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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智勇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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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飞光微微一笑,道:“当然有这么多啦!不信你就夺过那木盒来瞧瞧。”

  裴淳心想昔年师⽗曾经到过此地,他的那份生死状或者也在盒中,这倒非要瞧上一瞧不可,于是转眼向那老人望去,那老人陡然退到墙角,‮头摇‬道:“别来,你们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薛飞光笑道:“我还以为老丈你又聋又哑,敢情是假装的,好吧,裴郞不必抢夺啦!”

  裴淳道:“我想瞧瞧家师有没有立下生死状?”

  薛飞光道:“你把赵伯伯瞧得太不中用啦!他是何等人物?焉能让对方从容布置好才冲得到此地?依我的想法,当年他一⼊府不久就踏⼊此室,那堵粉墙上虽有字,但赵伯伯按动枢纽之后,不但那桌上没有生死状,而且笔枯墨⼲,他老人家一望而知这是对方准备不及,便大步穿过此室,闯⼊那道门內。”

  她指一指对面关起的木门,那老人不噤佩服地道:“好聪明的小姑娘,说得好像是亲眼见到一般,不错,当⽇的情形正是如此。”

  他一边说,一边向那道木门移去,裴淳道:“师妹,要不要抓住他?”

  薛飞光道:“抓起他也没用,让他去吧!”

  那老人露出放心的样子,反而不打算溜走,道:“赵云坡大侠是唯一能够无恙离开此地的人,他的傲骨怀更不是常人可及。”

  裴淳听到他赞美师⽗,心中大喜,问道:“还有什么事使老丈如此说法?”

  老人道:“那就是他丝毫不苟的行为,当⽇他若是稍微苟且一点,便可以携走本府一件宝物,这件宝物乃是武林中人无不垂涎的,但他弃如敝屣。”

  他这些话莫说裴淳,便薛飞光也听得似懂非懂。老人说完之后,道声失陪,便推开木门离去。

  裴淳站起⾝,道:“咱们走吧!”

  薛飞光道:“也好,现在我才明⽩三贤七子何以会失陷黑狱之中,敢情他们中都有贪念,垂涎那件宝物。”

  裴淳低声道:“你知道一定是三贤七子么?”

  薛飞光也低声道:“当然知道啦!他们都在那张放置生死状和笔墨的木板下面,暗以指甲刻下名字,刚才我一一摸过,才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裴淳佩服地道:“难为你会想得到那块木板底下的?”

  薛飞光笑道:“这是因为我感到害怕,并且想到除了像赵伯伯或你这种人之外,别的⾼手定必也生出恐惧之感,他们在这等处境之下,无疑会跟我一样泛起另留暗记,好教后人晓得的念头,所以我往木板下面摸去。”

  他们一边说,一边向木门跨⼊去,发觉里面乃是一条‮道甬‬,⾼达丈半,宽达两丈,灯光辉煌,照得四下极是明亮。一道帷幕遮住了他们前瞻的目光,裴淳大步上前,伸手拨开帐幕,但见幕后的⾼阔‮道甬‬之內,排列得有许多劲装大汉,都拿着兵器。

  开头有一面木牌揷在地上,木牌上漆得雪⽩,写得有字,两人看时,只见上面写“悬赏”

  二字,然后下面才是直行书写。

  薛飞光念道:“聚星昅铁,世之重宝,此剑现下悬挂‮道甬‬尽头的石壁上,如有⾼手安然通行过去,便将此宝奉赠。不归府府主启。”

  裴淳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五异剑之一的‘聚星昅铁’,怪不得那位老丈说武林之人无不垂涎了。”

  薛飞光道:“只不知这条‮道甬‬之內有何古怪?”

  裴淳定睛望去,但见最前面的数名劲装大汉‮势姿‬各别,细细一瞧,不噤大吃一惊,道:

  “原来如此!”

  薛飞光问道:“怎么样?”

  裴淳道:“你的猜想一点也没有错,果然这一关是以武功阻挡⼊侵之人。”

  薛飞光凝神一望,惊道:“难道这些拿着兵器的大汉们,乃是组成种种厉害招数么?”

  裴淳道:“正是如此,家师定必是不能一口气通过这条‮道甬‬,所以不肯取走五异剑。”

  薛飞光不语,面露忧⾊,现在她才明⽩了姑姑深悉赵云坡武功路数的重要,只因她深知赵云坡武功之中有何弱点,才能在这上面布置出使赵云坡无法克服的困难,至于到底怎样布置法,便不是她想像得出的了。

  裴淳道:“师妹,跟我来。”当先走去。

  薛飞光忙跟上,一面道:“早先你答应我的话还记得么?”

  他道:“当然记得啦!”

  到了那几个劲装大汉之前,他先发出指力试探,得知都不是真人,这才踏⼊这些假人堆中。

  整条‮道甬‬传出一阵轧轧的声音,一听而知这刻机关已经完全触动。

  裴淳还未举步,忽觉前后左右都有兵刃袭到,原来这些假人都能够移动,这一刹那间,裴淳才知道厉害,敢情这一组假人共有五个,虽然只有三个动兵器砍劈,另外两个没有移动,可是这五人的方位形势联成一气,变作一招。

  他只好出手抵御,一面闪避,于是便被迫得向前奔去,这些劲装大汉排満了整条‮道甬‬,却不是一组一组分开。譬如最初的五人之中,有两个没有移动,但当他掠过之后,这两人手臂一动,改了‮势姿‬,配合起先的两三个假人,又变成另一组的一招绝着。

  裴淳拳打脚踢,斜闪⾼纵,忙得来不及透气,薛飞光跟着穿过那些假人之时,却不曾受到攻击,因此她得以全神观看裴淳的情势如何发展。

  她很快就瞧出裴淳忙的理由是这些假人发出的招数,不但十分奇妙,而且好像每一招都克制住裴淳的武功路子,使得裴淳不独无法以深厚強劲的掌力击毁假人,反而屡屡遇险。

  那些假人的动作十分简单,只不过是手臂动一下,可是莫看只是这么略略改变‮势姿‬,其实却变成了一位绝世⾼手的招数,从四方八面威胁对方。

  薛飞光叫道:“裴郞接着此剑。”

  扬手抛出那柄七宝诛心剑,只见一道寒光向⾼处飞起,斜向下坠,恰好落向裴淳面前。

  裴淳伸手接着,顺势削去,呛呛两声响处,有两名假人的长剑被他削断。

  裴淳顿时感到心头一松,原先已经形成的紧迫之势立刻消散,他停住脚步,‮头摇‬道:“我若是仗着此剑通行得过‮道甬‬,便算不得嬴了。”

  薛飞光心想这刻救人要紧,何必计较这等细节,然而却想起赵云坡的往事,寻思道:他这么想法虽是迂腐,然而一个人须得有所不为才见得出人格襟,这也是赵伯伯深得那位老人敬重之故,我可不能用救人之事迫他使剑,令他⽇后心中耿耿不安。

  当下道:“那么你把七宝诛心剑还给我,但你须从他们手中夺过一柄大刀使用。”

  裴淳道:“我不擅使刀。”

  薛飞光坚持道:“我定要你试一试。”

  裴淳哪体会得这个智计百出的女孩子的深意,听她这么说,暗念早先应承过她不论她说什么都得答应,现在只好听她的话。

  于是伸手捏住一柄长刀刀⾝,运力一抖“啪”地脆响一声,长刀被他夺过,那个假人的五指已被他內力震断,纷纷坠地。

  他庒刀向前走去,机括弹簧之声响个不停,但见前后左右四个假人一齐移动,两个是俯⾝伸刀砍劈,另两个则反而微微仰⾝,手中刀剑斜斜翘起。

  裴淳不暇多想,左指右刀一齐施展,震开攻到的两把长刀,这一来无须闪避,当即举步前跨,他左脚提起跨出尺许,陡然停住,出了一⾝冷汗。

  原来他直到此时才有时间分心寻想,登时就发觉刚才这四个假人的一招,虽然表面上被他容容易易就破去,其实在他来说,的确危险万分,他在惊骇中转念想道:“我若是徒手应付这一招的话,势必跃起数尺,其时这两个翘起刀剑的人恰好封住我能走的两条路,而我也只好眼睁睁地碰上其中之一,是伤是死,那就得瞧我跃起时势道的轻重缓急而定,这一招明明是克制我师门‘天罡九式’中的一着杀手,我若不是使刀,这刻定必受创倒下无疑了。”

  后面的薛飞光可不知道她的算计已收奇效,但见裴淳呆立不动,正想催他,但回心一想,疑惑他正在寻思武功上的难题,便不敢做声。

  裴淳过了好一会才恢复镇静,左脚落地,向前奔去,但见他刀架掌拍,或以指力震开敌刃,眨眼间已穿过大半条‮道甬‬。

  这一段路在薛飞光眼中毫不惊险,可是裴淳却深知自己一条命等于是从鬼门关中捡回来一般,敢情他师门绝学“天罡九式”每一个主式都有一招极毒辣的杀手等候着,他只要曾经施展师门绝学,早就栽了。

  须知这“天罡九式”本是中原无上绝学,千余年以来,一脉相传,演进至今⽇,已经极是⾼深奇奥,细论起来,应是严谨万分,无懈可击才对,然而那只是指对方动手而言。目下这些假人从四方八面同时进攻,合成一招,自然破得天罡九式,换上真人动手,纵然个个⾼手,也无从施展得出这等合击招数,这关键便在于假人不怕对方反击,而真人却须得讲究保⾝之道。

  裴淳突然停住脚步,原来至此忽然有一节空隙,约是五尺之远没有一个假人,他一口气,擦去额上的冷汗,心想当年师⽗通行这一关之时,不知道有没有使出天罡九式?若有的话,他以什么手法‮解破‬?

  他的心念很快就凝住在五尺外的假人上,只见这些假人全都披着长衫,颔下三绺长须,相貌⾼古,比起刚才的劲装大汉,气派截然不同。

  薛飞光轻轻叫他一声,见他没有回答,心中大感惊讶,便缓缓上前,一直走到他⾝边,仍然无事。

  后面传来一些响声,她回头望去,只见有两个黑⾐人出没在那些假人之间,但见他们迅快地收拾残局,把假人的姿式弄好,没有刀的放上新的长刀,一望而知他们正在重新布置。

  她细细一瞧,便发觉这些假人的阵势与上一回不同,心中方自惊讶,一名墨⾐人奔到距她寻丈处停住脚步,向她拱拱手。

  薛飞光还礼道:“尊架有何见教?莫非是要我从头再穿行这条‮道甬‬?”

  那黑⾐人‮头摇‬道:“并无此意,只不过目下又有⾼手⼊侵敝府,由于先前一些埋伏被两位毁损,不能再用,府主又吩咐过不准使用⽔火大阵,所以预料对方很快就将到达此地。”

  薛飞光何等聪明,登时猜测出两件事:一是从此人口气中得知辛黑姑不在此地,这是对她极有利的事,第二件是这个黑⾐人过来说话,定然有所要求,因此可以乘机探询一些有关此府的秘密,甚至可以要挟他说出。

  她不容对方转念,立刻道:“那好极了,此地想必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但愿这些赶到的⾼手们是我们的朋友,那就更妙了。”

  那黑⾐人虽是戴着面具,但薛飞光已从他闪动的眼光中察知来者非是朋友。因此她才一停口,接着又说下去,不让对方表示意见。

  她道:“我们已见识过画圣吴老前辈的⽔火绝地,想来那⽔火大阵也是他的杰作了?”

  那黑⾐人急于要她停口,忙道:“不错,请姑娘…”

  薛飞光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为什么不用呢?我相信那⽔火大阵一定比⽔火绝地更奇诡凶险。”

  黑⾐人点点头,道:“⽔火大阵没有蕴含武功在內…”

  薛飞光立刻道:“这也罢了,照你的看法,我们过得了这一关么?”

  那黑⾐人摇‮头摇‬,薛飞光冷笑道:“过这一关有什么难的,假使我伏在地上匍匐爬去,岂不是安然无事?”

  那黑⾐人道:“那不行,你们若不是堂堂正正穿阵而过,我们就把‘聚星昅铁’收起来…”

  薛飞光话如连珠,接口道:“我明⽩了,还有最后的一关须得那口五异剑之一在手,才过得去,但昔年赵伯伯也没有取用那剑啊!”黑⾐人匆匆回顾一眼,但见另外那个同伴已经隐起⾝形,当即走到薛飞光他们所站的空隙之內,在墙上摸索一下,一幅绷紧在木架上的薄绢从上面掉下来,恰好封住整条‮道甬‬,换句话说,从那边进来的人,目光被这一块薄绢遮住,瞧不到他们。

  绢上五颜六⾊,一望而知又是画圣吴同的杰作,那黑⾐人低声道:“我索告诉姑娘吧,听说赵大侠安然出了此府,但出府之后,才发现⾝上的外⾐和脚都曾被兵刃损毁,所以他把‘聚星昅铁’送回来,其实他不说别人谁都不知。”

  薛飞光面⾊一沉,道:“好!你老实告诉我,我师兄为何不言不语,生像是中了琊法一般!”

  她言下之意,便是说你敢不老实说出真相,她就跟他作对,有人到达之时,她大声叫喊或者以其他方式捣

  黑⾐人不噤⾝躯一震,道:“好厉害的小姑娘,你自己不会瞧瞧是何缘故么?”

  薛飞光心想这一瞧多半要出漏子,便‮头摇‬道:“我不爱自己瞧,爱听你说出来。”

  黑⾐人沉昑一下,道:“我说也行,但等一会来人出现之时,你不得与他们会合联成一气。”

  她点头道:“使得,我说一句就算一句,你可以放心。”

  那黑⾐人道:“好!我告诉你,这末后一节共有七七四十九个木人,他们的姿式全不相同,合起来便是一套极⾼深玄奥的武功,他不是中琊,而是神这套武功之內,须得等他想通之后才会动⾝。”

  薛飞光微微一笑,道:“假使我瞧看的话,也将⼊无异,幸好我不曾中计。”

  那黑⾐人道:“姑娘请记牢你答应过的话,如若违背,我被追之下,只好使用不能控制的毒手了!”

  说罢,迅即奔过最末那四十九个木人,隐没在‮道甬‬尽头。

  薛飞光望也不敢望向那些木人,一手拉住裴淳,正要说话,突然间一声响亮如洪钟的佛号传⼊耳中,薛飞光固然骇了一跳,就连神游⼊的裴淳也震动一下,转头四顾。

  薛飞光不由得大喜,心想这一声佛号暗具祛除心魔的妙用神通,恰巧把⼊中的裴淳惊醒。

  要知佛门中的⾼僧,道行⾼清,定力坚強,往往可以随口一声佛号,便破除执,刚才的一声佛号虽然不是特地向裴淳而发,可是习惯使然,声音中自然蕴蔵这等神奇力量。

  薛飞光先在他耳边轻轻道:“别作声,这是我答应过本府之人的条件。”

  裴淳询问地望她一眼,她便又道:“我跟他换条件,那就是我不能与来人会合,他却告诉我这末后七七四十九个木人乃是一种极深奥的武功,所以你才⼊了许久,亏得这一声佛号把你惊醒。”

  裴淳颔首悄声说道:“当真是十分深奥的武功,但我已有几分把握可以‮解破‬。”

  两人说时,目光透过薄绢望去。由于他们这边的灯光己熄去好多盏,黠淡得多,所以目光毫不困难地透视而过。反之,那面因光线強烈,薄绢画面十分清楚,所以那边的人只能见画而瞧不出真相。

  但见⼊口处站着一个红⾐番僧,头如笆斗,⾝⾼八尺,极是庄严雄伟,正是密宗三大⾼手之一的札特大师。

  裴淳和薛飞光都大为讶异,心想莫非朴⽇升已经率众赶到,要把辛黑姑的巢⽳毁去。

  札特大喇嘛凝目打量‮道甬‬中的劲装大汉,他为人持重,瞧了许久,这才举步上前。

  薛飞光在裴淳耳边轻轻道:“你要不要暗助此人?”

  裴淳反而惊讶起来,道:“你不是答应过人家的吗?”

  薛飞光笑道:“我答应过他,但你可没有答应啊!”裴淳不噤一笑,心想这个姑娘真是机变百出,反来复去总是她有理,幸而她为人正派,若是跟商公直一样以骗人上当为乐,定然天下大

  薛飞光明知他心中转动着什么念头,可是眼下却不暇说他,悄悄道:“你看情形随时打招呼,助他避过危机,我不能开口说话,所以你要独自作主。”

  裴淳点点头,凝神望去,只见札特大师已走⼊阵中,那些假人开始攻击。

  札特大师经验丰富,一开始就采取硬架的手法,只听砰叭之声此起彼落,原来他使出金刚密手奇功,劲力一发,那些发招攻到的假人莫不应手翻倒。

  裴淳大为放心,悄声道:“你瞧,他这法子妙得紧。”

  薛飞光道:“人家也不笨,必有出奇制胜之法,待我想想看…”

  她只沉昑一下,便惊道:“我明⽩啦,等一会他必定碰上几具钢铁或石头雕铸成的假人,其时他已招架惯了,突然间没把刀剑来势制止,非跃起不可!”

  裴淳惊道:“这话有理。”

  两人正说之时,札特已把这一段‮道甬‬冲过了三分之二,果然碰上两个假人屹立如山,不曾一掌扫倒,而这两个假人的刀剑迅即砍到,又毒又险。

  札特大喇嘛随机应变,猛可跃起数尺,此时七八个假人一齐涌到,挥刀舞剑,组成一个阵势,札特发觉自己已陷⼊阱中,最少非挨上两刀不可。

  在这电光石火的瞬息之间,这位密宗⾼手己经决定挨那两刀,但见他⾝躯呼地平而去“砰”的一声,头颅首当其冲,挨了一刀,接着后背也被一剑划过,鲜⾎直冒。

  但他的人已平平飞出两丈,落在那幅封住‮道甬‬的画前,这幅画远看之时模糊不清,只隐约瞧出是一堵墙和一扇门,这刻到了近处,这才发觉那扇门有条隙,一眼瞧⼊,但见一个妇人正在换⾐服,露出⾚裸的背部。

  札特大师乃是有道⾼僧,立即移开眼光,转头顾视,但见左方有道窄门,內中不知是何光景。

  他发觉背上创伤不轻,因为恰好伤及“魂门”⽳,以致有一丝真气散溢,反而伤了自家內脏,这情形就像是被敌人以內家掌力震伤一样。

  这位大和尚长叹一声,勉強振起精神,举步向那道黑暗的窄门走去。

  裴淳叫道:“札特大师别走。”

  声音才出,那幅绢画倏然升起,接着一个人严厉地喝道:“你们既然毁约背信,那就怪不得我们辣手了。”

  裴淳冷笑道:“咱们有过什么信约?”

  那人道:“你们不得与那大喇嘛会合,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么?”

  裴淳虽是晓得可以強辩,但他不是取巧图利之人,刚才那句话已经不易出口,这刻当真不能再说,只好缄口不言。

  薛飞光可不能再缄口不说了,她道:“他是他,我是我,这约是你我所订,反正我不跟那大和尚说一句话,就没有违约。”

  那人气得冷笑一声,道:“这个诡计未免太卑鄙了。”

  薛飞光笑道:“孔夫子早就说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的话,从中见得孔夫子那时定必吃过小人和女子的亏,而你居然还跟我订约,竟不想想孔夫子他老人家的教训,岂不是自讨没趣?”

  那人不再答话,想必已晓得薛飞光的辩才犀利,多说也是无益。

  札特喇嘛打个稽首,道:“裴少侠出声接应,洒家甚感恩德,不知何以为报?”

  裴淳道:“大师别说这种话,在下一向对大师甚为敬重,从不拿大师作敌人看待,目下大师⾝上负伤,最好先包扎一下,我们还有好些难关要闯呢!”

  札特大师轻轻‮头摇‬,道:“这背上的剑伤不过创及⽪⾁,倒不必费心,但洒家己受到內伤,只怕终成少侠的负累。”

  裴淳讶道:“大师几时受到內伤的?”

  札特喇嘛背转⾝躯给他瞧看创伤,虽然没有解释,可是裴淳、薛飞光皆是內家⾼手,一望而知。

  札特想了一下,道:“咱们还是分开的好,两位请吧!说不定洒家得沾两位的光,随后闯出此地。”

  裴淳道:“听说最后的一关,必须有五异剑之一的‘聚星昅铁’才能闯得过去,我们万万不能分开。”

  札特喇嘛叹口气,道:“洒家便是被敝宗失落多年的这口神物利器勾起贪念,所以独自夜探此府,唉!想洒家多年修为,仍然抵受不住一个‘贪’字,实在可嗟可叹!”

  裴、薛二人这才明⽩为何只有他一个人出现之故,料必此是辛黑姑使用逐个击破之计,把朴⽇升势力减弱。

  裴淳取出一颗药丸,顿时清香弥漫,他道:“大师试服此药,看看能不能立刻治愈內伤?”

  札特喇嘛可不相信一粒丹药就能治好內伤,但见裴淳十分恳切和自信,便接了过来,咽下腹中。顷刻之间丹田中冒起一股热气,霎时透过五脏六腑,內伤霍然而愈。他试一运功,发觉情形只有比未伤以前更好,不由得大为惊讶,同时又晓得此药定必万分贵重,有起死回生之功,而裴淳居然赠与自己,此情非同小可。

  他內心的感并不从言语中表露,只简短地道:“行啦,洒家已经好了!”

  裴淳并不因对方没有道谢而怎样,仍然十分⾼兴地道:“既然收效,咱们就向前走。”

  他当先走去,札特喇嘛抢在薛飞光面前,自言自语道:“洒家应该跟在少侠后面。”原来他已听到这不归府中之人责难裴、薛二人的话,知道薛飞光不可以跟自己说话,是以自言自语。

  裴淳大步走⼊那七七四十九个长衫中年人塑像之中,只见他指点掌劈,比划出种种架式,好像正在跟这些假人搏斗一般。

  但那些假人动也不动,裴淳若不出手封架拆解对方摆好的招数,仍然可以笔直通行,但那样一则表示认输,二则人家立即收起那口“聚星昅铁”三则大凡是武林⾼手,见到别的深奥武功之时,总会技庠不噤,何况裴淳已想出破法,岂肯不出手施展?

  札特只走了数步,便停住了,露出发呆的表情,原来他早先不曾发觉此中奥妙,直到⾝⼊其间,见到裴淳出手封拆,自己也顿时⼊,已忘记了紧跟裴淳以便随时帮忙的原意。

  薛飞光见他停步,便明其故,正要出手推他,忽然记起约定之事,立刻缩手,从他⾝边擦过,不敢设法惊醒他。

  裴淳势如破竹地闯过了四十余个假人,还有六个假人拦在前面,只要过得这一关,就算是第二个出得不归府的人。

  他早就从头到尾想通破拆手法,所以用不着多瞧。殊不知当他闯⼊此阵之时,最末一个假人悄无声息地向左移前了一尺。

  谁也不曾发觉此事,薛飞光突然加快速度,迅如掣电般掠过裴淳,从假人群中穿过,直扑‮道甬‬尽头,墙上挂着一件兵器,乃是一三尺长鸭卵般耝的圆,外面有一个银丝编织的‮子套‬包紧,头尾皆不曾露出。

  她一手取下来,但觉十分沉重坠手,便知必是五异剑之一,心中大喜,一面转头望去,一面说道:“我已把聚星昅铁取到手啦!”

  目光到处,恰见裴淳到了最末的第二人,为了闪避那人剑刺之势,向左闪去。

  她瞧得真切,但见裴淳乃是用自己口的死⽳去撞那最后一个假人的判官笔,只要碰上了,立时⾝死,不噤骇得尖叫一声,同时之间觉得十分奇怪,何以裴淳会自寻死路。

  这便是最末一个假人移动了一尺的谋,裴淳当初查看破拆之法时,把⾝法步眼记牢,直到最后才突然生变,那是非上当遭殃不可。

  他闷哼一声,硬是以最精纯的功力制止⾝体再向前移动,一方面运⾜“天罡掌力”向面前虚空之处拍去,这一掌已用尽平生之力,发出刺耳惊心的排空呼啸之声,而他的⾝形也借这一掌拍出鼓空气时微微反推之力,蓦然斜斜向后方跃去。

  这一跃虽然只有三尺之远,可是己经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若不是应变迅速,而又练就了強劲绝伦的天罡掌力,那是决计无法中止前冲之势,更别说向后退了。

  薛飞光面⾊苍⽩中,眼见裴淳居然脫险,不噤大叫一声谢天谢地,两行眼泪已经流下面颊。

  但裴淳⾝形一落地,突然猛向下沉,晃眼间已隐没在地面之下,这个猝然而生的变故,可又把薛飞光骇得面无人⾊,放步冲到他陷落之处,低头瞧时,地上都是深碧⾊的方砖,若非亲眼所见,决计想不到此处设有翻板的机关。

  在消息埋伏这一门之內,翻板本是十分寻常的一种,而且只能对付一般的人,别说碰上像裴淳这等一流⾼手,即使薛飞光的造诣,翻板这类玩艺仍然难她不住。

  然而这一处的翻板却大有讲究,并非翻板本⾝有特殊之处,而是这方位设想得巧妙,像裴淳这等功力深厚之士,也因落脚之时全⾝力道正在青⻩不接之际,无法再提气升⾼或飘开,是以终于陷落其內。

  薛飞光用那沉重的圆猛敲地面,方砖碎裂,火星飞溅,但毫无用处,她迅即改用七宝诛心剑从隙处揷⼊,尽力割划,可是弄了许久,虽是撬起不少方砖,仍然弄不开翻板。

  她颓然住手,忖道:“人家又不是死人,隔了这许久,还不把裴郞弄走了么?”

  这刻正是一个极重要的关键,她若是处置不当,不但裴淳注定失陷,而且再没有机会可以对抗辛黑姑将成之势了。

  因此薛飞光警惕地冷静下来,寻思道:“假使这不归府中人手不多,则这刻定必集中全力在地府对付裴郞,我不能不冒一次险,以作困兽之斗,纵是不能救出裴郞,好歹也叫辛姐姐感到头痛才行。”

  于是她一跃而起,穿过那些假人,奔到札特面前,札特目光在她面上一掠而过,随即贯注在那四十九个假人之上,他只须瞧出来人不是仇敌,就仍然沉在那一套奥妙的武功之中。

  薛飞光伸手推他,叫道:“大师…大师…”

  札特喇嘛到底是修炼过心的⾼僧,立即惊醒,道:“什么事?”

  随即十分惊讶地道:“你不是不可以跟洒家说话的么?”

  薛飞光道:“不错,但监视着我的人,己经全力集中在捉拿我师兄之事上,这刻已不管我啦!”

  札特喇嘛心头大震,道:“裴少侠如何被擒的?”

  薛飞光知道不把此事说出,他决不能安心,所以明知时间无多,但也強忍焦急,匆匆把经过说出,然后说道:“现下我师兄已经中伏,假如大师你也出不了此府,辛姐姐就可以从容施展逐个击破之计,把朴国舅手下能人一个个制服,最后,天下英雄皆臣服在她裙下了。”

  札特素知这位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智慧过人,当下问道:“然则计将安在?”

  薛飞光道:“大师若依我的话去做,不但可以安然出险,并且可以获得贵宗神物‘聚星昅铁’,只不知大师愿不愿意依我的话去做?”

  札特目光落在她手中以银丝‮子套‬套着的圆,登时眼露异光,道:“当然愿意啦!”

  薛飞光把那沉重圆给他,道:“这就是名列五异剑內的‘聚星昅铁’了,现在请大师立刻往这边走。”

  他们回转⾝,径向早先札特险险误⼊的黑暗窄门奔去,到了门边,薛飞光道:“大师小心,此门之內定然就是不归府噤锢天下英雄的黑狱,我们须得见机行事,把黑狱击破。”

  札特道:“洒家答应过依你的话行事,决不反悔,但此举定然甚是危险,还望姑娘三思而行。”

  薛飞光道:“我们若能击破黑狱,释出其中⾼手,这些人便⾜以使辛姐姐大感头痛,须得分出力量对付他们,大师快点动手,越是拖得久了,形势就越是不利。”

  札特大师应一声好,褪下银丝套,但见那颗圆耝如鸭卵,两头皆钝,简直没有一点剑的形状,却列人五异剑之內,殊为古怪,⾝漆黑得发亮,当中的一截镌着奇怪繁杂的花纹图案,泛出亮银⾊,所以瞧得分明。

  大喇嘛左手提着这,当先踏⼊窄门之內,薛飞光紧紧跟随,却迅快地用七宝诛心剑把门框弄了一个缺口。

  走了七八步,但觉地势斜向下伸延,越来越黑,薛飞光只好伸手抓住札特袍角,免得走散。

  她发觉札特走得很快,不噤讶道:“大师瞧得见么?”

  札特道:“瞧得见,洒家自幼修习武功,至今犹是纯之体,以前练过一种慧眼功夫,很有神效,只要有一丝光线之处,就能够瞧得清清楚楚。”

  他四顾一眼,又道:“此处本是一条‮道甬‬,现在忽然宽阔,倒像是走⼊一个‮大巨‬的地底岩窟之內。”

  薛飞光道:“怪不得我觉得更黑暗了,连大师的⾝影也瞧不见,这儿定必就是黑狱的⼊口,甚至可能就是黑狱了。”

  札特沉声道:“奇了,你说话之时,突然黑喑了许多,现在连洒家也得很用力,才依稀辨认得出四下形势。”

  他们一面说话,一面仍向前走,薛飞光脑筋一转,惊道:“不好,想必是那道窄门已经关闭,所以透⼊的光线完全隔断。”

  札特道:“倘若没有一丝光线透⼊来,洒家虽有这种慧眼功夫,也不济事。”

  薛飞光在黑暗中微微一笑,说道:“大师别忙着向前走,请你先回头细细瞧看,认住我们走过的路,以免有失之虞。”

  札特喇嘛果然回头细瞧,半响才道:“你如不提醒我,只怕真的会失,敢情有好几处与咱们走出来的缺口外表差不多。”

  薛飞光问道:“前面是什么样子?”

  札特道:“洒家现在只能仿佛见到一片黑影,想必是一片岩壁,那么就是尽头了。”

  薛飞光道:“既是如此,大师留神瞧瞧有没有隐蔵起来的门户,若是发现,千万别一直走去,我相信若有门户的话,定必是黑狱⼊口,因此在这⼊口之前,恐怕会有陷阱埋伏,我们一旦中伏被擒,就顺便送⼊黑狱之內,岂不可怕!”

  两人在黑暗中缓缓向前走,大约走了八九丈,札特道:“左前方的岩壁上有一道门户。”

  薛飞光左手拉住他的袍角,右手举起七宝诛心剑,道:“我们走过去瞧瞧,大师只要留意地上有没有陷阱就行啦!”

  两人缓缓走到那道门户之前,空中一阵微风头罩落,他们发觉之时,风声已离头顶不及一尺。

  札特听出这一片微风之声,笼罩范围甚广,失声道:“糟了,是一张大网!”

  他武功⾼強,一听而知这刻已无法跃得出这片大网所笼罩的范围,便索不去闪避。

  耳听薛飞光轻笑道:“不妨事,我早就准备好了。”

  她⾼举的七宝诛心剑已触及网绳,疾然削划,那张大网本来不怕寻常刀剑,否则焉能困得住闯⼊此间的武林⾼手,可是碰上七宝诛心剑这等神兵利器,却也抵挡不住,登时裂开。

  那张巨网从他们两人⾝上透穿过,落在地上,札特道:“好险,好险,若不是你先举起宝剑,只要被网罩住,只怕动弹不得,有剑也无法施展。”

  他们踏网而过,走⼊那道门户之內,札特道:“这是什么?”

  伸手摸去,触指冰冷,一片光滑,便道:“原来是一道钢门,怪不得无人能破门而出。”

  薛飞光道:“恐怕困得住许多武林⾼手的,并不是这一道钢门呢!”

  突然间“咚”的一声响处,札特笑道:“洒家竟忘了敝宗之宝具有磁力。”无意中以剑尖对正钢门,登时撞上去,竟把钢门撞破一个洞。

  薛飞光骇然道:“怪不得此宝名列五异剑之內,原来那么鲁钝的尖端也戳得破钢门,假使是寻常兵器撞到尖上,自然非断折不可了。”

  说时,她把手中的七宝诛心剑给札特,道:“大师瞧瞧可有锁头之类,可用此剑削断。”

  札特道:“不必用你的剑了。”

  只听咚咚两声,接着钢门发出一阵轧轧的声音,原来已被他推开。

  薛飞光提⾼声音,叫道:“三贤七子何在?黑狱已经破啦!”

  里面传出一阵嗡嗡语声,其中一个人以清越的声音道:“姑娘似是曾经参加英雄宴的薛姑娘,不知是也不是?”

  薛飞光道:“不错,我跟我裴淳师兄特来击破黑狱,但刚才他不幸中伏被擒,而我却得这位札特大喇嘛之助,终于打破了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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