶回望都城內。随便一打听,便知道那少林僧人的尸⾝已经移到城西官家的后房之內,同时又知道府台大人业已亲临查验过,下令殉葬在城外的公墓中。
他连忙赶到城西,找着那地点,只见后房只是一间破旧的大词堂,地方甚是污秽。
其中一个脸上长着黑痣的汉子道:“我王老三⼲这一行已有十年,但从来未见过像昨天和今天的奇事。”
皇甫维忙揷口道:“有什么希奇的事呢?”
那王老三道:“第一桩这两⽇竟有四个暴死之人,都验不出死因,本地从来极少发生这种无名尸体的事,第二桩这后房向来鬼影少见,但今⽇早晨却有三个女孩子进来认尸…张四你今早也瞧见了吗?我没有吹牛吧?那三个妞儿真漂亮,可是她们的神情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皇甫维道:“过几⽇就给忘啦,人人见到美丽的妞儿都以为忘不了,其实没啥希奇,这世上多的是哩!”
那王老三头摇道:“朋友你那里晓得,我不是说忘不了她们的容貌,而是忘不了她们面上的神情。嘿,那真是够你瞧的,一个⾝穿银⾊⾐裳,美是美到极点,⾝材也好极了,可是一面冷冷的神气,叫人看在眼中,冷在心头。还有一个穿红⾐服的,眼角眉梢都好像有火焰出来,使人不敢看她,又忍不住不瞧…”
皇甫维接口道:“我知道了,还有一个是穿黑⾐服的吧?”
张四接上来道:“可不就是穿黑⾐的,这一个也是长得好看极了,而且她那样子让人瞧瞧都知道必是聪明绝顶之人。老实说女人太精明了,我张四第一个不敢招惹…”
皇甫维问道:“那么她们可认出了尸体?”
张四正要回答,王老三突然哼了一声,道:“朋友你倒像是专为查问此事而来…”
张四马上接着道:“可不是吗,我在望都混了几十年,但未曾见过老哥你…”皇甫维笑一下,道:“兄弟本要往保定府找寻朋友,路过此地,无意中和两位聊上此事,倒不是存心查究此事。不过兄弟在江湖上朋友极多,故此凡是听说发现无名尸体之类的事情,总得瞧上一瞧。两位老兄也不是外行人,想必明⽩兄弟的话,”
他迅速地过去揭起黑布,只见底下是个黑⾐大汉,面部僵硬发紫,甚是难看。七窍都看出已被闭住,所以没有淌出⾎迹。死因则是被人用重手法震断心脉。
他又揭起第二个尸体的黑布,赫然又是个穿黑⾐的劲装大汉。再走到对面墙下,揭起黑布一瞧,竟是那少林僧人的尸首,还有一个,却又是个黑⾐大汉。
看完之后,他装出甚为欣慰的样子,道:“幸亏没有一个是相的,哎,这里真令人受不住,兄弟走到上面透一口气。”
王老三和张四相视一下,张四道:“你如果忍得住,我们倒要觉得奇怪哩,你先走一步,我们还得瞧瞧。”
皇甫维走出外面,便蹲在一边,暗自寻思道:“这几名黑⾐大汉无疑是星公冷央手下之人,可惜人死之后,瞧不出武功深浅,奇怪,凶手是谁呢?”
隔了许久,夕已隐没在山背,苍茫暮⾊业已笼罩住大地,才见到一群仵工,担着四副木架,吃喝地走上葬岗。他们俱是手,所以埋尸的工作做得甚快,转眼间已把四具尸体一同埋在同一土坑中,抬起空架,又唱唱喝喝地走了。
皇甫维蔵在山顶上,耐心地等候着,心想今晚必定有一场热闹可看。
等到夜⾊四合之际,只见大路上远远有四条人影奔来。皇甫维运⾜眼力望去,只见那四人均是劲装打扮,没有一个是女子或僧人。心中不噤大感惊奇,暗想这四条大汉不知是哪一路的人马?他居⾼临下,所以视界宽阔,忽又瞧见在另一条路上,奔来三条人影。
定睛一看,却是三名僧人。当先的一个⾝量举止,极像那无意大师。
皇甫维微微一笑,暗想果然不出所料,那无意大师当真率同两名弟子前来起回那僧人的尸体。
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那便是无意大师自从在嵩山路上拦截过自己之后,一直跟踪而来,昨夜那少林僧人又暗施毒手,竟不知何故对自己这等仇视?眼看这两路人马从不同的方向齐向葬岗上奔去,眨眼工夫,双方已被此远远望见。
那四名劲装大汉,两个是⽇公舒涛手下,两个是月公传雷手下。他们虽是狂傲异常,可是眼力却真不错,远远一瞥之间,已认出对面来人竟是少林三老之一,立即纷纷子套兵器。
两名红⾐大汉均是一式长刀,刀⾝虽较普通的狭窄了一点,可是却比普通的大刀厚上两倍之多,同时长达四尺。估计每把长刀总有二三十斤重。
那两个银⾐大汉亮出的兵器刚刚相反,却是一把又窄又薄的银剑,也是长达四尺,看上去这等细长利剑的份量大约只及普通长剑重量三分之一。
那四个大汉眈眈虎视住三名僧人,都默不作声。
皇甫维早就赶了过来,隐⾝在数丈外一座土堆之后,静静窥看这两路人马如何解决。
无意大师见他们都不作答,突然厉声道:“老衲意掘出本门弟子的尸体,你们可有反对之意?”
那四名大汉互相对望一眼,仍然没有做声。无意大师冷笑一声,道:“大概你们都有隐衷,不能开口。那么这样好了,假如你们不反对的话,立即后退五丈。如若不言不动,那就是有意与老衲作对,可就别怪老袖手下无情!”
只听其中一个很⾐大汉声细气地道:“老和尚说的话真好笑,难道说我等在此处站着,你们就不敢掘出尸体么.’无意大师哼了一声,道:“老衲还以为你们都不会说话呢!
真元何在,即速拨开泥土,起回你师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