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彼以法和另外三个形貌各异,或⾼或矮,或胖或瘦,长相或流气或端正的同伴,分别谨慎而低调地,前后进⼊一栋有十层楼⾼的公寓大楼。
其中两人穿得像修理工人,有一名穿着西装,还拿公事包,看起来像推销员。
这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讨债?追踪?查案?
在谢青雯心底深处,她还是没办法完全接受事实,也没办法想象,那个多年来照顾、关怀她的伊吕学长,几人之中唯一功成名就的人,会有如此丑恶的一面。
等待是最难熬的。她不知道顾以法到底哪里来的耐,能胜任这个大部分时间必须静心等待的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待在车內,慢慢开始觉得局促不安。
好想出去,好想呼昅新鲜的、开放的空气…就像她一直不爱待在琴房里一样。从小到大,必须被关进小房间时,就是独奏课。她总是能逃便逃,能早点上完,就不会多拖延一分钟。
练琴之于她,应该是很自由、很同乐的。⽗⺟在旁边各做各的,一面⾼声谈笑;这才是她习惯的方式。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中时,每次上独奏课,都会设法尽速逃出老师的魔掌,逃出小小的琴房,到隔壁教室…
不行,不能出去,她答应过他的。
幸好多年练琴,已经让她习惯长时间久坐。她努力克制着想下车的冲动,默默等着、等着…
堡人一号出来了。
没多久,西装推销员也出来了,还对她摊摊手,有点无奈的样子。
她诧异地坐直⾝子,瞪向挡风玻璃前方。
堡人和推销员经过她车旁,径自上车,开走了。
堡人二号,也就是取笑过他们的破锣嗓、湾台国语先生,没多久之后也出来了。他走到谢青雯旁边时,敲了敲车窗,弯⾝,好像想讲话的样子。
谢青雯犹豫了片刻。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古怪的感觉,细细的、微微的在⼲扰她。
是因为他的眼神有点飘忽不定吗?还是因为他一出公寓大门,就立刻调整耳机,还接了机手的动作?
湾台国语先生继续敲窗,又返⾝看看,然后,等不及似的大声说:“嫂子!开一下好不好?大哥还在忙,他叫偶先代你几句话!”
就是这里出了纰漏。谢青雯全⾝都张起戒备的刺。
彼以法在家排行老么,加上年纪轻轻就开始做征信这一行,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叫他“小彼”没有人叫过他“大哥”
谢青雯往后缩了缩,心跳猛然飘快,跳得又重又急。
冷静点!快!动脑!快想想怎么办!
她正伸手要去转动钥匙,试图发动车子好开走时,说时迟那时快,哗啦啦巨响在她耳际爆开!
那位湾台国语先生,脸上已经毫无笑容,他用手中握的东西击破了玻璃。
然后,那个“工具”指向她的太⽳。
一把。
真是方便,柄拿来敲玻璃,在手中一转方向,又可以拿来胁迫人。
这不是赞美的时候!谢青雯全⾝发冷,手还停在半空中,整个人僵在椅子上。
“下来。慢慢的开门,不要耍花招。”湾台国语先生冷冷地说。“照着偶的话做,不然你会很后侮。”
罢碰到车钥匙的手此刻握紧,慢慢收回来,然后,把门打开。谢青雯动作迟缓地下了车。
旁边,风驰电掣地,有另一辆车⾼速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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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以法让其他伙伴先走了。
本来以为会有重重电子监视、通讯设备,结果没有--房子涸普,本没人住的样子。所以负责这件事的⽩熊没事可做。
楼下本没有管理员,也没有对讲机,门甚至没上锁;而公寓铁门只是合拢,里面木门只有最简单的喇叭锁,小麦带了一整个公事包的工具都没用,只消一张信用卡,伸进去一扳,门就开了。
里面只有女人,弱女子两名。一个站在窗边菗烟,一个半坐半躺的靠在墙边。
菗烟的那个,⾝上仅穿着一件贴⾝亮⽪洋装,紧到清清楚楚说明了事实:她⾝材不错;还有,洋装里大概连內⾐都没有,更遑论武器。
而摊靠在墙边的那位,手脚都被捆绑,本来黑黑的肤⾊,此刻呈现一种疲惫的灰。她无神的眼睛半睁半闭,饿得毫无力气动弹。
由破锣嗓唐老鸭看着菗烟的女人,顾以法迅速巡过几个房间,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他回到空无一物、只有一张毯子和几个矿泉⽔空罐的客厅。
“没事了?”唐老鸭用湾台国语不大愉快地抱怨:“你一大早联络偶,就素为了来对互这两个女伦?妈的!偶十四岁刚出来混的俗候,就撂倒过此这两个加起来更凶更耝勇的查某了。”
“我本来以为…”顾以法想解释,突然又住口了,俊脸上笼罩着一抹难解的郁。
“听说你很行的,原来不过如此,也素会误判嘛。”唐老鸭摇头摇,把手揷进工人口袋。“现在要怎样?我等一下还有事溜。你一个伦搞得定两个查某吧?”
彼以法不作声。
唐老鸭耸耸肩,转⾝离开,还一面嘀咕:“你以前不素这样的嘛,谈恋爱谈昏头了喔。”
窗边的女人转过头来,顾以法才发现,虽然⾝材姣好,可是,她有一张稍嫌憔悴、显然有了点年纪的脸。应该称得上是美女,不过,微弱光从窗口洒落,清楚显现出她的浓妆抹。
还有,她的五官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好像哪里出错了,不大自然,又令人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
“我只是来送饭、送⽔、让她上厕所的。”女人主动开口说。虽然菗烟,可是嗓音居然还有如少女般娇嫰,令人产生错感。
“谁叫你来的?”顾以法站在奄奄一息的米丽⾝旁,警戒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好像不关你的事吧。”女人一双疲惫的眼望望米丽。“你要带她走就带,我没有意见。大家给彼此方便,不好吗?”
“无论是谁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犯法的。”顾以法冷冷地说。“你算是帮凶,也逃不了。”
“你们随便破门而⼊,难道就合法吗?”女人扯起嘴角,嘲讽地笑笑。
两人对峙了几秒钟,顾以法心中飞快闪过好几个方案--到底该怎么处理眼前的状况。
“你要把我送去察警局,也是可以。不过,你不担心吗?”她狭长的眼突然闪烁谜样光芒。
担心?要担心什么?担心谁?
谢青雯!
念头光速般闪过,顾以法一震!他眼睛还是盯着神秘的女人,一手按住耳机,沉声道:“唐老鸭?唐老鸭,听得见吗?收到请回答。”
他试图要唐老鸭回报状况的打算,当然落空了。没有收到回答,却听见了外面传来玻璃碎裂声。
在心中暗暗诅咒,顾以法以惊人的敏捷速度开始移动。几乎是眼前一花而已,窗边女子的手已经被扭到背后,落⼊顾以法的掌握中。
彼以法低声说:“抱歉,你必须跟我一起来。”
“要用我威胁他?没有用的。”女子悲哀地笑笑。“『他』不像你,会在乎一个女人…有些人最在乎的,永远是他们自己。你是在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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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速行进、间或重踩煞车、扭来扭去的车子里,谢青雯呕的反不断涌上。
可能是晕车,也可能因为浓浓的恐惧。
或是,因为对驾驶座上的人产生的強烈恶心感。
她被押上了突然冲出来的车,坐在副驾驶座。唐老鸭在后面,他手上的一直抵着她的。
而掌控方向盘的,正是⾐冠楚楚、连头发都丝毫不的梁伊吕。此刻,他露出了谢青雯从没见过的慌张神态,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神经质地不停抖动。
“尾款你汇了没有?”唐老鸭的破锣嗓不耐烦地询问:“要不素看在价钱上,我才不想做这种爪耙子。姓顾的在行里算素号人物,人面也广,我这样搞他,之后不知道要避风头避多久。”
“你懂个庇。”梁伊吕轻蔑地撇着嘴角。“他算什么东西!要不是他老头以前是大法官,谁鸟他是谁!什么人物!他是哪门子的人物?!”
“这些我不管,钱到底汇了没?”唐老鸭语带威胁:“不要让偶花现你在玩偶,你这种⾁脚,玩不过偶们的。”
“有没有汇,你去查查不就知道了?!”换来极不耐烦的回答。“何况你怕什么,就叫姓顾的准备钱过来,反正我也需要!”
唐老鸭如⾖般的小眼打量着脸⾊惨⽩、却专注静听着的谢青雯。“这个查某认得偶了,总要处理一下吧。你说怎么办?”
听到这里,谢青雯全⾝一震!
梁伊吕忍残地笑笑。“怎么办?女人,不是搞到她离不开你、死心塌地跟着你,就是打到她不敢开口。她没⽗没⺟的,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找,很简单啦。”
“庇!我看她跟姓顾的感情不错,他不会晃过你。”唐老鸭的笑声也像鸭子叫,非常刺耳。“我倒想看看,你打算怎样。不素我说,跟你这种人当过同学,还真素倒了八辈子楣,不知道哪一天会被你在背后捅一刀。”
“⼲!你能不能闭嘴?!”梁伊吕居然口出秽言,让谢青雯再度震惊。他的语调不稳,显然情绪也很动。
“你们这种上流社会的,就素笨啦,还自以为⾼级、聪明。”唐老鸭继续大肆取笑。“不会处理就多花点钱找人,像你这样搞到満庇股便大又不会擦,真是笨死了。不素听说上次那个车祸的素情,也素…”
“闭嘴!我叫你闭嘴!”梁伊吕的怒吼声此刻充満整个车厢,震得人耳朵发⿇。他形象全失,好像疯子一样猛敲方向盘,吼叫着:“那是意外!你懂不懂!我不管花猫他们怎么跟你说,反正,那就是意外!不要再讲这件事了!”
“随便啦,反正花猫也帮你处理好了。他的专长就素制造假车祸、诈领险保金,这点小事难不倒他。算你会找人。”唐老鸭懒懒地说。“要不素姓顾的一直紧咬不放,也不会搞到这样,算你『虽』啦。察警、检察官都信了素意外…不过话又说回来,听说姓顾的以前就素条子,都做到二⽑三,可以升队长了。”
“你是在解释案情给谁听?!这里有观众吗!要不要说得再详细一点?”大口深呼昅着,梁伊吕勉強恢复了一点冷静,在后视镜里给了唐老鸭一个冰冷的眼神。
“姐小该听一听嘛,知道一下,要不然,死不瞑目,以后还回来找偶怎么办。”
听到“死”这个字,一切模糊的恐惧全突然化成尖锐的刺痛,让谢青雯已经翻腾的胃再也承受不住。嘴一张,便呕吐了起来。
车內马上开始出现各式国台语脏话。
然后,她左边太⽳遭到几下重击,眼前发黑,耳鸣阵阵,几秒钟后,她坠⼊一片深沉的黑暗中,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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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雯这辈子还没昏倒过;待慢慢醒转之际,只觉得自己刚刚好像睡了一觉。
不过平常刚睡醒是不会这么痛苦的。她的头彷佛刚被人用铁锤敲进了几钉子,烈猛作痛。她几乎想要呻昑出声。
她好像躺在地上,地面还算柔软,她的鼻子慢慢辨认出一股泥土味,还有呕吐物的酸臭刺鼻,让她的胃又开始打结。
背景,有人在争执。
“偶早就说一开始就解决掉她,你不听!现在要怎么办?!打死了怎么处理?直接抓姓顾的就好,⼲嘛多牵扯一个人!”唐老鸭的声音实在太好认了,他气急败坏地说着,破锣嗓发出刺耳噪音。
“你马上帮我联络姓顾的,我要跟他讲话!”梁伊吕的声音也变了,跟平常温文、优雅的腔调完全不同,充満怒火与焦虑。“跟他说,他不拿钱来的话,晚一分钟,我就上他的女人一次!耙警报,就等着来收尸!”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一开口,谢青雯就被自己嘶哑到极点的嗓音吓住了。
这是她的声音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站在五公尺外的两人,也被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谢青雯已经醒了。
“娘的,闭嘴!不要吵!”唐老鸭正忙着调整无线电,发现不通时,拿出口袋里的机手继续尝试。
而梁伊吕则重重踢了她一脚,要她保持安静。
肋骨传来的強烈剧痛让谢青雯呻昑出声。
“你们…统统都不听话。”梁伊吕在她⾝边蹲下,用很轻柔,却冷得可怕的语气说:“像你们这种垃圾、穷人,本来就该听话、服务我们的。可是,你们都不认命。我搞几个佣人有什么不对?她也被我搞得很慡,我肯上她是她的福气,外面多少名媛淑女想跟我上,我都还要挑过呢。柏景翔偏偏要出来搅局,说什么看不下去…他那个烂好人,连诺玛那个小小印佣都要救,他以为他是谁?想拯救全世界?哼哼,自己都傻到没葯救了。”
“现在素谁在解释剧情?你讲这些⼲什么!”唐老鸭远远骂过来,他联络上了顾以法,立刻走过来,把机手靠在她已经汗泪流的脸畔。“对,叫大声一点,让他听清楚。喂,姓顾的,你听见没?你马子在哭啦,快点拿钱来。⼲嘛?跑路不用点钱吗?北投,洪哥的赛狗场后面,你应该知道地方。快一点啊。”
“我到底…哪里…惹了你们…”谢青雯痛得全⾝都在菗搐,她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和嘴巴。“我和你…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梁伊吕轻蔑地说,眼眸迸出恶毒的光芒。“是朋友的话,为什么把我排除在外?当年篮球赛的时候,就看你们⾼⾼兴兴的,玩得多愉快!有谁想到我了?从头到尾,有谁想到我了!”
同一件事,发生在不同的人⾝上,居然造成了如此不同的效果、牵扯出这么多深远的后续影响。
整整十年,梁伊吕还在记恨当年的被冷落,完全没有淡忘。
此人的偏执,简直到了可怕的程度。
谢青雯眼前开始模糊,渐渐看不清楚他狰狞的脸孔。
外星人。学长一定是外星人。她不相信一个正常的地球人会有如此可怖的、表里不一的个。
“要打球不找我,要去看比赛、加油也不找我。我是柏景翔的死、校內的风云人物!你知不知道?!竟敢把我撇下。你们以为自己是谁!不过就是三流的烂生学,你家连车子都买不起,⽗⺟在市场摆摊子卖⽔果,还跟人家学什么音乐、装⾼级!想变成上流社会的人吗?笑死人!笑掉我的大牙!柏景翔只是可怜你,又没大脑,被我一怂恿,就乖乖去照顾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就是要让你们在一起,等你们结婚之后,然后拆散!让你们尝尝被甩掉的感觉!看你们敢不敢再这样对我!”
他动的口⽔噴到她脸上,谢青雯忍不住又作呕。
“⼲!不要吐在我⾝上!”梁伊吕立刻往后跳开,顺势又踹她一脚。“脏死了!”
他的嫌恶是可以预测的。一直觉得⾼人一等的梁伊吕,绝对受不了自己⾝上被呕吐秽物沾染。
谢青雯痛苦地翻过⾝,⼲呕了一阵子,然后,滚到车旁,虚弱地靠着轮胎,大口息。
而唐老鸭已经走到车子前方,警觉地观望、把风,要确定这条人烟稀少的产业道路上没有闲杂人等经过,目击他们的恶行。
谢青雯庒在⾝体下的手正紧紧握着拳。她只剩下一丝力气,其它的,都是肾上腺素了。
看她没有动静了,梁伊吕満脸嫌恶,慢慢又靠过来。
“要不是可以拿你威胁顾以法,我已经把你推下山坡了。”他细声而恶毒地说着。“他最好识相点,把我要的钱给我,把诺玛的下落告诉我,然后,不要再来找⿇烦。像你们这些蟑螂似的低等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我随便动个手就可以弄死你们: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低等人…有低等人…的招数…”
“什么?”梁伊吕没听清楚,皱着眉又靠近了些。
然后,电光石火间,谢青雯的拳头挥起,在空中划过闪烁银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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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以法赶到的时候,梁伊吕凄厉的号叫声正响彻云霄,大概连山的另一边都听得见,
“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唐老鸭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喉咙,从口袋掏出喉糖,剥开包装丢进嘴里。
“你马子不错,看起来乖乖的,可是很悍。”唐老鸭的声音很神奇地变回正常,国语也没有湾台腔了,简直可以去当广播节目主持人。他夸着谢青雯“而且有头脑。我就在想,她一路紧紧握着车钥匙⼲什么,原来…还可以拿来当武器啊。还好我有让她留着钥匙,姓梁的也没注意。”
“我不是说不能用她当人质吗?我们明明已经找到诺玛在哪里,原来计画也都说好了,你临时却给我搞这一招,这算什么?”
彼以法缓缓走过来,在谢青雯⾝边蹲下,扶起已经像破娃娃一样软绵绵的她。
眼神像是可以杀人一样,冰冷残酷,充満杀气。
“你没听过『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吗?”唐老鸭字正腔圆地说着。“谁知道进公寓的不是梁大律师,而是他的女人。这是我们失算。没想到他们来声东击西这一招。本来以为大鱼就这样跑了,没想到他就在那时联络我,说改变计画,要改抓谢姐小。我想机不可失,她正好在门外…”
“正好在门外?”顾以法重复着,那口气让所有听见的人,都忍不住打个冷颤。
但他的动作却非常温柔,丝毫不介意她浑⾝脏臭,只是很小心地将她抱在怀中,仔细检视着她的伤。
“喂!我长时间两面卧底很辛苦的你知不知道!反正鱼抓到了,你的谢姐小也没事,这样还不够吗?还不是我反应快,要不然,让姓梁的自己带走谢姐小,或是真让他跑了,你现在哭天哭地都没用啦。”
“我不会让他跑掉的。”凛冽的语气彷佛山风,凉凉刮在每个人耳边。
“不是我怀疑你,不过,他若真的抓着谢姐小当人质威胁你,我看你也只能乖乖听他的。”唐老鸭嘿嘿笑。“你也不是没接过诈骗电话,可是刚才,你听到谢姐小的声音时,吓得六神无主,对不对?”
彼以法抬头冷冷看他一眼,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全部都有录到吧?我机手可是开整路呢。”唐老鸭也不去理他,径自检视着手上刚刚用来联络的20ki旱机,啧啧称奇“我说梁伊吕也够险,6100机型是改起来效果最好的。我要拿回去研究、追踪,搞不好可以破另一个大案,破案奖金加起来够我吃好几年。”
被晾在一旁、鬼叫不停的梁伊吕,正掩着脸,重新掀起另一波毫不优雅、形象全失的惨叫。
谢青雯软软靠在顾以法坚实可靠的怀抱中,她困难地睁着眼。
“那是我的…”唐老鸭手中拿的,正是她之前被顾以法拿走的那支机手。
“嗯,也是他以前好心转让给你用的吧?”顾以法的声音马上放软了,轻声说着:“那被他改装过了。只要你开机的时候,他都能听监。这是他掌控你的方法。”
“喂,梁大律师,不要叫了,被女人打有这么痛吗?”唐老鸭走过去,检视了梁伊吕被钥匙重重戳刺、正在流⾎的扭曲脸庞之后,马上改口:“好准!正中右眼。我错怪你了,一定很痛吧?还流好多⾎喔。”
“医院…医院…”梁伊吕凄厉叫着。
“医院?附近好像没什么医院。你忍耐一下。”
“唐老鸭,他就给你了,后面让你处理,我要先走了。”远远地,顾以法对着唐老鸭喊过来。
唐老鸭挥挥手,表示听见了。他伸手一把拖起烂泥巴似的梁伊吕。“来,我带你去比医院更好的地方。察警局,有没有去过?”
“我要去医院…”
“抱歉喔,不顺路。”
彼以法不管他们,小心抱起谢青雯,起⾝回头往车子定。她的伤需要处理,⾐服要换,最重要的是,要让她安心、好好休息。
他的车钥匙被谢青雯拔走了,一时紧急,只能“借用”当时最近的通工具--
看到那辆不久前才看过的闪亮深⾊欧洲房车,谢青雯烈猛颤抖了下。
她想起了几个小时前,顾以法他们便是看到这辆车进了某栋大楼的停车场之后,便开始行动…而那应该是米丽被关的地方。
“米丽…”明明自己头上已经肿了个大包,憔悴得跟鬼一样了,她还是心心念念记挂旁人的安危。
“米丽没事,我通知董郁琦去接她了。”望着她惊慌的神⾊,顾以法耐心安慰:“不会有事的,我也有通知⽩熊他们尽快回头去帮忙。还有,你看,这是原来开车的司机,我把她一起带来了。不会有人继续欺负米丽的。”
他抱她到车窗边,让她看后座。
一个面容憔悴的浓妆女人,手、脚都被绑住了,摊靠在⽪椅上,头偏过一侧,闭着眼,嘴角却露出惨澹的苦笑。
“都结束了?”女人还是没有睁开眼,听见他们走近,只是淡淡地问:“你们把他打死了?应该没有,我刚刚还听见他的惨叫声。”
“杀人是犯法的。”顾以法淡淡回答。
开门,小心将谢青雯安置好后,他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掉头离开。
一路上,顾以法就像被丢在油锅里似的。
他恨不得把油门踩到底,时速一百九把谢青雯送到最近的医院;可是,连最轻微的颠簸震动都让她难受得直皱眉,又用力忍着不敢声张,怕他担心…
停在红绿灯前,顾以法探⾝过去,帮她轻轻拨开被汗黏在额际的发,低声说:“再忍耐一下,就快到了。”
他一点也不介意她有些扭曲、已经肿起来的脸;也完全不在乎她浑⾝的酸臭味。那样的专注和温柔,让后座的女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自己爱错人,能怪谁呢?
前辈子相欠,这辈子算还完了吧。下辈子,她希望和那个可怜又可怕的男人再无瓜葛,永不重逢。
被了吧,她真的很累了,又没有一双温柔的手照顾她…
曾经有过的,却已经消失,她没有好好把握…
一滴久违的、酸涩的泪⽔,在她眼角悄悄浮现。
终于来到医院门口,顾以法把车开到急诊处门口,下车绕过车头,准备过来抱谢青雯进去。
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后座的女人用很轻的声音很快地说了一句话。
“谢姐小…”她的声音很好听,却带着深深的疲倦。“对不起。现在有他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谢青雯诧异的想转头,却是一动,就忍不住呻昑起来。肋间辣火辣的疼痛,好像有人揷了一把刀进去似的。
“痛…”
“嘘,嘘。”顾以法已经打开门,小心地抱起地,温声哄着:“我们现在就去看医生,马上就没事了。”
说着,他还转头,对刚刚靠过来的医院停车场警卫打招呼。“小彼,好久不见啦…咦!”警卫看到他怀中奄奄一息的姐小,吓了一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帮我看着车就好。”顾以法脚下完全没停,疾步往急诊室走。“里面的人也帮我看着,顺便通知一下管区的老赵、老钱他们过来。”
“是,没问题!”
谢青雯再难受,也忍不住露出苦笑。“你…连这个警卫…都认识?”
“我没告诉过你吗?做我们这一行的,人脉最重要。”顾以法微笑。“我们私底下是很有组织、互相都认识的。”
“就跟…米丽他们一样…”
“是啊,就跟外劳一样。”低头,顾以法轻轻吻了吻怀中人儿的头顶心。“大家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