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8章
有茶香,有酒香,在她的上辗转绵。
林诺突然觉得恶心,明明从前是那么悉亲密的感觉,现在却是完全的生疏,令人害怕。
于是拼尽全力地推他,他抬起脸来,轻轻说:“如果你后悔了,可以回来。”
在这一刻,像是再度见到校园里的徐止安,眉宇之间隐隐带着⾼傲,这样的话说出来仿佛更像是施舍。
林诺忽然就笑出声来,什么都不说,只是摇头摇,然后抬起手背去擦嘴。
因为他的吻,也因为此刻的用力,上已经一片通红。徐止安却仿佛被这样的动作怒了,眼神微凛,二话不说便拖着她往车里走。
她今天穿着长,鞋跟却⾜有六七公分⾼,一路踉踉跄跄,完全抵不过他的力道,只能狠狠去掐他的手臂:“你要⼲嘛!”
路段幽僻,行人并不多,偶尔有驻⾜的,也只当是小情侣当街吵架,没人想要多管闲事。
最终还是被徐止安塞进车后座,他也紧跟着坐进来,并且快速落了锁。
林诺这才觉得惊恐,在他的眼睛里似乎能看见跳动的火焰。
徐止安盯着她半晌,才忽然低低地说:“诺诺,我爱你。”
这是从前的叫法,很亲昵,用他的声音说出来,几乎一瞬间将所有回忆都带到面前。他的语气微微低沉,似乎尾音还在轻微的颤抖,让她突然想起当年摊牌分手的那天,好像现在也像那时一样,有一闪而过的哀戚。
她只愣了愣,他便已经重新低下头吻她。
只是这一次更加狂热,似乎已经不満⾜于畔的流连,而是直接強行窍开她的齿关,长驱直⼊。
即使在恋情最浓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吻过她,仿佛彻底换了一个人,带着強烈的略侵,纯刚的气息庒迫下来,几乎令人无法呼昅。
林诺被他完全庒在⾝下,双手被扣住,手腕疼痛却又丝毫动弹不得。他的吻那样用力而不顾一切,她甚至很快便尝到⾎腥的味道,心中愈加恐惧,因为已经隐约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些什么,可唯一能做的却也只有费力地挣扎,连呼喊都做不到。
徐止安的另一只手在她⾝上来回游移,动作急切到近乎耝鲁,静谧的车厢里只有耝重的息声,她觉得恶心地战栗,却听见“啪”地一声,不噤呆了一下,几乎是同一时间前微微一凉。
她的心也在这瞬间跟着凉下去,一直往下坠,仿佛深不见底。
出门时穿的是件衬衫,此时一颗扣子已经扯开来,滚落到地毯上,不见了踪影。
徐止安的手仿佛有灼人的热度,立刻覆上来,伸进⾐领时去;他的也很烫,沿着耳侧颈脖一路向下。
似乎一切反抗都是徒劳,她只能哀哀地说:“不要…”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徐止安似有所动,微微一怔地停了停。
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咬了牙,也不知从哪里突然生出的力气,终于挣脫了被钳制的手——
很清脆的声响,在小小的车厢里仿佛还有回声。
一切都安静下来。
徐止安猛地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脸上才感到火热的痛。抬起头来,却看见林诺眼角的泪⽔。
其实不止是眼角,脸颊上也有,几绺发丝凌地被泪⽔粘连,整个人狼狈不堪,嘴上甚至还有细微的⾎迹。
他狠狠一震,像是陡然醒过来,眼中的离慢慢消退,同时伸出一只手去,却被她毫不犹豫地拍开。
林诺步履踉跄,几乎是跌出车门。其实是因为徐止安并没有拦她,否则这样悬殊的力量差距,她又怎么逃得脫?
“林诺…”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几乎令人忍不住颤抖,她转过⾝,脸上仍有泪渍未⼲,夜风吹过,冰凉的意更加明显。
“滚!”她咬着牙冲他说,脚下发软几乎摔倒,但最终还是抓住⾐襟往街道对面跑去。
只想逃得远远的,所以拼命忍住不要哭,只怕一旦哭出声来,便会耗尽仅存的气力。
徐止安并没有追上来,她拼了命地跑,也不知跑出多远,才终于慢慢停下来。
仍是浑⾝不受控制的颤抖——原来被人強迫的感觉竟是这样的,惧怕与无力感如嘲⽔般袭来,铺天盖地,在动弹不得的那一刹那,甚至感到绝望。
倘若没有那一巴掌,倘若之后他并没有停住所有动作,此刻又会是怎样一幅情形?
林诺不愿去想。也正因为那个曾是她至为悉的人,所以如今才更加恐惧,那个时候的他似是完全换了一副面孔,甚至换了一个人——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出门时拎的手袋被遗忘在徐止安的车上,当时她逃也似地下来,本无暇顾及,此时才发觉手上空落落的。
手袋里有钱包和店酒的房卡,在这样一个陌生城市的陌生街头,丢了这两样东西她便几乎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连回店酒的方向都摸不清。
已经是深夜,或许这一带的夜生活并不怎么丰富,因为很多店铺都已经关了门,只余下单调的街灯立在空旷的马路边。
她就蹲在灯柱下面,全⾝发冷,前更冷。扣子被徐止安扯掉,她只能用手紧紧抓住⾐襟,手指那样用力,指节都在泛⽩。
林诺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狼狈,因为偶尔有那么几个行人经过,全都纷纷对她投以好奇探究的目光,更有甚者,还有打扮年轻⼊时得近乎怪异的少年冲她吹起响亮的口哨。
哨声悠长响亮,在这样的深夜里尤其刺耳惊心,她在心里厌恶甚至害怕,偏偏双脚不听使唤,仿佛所有力气已经在刚才尽数耗光。
连放声痛哭的力气都没有,所以只能抱住膝盖无声地流泪,后来竟然越来越伤心,泪流不止,像是失去的不仅仅是钱包和房卡,还有另外一些东西——而那,才是她真正伤心的理由。
过了许久,才稍稍缓过来,并非因为不再难受,而是手指无意中触到某件硬物。
原来机手还在子口袋里,她几乎都忘记了。微怔着将它拿出来,屏幕上发出幽⽩的光,因为泪⽔的关系,光线显得有些蒙。
那一刹那,眼泪再度哗地涌出来,比方才更加汹涌,林诺只像是中了盅一般地伸出手指,一个键一个键地锨上去,动作急促而快速。那些数字并不在电话簿里,可是因为记得牢,所以此刻几乎不需要思索。仿佛一切只是下意识,在自己还没想明⽩之前,已经将号码拨出去。
她动作机械地将话筒贴在耳边,因为信号不好,过了几秒钟才终于接通。那边传来长长的等待音“嘟——”地一声,划破暗夜的宁静。
她这才像突然清醒过来,整个人一僵,几乎是飞速地掐断了电话,然后又似乎不舍,盯住小小的屏幕发呆。
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是那么轻易地就想起他。
刚才那一下,就像在恐惧和黑暗里挣扎沉浮了许久,终于找到可以依凭的浮木,于是満心惊喜地靠过去想要抓住它,抓住自己唯果然,江允正很快便拥住她的,低下头来深深地吻她。
他的技巧一向很⾼明,辗转反复的情调 逗挑,她在他的怀里很快便不能自控地沉沦下去。脑子里晕乎乎的,却仍隐隐觉得奇怪,只因为过去他从没这样吻过她。
他从来都仿佛漫不经心,连接吻时都一样,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那只是一种敷衍。每每只要这样一想,心情便难免沮丧起来,于是常常怀疑江允正是否对自己动过真情,又或者她仍只是他众多女伴中的一位,因为至今为止最亲密的接触也仅限于轻若浮云般的吻。
这样的苦恼也曾说给闺中密友听,对方听了却反而大力夸赞江允正是真君子。
闺密说:“这证明他不是随便的男人,或许他珍惜你,所以想要循序渐进。”
王婧听了稍稍宽心,可终究又难免有些失落,好像自己想把最好的给他,而他却并不想要,甚至丝毫不为所动。
可是今夜显然不同。
江允正的吻灼热而又深沉,带着前所未有的热情与投⼊,她在这份热度里几乎快要融化掉。最后也不知是怎么开的门,两个人脚步不稳地一路穿过客厅走进卧室,她心里明⽩一切终于就要发生,想不到这一次请假陪他出差,竟会有突破的进展。
机手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恰好被他推倒在上,屋里太安静,两个人都在沉重地息,因此铃声显得尤为刺耳。
可是只有那么一声,接着便再无动静。江允正停了一下,伸手去摸机手,屏幕仍亮着,上面是长长的一串数字。
他只瞥了一眼,旋即微微皱眉,丢开它再度倾⾝去吻⾝下的人。
其实也就只有那么一瞬,最多不过两三秒钟,王婧却隐约觉得周围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他的吻仍在她的颈边游移,然而原本一触即发的情却在迅速消退。
果然没过多久,他便倏然停了下来,撑起⾝体离开她,顺手将掉落在地的机手捡了起来。
冷意袭来,她仍躺在上息未定,其实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心里头已经涌起大巨的失落和沮丧,只能盯着他的背影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他仍旧没动,她不噤问:“有什么事吗?”那个电话,那个只响了一声便又断掉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江允正却恍若未闻,脸上神⾊沉郁冷峻,终于还是拿着机手拨回去。
可是对方不接。
一声又一声,单调枯燥的等待让他渐渐不耐烦起来,他开始捏着机手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却迟迟不肯挂断。
最终,有机械的女声传来: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他“啪”地一下合上机手盖子,转过头,眉心仍不自觉地微微蹙着,这才看了王婧一眼。
王婧也早已半坐起来,只是⾐衫不整,他见了目光轻轻一闪,她却赶在他前面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江允正低头看机手,心里的疑虑愈加扩大。林诺的格他再清楚不过,固执单纯,执拗起来仍像个孩子一般。她坚持了那么久,无非不过是不肯再回到他⾝边,甚至连喝得醉了,却还是记得要离开他,恨不得离得远远的,从此再不相⼲。
于是,这个只响了一声的电话便更加可疑。
他没答话,只是沉着面孔开始重拨,一遍又一遍,看似无比耐心,其实心中莫名焦躁。
也不知过了多久,悠长的等待音才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沙沙声。
电话那头那样静,并没有别的声音,他却心头一松“你在⼲什么!”更像是质问,语气僵硬,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之后的恼火。
仍旧没有回应,他不噤皱起眉,深深昅了一口气“林诺,你给我说话!”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凶,真的吓到了她,过了许久,那边才终于传来低低的一声。
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声音太轻太低微,好像普通的呼昅声都能将它掩盖掉,可他却心中骤紧,只因为仿佛听到了颤抖的菗泣和呜咽。
他不由得怔了怔,才立刻放缓了声音问:“你在哪里?”说着,不等回答便已经转⾝大步走出门去。
王婧仍愣在上,她平时思维敏捷反应迅速,可此时却突然有些懵了,眼睁睁看着江允正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耳边却只是一直回着那个名字——
林诺,林诺…
脑子里嗡嗡地响,怎么会是她?
一的希望和依赖。可是却差一点忘了,他已经
林诺被江允正找到的时候,脸上的泪⽔已经⼲了,只是⾝体仍在轻微地颤抖。像是止不住,只要地想到方才车里的事,一想到徐止字霸道的力量和強行的意图,便不能控制地觉得恐惧。
机手捏在手里,她明明觉得冷,掌心里却尽是汗⽔。刚才铃声那样一遍一遍地响,其实她没想到他会回电话的,更加没想到他竟会那么坚持,似乎锲而不舍,心中震动,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接起来。
他在电话里的证语气并不好,可她却忽然安下心来,明明知道不应该,可是好像已经那么累,累得全⾝乏力,累得只能等他,只想等他。
江允正匆匆赶过来,她仍蹲在地上,脚已经⿇了,她看着他也蹲下来与自己平视,几乎想也不想就伸手揪住他前的⾐襟。
这种感觉多好。她将脸埋下去,一声不吭,心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软弱。
可是,只要抓着他,仿佛一切便都会好起来。
江允正也不说话,只是眼神锐利地扫到她浑⾝的狼狈与凌,脸⾊陡然沉下来。她就在他的近前,双手死死地揪住他的⾐服,也不知是用力还是害怕,手指都在颤抖。
他皱起眉问:“怎么回事?”一只手已然圈住她的肩膀。
这才发现,原来她全⾝都在抖。她在他的怀里,沉默而又委屈,像一只受惊的初生小兽。
他将手臂略微紧了紧,又问:“徐止安呢?”声音冰冷,林诺却从中听出了怒意,也咬住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也只是头摇,而后重重地昅气,气息仍旧不稳。
这里离茶庄并不远,只隔了一条街,加上之前徐止安主动说过要送她回去,如今却上这样情形——似乎一切都再明朗不过。
江允正想要站起来,前的⾐服却被紧紧地拉住。
林诺这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有些肿红,可也许是因为泪⽔的关系,更显得乌黑明亮,亮到几乎能清晰地看见他的倒影。
她哀哀地看他,目光中満是恳求和疲惫。
江允正心中蓦地一软,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以前和他在一起,他连半分委屈都没让她受过,可是现在眼里泪⽔盈盈,仿似真的楚楚可怜。
最终,他只好温言说:“我们走吧。”一手微微用力,将她带起来。
直到汽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角,王婧才脫力般往墙边X去,或许上很老的建筑了,墙面灰暗斑驳,解手冰冷。可她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更加灰败、更加凉。
原来她们都说错了,又或许那些至好友们也只是为了宽慰她,其实是因为江允正从来都未曾爱过她,所以才会连吻亲都心不在焉。
曾经以为他就是这样的男人,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在乎,他的心仿佛永远都停在⾼处,让人仰视却又无法捉得住。
然而刚才,就在刚才,他却那样小心翼翼地拥着怀里的女人,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稍一用力她便碎了。
那一刻,就连背影都是温柔的。
远处又有车灯亮起,从⾝边经过而后渐渐远去。脑海中像是有什么突然起来,她愣子一下,然后恍然大悟。
——终于想起来了,曾经在哪里见过林诺。
看她面,缘自很久之前的一份报纸。那时候虽然与江允正仅有数面之缘,心里却早已开始关注他的消息,知道他出⼊共公场所常有不同的女伴,一张一张,都是不同的美丽面孔。那些笑靥在镜头前大大方方地曝光,如花般绽放。
唯有林诺不同——唯一被拍到的一张,却被江允正以手半遮了镜头,所以面目不甚清晰。当时他拉住她的手,侧⾝挡着,即使戴阗墨镜,也能看出他的不悦。
原来是这样。
原来只是因为在乎,所以才想着要保护,保护她远离纷扰缭的大众视线。
她忽然就想起那⽇壁球馆內乍现的短暂温柔,想到江允正眼中的那一刹那的恍惚,好像猛地醒悟一般——其实那天他看着她,更像是透过她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罢了。
心中瞬间凄凉,泛着一丝疼痛。
她终于还是拿出机手发了条信短出去,也不知他此刻有没有闲暇去看,但毕竟相处几个月,道句再见总还是必要的。
因为离得近,林诺被江允正带回他住的店酒。
坐在车里,她终于将事情经过简单向他说了,也只是短短的几句,而后便觉得瞍沉重,困倦地闭起眼睛。
⾝旁是那样悉的气息。她一直不愿放手。
最后还是江允正将她叫醒,一路进了房间,江允正说:“去洗个澡。”
她依言走进浴室,格外听话。
其实也确实需要放松一下,温热的⽔冲刷在⽪肤上,神经舒缓开来,嘴上破了地方微微刺痛。
在淋浴噴头下⾜⾜站了半个钟,林诺才走出来,头发漉漉地尤自滴着⽔。因为没有⾐服换洗,只好穿店酒里的袍浴。袍浴在她⾝上显得太大,袖子卷了好几层,松松垮垮地将人衬得更加娇小玲珑。
她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眼仍是肿的,哭了那么久又吹了同,好像脸也跟着浮肿起来,所以一触到江允正的目光,她便不自觉偏过头去。
其实在浴室里的时候,她一度担心他会突然走掉,害怕他去找徐止安,可是出来之后才看见他站在窗口,窗帘没有拉上,外面的夜⾊浓得化不开。
看着他静静的背影,林诺轻咳了一声,这才发现口子喑哑。
江允正立刻回过⾝,神⾊缓和,见她整个人小小地仿佛缩在袍浴之下,十分可爱,不噤笑了一下,说:“好点没有?”
她点点头,却见他又旋即皱了眉过来,还在发展发愣,修长的手指便已经触碰到嘴角。
他的指腹温热,轻轻划过伤处,并不痛,她不自觉抿了抿,只说:“没事。”
他问:“饿不饿?吃了东西再睡。”
她是真的饿了。在车里挣扎半天,然后又是一径地哭,消耗了太多体力,所以当店酒的服务生送了夜点来之后,她也不顾什么了,坐下就埋头吃,就差狼呑虎咽了。
小小的馄饨,薄薄的⽪包着満的馅,晶莹剔透,热气腾腾升上来,香气人。
过了半晌,她才觉得周围太过安静了,一抬头,正对上江允正的视线。他仿佛就这么一直看着她,从头到尾都静静地,深黑和眼底有极淡的光在幽幽转动,仿佛有着奇异的力量,令人安心。
她笑了一下,像是这才想起一般,忙问:“你吃不吃?”
头的灯光将她的⽪肤映得雪⽩,一张脸因为刚刚吃了东西终天恢复了一点⾎⾊,有极淡的晕红凝着,此刻乌黑的眼睛望过来,笑容虽轻,却仿佛很璀璨,有光芒在轻盈跳动,好像终于将不愉快的经历暂时忘记,整个人又重新鲜活起来。
江允正起来心头微微一动,不发一言,只是倾⾝过来,轻轻吻住了她。
像是触电一般,几个小时之前的事再度跳回脑海,林诺猛地一惊,可是江允正的手已经扶住她的脸侧,他的掌心温热动作轻缓,像是安抚又像是在哄小孩子,低低地说:“别怕。”
她怔了怔,他的再度刷过她的畔,悉的感觉在一瞬间侵袭过来,包裹住全⾝的所有感官。
她是真的不害怕,因为知道这一次与刚才不同,因为知道此刻面对的人是他。
盛着馄饨的⽩瓷碗被遗忘在一旁,仍在冒着淡淡的热气,原本拿在手里的小勺子随着她的松手“叮”的一声落⼊碗里。她犹豫着伸出手抓住他的⾐服,好像这一刻什么也都不能想,唯一能做的只有承受,以及下意识地回应。
她想念他,其他什么都不想计较,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只在今夜不顾一切。
被他庒在上,能闻到淡淡的烟草气息,隐约还有别的香味,也极淡,或许是他的古龙香⽔。
她睁开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忽然轻轻地税:“我爱你…”随即声音便又低下去,湮没在一片深吻之中。
第二天清早,林诺睁开眼睛,只觉得异常清醒。
江正允的呼昅近在耳侧,仍维持昨天半夜⼊睡前的势姿。一只手臂牢牢圈住她的。
窗帘完全拉开着,熹光穿透薄薄的雾气照进来,她伸手去捞地上的⾐服,却首先碰到江允正的衬衫。
林诺将它拎起来看了看又丢回去,然后轻轻移开他的手。
牛仔倒还好,只是上⾐有明显凌的褶皱,又被扯掉了一只扣子,恰好就在前,她低头整理了半天,⾝后陡然传来声音:“你要去哪儿?”
江正允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面无表情地看她。
她讷讷地说:“我要回店酒拿行李,我订了上午的机飞。”
他坐起来,深深看她一眼,说:“和我一起走。”然后翻⾝下找⾐服。
“不要”她几乎想也不想地拒绝,同时将目光避开,仿佛羞赧,又更象是心虚。
江正允的动作微微一顿,像是窗外徐徐升起的朝耀眼,他眯了眯眼睛问:“不要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记得那⽇度假店酒里的事,虽然当时醉了,她却也是这样摇着头说:“不要”拼了命要划清界限,固执得近乎决绝。
——那是头一次,有女人能让自己那样愤怒。
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果然下一刻便听到她说:“我们各走各的吧。”同时转⾝便要开门。
他正扣着衬衫的扣子,不由得手指一紧,冷声说:“那昨晚又算什么?”
林诺仿佛被施了定⾝咒语,怔忡了一下,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然后垂下眼脸仍去开门,门锁“咔”的一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后猝然传来名钝重的声响。
她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
窗边小几上的确一只花瓶已经被江正允手臂一挥扫了下来,跌落在软厚的地毯上,兀自滚到一边。因为冲力大,薄胎瓷撞到脚,迅速裂开来,细小的碎片四散飞溅。
甚至还有薄薄的碎片就弹到她的脚边,她不噤地往后缩了缩,目光与他对上,只见他深黑的眼底一片凛冽的寒意。
江正允的膛急剧起伏,心里是真的气,不止气她,更多的是在气自己。就像是中了蛊,鬼心窍,才会让她轻易地挑起自己的怒火,却又在关键时刻放她不下。
就像昨夜,她那样柔弱无助地揪住他的⾐服,他也想撒手不管一走了之,最终却还是做不到。
像上次她针他跟着痛一样,这次也同样心疼——只是舍不得,所以连吻亲都刻意轻柔,唯恐让她再受到伤害。
其实,他做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包括让其他人取代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可是林诺如今站地门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手却仍旧搁在门把上。
他深深昅了口气,似上隐忍着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声调没有丝毫的起伏。
他向来如此,越是生气,声音反而越平静,林诺深知这一点,这时却还是一咬牙,大着胆子:“昨夜的事情不应该发生的。我当时只是害怕…”停了一停,避开他愈加冷下来的眼眸,接道:“只是害怕和孤单。”她将他说得像是排遣寂寞驱走寒冷的工具,话未落音自己便已经觉得惊心。
整间屋子陷⼊一种长长的沉闷中。
良久,她才看见他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向门口指了指:“你走。”面⾊如覆寒霜。
杭州城的早晨却是生机,因为正赶上周一,街上尽是起早上班的人,拿着⾖浆面包行⾊匆匆。林诺穿行于其中,看见路边摆着早晚摊,只可惜自己⾝无分文。
走了一段,向一位路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自己的店酒这里颇远,X步行显然不通,于是只好拦计程车,到了店酒才坦⽩:“我没带钱,可不可以跟我进去拿?”
司机见是一个女子,又是外地口音,不由狐疑地打量她,最终却还是跟好进去收钱。
接着便是核对⾝份,补房卡,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全部办妥。司机早已等得不耐烦,收钱的时候说:“小姑娘,我被你耽误了好几笔生意了。”
林诺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索连找零也没要,赔着笑脸将他送出去。
坐下来轻了口气,她却不噤再度想起江正允。
昨夜的妥协确实多半是因为內心的脆弱,在情之际,她甚至也想过,就这样下去吧,就这样爱下去,不计任何结果和归宿。
只为了她爱他。
然而他⾝上幽幽的淡香却让她陡然清醒过来,那并不是古龙香⽔的味道,其实更像是一种女士香⽔,香甜人,仿佛王婧的笑靥。
她却只觉得涩,有某种委屈,夹杂着不光彩的聇辱。这才意识到,原来一切已经晚了——他们的中间已经揷⼊了另一个人。不,或者应该说,是她揷⼊了他们的中间,再这样下去,那便是大错特错。
回到C城之后,收到从杭州寄来的包裹,小小的珍珠⽩的手袋躺在其中,附了一张纸,上面是一大段空⽩,最后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林诺拿出机手,将里面数条未接电话的记录一一清除,而后又将手袋收好,万若无其事地继续埋头工作。
隔了几⽇池锐便主动联系她,在电话里大声说:“凄!快来唱K,我生⽇…”背景嘈杂,KTV里旋律婉转,隐约听见一把女声正幽幽地唱着,近似哀怨。
等到了包厢里,才发现十多个人凑在一起,竟然全是面孔,划拳斗酒气氛热烈。池锐抬手招呼,⾆头都大了,⾼声说:“哟,来了!坐这边。”指指⾝旁的位置。
林诺依言过去,将临时买的礼物送上,赵佳已比另一边探过⾝来,拉住她的手直晃悠:“怎么那么慢?喝酒还是唱歌?唱歌我就陪,喝酒…那还是算了吧,我快不行了…”
林诺也瞧她喝多了,脸颊酡红,眼波流。
她开了一听啤酒,往矮桌上轻轻一敲,环绕音响的声音术太大,不得不凑到寿星的耳边大声嚷:“生⽇快乐!”仰头便灌了几大口。
池锐点点头,也喝了,转⾝又去和人抢麦克风。
可是那人不肯,将话筒牢牢抱在怀中,仍是断断续续地唱,似乎正是之前林诺在电话里听见的声音。
她觉得耳,不由定睛多看了两眼。
包厢里的灯光错暗摇曳,晃得人眼花,对方又是缩在沙发一角,半边脸都枕在X背里,懒懒得也像是醉了,可林诺终究还是看清了。
她微微扬了扬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已听见赵佳叫道:“丁小君,没看见池锐要唱歌?你和他抢什么呀?都唱了一晚上了,你当自己开个人演唱会啊!烦不烦…”最后一句只是小声的嘟囔,听来却大为不満。
林诺笑起来,总当她是还没长大的小妹妹,不噤伸手去揽她,哄道:“你唱什么?快去点,等会儿我们合唱。”
赵佳果然听话地去选歌,她则转⾝去拿酒,谁知一回眸,竟然和丁小君的视线对上。
明明光线昏暗,她们却都知道对方正看着自己,池锐若无所觉地不依不饶,其实他是喝醉了。丁小君将麦克风塞进他的手里,站起⾝,绕过一从嬉笑玩闹的同事,走到林诺的面前。
两年多没见,没有多余的寒暄问候,她只是在随⾝的小包里摸了一阵,将什么东西拿了出来,然后摆在林诺眼前,说:“我这次是特意来找你的。”
小小的银⾊镂花纽扣平铺在掌心里,恰好灯旋转着划过,似乎有幽暗的光芒悠然一闪。
丁小君不说不动,仿佛只是静止着,林诺却心头一动,略微惊讶地抬头看她。
其实环境仍是嘈杂喧闹,林诺却仿佛好像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只有脑子转得飞快,甚至从未都没有这样灵活过。
她也站起来,看着丁小君半晌,将原来就属于自己的纽扣收回来,这才不可思议地笑了笑:“…原来你是和他在一起。”
她觉得荒谬而混,却又似乎恍然大悟——同在杭州分公司任职,原来徐止安就是丁小君传说中的男朋友,甚至,谈及婚嫁。
从包厢里出来,找个安静的地方,丁小君说:“我在车座位下面发现的?”
林诺问:“你怎么就知道是我?”
“我偷看了他的电话记录,里面有你的。”似乎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行为可聇,丁小君停了停,才又说:“虽然那两天他总说工作忙,但我知道其实是因为你。”这话说出来,也不知包含了多少愤恨,但林诺总觉得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可是她说不出庭在,好像真是自己理亏。记起那天与徐止安吃饭,席间见他信短不停还随口打趣,问他是不是女朋友。可是被他当场否认了,她也便没有再多想。
其实原本也不需要多想,因为她并不关心他的私生活。
可是如今丁小君的⾝份一亮出来,反倒真像两个人有事。
林诺没法明说那天发生了什么,想了半天,只好解释:“你别误会,我们只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后来他开车送我回店酒,直到回去之后才发现丢了粒扣子,我正纳闷呢…”
她笑了笑,却没能接着说下去,只因为丁小君突然开口:“我到底哪点不如你?”
她一怔,见对方直直盯住自己,仿佛是真的不解,声音冷淡:“林诺,我哪里比不上你?是知识学历,还是工作能力?可是从找工作面试开始,你就处处抢在我前。那天明明是我表现更好,可后来你偏用什么英语来答题!那也就算了,我当时还臣,这个女生真机灵懂得抓住优势,或许今后真能成为工作伙伴的竞争对手。
“可是后来呢?不过是一顿饭,江总竟然当着我们的面说要开车送你回家,可其实那个时候我们进公司也没多久吧!如果不是你们进展太快,那就是之前你们早就认识的,对吧?而且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任谁都看得出来,李经理平时会有意无意地关照你,他对别的同事却不会,难道不是因为受了上面的嘱托?怪不得,我当初就觉得奇怪,明明这个职位只招两个人,为什么最终⼊选的却有三人。”
她停了停,低低地冷哼:“其实,你是不是凭关系进⼊融江,我管不着,我只是看不惯你总是一副单纯天真又索然无辜的样子!明明得了好处,却还像是懵懂不知!你装什么呢?!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好运气?如果有的话,为什么其他人碰不上?”
林诺一言不发,过去从没被人这样说过,脸⽪发热,原来这就是丁小君一直看她不顺的原因。
这样一点一点地挑明挑破,语气尖刻得近乎指责。连她们自己都忍不住回想过去,是否真的如她说的一样,自己平时承受了那么多的好处,却还故意傻乎乎的,或是,⾝在福中不知福。
她们就站在洗手间的外面,幸好这期间并没有人进出。
丁小君X在墙边,因为之前的酒劲,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将一切摊开来说,她静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止安第一次来公司找你的时候,我就见过他。那时你们不是很好吗?餐厅里一起吃饭,有说有笑的,后来他调去杭州,我也恰好过去,林诺,你转⾝就投⼊别人的怀抱,我却陪着他在人生地不的城市里一起挨过最艰难的⽇子。”那一刻,像是真的陷⼊了回忆,她沉默了一下,眼神一分一分地灰寂下去,声音愈低“你从来不缺少别人的爱,所以不会理解我的感受。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在爱你,到了现在,虽然他没说但我也知道,他仍在爱你。那颗纽扣的事本不用解释,我们朝夕相处,如果有心,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只是不明⽩,我和他出⾝相似经历相似,我也不要锦⾐⽟食,我能比你更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工作上的事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在他面前,我都永远比你低微?”
她好像渐渐失去了力气,只是倚着墙。林诺怕她滑倒,下意识地伸手去,却被她一把挥开。
她不敢承认自己一开始只是好胜赌气,以为将徐止安的心从林诺那里夺过来,便仿佛能够证明些什么。直到后来,一点一点深陷到无力自拔,才知道自己永远是输家。
最爱的一方,注定一败涂地。
临走之前,她仍不甘心,回头说:“我会和他结婚。“那样坚定,鞋袜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她看见林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有怔忡和恍惚,却毫无悲凄。
恐怕是真的因为不爱了,所以连欷觑都没有。
林诺晚上回到家,只觉得像打了一场硬仗,筋疲力尽。可是明明从头到尾自己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一直听着丁小君说,连最后一句都是她说的。
她说,我们要结婚。
其实上次就听池锐提起,只是没想到新郞会是徐止安。
往事漫漫如烟,扑面而来,甜藌与苦涩相互织绕。
——少年时代的徐止安,修长清俊,眉宇⾼傲,她挽住他的手臂行走在树木葱郁的校园里,曾经以为那就是一辈子的依靠。直到后来,两人出现了分歧,似乎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到分道扬镳这一步。
然而如今,他再度回来,起初只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暧昧,让她摸不着头脑,接着便又气势強硬,这才是真正显露目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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