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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化敌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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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持炬大汉穿越过宽长黑暗的空间,来到黑狱门前,这时地上还有个破网,尚未收拾。

  裴淳和赵一悲一齐跨⼊黑狱之內,耳听钢门关紧,接着从门上破洞透⼊的光线也很快隐去,可知那持炬大汉业已急急离开。

  黑暗中赵一悲拉住他,向一边走去,大约走了十余步,他低低叫道:“帮主,裴少侠到啦!”

  数尺外突然浮起一团淡淡⽩光,裴淳本来像瞎子一般任什么都没有瞧见,这刻可就见到⽩光中出现了几个人,当中是气度威严、正义凛然的淳于靖,两旁是钱、孙、李、周四位长老。

  同时又发现他⾝边乃是一块棱角嘬峻的突出岩石,若是不慎碰上去,非头破⾎流不可。

  淳于靖招招手,大家一同隐⼊岩后,淳于靖低声道:“贤弟敢是发过毒誓,不得开口说话?”裴淳点点头,淳于靖笑道“那么现在不妨事啦,为兄指名救你出狱,那项誓言已可以解除。”

  裴淳仍然不言语,他不敢相信这位盟兄竞肯违背誓言,但事实摆在面前,使他感到很难过。

  淳于靖已猜出他的心思,道:“为兄早先已被薛姑娘救出,业已解除誓言,可以自由说话,因此,愚兄也有资格救你。”

  裴淳不能不信,道:“那么大哥为何不与其他之人逃出此地?”

  淳于靖道:“这是薛姑娘的想法,她举出如此这般的几个理由,所以愚兄便留下了。”

  裴淳不噤惊叹道:“师妹真是智谋绝世,不愧女诸葛的外号。”他把自己听到关于路寨主为何不敢下毒手之故说出,正是因为最重要的淳于靖不在其中,才投鼠忌器,终于放弃了别的人。

  此外,他们能够见面,也在薛飞光的算计中。裴淳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丹药,道:“请大哥服下此药。”

  淳于靖一口呑服,才问道:“这是什么药?”

  裴淳道:“这是药王梁康精心炼成,可以破去昔年他替辛无痕仙子所炼的一种控制别人心神的药力。若有机会,我们还要送给朴⽇升和北恶慕容⾚两人服用。”

  裴淳四瞧一眼,道:“幸而大哥有这么一颗宝珠,否则此地当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淳于靖道:“这颗夜光珠本是外号魔蚤子卓老前辈之物,他见我们留在狱中,特地留下,借与我们使用。其实愚兄被噤闭此狱多⽇以来,因有目不能视,有耳无所听,所以心志专一无比,于李老前辈所授的指法,颇有精进,未始不是因祸得福。”

  谈论了一阵,各自用功。如此在黑暗中过了三⽇之久,在这段期间內,大家都不敢开口,因为辛黑姑随时会赶到。她可不比别的人,纵是低声谈,也很难瞒过她的耳目。

  大家既不说话,裴淳除了用功之外,便回忆下山后迄今的经过。他反复寻思之下,悟出自己武功较之下山以前精悍⾼強之故。敢情是下山之后,眼界已广,知道了好些人生的道理,有时候不得不以毒辣手段来行仁义之事。

  他想通了这个道理,顿时灵台澄明,好像又踏⼊了另一个境界一般。

  大概是第四⽇的上午,铁门发出了响声,接着耀眼的火光从门外透⼊来。

  火光之下,清晰地照出好些人的⾝影,最前面的一个是辛黑姑。她不但一⾝黑⾐,连头上秀发也用黑布包着,她曾经在众人眼前出现过三个相貌,一是丑陋,一是秀美,一是妖

  现在的面孔却是秀美的那一个。

  他⾝后站着一个彪形大汉,虬髯绕颊,环眼出闪电一般的光芒,此人便是北恶慕容⾚。

  在稍后的人计有崆峒李不净、少林病僧、九州笑星褚扬、金笛书生彭逸、飞天夜叉博勒和南好商公直。裴淳深知北恶慕容⾚与南奷商公直誓不两立之事,目下一瞧这两人凑在一起,居然无事,可见得这辛黑姑当真有过人的手段。

  辛黑姑道:“裴淳,走出来。”

  裴淳举步出去,转眼已踏⼊火光照之內,裴淳他好在长得一副诚朴老实的相貌,因此虽是⾐衫破脏,仍然不觉得如何触目惹眼。

  他拱拱手,道:“姑娘可是刚刚赶到?”

  辛黑姑道:“我已在铁门外查听了一昼夜之久,你们居然恪遵诺言,实在值得赞扬。”

  裴淳道:“我淳于大哥是当世英雄,纵是颈上人头,也可以一言而决!”

  辛黑姑淡淡一笑,道:“你倒是很推崇钦佩淳于靖呢,但目下不提此事,我到这儿来的缘故,你们想必也十分明⽩。”

  裴淳‮头摇‬道:“在下向来不会猜测别人心思,还望姑娘明示。”

  辛黑姑笑道:“你这人不知是太老实呢,抑是愚笨?我此来自然是要履行前次所说的话,要把你和淳于靖两人收为奴仆。”

  裴淳道:“原来姑娘还没有放弃这个心思,在下大胆奉告一声,你这个心思绝难成功。”

  南奷商公直走前数步,嘻嘻笑道:“小裴淳,你此言差矣,须知天下间无人办得到之事,辛姑娘也能办得到,你瞧见我在此处就可明⽩啦!”

  裴淳道:“你们说得天花坠,也别想使我相信…”

  他的目光转到北恶慕容⾚面上,又道:“慕容大哥,你心里还恨不恨商公直?”

  慕容⾚眼中暴凶光,大声道:“当然恨啦!”声音响亮得震⼊耳鼓。

  裴淳道:“那么你为何不向他动手?”

  慕容⾚一怔,自言自语道:“是啊,咱家为何不杀死他?”接着大吼一声,挥拳猛劈。

  商公直急急纵退,一面出掌封架如山拳力,砰的一响,商公直已甩出丈许外的地上。

  辛黑姑尖声喝道:“慕容⾚,不许动手!”

  北恶慕容⾚作势扑,气态威猛无比,人人都认为他这一击已是箭在弦上之势,岂能闻声中止?哪知辛黑姑这么一喝,慕容⾚登时散去劲力,应道:“是!”辛黑姑又道:“我已经吩咐过你未得我允许之前,不准向商公直动手,你怎敢违令?”

  慕容⾚瞪大眼睛,透出茫然之⾊,道:“小的也不晓得为何如此大胆妄为!”

  商公直爬起⾝,虽是没有受伤,但庇股已摔得生疼,因此他一面摸着庇股,一面咕噜道:

  “老奷倒是晓得这大混蛋为何敢违抗姑娘的命令。”

  众人都很有‮趣兴‬地望着他,辛黑姑道:“你说出来听听。”

  南奷商公直道:“姑娘曾经假扮过裴淳,因此在那大混蛋的脑袋中留下极深刻的印象,刚才小裴淳跟他一说,他就忘了姑娘以前的吩咐,还以为姑娘教他动手。”

  这事分析得合情合理,精辟⼊微,众下听了无不十分佩服。

  辛黑姑笑道:“原来他以为是我的吩咐,这也罢了。裴淳,你已瞧见慕容⾚的举止,他连心中也没有违背我的意思,你将来也是这等模样,话休繁絮,跟我走吧!”

  裴淳‮头摇‬道:“在下不跟你走,要走的话,就是闯出此地。”

  辛黑姑道:“你忘了所立的誓言是不是?”

  裴淳道:“不是,但你从现在开始,决计无法命令我做任何事,相反的你要我向东,我就向西。”

  这话说得虽是有点稚气,但却⾜以表明他的态度,辛黑姑皱眉道:“真奇怪,难道我要你回到黑狱之內,你却反而冲出此府不成?那么岂不是违背誓言了?”

  裴淳道:“你不信就试试看!”说时,深深昅一口真气,但见他的⾝体似是涨大了不少。

  众人无不惊凛,暗暗运功戒备,只因裴淳闯关之际,除非不上前阻挡,否则势必拼上,以他的功力造诣,那真是须得加倍小心才成。

  南奷商公直笑道:“这也妙得很,姑娘何不命他冲出府去?”

  辛黑姑也不觉莞尔一笑,道:“对呀,我命他冲出,照他的说法可就要退回黑狱了。”

  她面⾊忽沉,又道:“但我焉能让他反倒左右了我的意思?”

  蓦然间风声飒飒,几道人影一齐涌出,一踏⼊火光之內,便瞧出乃是淳于靖和穷家五老。

  他们排成一个三角形,尖锥向前,一步步向辛黑姑迫去,尖端的一人正是淳于靖。

  他威风凛凛地喝道:“让开道路!”说时,已离辛黑姑、慕容⾚只有七八尺远。

  辛黑姑惊道:“你们⼲什么?”

  淳于靖举起右手,食中两指骈拢,作点出之势。

  慕容⾚怒道:“看拳!”呼的一拳捣出,发出一股強劲绝伦的拳力,隔空急袭。

  淳于靖指势点出,指尖也发出“嗤”的一声,旁人不知內情,还不怎样,但北恶慕容⾚却大吃一惊,连忙跃开数尺。原来淳于靖的指力宛如剑锋般刺透拳力,向他袭到,这可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事,所以慕容⾚心中大骇,赶快跃避。

  辛黑姑见他指势移向自己,不得已侧避数步。淳于靖旁若无人地大步走去,五老紧紧跟随,一径穿过这一群敌人,到了外面广阔的地窟。

  要知淳于靖他们这个三角锥形的阵势,乃是穷家帮绝学之一,彼此之间配合得十分严密,而在冲阵突围之时,更有奇效。

  裴淳也跟着从人中闪了出去,辛黑姑发出号令,顿时四下发出敲击火石之声,转眼之间,点燃了十余支‮大巨‬火炬,都有壮汉⾼举,把这宽大的黑暗地窟照得十分明亮。

  辛黑姑发出森冷笑声,道:“想不到穷家帮帮主乃是不守信誓之辈,这就怪不得裴淳违誓了。”

  淳于靖凛然道:“姑娘休得⾎口噴人,须知本人业已被人救出,但本座为了等候姑娘大驾,所以自愿暂留。因此,裴贤弟到达狱內之时,本人自然可以救他出狱,以此我们都不被誓言约束,这一点姑娘大概料想不到。”

  辛黑姑顿时无言,过了一会,才道:“这等设想,一定是薛飞光那丫头的主意。”声音中透出切齿的恨意。

  但她随即抑制住自己的脾气,冷冷道:“无论如何,你们今⽇休想逃出此地,慕容⾚,上前向裴淳动手。”

  慕容⾚大踏步出去,双拳一晃,喝道:“小子,过来受死!”

  裴淳⾝出去,慕容⾚更不打话,抡拳便击,他人⾼体壮,臂长拳大,这时抡动双拳,仿佛舞动两只流星锤一般。拳上的风声強劲震耳,可见力气之大,举世无匹。

  裴淳一连躲了三拳,这才有机会出手,他早就想试一试这个猛汉的拳力到底有多大,当下使出天罡手法,左掌托住右肘,以右掌直拍而去。

  拳掌相“砰”的一声,裴淳被他震得连退四五步之多,却没有半点不适。

  反而那北恶慕容⾚感到⾎气翻腾上涌,连忙深昅一口真气,这才平复如常。

  原来北恶慕容⾚虽是勇力盖世,但到底还是⾎⾁之躯,拳力纯是刚路数,有去无回。

  但裴淳的天罡掌力却是內家极上乘手法,柔刚兼备,虽是被他震退数步,但对方反而被他掌力震得內脏⾎气翻腾。

  不过外人全都没有瞧出这等隐情,淳于靖大惊道:“裴贤弟,待愚兄会一会这位慕容兄。”

  辛黑姑尖声喝道:“你敢出手的话,我就下令群殴混战,瞧瞧哪一方损失大些?”

  她这人说得出做得到,淳于靖一想到穷家五老虽然武功超群,但对方拥有武林名家,人数更多,其中更有一个擅长使毒的博勒,若然战一场,穷家五老势必命丧当场无疑。

  这么一想之下,可就不敢鲁莽出手,而他一转念之际,裴淳和慕容⾚二人已经又上手。

  但见慕容⾚拳势威猛绝伦,加以叱声如雷,更是骇人。双方一上手不过十多招,裴淳已呈不支之态,只有招架之功而没有还手之力。

  这时不独是淳于靖等人,就连李不净、病僧和褚扬等人也暗暗替裴淳着急。

  他们深知要脫离辛黑姑的控制势力,唯有希望裴淳战胜慕容⾚,进一步击败或擒住辛黑姑,才能如愿。况且他们与裴淳感情很不错,自然不想裴淳被杀。

  战况越见烈紧张,原来裴淳在危急之中,忽然攻出一掌,这一掌并不十分⾼明,北恶慕容⾚竟放过了这个机会,因此裴淳得以略略解窘,间中出手反击。

  这一来双方拳来掌去,打得十分烈,这时连辛黑姑也觉得透不过气来,呆呆定睛观看战况。

  裴淳面对这等強敌,但觉较之以前跟札特大师以及辛黑姑两人动手之时辛苦得多。上一次他被札特击败,那时他初⼊江湖,中无法提得起杀机,所以手法全不毒辣。其后对付辛黑姑之时,业己大有进步,所以才能迫得辛黑姑自动停手罢战。

  而眼下这北恶慕容⾚不特拳法凶狠勇猛无匹,前所未见,尤其是他那股气势,更是十分难当。但觉他越战越勇,拳力有增无减,任何人面对这等无法克服的強敌,那就只有战志消沉而被杀的结局。

  幸而裴淳天沉毅无比,加之历经磨练,已好比屹立山巅⼲万年的盘石,尽管⽇晒雨蚀,也不能摇撼他的坚心毅力。

  两人又斗了数十招,连观战的人都感到受不了,淳于靖到底是当代⾼手,比旁人冷静得多,突然提气大喝道:“贤弟何不施展指法克敌?”

  辛黑姑怒道:“谁准你多嘴?”但这时裴淳得他提醒,改变了一味施展天罡九式之法,左手一出,指力破空去,发出“嗤”的一声。

  慕容⾚虽是一⾝铜⽪铁骨,连刀剑也不畏惧,但对方锋锐如剑的无形指力,反而迫得他跃开闪避,因此情势顿时大变。数招之后,但听指力嗤嗤破空之声,不绝于耳,而慕容⾚由一味猛攻之势变成守多于攻,时时须闪避裴淳的指力。

  本来裴淳学会了天机指法之后,也曾施展过不少次数,但收效却没有一次比现在更大的。

  敢情这是由于这一门武林绝学,恰好是慕容⾚的对头克星,再者裴淳经过三⽇来静思之后,指掌两门功夫配合得更为神妙无间,比之以前更精进了一层。

  辛黑姑心中着忙,已无暇责骂淳于靖。正当此时,商公直走到她⾝边,悄声道:“姑娘想要哪一个人得胜?”

  辛黑姑不噤愠道:“这还用说,自然是想慕容⾚得胜啦!”

  商公直道:“这话也不尽然,试想裴淳若是敌不过慕容⾚,则对姑娘来说,价值就及不上慕容⾚了。不过这都是闲话,在下有个法子可以使慕容⾚转败为胜。”

  这末后的一句话,辛黑姑最感‮趣兴‬,问道:“什么法子?”

  商公直道:“姑娘只须如此这般,当可如愿。”

  辛黑姑大感佩服,心想这南奷商公直当真是盛名不虚,果然诡计百出,擅长利用情势打击敌手。

  她一提气说道:“淳于靖听着,本姑娘现在给你一个逃走的机会。”

  声音虽不⾼,但所有的人无不听到,包括战中的裴淳在內,至于慕容⾚则天生是个猛汉,除非辛黑姑叫他的姓名,才会注意,否则⾝外之事都不闻不问。

  淳于靖不知是计,应道:“姑娘请说。”

  辛黑姑道:“你现下立刻率众出去!若是能够安然从前面地道出府,就让你逃去。”

  淳于靖笑一笑,道:“多谢姑娘盛意,但本人自知过不了地道崩塌的埋伏,盛情只好心领。”

  辛黑姑道:“胡说,我若是要使用那等恶毒埋伏,何必予你机会,当然是别有埋伏,定能把你困住。”

  她这么一说,情况大不相同,淳于靖迟疑一下,道:“裴贤弟可有这等机会?”

  辛黑姑道:“没有!”

  淳于靖很快就应道:“那么本人也不要这种机会。”

  这番对话裴淳听得清清楚楚,他乃是天生侠义,舍己为人之士,何况对方还是盟兄淳于靖,所以砰然心动,寻思此事。

  ⾼手相争,怎能心分神散?转眼之间,慕容⾚连攻数拳,完全占了上风,这正是商公直的神机妙算,他深知裴淳的格,所以晓得这一番话定可使他心神分散,从而被慕容⾚乘隙迫攻,便将落败无疑。

  辛黑姑也深知这个用心很容易被别人瞧出,是以不容许对方有静下来寻思的机会,接着大声道:“淳于靖,须知你放过了这个逃命的良机,以后就不可复得啦!”

  淳于靖凛然道:“辛姑娘这话差矣,我穷家帮岂有贪生怕死、弃友背义之人?”

  辛黑姑喔一声道:“原来你不肯舍裴淳独自逃生,这也有解决之法。”

  她此刻对淳于靖实在十分佩服,要知世上之人个个都可以在嘴巴上说得十分仁义道德,但一旦⾝当生死关头,是真是假就立时分辨得出来,淳于靖这等气概节义,确实是世间罕见。

  淳于靖道:“姑娘用不着多说了,你处心积虑要收服天下英雄,难道会对本人独垂青眼,网开一面不成!”

  说到此处,裴淳已连连遇险,赵一悲大声道:“帮主切勿开口说话,对裴少侠影响甚大!”

  淳于靖恍然道:“原来她正是如此用心,哼!真是心肠毒辣的女子。”

  辛黑姑厉声道:“你说什么?”

  淳于靖⾝为一帮之主,焉肯跟一个女子斗嘴,当下默然不答。

  裴淳被对方重如山岳、又有如惊涛骇浪般的拳力冲得阵脚已,不成章法地勉力招架,淳于靖一瞧形势不妙,心知十招八招之內,裴淳便将落败⾝亡,登时情不自噤的大喝道:

  “慕容⾚休得撒野,本人也要领教几手。”

  前文说过慕容⾚乃是天生猛汉,一旦动手拼斗,⾝外之事完全不闻不知,但若是有人喊叫他的名字却是例外。他拳势一滞,道:“你说什么?”裴淳得此空隙,跃开寻丈,但觉浑⾝上下已被汗⽔浸透。

  辛黑姑厉声道:“好啊!淳于靖,你敢是以为人手很多,打算来一场混战是不是?”

  淳于靖眼见裴淳危局已解,便恢复冷静,应道:“本人并无此意,假使姑娘有意收服本人,何不亲自出手?古昔诸葛武侯为了收服南蛮,对孟获七擒七放,以此南人永不复反,姑娘可有武侯的胆⾊?”

  辛黑姑冷笑道:“我可不致于那么的不度德量力,妄自比拟诸葛武侯,总之你们休想活着离开这不归府,除非…”

  淳于靖面⾊一沉,道:“姑娘不必再说下去了,既是如此,咱们就只好放手一拼了!”

  他炯炯的目光扫掠过后面李不净等人面上,微微一叹,接着又道:“今⽇的局势所迫,大家都没有什么情可言,只要一动手,便是拼命之局了。”

  这话乃是暗示李不净等人说,一旦拼斗,大家都无法留情,只好各安天命。

  情势突然演变得如此紧张,连南奷商公直也想不到,他可真害怕淳于靖和裴淳这两大⾼手,心想只要被他们其中之一碰上,定是有死无生。因此他第一个不想发生这等惨烈决斗的场面,他眼珠一转,心中涌起无数诡计,但可惜的是这等诡计对付别人都行,不幸碰上一个淳于靖乃是仁义凛烈之士,另一个裴淳则是实心眼之人,唯淳于靖之言是听,这些必须动之以利,或者慑之以危的诡计便全无效用。

  李不净等人纷纷取出兵刃,运功戒备,辛黑姑也亮出她的金光灿烂的短钩,准备放手一拼。南奷商公直一瞧自己无法扭转大局,骇得连连后退,躲在别人后面。

  正在这弩张剑拔之际,突然一阵迅急步声传来,接着一名劲装大汉奔⼊火炬光圈之內。

  辛黑姑大声问道:“什么事?”

  那壮汉一瞧双方行将拼斗的情势,不噤怔住,辛黑姑连问两声,那大汉才呐呐道:“启禀府主,现下…有…”到底有什么却不说出。

  淳于靖大声道:“辛姑娘,你尽管把来人叫到一旁询问,待你问完,咱们再动手不迟。”

  此人向来一言九鼎,武林无不钦敬,辛黑姑瞪他一眼,但见淳于靖立如山英风飒飒,然而这等硬汉却又很是细心体贴,这使得她心中泛起一股特别的情绪滋味。

  她果然把来人叫到一旁,听完报告,便瞧着同过来聆听的商公直。

  商公直心中大喜,恢复了平⽇的机灵多计,道:“这个消息对咱们有利而无害,姑娘不妨如此这般,既可以给朴⽇升一个下马威,又可以免去眼前这场决战,还有最妙的是姑娘又能够使他们⼊彀,变成你裙下奴仆,一举三得,姑娘以为如何!”

  辛黑姑沉昑一下,道:“很好!”随即举步上前,道:“淳于靖听着,眼下正是你们逃命的良机,也可以趁此把我的力量消灭。”

  淳于靖沉声道:“姑娘这话怎说?”

  辛黑姑道:“朴⽇升已率领了两名⾼手闯⼊本府,你只要趁机与他会合,就可以消灭我的力量了。”

  淳于靖道:“姑娘说出这话,好像不是真正希望本人与朴兄会合来对付你。”

  辛黑姑道:“当然啦,除非我疯了才会希望你们这样做。我不妨说出我的真心,那就是我希望你们帮助我对付朴⽇升。”

  淳于靖沉昑一下,道:“我们最多只能做到不乘机对付你。”

  羊黑姑道:“那不行,我知道这回抵挡不住朴⽇升的侵袭,除非使用最厉害的埋伏。但我又不想把他弄死。”

  淳于靖当真猜不透这女子闹什么古怪,便不言语。

  辛黑姑又道:“你们若是助我击退強敌,我自然也有所报答盛情。那便是⽇后挑选出两人,与你们两人公平决斗,双方都不许惊扰动手之人。这一场比武若是你们得胜,我以后永不找你们⿇烦,见了你们就让路。

  但若然你们都嬴不得我手下的两人,那就要自愿听我‮布摆‬。我也不是加害你们,只不过施点手段,使你们甘心情愿做我的奴仆。设若你们意志坚毅,使我失畋,我也永不找你们的⿇烦。”

  淳于靖听完之后,细加分析,发觉这件易对己方有两点有利,第一点是她手下能手几乎都在此地。但纵然告天子使用“毒蛇信”武功倍增,也难与自己或裴淳匹敌,更别说他要取胜了。

  因此,辛黑姑的手下除了一个慕容⾚之外,再也难以找出一个可以跟己方两人斗个不分胜负之人,这一点最是有利。第二点是己方两人已眼过药王梁康的灵药,辛黑姑手段倘若大半要靠‮物药‬之力,则势必失败。

  有这两点极有利的地方,自然可以答应。他向裴淳征询地望了一眼。裴淳虽然只想到梁康赠药之事,却也赞同点头回答。

  淳于靖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辛黑姑然道:“这敢情好,咱们目前已是友人而不是敌人了。走吧,一同去对付朴⽇升!”

  裴淳道:“朴⽇升带来的⾼手之中,可是有一个⽩发鹰鼻的老者?”

  辛黑姑笑道:“奇怪,你知道的事真不少,那老者就是朴⽇升的师叔,姓魏名一峰,乃是先天无极派第一⾼手,神通广大,功力精深无比。”

  裴淳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家师曾经提过此老,言词中对他的武功成就十分推崇,他的外号称为神魔手,据说手势一出,敌人非摔个斤斗不可。”

  辛黑姑眼中露出‮奋兴‬之⾊,道:“不错,此老武功⾼強之极,你可敢与他一拼?”

  别的人见她‮奋兴‬的神情,都暗暗感到奇怪,一点也不明⽩裴淳出手的话,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奋兴‬的?

  但裴淳这个忠厚淳朴的人反而晓得,他知道这是因为辛黑姑很想自己为她出力,当下道:

  “这位魏老前辈的一⾝武功不比等闲,在下恐怕无法匹敌。”

  辛黑姑道:“咱们的人数比他们多,怕他何来,我只问你敢不敢?”

  淳于靖长笑一声,道:“本人也敢出战,何况武功比我还⾼得多的裴贤弟。咱们有约在先,到时自然会出力相助,姑娘何须怀疑!”

  辛黑姑瞅他一眼,却赶快移开,因为淳于靖锐利的目光正在瞧她。但她避开对方的目光之后,却暗暗感到奇怪,想不懂自己为何会害怕跟他对视。

  大伙儿向出口走去,不一会已到达那条摆设得有许多人像的宽大‮道甬‬。

  那些壮汉都遵命四散,各归本⾝岗位。辛黑姑率领着十余名⾼手,转⼊一条‮道甬‬之內,走了一程,地势渐⾼,接着走⼊一间圆形的‮大巨‬房间之內。但见东西两边的石壁上,嵌有许多精钢的枢纽,和可以扳动的柄。

  裴淳认得这就是以前见过的总控制室,但目下却是第一次⾝临其间。

  那些控制机关的枢纽不时挑动发出声音,辛黑姑道:“我们在这间控制室內,可以知道敌人⼊府之后已侵到何处。可惜已有许多精巧机关业己失灵,否则单凭这些奇妙的布置,虽是魏一峰、朴⽇升和钦昌喇嘛这等⾼手侵⼊,也很难安然出府。”

  东西两壁上各有一枚碗大的钢环,旁边写着“危险”两个红字。

  辛黑姑指着那两枚钢环,又道:“这两个钢环,控制本府⼊出两条地道內埋伏的火药,只要用力一拉,数十丈长的地道完全炸毁崩塌,连本府也将受到波及,有一部份会崩毁。因此,凡是在地道之人,不论武功如何⾼強,都被生葬其中,决计无法逃命。若是两条地道完全炸毁,则府中之人纵然未曾生葬,也因无路可出困死其中,万无活命之机。”

  她特别瞧看淳于靖等人一眼,又道:“你们若是打算硬闯出府,须得先学会变化为穿山甲的本事!”

  淳于靖微微一笑,没有做声。

  辛黑姑查看一下那些枢纽跳动的情形,便道:“朴⽇升已见机后退,这人真了不起。”

  裴淳道:“他们若是从此退走,咱们就用不着跟他们动手啦!”

  辛黑姑道:“那不行,他们可以调集过百武士包围本府,咱们不论从何处去,都无法躲过他们的耳目。唯一的法子,就是出面把他们击败,最好除去魏一峰和那喇嘛。”

  淳于靖道:“这个心愿恐怕不容易办到,不过咱们想避免与他们拼斗之举,也很难如愿。”

  商公直道:“既是如此,咱们就赶紧出战为妙。”

  他一向喜挑撩别人动手拼斗,而目下这一场争战,更是武林百年罕见的场面。

  众人离开圆室,从另一条‮道甬‬盘旋上升,不久,便听到一阵吵耳噪声。

  辛黑姑拉开一块三尺方圆的石板,外面強烈的光透⼊来,眩人眼目。她当先钻出去,其余的人鱼贯而出。那外面杂树草遮蔽住这个洞口,左侧尺许便是一道数尺宽的瀑布。

  众人一一纵过⽔潭,到达对面的岸上。辛黑姑把众人分为三路,一路由她为首,只带领三人,这三人便是北恶慕容⾚、淳于靖和裴淳。第二路由商公直为首,率领李不净、病僧、褚扬和穷家五老等八人,作为接应的奇兵,相机现⾝于拼斗之地。第三路是彭逸、博勒、告天子,步崧等数人,负责清除‮场战‬四周朴⽇升的手下。

  辛黑姑率众绕过崎岖荒凉的山岭,走出平地之时,树林中突然扑出七名雄壮武士,个个手握大刀,神态狞恶凶猛。

  为首的是个蒙古人,但他的汉话流利得很,大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辛黑姑微微一笑,挥手道:“一齐出手。”

  话声才歇,四人同时扑上,裴淳侧目一瞥,但见辛黑姑和慕容⾚出手架式都是重手法,心中微觉不忍,左手疾出,天机指嗤的一声隔空点去,面的武士登时栽倒。他接着连发两指,又隔空点倒两人。

  淳于靖不必瞧看,也知道辛黑姑和慕容⾚必是一举毙敌的重手法,所以跟裴淳同一心思,抢快使出指力遥点出去,举手之间制住两人。

  只听两声惨叫起处,辛黑姑和慕容⾚已各毙其一,七名武士全部栽倒地上。辛黑姑一看已没有敌人拦路,便当先奔去,也就不再理会⽳道受制而未死的敌人。

  他们闯过这一关之盾,直到望见残旧的围墙,仍然没有敌人出现。

  那道围墙便是不归府所在,墙內只有一间宽大而破旧的屋子,不归府其实是在地下。

  他们跃过围墙,落在屋前旷朗的空地上。辛黑姑低声道:“你们且在外面等候,我进去引他们出来。”

  裴淳笑一笑,道:“姑娘难道忘了那位魏老前辈练有‘天涯咫尺’的神通?你只须再等片刻,然后说几句话,他们就会出来。”

  苹黑姑道:“想不到你已不是傻小子啦!这主意敢情很好。”

  他们站了一会,辛黑姑尖声道:“朴⽇升若敢到此地来,包管他弄个灰头土脸地爬回去。”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又等了一阵,正要再骂朴⽇升几句,屋內突然传出朴⽇升的声音,道:“本爵到不归府內找了许久,不料姑娘却在外面。”

  人随声现,消洒英的朴⽇升当先步出大门。他一向讲究服饰,华贵而不俗,当真是才貌双全的奇男子。

  紧接着两个人出现,一个便是⽩发鹰鼻、面⾊冷峻的神魔手魏一峰。另一个则是大红僧袍,⾝量⾼瘦的番僧。这钦昌喇嘛面容虽是瘦长,可是额广而阔,眼眶深邃,一望而知智慧过人。

  他们一瞧见裴淳和淳于靖都在,不噤露出讶⾊。朴⽇升放声大笑道:“恭喜姑娘,裙下已罗致了三位⾼手。”

  辛黑姑道:“我倒是急于收服你,可惜时机未到…”

  说时,只见钦昌喇嘛在朴⽇升耳边低语数言,当下又笑道:“大喇嘛眼力不凡,不错,我还未收服裴淳和淳于靖,不过今⽇他们却愿意帮助我。”

  朴⽇升发觉大有取胜机会,只要把淳于靖、裴淳说动不要帮助辛黑姑,定可把她击溃。

  当下道:“若论当今天下大势,辛姑娘异军突起,志豪气壮,实在⾜以‮动耸‬群情,震惊武林,本爵对姑娘甚是佩服,也没有不能容让之心。只是姑娘定要把我们几个人收为奴仆之列,这却是教人难以忍受之事…”

  他口气之中隐隐暗示淳于靖说,他朴⽇升并不是要庒倒天下英雄的枭雄人物,对穷家帮也可以相容于世。同时故意提起“奴仆”之事,使他们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钦昌大喇嘛接着说道:“朴国舅提到辛姑娘的心愿,洒家倒有几句话想请教姑娘。”

  辛黑姑深知这钦昌喇嘛智慧广大,有洞灯幽微之能,心想若是容他谈论下去,只怕淳于靖、裴淳这两人会被他们的言词打动,不再肯出手帮助自己。

  但她刚要制止对方说话,钦昌喇嘛已作出一个同意的手势,并且道:“好,既然姑娘不敢让洒家多说,那就不须多说了。”

  辛黑姑乃是倔強子的人,对方这么说法,她反倒不肯罢休,冷笑道:“谁不敢让你说?”

  钦昌道:“敢让就更好啦,请问姑娘,你想收服武林前五名⾼手为奴仆,用的手法可是以‮物药‬为主武功为辅?”

  她微微一怔,心想这钦昌喇嘛真是名不虚传。钦昌鉴貌察⾊,知道自己已猜中了,立即接着又道:“姑娘当真有神鬼莫测的手段,洒家深信任何人若是任凭姑娘施为的话,定必被你所制,沦为裙下奴仆之列。因此朴国舅今⽇将以全力与姑娘周旋,倘若把姑娘击败,谁也不必担心会变为你的奴仆了。”

  这番僧的一席话当真厉害不过,淳于靖和裴淳虽然已服过梁药王的灵药,稍有所恃,但仍然被他的话所煽动,各自忖道:“是啊,假使我们不出手帮助辛黑姑,论形度势,今⽇她多半要败,这一来便可以免去无数⿇烦了。”

  辛黑姑何等精明,这刻已知道淳于靖、裴淳的心情,但她自傲无比,当下故意不作声,好让他们有时间考虑,纵是因此使得他们悔约违诺,也不肯设法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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