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翌⽇,孟震笙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
他坐起⾝,庒著菗痛的太⽳,愣愣的环顾四周,脑袋像灌了铅似的,运作缓慢。
这儿看起来是一般住家,但他完全不知道这儿是哪里…
他记得昨晚到PUB找叶朋萱,心事重重的他,不知不觉的就一杯接著一杯喝,到后来,他本忘了是什么时候喝醉的,当然也本不晓得是怎么到这陌生地方来的。
必掉舒适的空调,将上棉被折叠好,他走出房间,看见楼梯,空气中弥漫著食物的香味,昅引他的脚步。
往下走,不知是第几楼,有间敞开门扉的卧房,他先是出声提醒,再微微探头察看。
“哈啰,有人吗?”
没有人应声,但他瞧见里头的摆设,鹅⻩⾊寝具、米⾊窗帘、几只玩偶在头柜上排排坐,还有摆了几罐保养品的化妆台…感觉上是完全的女化而且十分淡雅。
他直觉这就是叶朋萱的房间了!俊莞尔一笑。
玩偶。她还保有著童稚之心呢!不过这单纯的小女人,未免太没有戒心了,竟然就这么把他带回她家?!难道她不怕他酒后,或是披著羊⽪的狼吗?
是她太没有危机意识?还是太相信他?
唉!或许就是心思太简单了,才会被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啊!
他苦笑叹息,继续举步往下走,忽然顾虑到自己模样可能有些凌,随即以指扒梳发丝,抚抚衬衫上的绉招。
循著食物香气,他找到了饭厅,毫无意外的在开放式厨房里瞧见叶朋萱的窈窕⾝影。
餐桌上摆好了三碟小菜,流理台上还有一盘番茄炒蛋,而她正站在瓦斯炉前一面顾著粥,一面炒菜。
心口蓦然淌过一阵暖流,同时也觉得惋叹。
如果能够每天吃到她张罗的早餐,那该有多好?
如果能够像今天这样,一起就可以马上看到她,那该有多好?
如果…她能够属于他,那该有多好?
“咦?你起啦?”叶朋萱瞥见他,马上扬声招呼,也将他从酸涩的思绪中给唤了回来。
“呃…不好意思,我不晓得自己酒量这么逊,居然会醉得糊糊…”孟震笙尴尬的笑笑。
“对啊,不知是谁说自己酒量应该还行的?”她横睇他一眼,一点也不客气的笑他。
他搔搔头,想着应该要为自己辩解一下,不过她却早一步再开口。
“待会儿再说,我早餐快弄好了,你先去一楼厕所刷牙洗脸,新的牙刷⽑巾都在里面。”
“谢谢。”点点头,他旋即随著她的指引走向厕所盥洗,等他再回到饭厅,叶朋萱已经坐在饭桌前等他了。
“开动吧,我不知道你喜吃什么,就随便弄弄了,希望你吃得惯。”她噙著亲切的笑容。
她考虑过三明治、吐司之类的,但想想又觉得他才从国美回来,说不定会比较怀念中式早餐。
“随便弄弄就这么丰富了,要认真起来岂不是満汉大餐?”他端起碗,正考虑著要先从哪一道菜下手。“原来你是真的会做菜,没有吹牛。”
“真的随便弄弄啦,这凉拌⻩瓜、番茄炒蛋还有菜,都是平时我自己做三明治时常备的材料,⾁松和笋都是罐头的。”她解释著。被他这样赞,她都要不好意思起来了。
他吃了两口地瓜粥,暖了腹,牵起満⾜微笑。
“我不知道多久没有吃中式早餐了,这地瓜粥的味道尝起来觉得好感动。”这倒不是夸张,在国美住了几年,真的怀念台菜的味道。
“那你就多吃点,最好全部吃光光。”她替他挟菜。
“没问题。”他朗声答应。由她亲手做的清粥小菜,胜过外头的山珍海味,教他食大开。
看见孟震笙这么随和捧场,叶朋萱想起孟祖铭。
他比较挑嘴,似乎不太喜吃家常料理,更遑论吃路边摊,每次出门约会吃饭都找知名餐厅…
她无法想像和孟祖铭过家庭生活是什么情况?因为她感觉到他虽然说爱她,却保持著无形的距离,并没有让她真正走进他的生活,否则,就不会老是让她找不著人,让她三不五时就会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再不吃,菜都被我抢光了。”见她恍神了,他出声唤她,顺便也挟了块⻩瓜放进她碗里。
“对了,你的车还停在PUB附近哦!我上中午的班,你要不要等晚点我们一块坐车去,我也得去牵我的机车。”她想起通问题。
“我以为你会开我的车。”
“呵,你连自己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了,怎么可能记得车子停在哪儿?我看说不定连姓啥名谁都忘了呢!”思及昨晚醉得糊的他,叶朋萱忍不住调侃的笑睇著他。
“真的吗?”他讶笑。“我喝醉了这么夸张?”
坦⽩讲,若要饮酒,他向来懂得节制,稍微觉得醺醉就会打住,不会醉到神智不清…
这次会喝得这样醉,大概是因为情感上出现困扰的关系,才会不知不觉多喝了些吧!
“当然啊,就是问不出地址,加上你⾝上没带件证,又联络不到祖铭,我不忍心把你丢在路边当流浪汉,只好大发慈悲,把你带回家喽!”叶朋萱打趣的叙述经过。
“那还真是感谢你愿意收留我,没让我流落街头。”他也夸张的拱手作揖,打趣回应。
两人边聊边吃,度过一段愉快的短暂时光,直到…
大门的电铃声响起。
叶朋萱満心纳闷的离座去应门,猜不出这时间会有谁来找她。
对了,说不定是祖铭,他们刚谈恋爱那段时间,他曾经冷不防的跑来,就为了给她一个惊喜,还曾经在她代夜班时,接她下班…
“是谁?”开门前,她先以对讲机询问。
“萱萱,是我。”轻快的嗓音透过机器传达。
“祖铭?!”猜对了!她惊喜扬声,迅速开启两道门。
虽然明知很不争气,但只要他一出现,之前找不到他时的落寞气恼就全都自动自发的抛到九霄云外了。
“没想到你刚好在,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孟祖铭一见到她,就亲匿的掐了掐她的脸颊。
“没有先跟我联络,怎么就突然跑来呢?”俏脸因为见著爱人而漾著媚娇的红粉。
“我要去视察工地,刚好顺路,来到这附近我就想起你,所以特地绕过来看看,想给你个惊喜。”他递上单枝玫瑰,吻了吻她的发丝。
他说的一半是事实,一半则是因为昨晚和朱丽儿在一起,刻意将朋萱的专属机手给关机,今早检视时才发现有她的几通来电,担心她会生他的气,所以过来哄哄她。
“还好我今天上十二点到八点的班。要是我不在,你岂不是扑了空?”她开心的接过花朵。
“我工作忙,你上班时间又老是变来变去,要见面都很不容易,我看你也不要这么辛苦了,⼲脆把这份工作辞了算了。”他自私要求,希望能在工作与朱丽儿之后的空档,随时想见她就能见她。
她侧⾝让他进屋,横他一眼反问:“辞了喝西北风啊?”
“怕什么?我养你啊!”他一把搂住她的纤,豪气地讲。
她轻推开他。“别这样,我有客人。”
不満意她的推拒,他蹙起眉问:“客人?谁啊?”
“你绝对料想不到的人。”她神秘地说。
因为正大光明,所以丝毫没有意识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让人想歪,还神情俏⽪的卖关子。
孟祖铭觉得纳闷,随她⾝后走向饭厅,愕然瞧见孟震笙,脸⾊微变,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没想到会撞见孟祖铭,孟震笙一愣,顿时神情也僵了僵,缓缓站起,不知要说什么做为开场⽩。
“这么早,你怎么会在这儿?”孟祖铭不怎么客气地问。
他甚至疑惑的看了看手表,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时间,否则怎会在早上不到九点就看见孟震笙待在他的女友家吃早餐?
是一早就跑来,还是…他还在猜想,孟震笙已经开始解释。
“我昨晚在朋萱上班的PUB不小心喝醉了,朋萱又不知道我家,不能送我回去,所以让我在这儿过夜。”他简单明了地答。
“过夜?”孟祖铭瞠大眼,忍不住拔⾼了嗓音,再转向女友质问:“有没有搞错?你让一个大男人在家里过夜?”
没瞧见预料之中的相见,又听男友反应烈的扬⾼语调,叶朋萱不仅错愕,也慌了。
“震笙是你的堂弟啊!而且他睡的是三楼…”她连忙解释。
“堂弟就不是男人吗?三楼也在这屋子里啊!”孟祖铭的理智已经被妒火烧毁,不噤对不懂得避嫌的叶朋萱大声怒吼。没被男友这样凶过,叶朋萱瞬间红了眼眶。
怎么会这样?
她原以为因为震笙的亲戚⾝分,祖铭应该是不会介意的…看来是她⾼估了祖铭的肚量。
见状,孟震笙反的出言维护,口气也变差了。“我们清清⽩⽩,你有必要这么凶吗?”
“如果你的女朋友让另一个男人登堂⼊室还共度夜一,你难道不会生气?”孟祖铭怒气冲冲的反问。“除非你不爱她。”
言下之意是因为他爱她,所以才会发脾气…这话听在叶朋萱的耳里,那被误会斥责的委屈顿时减少许多,一颗心几乎融化。
孟震笙被他反问得哑口无言。
没错,如果角⾊对调,他肯定也会不⾼兴。
可指责别人前,祖铭有先检讨自己吗?如果检讨过,他就不会好意思斥责得这么理直气壮了!
因为以他的男友⾝分来说,虽然有立场计较,但以他的所作所为来看,本就没有资格!
他自己可以脚踏两条船,朋萱却连好心收留朋友都不行?
这算什么?!未免太霸道了吧?
难不成他的意思是要她把酒醉的他给丢在路边不管,才満意吗?
他因为顾及祖铭是自己的堂哥,而收敛对朋萱的好感,只求能当她的朋友,希望在她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可祖铭呢?不但不专心对待叶朋萱,还跟他计较这种小事?
他心里烧起了一把火,为叶朋萱觉得不平,也为自己感到不值。
“至少我不会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孟震笙脸⾊冷然,意有所指地说。
听出他话中有话,孟祖铭脸⾊愀变,陡然心慌,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此刻突然冒出这一句。
他忙不迭将视线挪向叶朋萱,担心她察觉端倪。
从平时的言谈中观察,他知道她在感情方面是有洁癖倾向的,若是让她知道他还有其他女人,这段感情肯定会告吹。
可震笙这家伙竟在她面前讲出这种奇怪的话…是想扯他后腿吗?愠怒的视线瞪向孟震笙。
“你跟我出来。”他咬牙命令。
“祖铭,你不要这样…”叶朋萱连忙出声劝阻。
气氛剑拔弩张的,她担心他们到外头去,一言不和会起冲突,赶紧拉住他的手臂。
“你别跟出来。”孟祖铭挥开她的手,脚步未停的往外走。
很多话,不适合在她面前说,所以才要痹篇她。
孟震笙安抚的拍拍她肩膀,传递一抹要她安心的眼神,随即绷起脸孔,走出屋外。
不会有事的。祖铭现在只怕他会揭穿他劈腿的事实,所以不敢真正惹恼他;而他就算喜朋萱,也还不至于差劲到明知他们是一对,还硬是要介⼊,这点道德感,他还有的。
是祖铭的反应过度,他才会冒出那句暗示,无非也是想警告祖铭不要借题发挥得太过火。
至于为什么要痹篇朋萱说话?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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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搞什么?”一见孟震笙走出屋外,反手将门带上,孟祖铭立即箭步向他,怒声低斥。
“什么搞什么?”孟震笙面无表情的回视那燃著怒火的目光。
“你是想要出卖我吗?”他气急败坏的质问。
他从一开始就以为堂弟会替他隐瞒劈腿的情况,没想到今天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他真后悔让孟震笙知道了朱丽儿的存在,感觉像被人逮著了小辫子,尝到了提心吊胆的滋味。
“我如果要出卖你,不会等到现在,昨天就会说了。”他撇嘴道。
祖铭这会儿显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你刚刚故意那么说是什么意思?”孟祖铭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仍相当不悦。
孟震笙似笑非笑的扬起嘴角。“打抱不平的意思。”
他的直言不讳倒是让孟祖铭怔了怔。
有没有搞错啊?他可是他的堂哥,萱萱又不是他的谁,他居然不是跟他站在同一阵线?!
“你很奇怪耶!这是我和我女友的事,你在不平个什么劲儿?”他打量的瞅看着他,隐约嗅出不寻常的味道。
不平个什么劲儿?孟震笙忿忿不平的别开脸。
不平他放在心上的女子得不到真心的对待;不平祖铭明明心花劈腿,还能得到朋萱全心全意的信任和爱恋;不平他为何要眼睁睁的看她被欺骗,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好多的不平,在臆间澎湃翻涌,但他没有立场宣之于口,仅能隐忍的将紧抿成一直线。
然而他的沉默,却让孟祖铭的想像膨,脸⾊益发难看。
“你该不会觊觎我女朋友吧?”他不确定的轻声问,觉得不妙。
“你今天说话特别难听。”孟震笙拧起眉,不満他的用词。
他不耐的撇嘴。“我已经够火了,懒得再修饰用词。”
“不是觊觎,但我不否认我的确是很欣赏朋萱。”孟震笙⼲脆挑明。
孟祖铭陡然瞠眼。強烈的威胁感来袭,紧张了。
欣赏就代表某种程度的好感!
好感就代表他对朋萱真的有意思!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很清楚孟震笙的优秀,如果他有意要来争朋萱,就算朋萱现在爱的是他,时间一久,也难保不会动心。
“少讲得那么冠冕堂皇,你分明就是在打我女友的主意!”眉间堆起皱折,他一把揪起孟震笙的领子。
孟震笙也不是任人耝鲁对待还闷声不吭的角⾊,大掌迅速握住他的手腕,巧劲一施,孟祖铭立即酸疼的松开箍制。
“你最好别跟我动手动脚,我不想跟你打架。”他沉声警告。
相信祖铭没忘记他从小就学跆拳道,应该很清楚若真的跟他打起来,绝对会吃败仗的。
孟祖铭握著吃疼的手腕,的确顾忌他,只能用忿怒目光表达不満。
“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懂吗?”他咬牙问道。
“如果不是基于这个想法、不是顾念你是我的堂哥,我就不会只把朋萱当成朋友了。”孟震笙接著回答他的问话,而睨视著他的眸子底,蕴蔵了不易令人察觉的黯然惆怅。“所以截至目前为止,我和她清清⽩⽩,你就甭胡猜测,把事情想得那么不堪。”
或许是正直磊落的格使然,他⼲脆坦承想法,既承认对叶朋萱的欣赏,也表明不会介⼊他们的立场,摊开了,祖铭就不用对他疑心猜忌,他自己也不必再费心遮掩。
孟祖铭看着他,语塞。
所以说,他喜朋萱,可是因为他的关系,才决定退而求其次?
那么,他现在是应该欣慰还是生气?
孟震笙见他没再反应烈,似乎以为听他这么说就可以稍微放心,不噤冒出了一个念头。
让孟祖铭明⽩有个竞争者等著随时卡位,也许他就会懂得珍惜朋萱。
有些人的想法就是这么奇怪,仿彿愈是有竞争力,就愈突显可贵,说不定祖铭就是这种人。
“不过,我虽然目前把朋萱当朋友,并不代表我会永远都把她当朋友,只要你没有好好对她,我就会考虑把她抢过来,你自己衡量斟酌。”他神情认真,语带威胁的宣告。
既然他不能当告密小人,无法告知叶朋萱她的境况,那就由他来替她争取懊有的对待和权利。
他的一番话令孟祖铭再度愣住,脸⾊青红错。
这岂不是要他舍弃朱丽儿?
震笙的意思就是要他只能和朋萱往,否则就要从中介⼊?
“可是…朱丽儿也没做错什么啊!”他为难地讲。
就是两个女人各有其优点,他才会难以取舍,脚踏双船嘛!
“你想清楚,自己爱的到底是谁吧!”
孟震笙拍拍他的肩,随即迳自进⼊屋里,向叶朋萱草草告别后不再逗留。若继续待下,恐怕只是煎熬。
没人知道他的心情有多矛盾,他一方面希望孟祖铭选择朱丽儿,他便可以追求恢复自由⾝的叶朋萱,可另一方面又不愿叶朋萱伤心难过,希望孟祖铭放弃的是朱丽儿…
纠葛的情绪就像是藤蔓般密布在心中,著、扎著,无法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