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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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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凌?千凌!”

  突来的唤声,把坐在亭子里的喻千凌吓了一跳。

  她抚著心口回头,见是⺟亲,不悦地拧起眉。“娘,您吓著我了!”

  ⽔王夫人啼笑皆非,走到她⾝旁的石椅坐下。“我从台阶那儿就一直喊你,你自己心不在焉,反倒怪起我来了?”

  是吗?喻千凌疑惑地看向一旁的婢女琳儿,见琳儿点头,她微红了脸。好吧,她承认,她最近是很心不在焉,常常走着走着,人就停下步子,或是看着某个点,视线还在上头,心思却早已飘离。

  前几天的界王会议上,她得知一件事…拂柳搬出菩提宮,回到地王府。

  她以为,这个消息,应该会让她欣喜若狂的,但等真的听到时,她反而没想像中那么⾼兴。或许是南宮旭看着拂柳的神情,仍让她在意;也或许是,这只代表著威胁稍解,她依然没有胜算,只是又回到以往的状况罢了。

  让她觉得烦郁的因素,还多了一个…厉炀。想到那健硕的⾝影,她不觉低低地叹了口气。

  自从他那次受伤,她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些变了,像是原本密切相合的两人,产生了空隙,彼此间梗了什么似的。他背上的伤好了,那道间隙,却合不回来。

  她发现,他会用一种眼神看她,像那时他在半昏中,问她会不会陪在他⾝边时的眼神,但只要一和她对上眼,他马上隐得平静无波,泰然自若的模样,仿彿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当他那样看着她,她觉得心慌,但当他别开眼神,她又觉得失落。她不懂这样的心情是什么,她只能解读为可能是对他有所不満。

  总把她捧在掌心的厉炀,却对她蔵有秘密,这让她很难过。她想问,想他说出他的心事,但一想到他有事瞒她,被人背叛的气恼就一涌而上。

  因为赌气,还有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他,这段期间,她去找他的次数变少了,偏偏他好像没察觉到,也不会主动来找她,让她更是气得一见到他,就冷板著脸,他问了一、两次,没得到回答,也就不问了,就这么任她气著。

  这样的变化,让她好心慌,却又拉不下脸去赔不是。现在的他们,就像陷⼊了泥沼,僵持不下。

  有时候,去处理领地的事,两人坐在马车里,一整路都沉默无语。虽然,她和他以前也常常没说话,但那感觉就是不一样。

  他的气息和体温充斥了整个空间,让搭惯了的马车,突然变得狭小,好像只要稍微一动,就会碰到彼此。她以前从不曾有这种感觉的,越想越觉得心,两人之间像是离得很近,却又像是隔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整段路程变得好难熬,她只想赶紧逃开,但一旦远离,她反而又开始烦他的事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她恃宠而骄,任得太过头了吗?还是他对她没了耐,已经不想再花费心思去哄她了?

  “千凌…”⽔王夫人无奈喊道。“怎么才说不到两句话,你又出神了?”

  喻千凌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陷⼊沉思,发起怔来。

  “我…我可能是太累了。”俏脸一窘,她找著理由。

  “怎么了?领地的事太忙?”⽔王夫人关爱地看着她。“还是…和厉炀吵架了?”

  喻千凌瞪大眼,看着⽔王夫人。娘怎么知道…不对!她没和厉炀吵架啊!

  “我哪有!”她趴在石桌上,觉得委屈。“是厉炀最近怪得可以,我不喜这样!”她倒宁愿他骂人,把心里的事全吼出来,也好过这种尴尬沉闷的状态。

  “人都是会变的,你以为厉炀能陪你多久?”⽔王夫人轻抚她的头发。“你会喜幻王,厉炀也会有自己喜的对象,总有一天,他会成家立业,他的小才是他所要守护的,到那时候,你对他而言,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

  她知道千凌从没想过那么远,这些话算得上是个重击,但厉炀太苦了,她不想见他一直被千凌束缚,若这样能让千凌明⽩,那倒好,不管是喜是悲,都能让厉炀尽早解脫。

  厉炀成家?厉炀守护的人不再是她了?喻千凌浑⾝一震,在薰风轻拂的凉亭里,她竟然觉得发冷。

  你们都大了,当然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拘无束。她总算明⽩娘之前这句话的意思了…在他们这个年龄,一般人早就儿女成群,他们却因为背负界王的责任,俗事变得微不⾜道,但,只是迟了些,他们总是要面对的。

  她没办法想像厉炀哄著其他姑娘的情景,甚至是将她们拥在怀中,只要一想到,她的心就疼得发拧!

  “那又没关系,我也会嫁人啊!”喻千凌⾝子坐直,強笑道,没发现置于桌上的手因不安而攒得死紧。

  “还有谁能像厉炀一样了解你?谁能像他一样有耐、有能力宠著你?娶了你的人,可有得苦了。”⽔工夫人意有所指地说道,希望能让她明⽩厉炀对她的重要

  心里有种空洞的慌在不断扩大,喻千凌咬,逃避著不愿面对。“所以我喜幻王,他庒得住我的。”她把所有情绪全数抹去,逞強说道。

  这个冥顽不灵的丫头!⽔王夫人气结,要不是怕说得太明会坏了厉炀的事,她真想扳住千凌的肩膀狠狠摇晃。

  “如果幻王也能喜你,那娘真是太为你⾼兴了。”⽔王夫人微笑,温柔的语调里带著难以察觉的淡嘲。“你好好把握时间和厉炀相处吧,不然等你们真的各自成家,恐怕除了领地的事,要见上一面都是难上加难。”又看了千凌一眼,她‮头摇‬,起⾝走出凉亭。

  直到⺟亲都走远了,喻千凌还愣坐原地,脑海里一片紊,不曾想过的不安及担虑被全然揭起。

  她以后会见不到厉炀了?那怎么能?!有⽔王就会有火王啊,那些⽔患引起的疫灾怎么办?她的心事怎么办?想到这段时间他越来越疏远的态度,她的心就好慌。

  难道厉炀已经有喜的姑娘,所以对她没了耐,不希望她常去打搅他?这个念头一窜过脑海,像有人在口狠狠打了一拳,痛得她闭起了眼。

  “王,您怎么了?”琳儿关心问道。她看得出来,王最近心情都不是很好。

  喻千凌抬头,视线看着琳儿,心头挂的却全都是厉炀,天!她好自私!她可以喜南宮旭,却不许厉炀去追寻他自己的人生?他们会长大、会变,会有曲终人散的一天,这是一定的,她只是过得太幸福,一直不曾去正视而已…

  “王…”被看得发⽑,琳儿一脸惊慌。“要不要我让人去请火王来?”听夫人刚刚说的话,八成是王和火王闹别扭了。真难得,很少见感情好的两人闹这么久的。

  琳儿的话拉回她的神智。喻⼲凌一惊,拍桌站起。“不准去!谁去我就罚谁!”

  琳儿吓得退了步,呆呆地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喻千凌懊恼不已。她脾气这么差,难怪连厉炀都对她失望了…以前心情不好,能找厉炀,现在呢?以后呢?她还能找谁?有谁会将她拥在怀中轻声安慰?

  她不愿去想这一天的到来,也不希望有这一天的到来!

  “让我静一静。”喻千凌低下头,快步奔出凉亭,因为她怕泛红的眼,会被别人看见。

  *********

  地王府前停著一辆马车,⾼大的厉炀和美的喻千凌并肩而立,成了过往行人的注目焦点。

  “厉大哥、千凌姐,谢谢你们来看我。”站在门口送客的曲拂柳,脸上盈満了笑意。

  “客气什么?”厉炀应道。“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和千凌。”

  喻千凌低头,看着鞋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今天一早,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消息的厉炀突然来找她,她好开心,正想不顾一切地对他诉说梗在口好几天的心事时,他的话,却让她顿时傻在原地,笑容僵凝脸上。

  拂柳离宮那么久,我们该去探望一下,表达关心。他是这么说的。

  怎么?不仅南宮旭对拂柳动心,就连承诺会一直站在她这边的厉炀,也临阵倒戈了吗?

  轻柔的笑声传来,喻千凌抬头,正好看到拂柳那张清秀小脸笑得腼腆,再看到向来表情冷板的厉炀嘴角竟微微带笑,她怒火攻心,一口怨气堵在喉头。

  如果拂柳没出现,她是不是就还会依然是被他们捧在掌心的宝?即使南宮旭依然待她有如妹妹,她还是可以等,等他改变心意。她好希望拂柳不存在…这个念头让她一惊,她赶紧敛回心思,但満腔的怒意还是久久无法消散。

  坐上马车,她还是冷著脸,侧头看向窗外,望也不望他一眼。

  厉炀坐在另一边,不著痕迹地和她保持距离。

  他的视线半垂,从她的鞋,到她的膝,她的手,缓缓上移,最后才到她的侧脸,他的眸光变得深邃,贪恋地将她的美,尽数印进眼里。

  千凌最近不知怎么了,没再像以往一样,三天两头就往他那里跑,就算和他一起到领地去处理事情,也老是凝著脸,像在生著闷气。

  他很想哄著她,像以前一样,哄到她化怒为喜,重现开心的笑靥,但他却是沈默著,就这么让她一直气下去。

  因为,他想藉此机会,拉开两人的距离,若是再让毫无防备的她随时伴在⾝旁,他怕会管不住自己的心。

  然而,这有多难?每次看到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他的心就紧紧纠结,自责不已。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错的是他,不该的是他,他有什么资格把这些庒力丢给她去承受?

  他受够了,他不想再被她难过的表情刺痛了心。

  “怎么了?”厉炀隐住所有情绪,淡淡开口。

  喻千凌一震,纤手紧握成拳。他居然一副没事人样?她怒抿著,头也不回,装作没听到。

  知道她在生气,厉炀也不以为忤,依然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最近好像很忙,都没你的消息。”

  是谁忙啊!喻千凌更怒,微抬下颔,拚命深呼昅,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前几天幻王有召我进宮,他提到你,你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为了逗她说话,他连情敌都抬出来了。

  “我不想!你说的话我都不想听!”喻千凌倏地捣住耳朵,闭眼大吼。“你去跟你喜的姑娘在一起啊,你不用理我,反正我只是个任的青梅竹马,你们都去陪温柔的拂柳好了!”

  喜的姑娘?厉炀拧眉。“你在说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这几天累积的心慌被整个勾起,徘徊心头的不安让她忍不住迭声控诉。“我又没有不准你喜人,为什么连这也不跟我说?要成亲就尽管去,别管我啊!”看着她怒火晶灿的眼,厉炀不知该哭该笑。她从哪里听来的?成什么亲?他心里只有她,要跟谁成亲!

  “你嫁我吗?不然我要娶谁?”他仰首叹了口气,隐带自嘲的苦笑。

  “要不是这样,你态度怎会突然变了?”喻千凌指责,把心事全倾怈而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厉炀一如以往,伸手想将她拉近,然而才触上她的肩头,却猛然顿住,掌中的软馥‮感触‬,变得清晰无比,这段时间的抑庒及疏远,反让他对她的‮望渴‬更加狂,他想做的不只是这些,他想吻她,想将她锁在⾝下,不放她离开!

  这样的念头吓著了他,他倏地缩手,痛苦地闭上了眼。他放不开她,却又不能接近她,他该怎么办?

  “你怎么了?”以为他不舒服,喻千凌脸⾊一变,忘了生气,担虑地拉住他。“背上的伤还没好吗?”刚开始,她都会念著要他去看大夫,但时间一久,加上和他呕气,她已经很久没问恢复的情形了。

  厉炀沉默。要是她知道他心里转的是什么念头,还会对他这么不设防吗?

  “都一个多月了,早好了,你瞧。”他转动手臂,表示已经康复,也掩饰了眼里的火焰,不让她发现。

  想到他对她的好,喻千凌満心自责,气自己都不知悔改,脾气还是这么差。

  “我娘说,你会成家立业,不会一直陪在我⾝边…”她低下头,拉著他的袖子,把梗塞多天的烦恼,娓娓道出。

  总是听她诉说心事,但厉炀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从她口中听到的,是关于自己的心事。

  “然后呢?”他屏住呼昅轻道,怕只要呼昅重了,就会打断她的话。

  喻千凌咬,良久,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不想…”她突然抬头,灵动的⽔眸望进他的眼里。“但这是必然的,不是吗?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或许吧。”厉炀心跳几乎停止。她想对他说什么?

  “如果…如果你有意中人了,要告诉我,好吗?”

  说到这里,喻千凌好想开口阻止,要他别丢下她。但,她只是不习惯而已,舍不得而已,怎能因为这样就任地想永远霸占住他?她喜南宮旭那么久,他当然也有喜上别人的可能。她不能那么自私,否则若有朝一⽇,她真幸运嫁了南宮旭,那孤家寡人的他该怎么办?

  不行,她不能那么自私。喻千凌不断眨眼,強忍难过,扬起微笑。“让我分享你的快乐,我会告诉那位姑娘,你有多好。”

  那抹美丽的笑像刀,狠狠刺⼊他的心坎!

  他以为,她会意识到他的存在,结果,他却是⾼估了自己的重要,这样的期待反将他伤得更重!

  “你变成了。”厉场贝起角,心在淌⾎。

  喻千凌弯扬笑,忍耐能换来他这样的夸奖,值得了。

  “在你成家之前,咱们能不能还是像过去一样?我发誓,我不会再生气了。”她看着他,软言央求。“多陪陪我,别不理我…”她知道自己该学著成长‮立独‬,但她还是放不开。

  她需要他啊!就让她眷恋他的守护到最后一刻吧!

  他永远都拒绝不了她…漠视心里的伤痛,厉炀笑着她的头。“你想多了。”

  喻千凌摸著被他过的地方,上面还留著他的温度,虚浮多⽇的心,总算踏实下来。

  “你刚说幻王跟你提到我的事,他说了什么?”心一定,她开始撒娇。

  “他夸奖你恕江治理得很好。”厉炀挑了她爱听的说。他受伤的事,还是传到南宮旭耳里,召他进宮,是为了关心他的伤势。

  “还有呢?”喻千凌催促著。

  “…还有要我们多照料拂柳。”明知这会惹她不⾼兴,厉炀还是说了,他希望能多给她一点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南宮旭真选择了拂柳,她会受伤太重。

  结果,喻千凌没他想像中生气,只是扮了个鬼脸,撇了撇

  “好,那现在任务达成喽?我可不想再去第二次了。”算啦、算啦,能和厉炀重归于好,她现在心情好得很,不想被那不重要的人无端打情绪。

  “界王里就你和拂柳是姑娘家,对她好一点。”厉炀劝道。

  “你怎么一直帮她说话啊?”喻千凌眉一拧,她不喜他嘴里老挂著另一个人,像心里被打翻了醋,好酸。

  “幻王希望我们团结一心,这你也知道的。”他常常以这个理由来抑庒住对她的感情,他不希望因为他个人的私,让好不容易和平的局面,又变得分崩离析。

  十三年前的动,没有人想再次经历。

  “好、好~~我会对她和颜悦⾊一点的,成了吧?”喻千凌翻了个⽩眼,而后弯一笑。“难得来到地王的领地,咱们到街上逛逛好下好?”她累积了好多话想对他说,她不想那么早回去,想赖著他,和他天南海北地聊。

  “你界王会议要呈报的奏章写好了?”力求在南宮旭面前表现的她,总是早在十天之前就开始努力撰写。

  “不然到我那儿,我们一起写?”她不在乎去哪里,只要有他陪在⾝边就好。

  想像和她一起靠在桌案的亲匿画面,厉炀的体內窜过一股热流,心思单纯的她不晓得,两人独处对他而言,是个多危险又让人充満幻想的引

  “不差这一天,咱们去市集逛逛好了。”他撩起窗幔,向车夫代:“调头,回刚刚那条大街。”人嘲拥挤的大街上,他就不信自己还能动什么琊恶心思。

  喻千凌闻言笑了,笑得好満⾜。

  “来吧。”马车停下,厉炀先跳下车,而后朝她伸出手。

  “嗯。”将手放在他的大掌中,她竟有种‮奋兴‬期待的感觉,那温暖的掌握,让她的心跳得好快。

  “跟著我,别让人群冲散。”他把她拉近⾝旁叮咛。

  好闻的男子气息包围了她,喻千凌有点恍惚,刹那间,她竟有点不记得自己⾝在何处。她不想离开他,好想能这样一直待在他⾝旁。

  “来碗⾖腐脑?桂花糕?酸梅汤?”一路上,看到她爱吃的,厉炀都不忘问上一句。

  她心里満是甜意,只要他问,就点头。她吃不完,但看着他接过她吃过的东西,自然而然地把它轻松解决时,那种感觉,好満⾜。

  烦了那么长的时间,她累了,她不想去想让她心伤的南宮旭,也不想去想那不知会变得如何的未来,她只想把握住仅有的时间,享受他的呵护。

  *********

  灿环绕著菩提宮,林间的蝉鸣带来凉意,随著薰风轻拂,传进了每个角落。

  厉炀来到御书房外头,站在门边,等候侍卫通报。

  昨晚他就寝前,眼前浮现被火焚燃的焦黑字迹,这是他和南宮旭快速互通消息的专属方式,出现的讯息是要他今天⼊宮。

  霸气的眉宇,因沉昑而略微聚起。前几天才刚结束界王会议,他将领地的事都报告得钜细靡遗,照理说,不该这么快又召他进宮。

  “火王,请进。”侍卫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厉炀走进御书房里,看到俊逸优雅的南宮旭坐在桌案前。

  “你来了?”南宮旭朝他扬起笑,趄⾝走到窗旁的椅边坐下。“坐。”

  厉炀抱拳行礼,隔著茶几⼊座。即使情同手⾜,他也不曾废了君臣之礼。

  看着他充満男子气概的脸庞,南宮旭感觉很骄傲。当年厉炀刚进宮时,瞪著他的眼神像瞪著仇人,而今,虽然从不曾宣诸于口,但他晓得,厉炀对他的忠诚,是无庸置疑的。

  但他不晓得,接下来要说的事,是否会破坏这一切。

  南宮旭脸上的笑容敛起,徐缓开口:“我要娶拂柳,明天我将会昭告天下。”他没有迂回,而是单刀直⼊。

  厉炀震惊抬头,他早猜到会有这一天,但他没想到竟会这么快!千凌怎么办?他不敢想像她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怎样的表情!

  “…恭喜。”刚毅的下颚绷紧,厉炀深昅口气,硬自己吐出这两个字。

  “我要的不只是你的祝福。”南宮旭顿了下,才又说道:“帮我转告千凌,我不希望她先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

  厉炀狂怒,脸在瞬间沉下,眼中炽烈的火焰⾜以将所见之物全然焚毁。“您不觉得该亲口告诉千凌?”杀人的望在心头流窜,置于膝上的手紧握成拳,因用力过度而轻颤。

  他不相信南宮旭会看不出千凌对他的爱意!在她苦恋了这么久,亲口对她画下终结,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他却连这一点慈悲都不给她!

  “我不能。”

  这三个字,绷断了他的理智,厉炀猛然上前,揪起南宮旭的襟口,用力将他抵在椅背上。

  “你怎么可以?”黑眸峻寒眯起,厉炀咆哮,手中力道收紧,盛怒之下,他忘了彼此的⾝分,只想为她讨回公道。“千凌为了你费了多少心思?你可以选别人,但你不能这样对她!”

  尽管被勒得无法呼昅,南宮旭却毫不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你要我怎么做?我给她的任何温柔,都只会伤她更深。”他勉強持平气息说道。

  厉炀怔住,望进那双眼,他知道南宮旭不是‮忍残‬,而是真的为她著想。但她纤细的⾝子要怎么捱得住这样的打击?为什么南宮旭爱的不是她?!

  愤怒在臆间喧嚣,他从没有这么想杀了一个人,想取而代之,这样她得到的就会是甜藌的求亲,而不是绝情的幻灭!

  南宮旭动也不动,他心疼厉炀的苦。他不爱千凌,厉炀并不会因此而欣喜,而是反将千凌的苦楚也揽到⾝上。

  矛盾和痛苦強烈冲击,厉炀用力咬牙,用力到⾆尖都尝到了⾎味。他能怎么做?真杀了南宮旭吗?他闭眼,最后,松开了手。

  南宮旭已几被抑得窒息,新鲜的气息一⼊口,忍不住呛咳了起来。

  见他这样,厉炀微感內疚。他知道南宮旭有挣脫的能力,却不躲不闪,任他无礼冲撞。

  他总算体会到,当一个人拥有私时,会有多丧失理智。⾝为界王,抑或是基于自幼一起长大的情谊,脑海中动过这样的念头,都已是罪不可赦。

  厉炀深呼昅,调匀气息,除了眸底深处残余的火苗,已看不出方才发怒的痕迹。

  “我会转告千凌。”他不想道歉,千凌所要承受的伤,不是这些微的⽪⾁之苦所能比拟的。他转⾝朝门口走去。

  在他即将跨出书房时,南宮旭的话自后传来。“厉炀,千凌要的安慰,只有你给得起。”

  厉炀脚步一顿。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心伤,也不希望她有需要用到他安慰的时候。

  他抿紧了,迈开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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