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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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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敌最好的方法,就是惑敌。所以慕容飞云并没有给余瑜出太复杂的点子,依然让她严守重城,一面整军备粮、一面加快舂耕,然后在边境第四座村庄子夜里遭到蛮族洗劫时,余瑜也做好战前工作,三万大军浩浩前进草原,开始每年一次的例行驱逐蛮族行动。

  唯一不同的是,今年蛮族有了统一的迹象,出现一个稍微強力的‮导领‬,暴熊族长。

  但慕容飞云要余瑜装作不知,轻骑出战。

  余瑜出击后隔天,慕容飞云也与留下来的关副将点齐两万兵马,准备出重城,给被余瑜这块香饵钓出来的蛮族诸部落来个围歼。

  计划很周密,暴熊族长也很配合,召集了半数蛮族青壮,准备硬碰余瑜的军队,擒杀平辽将军,以证明他确实有能力成为新任大单于。

  万事俱备,只除了…慕容飞云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挡在重城中。

  凤帝便服来到了这个边境重地。

  双雄首度会面,慕容飞云为凤帝的霸气心折,这就是当今天下的共主,至尊凤帝。凤帝有些讶异慕容飞云一⾝儒雅气质好比文士,至于容貌…看不出来,因为慕容飞云还戴着铁面具嘛!

  二人对视,久久未发一言。

  必副将没见过凤帝龙颜,只奇怪这男人凭什么号令重城门紧闭,他想上去问个端详,但赵乙拉住他。

  三年前赵乙护送余瑜出襄城时见过凤帝,他不想相处三年的好兄弟因一时的冲动误了前程。

  但赵乙也没对凤帝行礼,这一生只有一个人值得他屈膝,那就是慕容飞云。

  情势就这么僵持着。

  良久,还是凤帝先开口。“久仰。”

  “不敢,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慕容飞云深深做了个揖,心里却在嘀咕;无事献殷勤,非好即盗。

  凤帝似能猜透他心思,剑眉台局扬起。“阁不⾼智,当明了天下大势。”

  “明了如何?不明了又如何?”庒力越大,慕容飞云越是笑得灿烂。“尊上千金之躯,来此必有深意,尚请直言。”

  “请问阁下,认不认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认同。”这是在问他有无造反之意吗?慕容飞云呆了才会‮头摇‬,他现在脚下踩的是凤皇朝的土地,要不自认凤皇朝子臣,保证脑袋马上飞了。

  “既然如此,何不以有用之⾝报效朝廷?”凤帝把话说⽩了。

  “在下才智平庸,岂敢误国。”

  “阁下若平庸,天下无⾼才。”

  慕容飞云摸摸鼻子,讪讪地说:“平素或许有才,遇着‘情’字,便成庸才。”

  “英雄难过美人关,古来皆同。但英雄与美人也可成就一段下世佳话,阁下以为呢?”凤帝暗示他愿为慕容飞云和余瑜主婚,只要慕容飞云肯投效朝廷,半副銮驾、车马相送,堪比得上皇族大婚。

  “英雄自是期望抱得美人归,奈何…英雄担心啊!美人若是栖⾼枝,却教英雄情奈何?”慕容飞云一脸无辜地看着凤帝。

  凤帝一口⾎差点噴出来。“荒唐,天下岂有君尚臣一事?”

  “但龙昑九霄,谁不仰慕呢?英雄真的好担心、也好嫉妒啊!”每次听见余瑜夸赞凤帝如何英明睿智,他一颗心就好像泡在陈年老醋里。

  “少在孤面前耍痞赖。”凤帝也懒得掩饰⾝分了,直接称孤道寡。

  凤帝摆开⾝分,慕容飞云和赵乙心知肚明,也不惊慌;倒是关副将吓得够呛,王尊陛下怎会突然驾临?还有⾝边的人是何方神圣,竟敢与陛下一句来一句去?他快昏了。

  凤帝不谈开,慕容飞云说话还含蓄些,一翻脸,顶着盛京小霸王的名头,他也不客气了。

  “我也很无奈,但她真的一天到晚将尊上挂在嘴边,每多赞美之辞,令小人大喝飞醋。”

  “好好好,你够无赖。”凤帝一手指着城门。“今⽇孤就是不让开门,你想怎样?”

  他试图以余瑜生死慕容飞云就范,莫怪他手段狠,放这样一个人逍遥民间,他的龙椅坐得实在不安心。再说慕容飞云的领军本领如此⾼超,不善用,真乃‮家国‬损失。

  “那小人…抵死不从。”这话够古怪,从慕容飞云嘴里说出,倒显得凤帝似寨老鸭,正在良为娼。

  凤帝久闻军神威名,与慕容飞云对阵襄城时,也吃够了他的苦头,当时只觉此人是为战争而生,对战局判断之敏锐,堪称天下第一。却不知其人本如此无赖,不过几句话,就把向来自认肚中可撑船的他气得额冒青筋。

  慕容飞云从容不迫地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葯,就在众人面前丢进嘴里。

  “你吃的是什么?”凤帝大惊。

  慕容飞云气若游丝。“毒葯。”

  “你…”凤帝已不知如何说了,慕容飞云不肯投效凤皇朝,却愿助他天下一统;甘心两袖清风,也不接受⾼官厚禄,是为求留名青史吗?那他就不该再出现,默默地归隐,但他却又现⾝了,就为了一个女人…现在说他痴情,他竟随意就舍命,显然不顾在前方敌的余瑜安危。“你简直莫名其妙,把余将军置于何地?”

  “嘿嘿,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泉嘛…那当然是做一对鬼夫喽!”慕容飞云仰头噴出一口⾎来。

  “少爷!”赵乙急扑上前,抱住慕容飞云。

  “瑜儿。”慕容飞云轻轻地说出两个字,双眼一闭,竟已无气息。

  “少爷!”赵乙抚尸大哭。

  凤帝瞠目结⾆半晌,长吐口气。“疯子…”

  “开门!”赵乙哭了片刻,抱起慕容飞云尸⾝,冲向城门。

  “赵兄弟,你冷静点。”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关副将也昏头了;但他也不敢私开城门,毕竟,那门是凤帝下令关的。

  “我说开门!”赵乙用蛮力去撞门。

  “住手!”凤帝大怒。“人都死了,你要抱着他的尸体去哪里?”

  “少爷死前只惦着余姑娘,我就要带他去见余姑娘,你快给我开门!”别人或许会对凤帝客气,赵乙却不会,他一生只认定一个主子,便是慕容飞云。

  凤帝看着赵乙的坚持,想起慕容飞云的狡猾,以及他诈死的前科…这样一个惊世绝的军事天才,可能轻易就死吗?

  但赵乙的悲伤不是假的,这个莽大汉不懂得演戏,他如此哀恸,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慕容飞云真死了。第二,慕容飞云又骗了他。

  但慕容飞云连续两次欺瞒下属,他就不怕赵乙此后再不忠心?

  凤帝拿不定主意,接二连三让慕容飞云假死而遁,他太没面子;但慕容飞云若真死了,连临死前的遗愿都要阻拦,又显得太没人情味。

  这城门到底是开或不开呢?

  赵乙已经气得把牙齿咬得嘎嘎响。“开门、开门、开门…”

  “陛下。”关副将跪下来了,几度言又止,想为赵乙求情,却不知从何说起。

  半个时辰后,凤帝叹口气,终于挥手下令开城门。

  赵乙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赵乙走后,关副将就陪着凤帝站在城门边…本来是就近相陪啦!但赵乙一离开,也不知从哪里的暗处冒出一队黑⾐武士,就把凤帝围起来了,所以关副将只能站很远地相陪。

  但仔细一想也很正常,一国至尊出游,不可能一个侍卫都不带,刚才没有人陪着,是凤帝刻意下令让人隐在暗处;关副将猜测那与服葯自尽的男子大有关系,他不知男子的真正⾝分,之前只以为是余瑜的爱人,现在嘛…不敢去想,猜测太多机密对小命有害。

  如今关副将唯一想知道的是,这等在城中的两万兵马还要不要去救援⽇前出去引蛮族军队的余瑜?

  若要救人,脚步可得加快了,否则一路军被蛮族歼尽了,一路军才到,也没意思了。

  不救人的话…那就只有看着前头三万军队送死了。

  必副将担心得要命,想对凤帝进言,但几度开口,迫于至尊威严,结结巴巴的,一个清晰的字都吐不出。

  不多时,关副将已经汗⾐甲,急得面⾊青⽩。

  “关副将听令。”终于,凤帝发话了。“两万兵马立即出发,配合余将军,围歼蛮族。”

  凤帝已经隐隐猜到了慕容飞云的打算,不外乎又是诈死,而且还是一双。

  但…也罢!今朝若能了结蛮族这一后患,是该暂息刀兵,给凤皇朝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了,毕竟经年累月的打仗,国库的消耗实在‮大巨‬。

  而既然要休养生息,有没有军事奇才相助就不重要了,不如放慕容飞云和余瑜自由,那两人虽然屡屡顶撞他,却终究于国有大功,难道要死功臣?那等小人行为他还不屑做。

  想通后,凤帝哈哈大笑,决意再不提有关慕容飞云和余瑜之事。

  两名绝世将才从此淹没在滚滚红尘,再不复其璀璨本⾊。

  余瑜率领前头‮队部‬与蛮族联军在⻩土坡打了两天,第一天不分胜败,第二天小败,遂收拢战线,原地扎营。

  她得在这里跟蛮族联军纠三天,等待稍后出发的慕容飞云率领后续‮队部‬对蛮族联军做出围歼之势,然后里应外合,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暴熊族长首胜大喜,几乎把老底都掏出来等着跟余瑜对阵。在他想来,所谓的平辽将军也不过尔尔。

  余瑜嘛…觉得很烦,坐在营帐里把玩着金锁,想念着慕容飞云。

  人果然不能太享受,三年的相思都忍了,两⽇的别离却令她如坐针毡。

  他好吗?重城可不比襄城,纵已⼊舂,早晚依然寒凉,一个下小心就要患伤风。

  再度见面发现他⾝体差了好多,想当年他⾝为南朝大将军,镇守襄城时威风凛凛,与凤罩战,熬上三个⽇夜依然谈笑自如。

  现在可不行了,两鬓添了⽩发,稍微劳一下就要咳嗽,北地的烧刀子连一口都喝不得,前几天不知道哪个该死的灌了他一杯,害他头疼了两天。

  “养了三年伤,还是一副破⾝体。”她实在无法想象当年他自襄城诈死时受了多严重的伤,休养如此之久犹末平复。

  赵乙是很忠心,可惜不细心,没她在慕容飞云⾝边照看着,叮嘱他吃葯、喝补品,她就是不安心。

  说来真不该让他参与这场战事的,刀剑无眼,要有个万一,她怎么办?

  她越想越心慌;一个面临蛮族联军庒境都能神⾊不改的女将军,唯独对一个“情”字,痴痴

  不知不觉,天⾊渐亮,伙头军已经开始埋锅造饭了。

  有亲兵将早膳端进她营帐,却见他们的平辽将军正对着一只金锁发呆。

  “将军。”亲兵将早膳放在余瑜面前的几案上。

  乌呜呜…

  号角响、战鼓擂,是蛮族进攻的信号。

  “将军。”探马来报。“蛮军已齐集在前方三里处,看样子是要发动总攻了。”

  “左、右翼先攻,中军下动。半个时辰后,左翼佯败退回中军,再过半个时辰,让右翼也回来,成圆阵形防守,静待二路军讯号,一起围歼蛮军。”第三天了,慕容飞云应该已经率劣邺路军进⼊草原了吧?

  她只看过慕容飞云打⽔战,没见过他打陆战,到底行不行啊?这弓马之术,可非一朝一夕就能精通。

  “唔!”头好痛,每个人谈感情的时候都是这样烦的吗?她记得爹娘、大哥大嫂都是⽗⺟之命、媒妁之言,直到洞房花烛夜掀了盖头,一切便成定局,没见过他们谁这样心神不宁的啊!

  早知道不让慕容飞云上‮场战‬了,省得她现在为了他的安危坐立难安。

  都怪他出的烂主意,说什么‮场战‬混,最适合混⽔摸鱼,摸吧摸吧!小心摸鱼不变⽔鬼。

  “另外,派人与二路军联系,务必掐准合击的时机。”下完命令,余瑜挥手让探马退下。

  “得令。”探马执行命令去了。

  “将军…”亲兵见余瑜神思不属,以为她⾝体不适。“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召军医来看?”

  “本将没事,你也退下吧!”她正烦着呢!不要有人在旁边吵。

  “可是…”亲兵还想说。

  咚咚咚,凤军这边的战鼓也已擂开来了。

  “出去看看。”余瑜抢步出了营帐。

  外头旌旗飘飘,马嘶人昂,三军已然整备。

  尤其左右翼军士,个个杀气腾腾,也难怪啦!才做好饭,还来不及吃,蛮军便来攻击,存心不让人舒坦嘛!

  凤军哪知蛮军之苦?凤皇朝如今国势強大,军用口粮极其丰盛,埋锅造饭的香气远远传开,把还在睡梦中的蛮军吵醒,想起自己只有几块⼲⾁,别人却吃香喝辣,莫怪这些草原汉子眼红,他们没得好吃,自然也下让别人享受。

  两军一触即发,杀得刀光森森、鲜⾎四溅。

  两支凤军更是杀昏了头,庒儿就忘了余瑜要他们佯败,蛮军⼊瓮,与二路军围而歼之的命令。

  双方人马呈胶着之势,险些没把余瑜气到吐⾎。

  “报!”探马又来,这回却下只一人,还带着赵乙和慕容飞云。

  慕容飞云被赵乙覆在背上,长发掩住脸⾊,完全看不出情况如何。

  “赵乙,发生什么事了?飞云怎么了?”余瑜大惊,顾不得大军在侧,急奔过去。

  “我没事。”慕容飞云从赵乙背上滑下来,露出那副招牌的铁面具。不过语气有些虚弱,倒不是假死葯的后遗症,而是为了赶上余瑜的大军,他和赵乙已经一天没有吃睡了,赵乙⾝体強壮受得了,他嘛…破病一只,倒让人见笑了。

  余瑜回望一眼‮场战‬,左、右翼还和蛮军纠着,一时难分胜败,她便扶了慕容飞云回营帐,先让他坐下,摘下铁面具,喝点东西,缓过一口气后,她才沉下脸⾊。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会只有你和赵乙两个人来,二路军的其它人呢?”

  慕容飞云仰头,沉默半晌,长叹口气。“凤帝来了。”

  “啊!”她大吃一惊。“陛下亲临重城?”

  慕容飞云将凤帝他效命,他抵死不从的经过说了一遍。

  她气得狠狠拧一下他的肩膀。“你跟陛下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我是那种贪慕虚荣、抛弃所爱的女人吗?”

  “你当然不是。但每次听你称赞凤帝英明,我也确实很嫉妒啊!”他还振振有辞咧。

  倒是赵乙闷闷地揷了一句。“少爷,下次你装死前可不可以先说一下?”他已经哭了两回丧,不想再哭第三次了。

  “一定、一定。”慕容飞云安慰着这个忠实的好兄弟。

  “你装死装上了瘾,还想有第三次?”余瑜又拧了他一把。

  “世事难料,我这也是以防万一嘛!”慕容飞云吃痛地闷哼。

  余瑜瞪了他一眼。“也就是说现在没有二路军了,我们只能凭着手上的兵马和蛮族联军一决死战?”

  “嗯…你放心,我认为凤帝不会抛下一路军诸将士不管,二路军还是会到,不过时间难料就是了。”战前计划本来就是一环扫一环,突然被人横揷一脚打,时间出现差错也是理所当然。

  余瑜在营帐里来回踱着方步,以三万精壮凤军对七万盔甲不全、武器落后的蛮族联军,也不是没有胜利的把握,但会是惨胜。

  杀敌一万,自损八⼲,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事。

  “陛下虽然是马上起家的,但自天下一统后,群臣力荐,千金之子坐下垂堂;陛下已经很久不提战阵之道,怎么会为了你破例?”还选在这等关键时刻,莫非真是天意,要这场仗胜得艰辛?

  慕容飞云两肩一耸,他怎会知道凤帝如此执着子他?或许他有领军之能,但凤皇朝満朝文武尽是当世精英,也不差他一个啊!

  “或许…凤帝一直很介意曾被我打败过吧!毕竟,那是他生平唯一的一败。”

  余瑜哼了哼。“你很得意吗?”

  “唉,事情都发生了,烦恼有什么用?解决就是了。冷静冷静,我们又还没败。”

  “我军当然不会败。”她取饼长弓,背起箭囊,既然二路军到来的时间不定,原订计划就做不得准了,还不如以攻代守,先将蛮族打‮下趴‬再说。“我要出去督战,你在这里休息。”

  “我没有那么脆弱好不好?”让一个女人上阵厮杀,他一个大男人躲在后头,慕容飞云好没面子的。

  “少废话。”余瑜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背着长弓,迳自出了营帐。

  帐里独留慕容飞云又是叹气、又是无奈。“赵乙,你说我是那么无能的男人吗?居然让我休息?”

  “少爷,你的脸看起来确实是一副需要休息的样子。”赵乙很老实。

  慕容飞云气得冷哼,但有什么办法?他确实⾝怀暗伤,无法太过劳累。

  “算了,赵乙,我先眯半个时辰,你替我去守着瑜儿,我气力一恢复就去与你们会合。”努力休养吧!希望有一天他能恢复健康一如常人。

  “少爷一个人…”

  “我没问题,你快去保护瑜儿,快快快…”慕容飞云把人赶出去,再回帐里盘坐运功,只有尽快恢复,他才有自保、和保护她的本钱。

  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很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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