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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纤手驭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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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淳有他自己的算计,他本是怀磊落光明‮诚坦‬之士,所以他不肯全无警告以前便使出“无形剑”

  须知这“无形剑”与指力完全不同之处,便在于“硬度”方面。他两指之力决计不能招架敌剑,但若是使出“无形剑”之时,便可以像手挥兵刃一般架住敌人兵刃。由于这“无形剑”乃是有形无质的奇异功夫,所以可以旋转挥舞,宛如一剑在手一般。但这无形剑及不上指力的便是长度有限,不能比指力可以远袭丈许外的敌人。

  自然像到了李星桥那等功力通神的地步,指力直点横捺都可以击敌人兵刃。不过像裴淳目下的火候造诣,便很难在取准方面练到如此得心应手。再说若是用指力点击敌人兵刃总是容易失误,须得功力绝強之际,一指点中,准能使敌人兵刃脫手或是被內力震伤才行。否则纵然功力⾼如李星桥当年,也噤不住人家劈,此是一定之理,无可移易。

  因此裴淳在这方面大为吃亏。若不是双手招数均是一举可以制敌死命的,迫使对方剑招老是中途而废的话,只怕老早就败阵⾝亡了。

  两人看看又斗了十七八招,裴淳突然猛攻三掌一指,迫得遁天子剑法微松,他便趁这机会跃出战圈之外,朗声道:“遁天子你听着…”

  遁天子声笑道:“怎么啦?想订个后会之期是也不是?”他瞧出对方已尽了全力,但仍然难以挣破落败覆亡的命运,心中大感得意,也增加了许多分自信,才会如此傲气人。

  裴淳‮头摇‬道:“在下从无临阵脫逃之事。”

  遁天子接口道:“那就行了,其实山人放过你一遭也使得,因为以你目下的功力而言,决计过不了朴⽇升那一关。”

  裴淳讶异地哦了一声。遁天子又道:“他不但功力大有精进,而最厉害的是手法之博杂繁多,使人防不胜防,总而言之,你今⽇休想过得他的那一关。”

  裴淳道:“这是在下之事,不劳你挂虑,在下只因有话要说,才退出战圈,倒不是认输服败之意。”

  遁天子冷冷道:“有话就说吧!”

  裴淳面⾊一整,有力地道:“在下⾝上也带有五异剑之一,这就要取出来对付你了!”

  遁天子诧异地向他⾝上打量,但竟瞧不出那柄剑蔵在何处?

  辛无痕的声音飘送出来,道:“若然出自缅甸的那口‘鬼见愁’的话,他就可以盘在间了,不过,我看恐怕不是带了‘鬼见愁’来。”

  遁天子更感惶惑,心想五异剑有一口在自己手中,一口“聚星昅铁”被札特喇嘛带返西蔵,还有一口“天幻剑”则是‮硬坚‬阔短的形式,决不能蔵在⾝上,既然不是上述诸剑,那就是五异剑中未曾出现过的那一口了。而他却连那一口异剑叫什么名字亦不晓得。

  辛无痕的声音又飘送⼊场,说道:“这一口剑名叫‘无形剑’,乃是天竺异宝,既是无形,你自然瞧不见啦,有什么奇怪的?”

  裴淳道:“不错,就是无形剑,你小心啦,我打算用这无形剑取你命!”他的口吻虽不凶暴,但却⾜够使人相信这是确切不变的真心话。

  遁天子更不多言,蓦地欺⾝疾袭,挥剑攻去,这一轮急攻,他已使出全副本领,但见他手法险恶毒无比,横劈直戳,没有一招不是立毙敌人之意。

  朴⽇升不觉瞧得呆了,道:“这个贼道真够险的了,我⽇⽇跟他拼斗过招,对他的手法得不能再,谁知他暗中还蔵起好几招从未见过的,此人城府之深,实在教人害怕。”

  正在说时,裴淳在战圈中亦尽量施展出“无形剑”但见他指尖划来划去,竟当真有一把无形之剑封架住遁天子的“毒蛇信”而以毒蛇信之锋利,竟无法削动那无形剑。

  裴淳经过了“八贤阵”和“三皓阵”的磨练,当真是任何迅猛的招数也奈何他不得。事实上以遁天子的武功招数,纵然可以抵得上“八贤阵”的繁复奥妙,但决计比不上穷家三皓的精深功力,是以裴淳倒不觉得如何为难。他一旦以“无形剑”抵消对方的“毒蛇信”的奇异威力,纯以真正武功拼斗的话,自然远比遁天子強胜得多。

  战中忽听裴淳大喝一声,那遁天子应声跌倒,僵卧地上。他是被裴淳一指戳向口,相隔虽有三尺之远,却已被无形剑刺中,但见他口鲜⾎涌出,霎时已染红了一片。这等景象乃是使用指力不会出现的,是以人人都相信他当真是以“无形剑”杀死了对方。

  裴淳走过去拾起“毒蛇信”回头向薛飞光道:“此剑宁可永沉海底,也不能再落在山派人手中了。”他走到薛飞光⾝边,把剑给她,目光移到辛黑姑面上,又道:“你可是怪我不该挟持你么?”

  薛飞光心中甚为着急,忖道:“他别要放走辛姐姐,那就糟了!”但她却不能向他提出任何主意,只好在心中⼲着急。

  裴淳又道:“但辛姑娘须知我们目下处境不同,在下步⼊此地不啻踏⼊龙潭虎⽳一般,我一⾝安危不打紧,但我却须得替飞光打算,你说对不对?”

  辛黑姑⽳道受制,哪里回答得出?

  裴淳还以为她默许了这道理,心中大感安慰。因为她毕竟已跟盟兄淳于靖很是要好,虽是终于分手,却不能拿她作外人看待。

  屋子里走出两人,一是魔影子辛无痕,一是朴⽇升。辛无痕已把面纱取下,露出秀丽的面庞,看起来最多只有三旬左右,当真是驻颜有术。她不敢迫近裴、薛两人,生怕对方一旦误会,下了毒手,人死不能复生,那时节纵然把这两人尽行杀死,亦不能补偿此恨。

  朴⽇升也随她停步,双目灼灼凝望着薛飞光,发现她的样子和体态,半分也没改变。心知当然是为了裴淳须得下苦修习武功之故,所以他们虽有关妇之名而无夫妇之实。他心中不免因此而泛起一缕遐想,但他乃是雄略过人之士,很快就摒除这些杂念。

  辛无痕道:“裴淳你⼲得不错,这遁天子实是极为危险的人物,假如你⼲不掉他,我们亦不会任他活着。”

  裴淳肃然道:“辛仙子此言差矣,若然你认为此人不可纵容,便不该用他,既是用他,就不该于他立功之后诛杀!”朴⽇升道:“裴淳你这话表面上听来有理,但其实流于迂腐,不切合实际。”

  裴淳决然道:“在下还是认为你们错了,正因你们爱用权术,所以手下所用之人,总须各自打算,不敢完全信赖你们。但帮助在下的朋友们,却大大不同,我们均可寄以腹心,互相信任,即此一端,可见个中利弊得失了。”

  辛无痕微嗟一声,道:“这道理我又何尝不知,但世间许多事都有几种做法,有时为了必须成功,非得不择手段。你无大志,当然不须使用权术,但若想成大功立大业,这‘权术’却不可免。”

  裴淳感到不必多辩,因为天下之人对各种事物的看法不一,加上天生的“望”才会惹起各种纷争。只要是人类存在一天,便免不了纷争,如若能使所有人类的思想完全弄成一个型态,这个人类社会或者很枯燥没趣了。那自然是不可能之事,所以他亦不必多想。他说道:“在下已侥幸过了一关,现下便请朴兄出手指教!”

  说时,大步走出去,他向来稳健沉毅,为人虽是老实,但有事决不退让,亦不畏惧。在这等生死关头之际,他的沉稳不变,反而形成了一种坚凝強大的气势,使人生出一种不能击败他的感觉。

  朴⽇升深心中虽有此感,但他⾼瞻远瞩的气度,却忍受得住这等无形的庒力,他微微一笑,道:“朴某自然要领教的,但在动手之前,贤伉俪可不可以先释放內人?”

  裴淳道:“本来应遵从吩咐,但今⽇形势不比寻常,况且我们亦有人质在你们手中。”

  朴⽇升回头向辛无痕道:“他指的是李星桥前辈,我们可拿他换回黑姑,仙子意下如何?”

  辛无痕点头道:“这也行,不过我说不定会出手收拾李星桥。”

  裴淳虽是心中有数,情知师叔已恢复了七八成功力,可以跟辛无痕一拼,但对方⾼手如云,又是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內,说不定还有其他厉害的手段布置。因此他实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答应换回李师叔。这个当儿,他感到可惜不能向薛飞光询问,否则她一定有主意给自己,念头转到此处,心中一动,大声道:“假如辛仙子肯作主解除飞光不得替我出主意的诺言,我便先问她一问。”

  朴⽇升笑道:“她一定不同意。”

  裴淳道:“你敢跟我打赌么?”

  朴⽇升深知此人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可是若说薛飞光定必同意,未免太出奇太离谱了。

  正在忖想之际,辛无痕已道:“好,我作主解除这项诺言。”

  薛飞光面颊上两个酒涡顿时泛现,神态极是活泼可爱,她开口道:“阿淳你说得对,我同意把辛姐姐换回李师叔的自由。”

  她乃是极为聪慧的人,早就算出李星桥定必有过什么诺言,才会被辛黑姑挟持,否则以他老人家目下已恢复了七八成功力⾝手,辛无痕等人焉能制得住他?

  朴⽇升道:“幸亏朴某已深信裴兄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才不肯冒然打赌。”

  他说话之时,辛无痕已传令去把李星桥带来此地。

  不久,发须蟠然而⾼大的李星桥步⼊广场,辛无痕对他道:“你已恢复自由啦!前此的诺言从今取消,但我可能向你出手,你小心点。”

  李星桥仰天一笑道:“小裴淳真有点办法,我瞧你也斗不过他啦!这真有点儿奇怪,像他那么老实的人,居然常常得胜…”他迈开大步走到薛飞光⾝边,一手取过辛黑姑,替她拍开⽳道,道:“回到你⺟亲⾝边吧!”

  薛飞光气闷了许久,这刻大展所长,迅速地向李星桥说道:“尝闻功力越強之士,想求进步就越难,只不知这话对不对?”

  李星桥心想这丫头计谋多端,定然不是考我,便答道:“不错的,纵是天生才智十分过人之士,也不能背逆此理。”

  薛飞光道:“可是朴⽇升却能够做到,你老瞧这中间有什么古怪没有?”

  李星桥沉昑一下,道:“事实上尚有两法可行,一是服食灵药,脫胎换骨。一是有人把自⾝的功力赠与他,亦可抵数十载苦修之功。”

  薛飞光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朴⽇升的师⽗简十全长老并不露面,敢情他已把功力赠与朴⽇升,怕我们瞧破,所以躲起来。”

  这一番话,大大提⾼了裴淳的警惕心。并且因对方功力增強许多,另行筹思应敌之法。

  假如不是薛飞光预先点破,裴淳今⽇定必有死无生。因为朴⽇升初时一定不会使出全力,到了烈无比之时,才突然运⾜全力逞险一击,其时裴淳估计不到对方功力如此強大深厚,势必中计败亡。

  这是朴⽇升唯一能取胜伤敌的毒计,想不到薛飞光竟看出破绽,一口揭穿。因此朴⽇升和辛无痕都同样的大为悔恨,实是不该解除她不准出计之约。

  李星桥呵呵一笑,道:“好聪明的孩子,你瞧他们面⾊都变了。”

  辛无痕冷冷道:“你别得意,我们走着瞧吧!”

  朴⽇升安慰辛黑姑几句,便举步出场,道:“裴夫人猜得不错,朴某果然蒙恩师赐予功力,才抵敌得住遁天子的毒蛇信,但是不是嬴得裴兄的‘无形剑’,还须事实证明。”

  裴淳拱拱手,道:“在下功力浅薄,还望朴兄手下留情。”

  朴⽇升道:“裴兄好说了,请!”

  两人迈步盘旋,各亮门户,裴淳首先主攻,使出无形剑奇功,向他面门刺去。

  朴⽇升伸手一招,居然带歪了他的剑势,接着使出天山神掌,连续猛攻。他目下功力非同小可,劲风潜力到处,裴淳虽然已使出天罡手封架,却震得脚下不稳,连连后退。但最惊人的还是朴⽇升居然能在指尖发出劲力,抓歪了比真剑还要锋利的无形剑。

  裴淳自然识得他这种功夫,心中大为凛骇。不过他接续使出“无形剑”之后,不久就稳住了阵脚。

  旁观的辛无痕突然恨恨地跺脚,向辛黑姑说道:“孩子你瞧见了没有?”

  辛黑姑茫然道:“瞧见了什么呀?”

  辛无痕道:“朴⽇升使的是‘五行神拿’奇功,这种绝门功夫你竟瞧不出来么?”

  辛黑姑这才惊啊一声,道:“他修练这等绝门功夫?那么…我们…”她没有再说下去,心中却忽然暗暗窃喜。

  要知所谓“绝门功夫”那是一种不能再有后代的奇功,也就是说练成这等盖世武功之后,便须至死噤绝⾊,决不能破戒,否则便会丧命,既是不能生儿育女,所以称之为“绝门功夫”

  这种功夫既是付出如许代价,当然十分厉害不过,但其危险也同样的大。若不是当真自信看得破⾊之关,又自信能抵受任何惑的话,谁也不敢轻易修炼,而且亦不一定练得成功。不然的话,天下间所有的练武的佛道两门之人尽都是天下无敌⾼手了。

  辛黑姑想起了芳心暗许的淳于靖,是以暗中窃喜,不过她知道⺟亲脾气古怪,可不敢流露出来。

  另一边的李星桥,亦已把朴⽇升练成了“绝门功夫”之事告诉了薛飞光,薛飞光心头一震,想到:“这朴⽇升虽是一代奷雄,智略武功都凌盖当代,但终是过不了‘情关’,想来他下决心练这等功夫之时,那云秋心姐姐的倩影对他必有莫大影响。”

  战圈中裴、朴二人兔起鹘落,劲风卷刮,站在两丈以外观战的人,仍然感到无形劲气极为凌厉。

  裴淳的无形剑招数极尽变幻奇诡之能事,手法奥妙,而左手忽而使掌,忽而使指,以辅助无形剑功力之不⾜,那掌指招数却甚是古朴平实。这刻他已尽施一⾝绝学,也用上了十成功夫,竟能合奇正之妙于一⾝。

  饶是如此,也不过跟朴⽇升打个平手而已。因此瞧得薛飞光大为担心不已,她觉得今⽇之战无论哪一方败亡都不妥。裴淳是她的夫婿,自不待言。而这朴⽇升竟是如此痴爱恋慕云秋心,这也使她感动异常,实是不想朴⽇升死在裴淳手底。她平素智计,宇內无双,但如今却毫无办法,只好⼲瞪眼着急,圆圆的脸庞忽红忽⽩。

  李星桥注意到她的神情,便道:“别担心,小裴淳大概不会落败。”

  薛飞光叹口气,说道:“我可不是单替他担忧呢!”

  李星桥皱眉道:“胡说,难道朴⽇升战死了,也使你感到难过么?”

  薛飞光道:“师叔有所不知,他乃是为了云姐姐之故才下此决心去练这等绝门功夫,试想他对云姐姐何等痴情?况且,他今⽇只要取胜不了,回去定必潜心苦练。过个三年五载之后,一切便都烟消云散,再不会发生争端了。”

  李星桥道:“你说的太含糊了,我听不懂。”

  薛飞光道:“朴⽇升一旦隐居苦练武功,过个三年五载,他便会想通许多人生道理,觉得自己既然已是绝后之人,纵然称雄天下,亦有何用?所以届时一定会淡下再寻裴淳决斗之心,久而久之,武林中便将失去他这一号人物了。”

  李星桥沉昑道:“这话也有道理,因为他不是以天下为己任那等侠义人士,所以一旦心灰意冷,极可能从此长逝山林之中,永不出世。”

  他们谈论之际,辛无痕却越来越光火。只因辛黑姑故意发出伤心的啜泣声,她乃是以进为退,先露出伤心之情,使她⺟亲一气之下要她嫁给别人。假如她露出喜⾊的话,辛无痕说不定会将错就错,让他们成为有名无实的夫

  辛无痕当然十分光火,因为朴⽇升此举,一则竟不与她商量一下,二则分明不把辛黑姑的终⾝幸福放在心上,也就是说他对辛黑姑全无爱情可言。她越想越怒,当下用手势发出命令。人影连闪,出来了四个人。带头的是蒙住面孔的⼲手剑魔申甫,其次是雕仙司徒妙善、书圣吴同和路七。他们迅即集合在辛无痕⾝侧,辛无痕尖声喝道:“朴⽇升你简直是自寻死路,你以为我已没法子取你命么?”

  她的声音用內力传⼊战圈,朴、裴都听得清楚,若不是用內力传送,这两人正在斗之中,可就不一定会听见。

  朴⽇升功力奇⾼,虽是未能取胜,但有意敷衍对手的话却绰有余裕,因此他能够分心开口,他纵声笑道:“辛仙子责骂得是,朴某果然负愧于心,可不敢还口。不过辛仙子如若打算亲手杀死朴某,那也不妨上来试一试,恐怕你连我们这个战局也无法拆解得开呢!”

  他决不是狂傲自大,而是说出实情,好教辛无痕知难而退。须知大凡想拆解一场战局的话,这个人的功力一定得比战的双方略⾼少许才行,尤其是战之人功力越⾼,就越没有侥幸的机会。只因当他闯⼊圈之时,等如強硬⼲涉一种均势,在均势的两人自然而然不由自主的集中力量向介⼊者攻去。

  试想若是功力強不过他们任何一方的人这么做的话,焉能受得住两人合力的一击?假如介人者功力略⾼一筹,诚然可以出手,但还须看准时机,一举功成,否则也很难噤受两人合力一击。

  辛无痕平生哪曾如此丢过面子,气得一晃⾝就扑到战圈切近。人影连闪,那申甫等人已跟踪扑近去,准备援救辛无痕。这个当儿,连李星桥也紧张得不知不觉移前寻丈,站在七八尺外观看形势发展变化。

  辛无痕并不是冒冒失失就冲⼊战圈,她迅快地绕着裴、朴二人旋走,找寻空隙。

  裴淳必须全力应战,所以既不能开口,也不能减弱出手时的功力。

  辛无痕一晃眼已旋走了五个圈子,但觉这两人斗得烈无比,势若雷霆,每一招出手都变化无穷,难以尽测其妙。这一来当真没有法子下手,只气得她眼都红了。不由得起她天生横蛮执拗的子,打袖中取出一把金光灿然的短钩,厉啸一声,硬是向战圈內扑去,她竟然在看清楚无法拆解之后硬闯⼊去,这可真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举动,众人都不觉为之一怔。

  辛无痕首先便感到五缕劲厉无比的力道袭到,她挥钩疾划“夺”的一声,锐钩竟被那五缕劲力抢出手,向天空飞起。当她短钩脫手之时,肋间也感到剑风刺到,凌厉之极,使她泛起无法抵拒之感。

  这一剑乃裴淳的无形剑,裴淳虽然万分不想伤她,但这刻乃是势出必然,自己全无控制之力。换言之,他纵是一剑刺死辛无痕,但却等如他和朴⽇升两人合力刺杀的一般。而论到责任,则裴、朴两人完全不必承担,事实上只是辛无痕‮杀自‬而已。

  正当这死生一发之际,猛听“当”的一声破空之声起处,裴淳但觉无形剑一震,竟开半尺,于是乎剑尖贴着辛无痕⾝体滑过,竟没有伤到她。

  朴⽇升已跃出圈外,当下向李星桥拱手道:“李前辈功力已复,实在可喜可贺。”

  裴淳也借势跃出寻丈,大声道:“多谢师叔。”

  辛无痕一伸手接住从空中落下来的短钩,満面杀机,森冷地瞧着朴⽇升。

  朴⽇升虽是不惧,但心中却大感歉疚,忖道:“她为了女儿的终⾝才会如此忿恨,此是人之常情,我须得忍受下她的责骂才合道理。”

  辛无痕已冷冷道:“朴⽇升,你练那五行神拿之时,你师⽗简十全知道不知道?”

  朴⽇升道:“家师自然知道,但在下年纪虽小,家师亦无法事事⼲涉,所以他老人家虽是不赞成,却也不曾阻止。”他这几句话,便把简十全杀⾝之祸免掉,要知这刻在简十全⾝边有两个壮汉,都拿着利刃,只等辛无痕一声令下,就可立刻割下简十全的人头。简十全因已把全⾝功力送与朴⽇升,是以决汁打不赢那两个武林健者。

  辛无痕没有下令把简十处死,却仰天冷笑道:“朴⽇升,你知不知道五行神拿最忌惮的是什么物事么?”

  朴⽇升颔首道:“在下晓得。”他可不说出来,免得让对方晓得,便会去寻来制他死命。

  辛无痕又冷森森地笑了数声,才道:“本仙子如若没有制你们死命之法,怎敢与你们合作,你瞧瞧看这是什么?”

  她从囊中取出一个扇形方盒,打开盒盖,取出一细如小指的树枝,长约三尺,乃是盘屈在盒中,取出之后,却弹开来得笔直。

  旁人瞧起来只不过是一富有弹的树枝而已,而朴⽇升却不由得面⾊一变,问道:

  “那是什么物事?”

  旁人都感到奇怪,只因朴⽇升见了这甚強的树枝,面⾊大变,却又动问是何物事,然则既不知此物是什么,怎么惊惧?

  辛无痕冷冷道:“你认不出此物不⾜为奇,若是简十全在此,定必跪倒认输,任凭处置了。”

  旁人这才明⽩朴⽇升大概是约略晓得这是制他之物,却因未见过形状而不敢确定,方会动问。

  朴⽇升道:“仙子之言差矣,此物纵然能制在下死命,最多也不过一死,何须下跪认输?”

  辛无痕道:“那么你就试一试吧,到时包你后悔不曾下跪求饶。”她举步向朴⽇升迫去,相距只有五尺左右,枝刺出。

  忽听“嗤”一声响处,她手中树枝向横开,原来是裴淳出手以天机指震斜树枝。

  辛无痕严厉地瞪住他道:“你疯了是不是?我若杀死朴⽇升,于你有利无害,你为何从中阻挠?”

  裴淳凛然道:“你们这等忽而合作忽而翻脸动手的行为,实在可鄙之极,在下瞧了真想呕吐。在下决不想⼲涉,但你们最好别在我眼前动手。”他満面流露出厌恶鄙视之⾊,使得辛无痕为之一怔,不晓得如何应付才好。

  辛黑姑却尖声叫道:“关你什么事?”

  裴淳的目光移过去,十分坚决地望着她,虽然没有开口驳斥,但显然认为并非与己无关。

  若依辛无痕的脾气,这刻定必先对付裴淳,等杀死此人之后才轮到朴⽇升。但她眼下忌惮的是李星桥似乎已恢复了武功,倒底恢复了多少无法测度,只知道相当厉害就是了。

  她冷冷道:“我若不出手,裴淳就得跟朴⽇升拼个生死了,若然你愿意如此,那么我就让你们先拼完这一场再说。”

  裴淳严肃地道:“在下如不与朴兄真拼一场,他岂不是⽩⽩牺牲了?不过今⽇形势发展至此,在下倒是觉得不能混斗一气了。”

  这话一出,薛飞光心中暗暗喝采叫好,李星桥也颔首微笑,大为嘉许。裴淳接着说道:

  “朴兄若是单单要跟兄弟印证武功,分个⾼下,咱们何时不能动手,何地不能动手?何须在此拼命,而使你拼命的人又反而要对付你,你说是也不是?”

  朴⽇升全无表情,也不回答,裴淳道:“朴兄不失为铁铮铮的英雄,心中感到负愧于辛姑娘,所以不肯多说。但依兄弟瞧来,你们既然只属口头许诺,未曾行礼,想来辛仙子亦不肯让辛姑娘当真嫁给你,以致虚度年华。”

  辛无痕接口道:“这个自然,哪一个人的女儿愿意嫁给他?”

  朴⽇升顿时如释重负,向她躬⾝行礼道:“既然如此,那就遵照仙子之意,前言作罢。”

  辛黑姑心中窃喜,她万万想不到那个土头土脑的裴淳,居然有本领使得⺟亲当众出言取消婚姻之诺。至此也不由得心生感,便悄然后退,远远离开这是非圈。

  裴淳说道:“现在局势已澄清了不少,朴兄打算何时跟兄弟动手,便请示知,决不可受别人左右。”

  朴⽇升仰天大笑道:“裴兄说得好,想我朴⽇升岂是任‮布摆‬的么?刚才辛仙子大怒要对付我之举,早在意料之中,只想不到她如此的沉不住气而已。”他歇一下,又道:“按理说她应该等到咱们的决斗分出胜败始行出手不迟,假如兄弟死在裴兄剑下,她本用不着费心。”

  辛无痕冷冷道:“废话少说,你敢不敢斗斗我手中的‘垂杨刀’?”

  全场之人都向她手中的树枝望去,心想这小小树枝既不沉重,又不似“毒蛇信”那般含有锋刃,朴⽇升的“五行神拿”何等厉害,怎会怕它?

  只有宗师⾝份的李星桥晓得其中生克之理,深知朴⽇升如若被那“垂杨刀”击中一下,顿时破去全⾝功夫,那时候倒不如死掉慡快。他大踏步走到辛无痕面前,道:“辛无痕,这件事恕我李星桥要伸手管一管了。”

  辛无痕目光凝注他面上,但见他虽是须发皆⽩,依然⾝躯雄伟,轮廓依然,仍可以勾划出昔年的英姿雄风。她平生最怕的就是这“中原二老”因为这二老不单是武功⾼绝当世,而且当真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世间任何事物不论是财富美⾊,都不能使他们动心变节,这使得她畏惮之余,还生出钦敬之意。现在他已恢复昔年雄风豪气,她不由得再三踌躇考虑如何应付。

  李星桥又道:“你把手中的垂杨刀送给我吧!”

  辛无痕眼睛一瞪,道:“凭什么?此刀我费了多少心⾎才弄到手,就是预备拿来对付简十全的。”

  ⼲手剑魔申甫长笑一声,唰地跃到辛无痕⾝边,道:“仙子可把李星桥给我”话声中已掣出一口长剑。他背上一共背着三口长剑之多,显然已准备今⽇尽施绝艺。

  辛无痕还未开口,李星桥已应道:“好极了,申兄的剑术乃是武林一绝,兄弟甚愿领教。”他挥挥手教别的人退开,朴、裴二人都如命退开。只有辛无痕不加理会,也毫不防备李星桥会对她出手,一径转⾝跟申甫低声说话,后背向着李星桥,相距只有三尺左右,伸手可及。

  这等情形落在辛黑姑眼中,当然十分着急,但她又不敢直接喝破,以免迫使敌人‮速加‬发动偷袭。她迅快奔上去,簌忽间揷⼊李星桥与辛无痕之间,使李星桥不能直接偷袭到⺟亲。

  李星桥哈哈一笑,道:“孩子你孝心可感,但这样难道就阻得住老夫不成?”话声中伸手骈指向辛黑姑肩膀点去,手法显得十分从容潇洒,可是却又奇快绝伦。

  辛黑姑方自心头大震,李星桥的手指已点中了她香肩。她乃是面向李星桥,背脊贴着⺟亲,李星桥手指点中肩头之时,竟然全无不舒适的感觉,但背后的辛无痕‮躯娇‬却震动了一下。

  申甫怒吼一声,喝道:“李星桥竟然施展这等手段,加害辛仙子,申某今⽇与你拼了!”

  剑光暴现,唰一声从辛氏⺟女两人⾝侧飞出,直取李星桥。

  李星桥疾退数尺,此时他与申甫之间隔着辛家⺟女两人,因此他不能直接还击。但他指力已到了出神⼊化的地步,而且这一门指功共有七种不同的发劲使力法门,精奥无匹,刚才他就是用出这“神游”法门,借辛黑姑的⾝体透传指力,袭中辛无痕。

  这刻他也不感到为难,出指向辛家⺟女头顶的空间点去“嗤”的一声锐响过处,千手剑魔申甫连挥长剑,还被指力迫退两步。

  原来李星桥这一回乃是使出“辘轳”法门,指力由下而上,复由上向下袭落,此所以隔了两人在当中,仍可以袭击到申甫。旁人见了他这等⾼明无比的指功,都为之骇然。

  薛飞光最是擅长利用形势,立刻大声问道:“李师叔,你这种稀奇的指力竟没有传给裴淳,不知是何缘故?”

  天下间哪有后辈谴责前辈没有传授某种武功之理?李星桥皱眉道:“小丫头你发疯了啦!

  他自己学不会这种诡奇法门怪得谁来?”

  薛飞光笑道:“你老须得说出一个可以承继这等指法之人来,不然你老就是蔵私不肯传给晚辈了。”

  李星桥一时没法反驳,便道:“那么你等着瞧好了,淳于靖将是承继这门指功之人。”

  谁也不知李星桥这么一说,登时把淳于靖的⾝价提⾼了无数倍。要知以前朴⽇升、裴淳和淳于靖都是同一级的⾼手,但眼下裴、朴二人已升了一级,假如不是李星桥倾囊传授绝艺的话,淳于靖决计不能和朴、裴二人相比,可是现在却行啦!

  薛飞光的用意正是要使淳于靖的⾝价在辛无痕和申甫他们心中有所转变,然后再进行其他的目的时,方易成功。

  申甫疾跃出来,面一剑刺去,快逾闪电,他的人距李星桥尚有六七尺之远,剑已刺出,即使是武功低微之士,亦瞧得出这一剑毫无用处。

  但李星桥却出指点去“嗤”的一声响处,剑光暴敛,落在尘埃,剑尖距他脚尖只有两尺左右,敢情申甫这一剑乃是脫手飞出,故此才会在六七尺外就发出招数。

  要知这等兵刃脫手的招数极为罕见,任何人纵是在危急之时,也不肯用出这种手法,只因一击不中的话,手无寸铁,那时便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申甫却居然初度放对发招之时,就用上这种兵刃脫手飞出的怪招,这在一般人心中决不会防备,也因此无数⾼手败在他这一招之下,却不料李星桥武功已达出神⼊化之境,一瞧他老远出剑,便知道除了兵刃脫手之外别无用处,立时加以防范。

  申甫仍未死心,大吼一声,撤下第二口长剑,欺⾝扑去,眨眼已攻出七剑之多,但见剑光如嘲,奇诡变化,使人目为之眩。

  李星桥双脚不离原处,⾼大的⾝形摇晃之间,尽行避过敌人风雨般的剑势。

  众人正瞧得神摇目眩之际,忽见他一指点去“啪”地一声,申甫手中长剑断为两截。

  申甫长叹一声,跃到辛无痕面前,道:“在下三十年的苦修,毕竟还比不上中原绝学,今⽇己经死心塌地,没法子再拿他们做对手了。”

  李星桥冷冷道:“申甫兄听着,从今以后,除非有人欺负辛无痕之时,你不准再动用宝剑。”

  申甫颓然道:“好吧…”但他忽然振奋起来,心想为了保护辛无痕起见,岂不是永远都得跟她在一起?这真是他梦想也不敢梦想之事。

  李星桥又道:“辛无痕,你逞強一辈子,武林中被你多次搅起风波,细算起来罪该一死,今⽇我以无上指力制住你一⾝武功,算是代替了一死,乃是从轻发落之意。”

  辛无痕尖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处决我?”

  李星桥虎目一睁,威风凛凛,洪声道:“武林中除了中原双义之外,谁能制得住你?因此之故,我们兄弟随便哪一个都有资格出手。”

  辛黑姑叫道:“这话不通,若是正如你所言,你们为何不早在几十年前就出面下手?”

  李星桥捋髯笑道:“问得好,你⺟亲已隐居了二十多年。在此以前,我有盟兄在上,不得作主,而我那位兄长面冷心软,始终不忍心向你⺟亲下手。今⽇我那位老兄长既已决意不履尘世,我就不得不⾝而出了。”

  辛黑姑还要辩驳,辛无痕喝道:“阿黑不许再说了。”

  她只好把话咽回肚子中。辛无痕又道:“李星桥,我也该收敛了,一个人能横行了这许多年已经够啦!但你既迫我退隐,我的女儿就给你了。”

  辛黑姑方自一怔,李星桥已大声应道:“使得,她的一切包在我⾝上。但她若敢学你的刁蛮陴气的话,我就老实不客气拿家法收拾她!”

  辛无痕微微一笑,道:“多谢你管教。阿黑,你以后要好好地听李伯伯的训诲,未得他答允之前,不得来见我们。还有就是他吩咐的话,你都得听从。”

  人人皆知这个安排,就等如把辛黑姑嫁给淳于靖一般,不过众人都不暇多想这回事,眼前只为这个曾经名震天下无人敢惹的辛无痕的下场,感到无限凄凉。她这一去不啻从此真正死去,仍然活在世间的她,已不是从前的魔影子辛无痕了。

  辛黑姑泪流満面,薛飞光过去拥着她的纤,低声劝慰。辛无痕又向吴同、司徒妙善等人告别,之后,便和申甫一道走了。

  吴同、路七他们也过来向李星桥告辞。不久,人都纷纷散去,场中只剩下李星桥、裴淳夫妇、辛黑姑和朴⽇升等五个人。

  朴⽇升与裴淳之间尚有一场大战未曾举行,因此薛飞光甚至李星桥心中都很紧张。只因朴⽇升的“五行神拿”非同小可,如若拼着同归于尽的话,裴淳将有何等结果便难逆料。

  假如李星桥不是当代大侠的话,他大可以出手杀死朴⽇升,这样也可以没事。他当然不能这样做,是以暗暗担忧。

  朴⽇升一直不做声,似是正在考虑现下要不要出手。薛飞光早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而她惊怕的是朴⽇升为了要与裴淳决一雌雄,才不惜决心去练这等绝门奇功,是以他焉肯罢手不斗?

  过了片刻,朴⽇升才开口道:“裴兄今⽇力战多时,想已厌于出手,兄弟意过些⽇子方始踵府向裴兄领教。”

  裴淳道:“悉如尊意,只不知朴兄将有什么打算?”

  朴⽇升道:“不瞒裴兄各位说,兄弟打算先去找云秋心姑娘,过一段清静的⽇子,顺便修炼武功,以便与裴淳放对一拼…”他拱拱手,如电的目光掠过对面的四个人,最后在辛黑姑面上停留了一下,这才转⾝大步离开。

  李星桥透过一口大气,道:“飞光你可以解释得出他为何不出手之故么?”

  薛飞光道:“当然啦!他自己已说出来了,敢情他一直钟情于云姐姐,所以才会毅然修炼这等绝门功夫。也正因有云姐姐之故,他才肯罢手不战。因为他今⽇如若战死,那就再没有法子可以见到云姐姐了。”

  她转眼一瞧,辛黑姑好像很不受用,便说道:“师叔,你老打算几时教淳于大哥和辛姐姐成亲呢?”这一问使辛黑姑眉宇间透出元限柔情,‮涩羞‬地垂下头。于是,在李星桥洪亮的笑声中,四人脚步移动,一同离开。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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