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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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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夜深人静时分,温亭的书房忽然响起一阵抗议。

  原来是温行风、行云两兄弟接获父亲召唤,来到书房,一听他的宣布,同时变睑。

  “你说师伯的关门弟子要来跟我们争夺天干剑?师伯人在何方?他什么时候收了弟子了?”

  “师兄这几年来虽然行踪不定,但偶尔也会回朝阳门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过了?我们怎么都不晓得?”温行云急躁地打断父亲的解释。

  “他虽是回来了,却还是避不见面,你们当然见不着他了,连我也是偶然才见到他两回。”

  “师伯连爹都不见?”温行风不解地沉。“为什么?难道他回来不是为了爹吗?”

  “不是。”

  “不是?!”温氏两兄弟面面相觑。

  还是温行风心思缜密,转念一想,立时恍然。“难不成师伯回来就是为了见他收的那名弟子?”

  “不错。”温亭朝长子赞许地点头。

  温行风眼神一闪。“也就是说,师伯收的弟子就在我们朝阳门内?”

  “不错。”

  “爹!那人究竟是谁?”温行云听出端倪,气急败坏地质问。

  武功高强的师伯竟在朝阳门内收了关门弟子,而他们温氏兄弟却浑然不晓,实在令人又气又妒。

  “那人是谁,你们明便见分晓。”温亭低语,目光闪烁。

  见父亲神色有异,温行风眉宇一凛,心下暗自有了计较。

  师伯那名关门弟子,说不定是跟他们关系很亲的人…

  “明天,我和你们师伯将举办一场夺剑比试,由你们三个年轻人切磋武艺,胜者得剑。”

  “明天要比试?”温氏两兄弟又惊诧地互看一眼。

  “爹,那人学到师伯几成武功?”温行云追问。“很厉害吗?师伯不会把乾坤剑法也传给他了吧?”

  “他学到你们师伯几成功夫我不确定,不过听师兄说,他的弟子资质聪颖,悟性比他还强。至于乾坤剑法嘛…”温亭顿了顿。“你们兄弟俩别担心,没有明月宫宫主的同意,他不会擅自将乾坤剑法传给任何人的。”

  两兄弟听了,心下略安,但一思及明就要比试,仍不免脸色难看。

  “你们俩今晚就好好歇息,养足精神,明天一亮,后山山顶,比武夺剑!”

  “是。”

  两兄弟带着腔疑问,神色不愉地退下。

  温亭亦是心神不定,目送两人的背影,下意识地抓起书桌上几颗铁球,在大掌里来回转。

  明,就要决定天干剑的传人了。

  结果如何,他约莫能够料想到…师兄武艺一向比自己出色,连师兄都赞不绝口的弟子,自然是青出于蓝。

  行风、行云两兄弟,怕是对付不过。

  他个人对这结果倒是不以为意,掌心掌背都是,只是从小便爱在他面前争功比高下的两兄弟,是否愿意坦然接受?

  若是一个不慎,祸起萧墙,那就不妙了…

  *********

  将近午时,仍不见温行踪影,红莲开始有些坐立不安,在屋内来回踱步。

  最近她总是找不到他。

  自从他那位好友来访之后,两个大男人镇混在一起,同桌共食,同房共眠,形影不离。

  究竟哪来那么多话可说?红莲实在不明白。

  她也不懂为何以前总要她随行保护的主子,这几天忽然遣开自己,不让她跟了?初始她还不甚介意,但时一天天过去,她不觉有些气恼。

  红莲凝住步履,瞪向躺在桌上的火焰剑。

  这剑是前两天温行派黑松送还给她的,说是朝阳门一个小师弟在后山发现的。能找回自己的爱剑,她自是十分高兴,但那个她一直以来仗剑相护的人,现下似乎不怎么需要她,要这把剑又有何用?

  一念及此,红莲秀眉微颦,来到桌前,玉手轻轻抚过剑鞘。

  “你,寂寞吗?”她望着剑鞘低语,眼神离。

  这几她先是丢剑,找回来后又心神不宁,很久不曾练剑了,或许该是让它出鞘透透气的时候。

  剑不寂寞,人就不寂寞。

  她怅惘寻思,忽地下定决心,持剑来到屋外,就在空地上舞起剑来。

  剑气森森,人影飘飘,剑与人一体,人与剑同命,她的剑就是她,她就是剑…

  不,不对,他说过,她不是兵器,她是有血有的人。

  所以,她不是剑,不是…

  红莲忽地停下动作,怔怔地,望着银亮的剑刃。

  她是怎么了?为何现在连练剑都不能令她专心了?为何连手上握着剑的时候,都如此心绪纷扰?她这样怎还能称得上是名剑客?

  正懊恼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掌声,跟着,是一道朗的男声。

  “好剑法!”

  红莲一怔,回眸,映入眼底的形影,正是那位近总和她主子黏在一起的英俊男子。

  他什么时候来的?她竟未察觉!

  红莲警醒地还剑入鞘,微微颔首。“齐公子。”

  “红莲姑娘果然名不虚传,剑法当真飘逸诡魅,了不起!”说着,齐非又拍拍手。

  她不理会他的赞美,眸光一转。“我家主子呢?”

  “他嘛…”齐非耸耸肩。“我刚出来时,他还在睡。”

  “还在睡?”红莲讶异。“现在都快正午了!”

  “是啊,不过他昨夜和我喝酒到将近四更,怕是宿醉难醒吧。”

  “他宿醉?”红莲蹙眉。“该请人送醒酒汤过去。”说着,她转身就要命人准备去。

  “且慢!”齐非拦住她。“要让少醒酒也不忙在这一时,不如我们先聊聊?”

  “聊聊?”红莲一愣。“我和你?”

  “就我和你。”

  有啥好聊的?红莲瞠视眼前这位据黑松形容相貌十分俊朗的男子。

  “我和你素不相识。”她狐疑地道。

  “也不能算不相识吧?”齐非反驳。“至少你知道我是你家主子的好朋友,而我认得你是少的贴身护卫。”

  那又如何?

  “难道你不认为,光是这层渊源,就足够我们好好聊一聊,认识认识彼此?”

  “不认为。”她回答得好干脆。

  齐非一窒。“难道你不想多认识我?”

  “有必要吗?”

  他是他,她是她,就算他们跟同一个人有渊源,也不代表什么意义。

  “你…”齐非愕然注视她冷淡的容颜,好半晌,忽地迸出朗笑。“你果然不是一般女子,怪不得少会拿你没辙,哈哈~~”

  笑什么?

  红莲凝眉,心下有些不悦。

  齐非看透她思绪,眼神一闪,嘴角勾起浅笑。“看来你似乎不是太喜欢我啊!红莲姑娘。”

  “我有必要喜欢你吗?”她问得坦率。

  “是没必要,没必要,只不过嘛…”齐非神秘地顿住,含笑负手,闲闲地在红莲身边来回行走,彻底打量她。

  红莲让他看得心头冒火,雪颜凝霜。“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嘛…”齐非意味深长地眨眼。“既然你的主子想将你送给我,我还是希望咱们之问能相处得好一些啊!”红莲震住,眼神一冷。“你说什么?”

  “我说啊,你的主子要将你送给…”

  话语还来不及落下,一团红影已然飞起,如暴风龙卷,瞬间旋至几丈之外。

  好俊的轻功!

  齐非不觉目眩神,呆了片刻,方喃喃低语…

  “少,你可要好好跟人家解释清楚啊!”*********

  温行

  他人在哪儿?她非找他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红莲在院落内疾奔,不一会儿,已来到客房,她不客气地推门而入,面对的却只是一片静寂。

  他不在房内。

  齐非不是说他还在睡吗?为何睡榻上空无人影?

  他到底去哪儿了?

  红莲退出客房,在回廊处抓住了黑松,揪住他衣领。“主子去哪里了?”

  黑松让她冷厉的语气给骇了一大跳。“什、什么?”

  “我问你,主子人呢?”

  “你说三少爷?”黑松愣了愣。“我也正在找他啊!从一早就不见他人影,也不知上哪儿去了。”

  一早就不见人影?

  红莲一震,猛地放开黑松,也不管他在后头哇哇叫,迳自飞檐走壁,在整座朝阳山庄内四处找寻。

  他是说笑的吧?他不可能真的打算将她送给别人,一定是说笑的,他那人天生就不正经。

  但,即使是说笑的,她也不原谅他!这玩笑实在太可恶、太侮辱人,她不会原谅他…

  不过一刻钟,红莲已将山庄里里外外全部找遍,就是不见温行,她心跳急遽,臆被一股难以形容的慌惧占领。

  她来到桃花林,择了一株长得最高的桃树,轻巧地跃上最顶端,单脚踩在桃枝上,纵目远眺。

  那个过分的家伙究竟在哪里?

  “快给我滚出来!温行,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切齿低语。

  但他整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似的,踪影杳杳。

  她找不到他!

  红莲慌了、了,脊背窜上凉意,脸色苍白似雪,银牙重重咬,咬出一个月牙印。

  她浑然不觉,颤巍巍地立于桃枝上,风吹过,卷起她红色衣袂,如一团烈又绝望的火。

  忽地,她走神,失去重心,纤细的身躯往下飘坠。

  “小心!”

  一道男嗓音焦急地追上她,跟着,一道黑影在她眼前一晃,两只有力的臂膀将她稳稳地接在怀里。

  他抱着她在空中打旋,温暖的怀坚定地护着她,她偎靠着他,从不曾如此地安全无虞。

  风静止,桃花瓣无声地旋落,他搂着她凝定在地上。

  她扬眸,怔怔地凝望那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

  “是你。”

  一个没有名字的男人,无名的大侠。

  “是我。”他涩涩低语,深邃的眼眸似是藏着说不出的千言万语。

  她瞅着他,不知怎地,心弦一紧,酸意涌上喉头。

  “谢谢。”她垂下眼,轻轻挣脱他,离开他怀抱。

  “你…”他咳两声,嗓音沙哑。“脸色看来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没马上答腔,良久,才哑声开口。“我的主子不要我了。”

  “什么?”

  “他要将我送给别的男人。”她抬眸,涩然苦笑,眼神不自觉地着凄楚。

  他怔忡地瞧她。

  “我从十一岁那年,就一直跟着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必须离开他。”她轻声倾诉,不知为何,总觉得似乎所有的心事都能对他吐

  “你很难受吗?”

  “我不知道,或许吧。”她别过头。“我不相信他会那样对我。”

  “也许…他是为你好呢?”

  “将我像个物品似地随手转送给别人,叫作为我好?”她冷讽。“他至少该问问我的意思!”

  他悚然一震,似有些手足无措。“你…生气吗?”

  “生气又如何?”她撇,神情惨澹。

  他无语地望她,眼神千变万化,仿佛陷入挣扎。

  她蒙地低语。“我跟你一样,也曾经是个没有名字的人,我的名字是他给的。”说着,她顿了顿,扬起离水眸,樱若有似无地一牵。“每个人都应该有个名字,对吗?”

  “…”“我叫你‘无名’好吗?”

  “无名?”他一愣。

  “对,无名。”她涩涩地、怅惘地微笑。“你是无名,我是红莲,我们都有名字,每个人都该有名字。”

  因为人不能只是孤单一个人。

  “如果他真的不要我,那我干脆跟你走好了。”她忽道。

  他大为震惊,不敢相信地瞪她。“你说什么?”

  她凝望他,微笑加深,眼中的苦楚却也更浓。“如果他真的不要我,那我也无牵无挂了,就跟你一同去江湖也无妨…”

  “我不允许!”他忽地打断她,语气烈异常。

  她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如此激动。

  “你、你这笨女人!你懂得什么?一个陌生男子稍微对你好些,你居然就傻傻地要跟人家走?你也太水性杨花了吧?你…”他怒拂衣袖。“真是气死我了!”

  气死他?

  红莲愕然,这恶言恶语的神态还真像某人,就连说话嗓音也不似之前沙哑,而是她似曾相识的清隽朗,莫非…

  她心念一动,趁他不备,迅雷不及掩耳地扯下他面具。

  “是你!”她悲愤地瞪着这些年来再熟悉不过的男人脸孔。

  “呃…的确是我。”温行尴尬地僵在原地,没料到自己的“假面具”这么快就被拆穿了,一时措手不及。

  “你!”红莲瞪他,内心波涛汹涌,眼眸遽然冒火。“原来你会武?”

  “没错,我会武。”眼看瞒不下去,温行只好坦然承认,

  “你的剑术比我还强?”

  “呃,也不能这么说啦,我们又没正式比划过…”

  “为什么要骗我?!”她焦躁地打断他,不想听他废话。

  “我…”他窘迫不已,不知该如何解释。

  “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在骗我吗?你根本不是一个弱不风的公子哥儿,根本不需要人保护,是吗?”她质问他,嗓音强烈发颤。

  “我小时候身子的确不太好,那年会遇到你也是因为我在别庄养病,至于我的武功嘛…”他忽地顿住,眼见她神情愈来愈冷凝,暗暗在心内叫苦。“也是在别庄时,因缘际会之下,拜师学艺…”

  “就算那样,你这些年都是何时练武的?我一直跟在你身边,从没发现你…”“我的榻底下有个地下通道。”他低声解释。

  她一凛。“这么说,我以为你在赖睡觉的时候,其实你都偷偷在练武?”

  “嗯。”太过分了!

  红莲气得浑身打颤,料想不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蒙在鼓里,亏她还自恃剑法高强,原来身边一直有个更厉害的高手默默戏耍自己。

  “怪不得你会决定将我送给齐非,其实你根本不需要我,你一直在戏我!”她再次用力咬瓣终于破了,缓缓渗出血来。

  望见那血丝,温行惊得六神无主。

  “红莲,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我…唉,我并非有意戏你啊!”他握住她肩膀,急切地澄清。“我承认一直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识破我会武,你明白的,不是吗?”

  她当然明白!

  红莲冷冷地自嘲。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他说她是他最好的护身符,不是因为她能保护他,而是她是能够守住他秘密的最佳幌子。

  她是傻瓜,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最可笑的傻瓜!

  “既然你不需要我,为何不干脆放我走?”她冷淡地格开他臂膀,手指抹去上的血。“为何要将我指给另一个男人?”

  “因为…”他犹豫了,眼神闪烁。

  “因为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她提高声调。

  “因为我…希望你能保护齐非。”他苦笑。“我希望你跟着他,护他周全。”

  “为什么非要我?”

  “因为我只相信你。”

  他只相信她?哈!

  她瞪他。“你若是担心好友的安危,可以自行保护他啊!又何必非要我不可?”

  “我不能,因为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什么事?”她追问。

  他哑然。

  “你说话啊!”为何今老是吐吐的?

  “我…拿到天干剑了。”

  “什么?!”她震撼。

  他别过头,不忍看她。“今晨我们三兄弟在山顶比武,已经确定由我继承天干剑了。”他继承了天干剑,为什么?

  “你不是说你不想跟两位兄长相争吗?”她涩涩地问。“为何又答应比武夺剑了?”

  他默然不语。

  她瞠瞪他,绝望的膛翻滚。他得到了天干剑,那么下一步就是…

  “你打算娶月姬?”

  他一震,半晌,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他要娶月姬了,去娶那位才貌兼备的奇女子,他们会一起学乾坤剑法,像二十年前那对武林前辈一样,成为人人欣羡的神仙侠侣。

  他们当然会是一对美眷,他才情高,月姬肯定也是,他们当然会夫唱妇随…

  很匹配的,才子佳人,天生就该是一对。

  而她呢?她只是个多余的护卫,他根本不需要。

  真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红莲漠然寻思,有股冲动想大笑一场嘲自己的无知,可嘴角才扬起,一颗泪珠已先行坠落。

  温行震撼地瞧着那晶莹的眼泪,脸色发白。“红莲!”

  他焦灼地唤,上前一步,她却也跟着后退一步。

  “红莲,你生气了吗?”他无助地问道。

  生气?她不过是个护卫,有资格对主子生气吗?

  她在一片蒙眬里冷漠望他。“主子要我保护齐公子,是命令吗?”

  他愣了愣,一时不解她的用意。

  “如果是命令,我就遵从。”嗓音寒冽如冰。

  他忽地懂了。

  她这是在跟他划清界限了,他是主子,她是护卫,他的命令,她就遵从,没有多余感情,也无所牵挂。

  他伤了她!他竟伤她如此之深…

  温行口气,闭了闭眼,好想痛掌自己几个耳光。

  “这是你的命令吗?主子。”她轻轻地、冷冷地再问一次。

  而他听见了,她心碎的声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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