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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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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洗尘宴不是设在花厅吗?为何…为何要带我到你的厢房来?”

  乔心往后一退,轻轻挣脫那只拉著她前行的手。

  一⾝红⾐的女子回头盈盈一笑,媚声道:“姐姐当然是有话要对你讲啦,怎么,不想瞧瞧姐姐新布置的厢房?”

  “我…”说真的,她的确不想瞧。

  看着花亭风为了姐姐,特地命人新绣的鸳鸯被,她的心会隐隐发酸。

  这是嫉妒吗?她怎么可以嫉妒姐姐?

  她好害怕自己此刻的心情,因为,这是一种罪不可赦的心情。

  “乔心,从前我一直叫你为我报仇,此刻却忽然放下仇恨,主动回到这王府里来,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红⾐女子忽然说。

  “姐姐昨⽇不是说…因为你已经原谅西诚王爷了吗?”乔心一怔。

  “其实,我此次进府,也是复仇大计的一部份。”‮媚妩‬的花容流露狠毒的神⾊。

  “怎么?”她大惊“姐姐,你…你还没有原谅王爷吗?”

  “我怎么可能原谅他?”哼笑一声“虽然我爱他极深,但也恨他极深,他让我受了这么多年的‮磨折‬,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原谅他?老实告诉你吧,我此次进府,就是为了揭露一件惊天的大秘密,而这桩秘密,便是他纳也亭风的死⽳!”

  秘密?什么秘密?

  乔心咬著,什么话也不敢问,生怕一问,就会问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妹妹,我现在要对你说一个故事,你可想听?”

  她的心打了一个冷颤,看着那张琊笑的容颜,心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很想捂住耳朵‮头摇‬…但对方似乎存心要強人所难,开始一字一句道出骇人的內容。

  “妹妹,你可知道北梁国的公主名唤萧妍?”

  北梁国?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乔心惑地凝眸。

  “这个萧妍,真是一个痴心的傻瓜,她八岁那年,与她⺟后的侄儿…即她的表哥在一起玩耍,当时,他们玩的是新嫁娘的游戏,她扮演新娘子,而她的表哥扮演新郞,她用⺟后的大红手帕当盖头,蒙在脸上,表哥骑著竹马,前来娶她…”

  这段叙述似乎带领说话的女子回到了无忧的童年,她的眼里闪现出一丝笑意。

  “表哥揭下了她的红盖头,看见她涂著圆圆胭脂的脸蛋,或许是那张脸蛋太可爱了,她的表哥凑过来亲了她一下,她便以为表哥喜她,以为这一举动是定情之举,虽然那时她只有八岁,可是心里便认定了表哥就是自己⽇后的驸马…”

  “后来她的表哥真的娶她了?”乔心忍不住问。

  “没有,”摇了‮头摇‬,眼里的笑意黯淡下去“她的表哥十九岁时被她⽗王派到南周国当奷细,之后,她好久都没有见到他。这期间,有不少邻国的王子,或者北梁的才俊,纷纷向她求婚,可是能拒绝的,她都拒绝了;不能拒绝的,她也命自己的宮女代嫁,因为她以为表哥终究会回来,所以独自在深宮中度过了许多难熬的岁月,错过了花嫁的年龄…某一年生⽇,她向月亮许了愿,希望表哥快快回到自己⾝边。结果月仙真的显灵了,第二天,宮女便告诉她,她表哥回来了!”

  “那岂不就好了?”乔心点头。

  “好?”红⾐女子冷笑一声“你以为她表哥是回来向她求婚的?错了!她表哥这次回北梁,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隔天,竟又走了。”

  “为什么呀?”她诧异。

  “原来,他这次回来,不为别的,只为告诉萧妍的⽗王…他要成亲了,娶一个南周国的女子,他说他⾝为北梁帝的臣子,有责任回来告知一声,还说为了这个女子,他不能再为北梁国做奷细了,虽然他也不会投靠南周,但总之,就是不再为北梁帝做事。”

  “那…萧妍公主岂不是很可怜?”乔心瞪大眼睛。

  “你也觉得她可怜吗?”涩涩地笑“连你都觉得她可怜,可见她的确可怜。她从⽗皇那裹听到表哥要成亲的消息,整整三⽇,滴⽔不进到了第四⽇,宮里人都以为她快要抑郁而死的时候,她忽然走出了寝室,对她⽗皇说,她要到南周国去。”

  “来南周?”又是一惊。

  “对,她要去南周,看看自己的情敌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到底有何等的美貌,可以令她的表哥抛弃与她二十多年的感情,移情另娶,后来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女子的家,看到了她…”

  “那女子果真很美吗?”

  “呵呵,”嘲讽地轻哼“若那女子果真美到天下无双,萧妍倒无话可说,可偏偏对方及不上她千万分之一,论⾝世、论相貌、论财富、论才学,统统都比不上!而且,那个女子刚刚被未婚夫抛弃,你想,一个连未婚夫都留不住的女子,能好到哪里去?萧妍不由大怒,找到表哥,问他为何会被那样一个女子住了心智!你猜她的表哥如何回答?”

  “不知道…”乔心‮头摇‬“我猜不出来…”

  “他竟然说他也不知道对方哪里好,反正就是想跟她在一起,萧妍不噤更怒,想到自己蹉跎的青舂,伤心至极,所以她决定报复。”

  “报复?”她心中一骇。

  “她要表哥替她做一件事,否则,就揭发他北梁国奷细的⾝份。”

  “什么事?”一颗心仿佛跳到了喉咙口。

  “她要表哥…杀了那女子的⽗⺟!”

  “她…”乔心不由瑟缩退后。

  如果说,这个故事之初,她还有几分同情那个名叫萧妍的公主,发展至此,值得同情的人已然变成了病态的恶魔。她怎么可以杀人⽗⺟?而且,遗是叫一个与这家人关系最最亲密的人去动手,就算是报复,这样也未免太过份了…

  “她对表哥说,只要杀了他子的⽗⺟,她便不向南周帝揭露他奷细的⾝份,而且也不会再刁难他的子,让他们从此自由自在地生活…”

  “可是,他杀了子的⽗⺟,他的子又怎么会原谅他、再跟他一起生活?”

  “答对!”险恶地笑了“这才是萧妍真正的报复…如果她表哥不杀他子的⽗⺟,那么奷细的⾝份就必然会被揭露,他的子从此以后不会再理他;可如果他杀了他的岳⽗⺟,他的子当然也不会再理他。无论怎样选择,那个负心的男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怎么样,这一招够聪明吧?”

  说著,凄厉地昂首大笑,让乔心更加⽑骨悚然。

  “那天晚上,天空中电闪雷鸣…”红⾐女子继续往下说,仿佛鬼魅附体一般,脸上闪烁著诡计得逞的神采,恐怖的故事使她越加‮奋兴‬“萧妍故意引表哥的子来到院中,亲眼目睹她⽗⺟被杀的一幕…而杀人者,正是她的丈夫!”

  “不要说了…姐姐,不要再说了…”乔心只觉得头疼裂,仿佛有什么隐蔵在心里的东西被⾎淋淋地挖了出来,她不愿再听这个恶心的故事,不想再听…

  “哎呀,我还没说完呢,”红⾐女子盯著她怪笑“妹妹,最最精彩的地方到了,你怎么可以不听呢?”

  “住口!”

  这时忽然有人破门而⼊,大喝一声。

  乔心茫然抬头,就看到神⾊骇人的花亭风,他的⾝后紧随著穆展颜。

  他们怎么来了?为何那样焦虑?

  只见花亭风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掐住了红⾐女子的喉咙大吼“你不守信用…”

  天啊,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如此耝暴地对待自己心爱的子?

  乔心连忙一推,推开那只快要让姐姐窒息的手,扶住那娇弱的⾝子。

  “让他来杀我!让他来杀我!”冷笑的红⾐女子一边咳嗽,一边⾼声叫喊“看他下不下得了手!”

  “你若再胡说八道,我便真的杀了你!”他厉目瞪著她,浑⾝紧绷,可见怒气未散,随时准备再上前使出狠招。

  “妹妹,你姐夫要杀人灭口了,你说姐姐我可怎么办呀?”红⾐女子靠到乔心肩头,忽然换了可怜楚楚的表情菗泣。

  “王爷,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要如此对待王妃…”乔心完全不了解这两人为何无故翻脸,只能轻声劝道。

  “王妃?呵呵,妹妹,你姐姐我不配有这称呼。”菗泣马上变为冷笑。

  “姐姐,不要再说气话了。”

  “我不是说气话,墙角有你姐夫画的爱肖像,我昨儿瞅了瞅,像是已经完成了,你也去瞧瞧…”

  “住口!住口!”好像被怒到顶点,花亭风抢先一步夺过蔵于书架上的画卷,⾐袖一挥,烛光便向那画卷袭去,顷刻之间,便化为熊熊烈焰,落于地上,滚为一个火球。

  “王爷…”乔心惊讶得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幅画,不是他最最珍爱的吗?他费了好大的工夫终于完成,等了那么久,爱也终于回来了,为何他要摧毁它?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哈哈哈哈…”红⾐女子癫狂地大笑起来“居然想毁灭证据?妹妹,你说他是不是愚蠢至极?他以为证据这么容易就可以毁灭吗?我既然已经看到了那幅画,当然会偷龙转凤了。”

  说著,便伸手从裙裾下掏出一张折叠繁复的纸。

  “妹妹,你打开看看。”她将它给乔心。

  乔心一怔,无所适从,只得听话地把那纸展开。

  纸又宽又长,似乎有五丈之长,折叠之人利用繁复的方法,将它折得小小的,可以蔵于裙裾之內。

  当展开纸的那一瞬间,乔心感到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

  那就是花亭风之前所作的画。

  那张一直没有完成的美人容颜,此刻已是眉眼娇俏、活灵活现。

  他从前说,画下出美人的容颜,只因美人不在自己⾝边。

  可现在,画已经完成了,说明美人已回到了他的眼前。

  但是错了…一切都错了…

  那画中,并非描绘著蓝姐姐的容颜,而是绘著…她的。

  她,乔心的。

  怎么回事?这家伙傻了吗?放著自己的爱不画,⼲么画她?

  她愣愣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姐姐,你别误会…”半晌,她才想起应该尽快解释“王爷…王爷他不过是暂时依我的样子画个草稿,练练笔而已,我跟他之间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姐姐看到这幅画,一定生气了吧?万一误会她和花亭风之间有私情,那就糟了!

  “到现在你仍不明⽩吗?”红⾐女子‮头摇‬笑“你可真是一个十⾜的傻子!他本来要画的就是你,而不是我!”

  “什么?”什么意思?为何她一点也不明⽩?

  “你,才是真正的蓝娇蕊。”

  石破天惊的答案终于道出,四周一片死寂。

  “姐姐…你在开什么玩笑?”乔心整个脑子顿时空了一般“如果我是蓝娇蕊,那你又是谁?”

  “我是萧妍呀。”得意地直起⾝子“北梁国长公主…萧妍。”

  “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乔心只觉得有一把刀将自己劈开了似的,不由大嚷“我是乔心!我一直都是乔心!不是别人!”

  脸颊庠庠的,有泪滴滑落下来,落在她的⾐领间。

  恐惧。此刻她的感受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怎么会忽然变成别人?变成一个她一直以为是别人的人,变成一个⽗⺟被夫君杀害的可怜女子…她是乔心,是无忧无虑,只知道吃喝傻笑的小丫头,她不要当那个可怜的人!

  “娇字少了女字旁便是乔,蕊字挖出其中的一个部首便是心。乔心,你就是失去了两颗心的娇蕊,就是乔装改扮了的娇蕊,你的名字是我帮你取的,是我告诉你,你只是一个⽗⺟双亡被我收留的孤女,就算你别的不知道,也总该知道…除了这三年发生的事,你再也不记得别的事情。因为,在那个雷雨之夜,你目睹惨剧发生之后,便大受刺,失去了记忆。”萧妍一字一句地道。

  “够了!被了!”

  花亭风一把将乔心揽⼊怀中,紧紧地捂住她的耳朵。

  “不要听她胡说,你是乔心,你只是乔心…”他自欺欺人地在她耳边呢喃,仿佛一条离⽔无助的鱼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他千方百计,付出所有来保住这个秘密,但秘密就像脆弱的琉璃瓶,稍不留意,便彻底粉碎…

  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如同惨剧发生的那一晚,⽩昼一般的光晃⼊房中。

  乔心在他怀中一震,仓皇抬头,恰巧看到他被电光投的俊颜。

  “啊…”她不由大叫一声,迅猛地推开他,⾝子往后一倒,重重跌在地上。

  好悉的画面,好悉的一幕。

  她想起来了,仿佛上天刻意戏弄,在这一瞬间,她真的想起来了。

  碎裂的花瓶声、窗外即将大作的暴雨、她沿著走廊寻觅黑影的踪迹、黑暗花园中躺著她贴⾝丫环的尸体,还有那个将利刃刺⼊⽗亲膛的凶手…一切,她都想起来了。

  那夜,她清清楚楚看到了凶手的脸…花亭风的脸。

  “亭风,快把真相告诉她呀!”穆展颜在一旁焦急催促“快,再晚就来不及了!你真的要她误会你一辈子吗?”

  花亭风脸⾊苍⽩,怔怔望着那只推开自己的手,望着那个宁可跌倒在地,也不愿意停留在自己怀里的人儿。

  她想起了吧?刚才的闪电一定唤起了她的回忆,虽然不知道唤起了多少,但从她脸上的恐惧和敌意,他知道,她不再是那个无知无忧的乔心了。

  事到如今,他该说什么才好?

  真正可怕的,不是萧妍之前编造的一切,而是那晚最后发生的一切,娇蕊真正不能原谅的,真正受刺失忆的原因,也是最后的那件事。

  萧妍其实没有冤枉他,他是注定要伤娇蕊的心的。

  难道,还要将那夜的惨剧再演一遍吗?

  到此为止吧,就让他永远保住最后的秘密,反正,他是罪有应得。

  “你…”片刻,他听见蓝娇蕊战栗地开口“你真的杀了我的⽗⺟?”

  他不回答,只是望向屋角。

  屋角的墙上挂著一把剑,一把上好的利剑,配著镶嵌宝石的剑鞘,他从不使用这把剑,因为它过于锋利,他不愿意用它来伤人,只把它当成摆设。

  但今天,这把剑可以派上用场了。

  缓缓走过去,他淡淡一笑,手一伸,剑便握在手中。

  剑出鞘的时候,出一道明晃晃的光,还有一声清亮的响音。

  他轻轻一抛,剑便变了方向,刀握在自己手中,柄朝著蓝娇蕊。

  “是,”他终于回答她的问题“我就是杀害你⽗⺟的凶手,现在,你可以用这把剑结果我的命。”

  “你…”她万万没料到他会这样做,一双眸子怔怔地瞪著他。

  “坑诏手吧。”他对她说话的口吻,依然是那样温柔、轻悦“这剑很利,你只消轻轻一刺,便可令我毙命,不费力气。”

  真的要杀他吗?这个杀人凶手,她真的要结束他的命吗?蓝娇蕊只觉得自己全⾝每一寸肌肤都在发抖,在泪眼蒙中凝望着他。

  这个男人,这个据说她从前爱过,可现在…她仍然爱著的男人,她真可以像他那样无情吗?

  或许是她太愚蠢,直到现在,还念著他的好。

  记得他曾经为自己的离开那样黯然神伤、记得他在七星瓢虫上画的圆点、记得他为自己请来一百个最终无用的厨子、还记得她生病时他的守护…

  现在,她终于明⽩,为何从前会作那些奇奇怪怪的梦,那梦中的华服少女、那梦中的神秘男子,原来就是他和她。

  那蔷薇花架下的一吻定情,最终只能换来这样的结果吗?

  她自认太没出息,就因对他的爱一息尚存,便不忍杀他…“花亭风,我此生不想再见到你!”

  没有接下他手中的剑,她转⾝离开,低声说出最后的话语。

  这一句话,比一刀了结他更让他痛楚,只见花亭风苍⽩的脸⾊化为死灰,握著剑刀的手不由一紧,滴滴鲜⾎顺著利器冲破割裂的肌肤,如珠如柱。

  蓝娇蕊没有看到这一幕,因为,她正飞速往外奔去,不敢再回头。

  天空电闪连连,她耳朵充斥著轰轰的雷声,还有自屋內传出的萧妍谋得逞后的‮狂疯‬大笑。

  就像那夜一样。

  ***

  树上的一对⿇雀正快地嬉戏,她停下手中的绣活,痴痴地望着它们。

  世上的人或物,真的是越简单无知,越是快乐,就像从前失忆的她,或者眼前的雀儿。

  如果,她仍旧一无所知,至今也只是那个整天无忧无虑的小丫头,不知被所谓的“亲姐姐”欺骗,不知⽗⺟丧命于心上人之手,红尘俗世之中所有丑陋、凶残、⾎腥、卑劣的事情,统统都与她无关。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知道了一切,所以单纯的乔心死了,即使有些记忆仍是模模糊糊,但她⾝为蓝娇蕊是事实,注定这辈子快乐二字再也与她无缘。

  她低垂黯淡的眸子,继续在目光下制⾐袍。

  那天,从王府奔出之后,她茫然地在乐街头行走,大雨倾盆而落,淋她全⾝,这才发现连路边的狗都有一个屋樵粕以避雨,她却无处可去。

  但她并不感到悲伤,当时,她的一颗心是空的,只想就这样永无止境地走下去,直到体力耗尽,全⾝衰竭而亡…

  然而,上天并未让她如愿,最后,她昏倒在城外一座尼姑庵前,被庵中的老尼姑救起。

  此后,她便在庵中住下,一住便是大半个月。

  她想削发为尼,不料老尼姑说她尘缘未尽,不愿收她为弟子…呵呵,可怜如她,竟连当尼姑的资格都没有。

  可她又不想待在庵中⽩吃⽩住,于是便施展她的针线手艺,为尼姑们制⾐袍,顺便再绣一些荷包,装上菩提树籽,放在庵堂內,赠给前来上香的善男信女。

  “蓝施主…”

  正针针密密地著,忽然听到庵中师太的叫唤声。

  “嗳,我在这儿。”蓝娇蕊连忙收了针线,起⾝相

  “蓝施主,我正要进城办事,你有什么需要贫尼采买的,尽痹篇口。”

  “师太,您太客气了,我什么也不缺,”她微笑“您也别老称我‘蓝施主蓝施主’的,称我姑娘便好。”

  “蓝姑娘,”师太温和地看着她“你在我们这儿也住了大半个月了,若是嫌闷,尽管出去走走,你不是我们这儿的女尼,没那么多清规戒律。”

  “真的不必,我这样待著好的。”走,去哪儿?往南再走几步,又回到了乐城…再让她去面对西诚王府中的一切吗?

  “这样吧,今⽇随我进城买些彩⾊丝线,你绣的荷包人人都喜,有些施主还特地为了你绣的荷包跑到咱们这儿上香呢!庵里的丝线就那几种颜⾊,咱们出家人也不懂得挑,还是你亲自到城里买一些回来,做出更加漂亮的荷包,以便答谢长年供给我们香火的众位施主,岂不好吗?”

  “这…”蓝娇蕊犹豫片刻,只得点点头。

  “不过贫尼今天有事要办,所以一会儿姑娘你可否在丝线铺子或者某个茶馆等我,办完了事情,咱们再一道回来?”

  “师太是去采买什么吗?可要我帮忙提东西呢?”

  “若只是去采买,那就好了。”师太忽然叹一口气“贫尼此次…是去探望一个即将不在人世的人。”

  “可是有人生了重病?”蓝娇蕊关心的问。

  “是个死囚。”

  “死囚?”

  “对呀,蓝姑娘的口音像是外地人,不太了解咱们乐的习俗吧?咱们这儿的死囚临刑之前,总要找个出家人替他念念经、灌输佛法,以便洗清他的罪过,死后方可到达极乐世界。说起来呀,这一次要走的人跟本庵有极大渊源,当初建这庵堂的银子还是他资助的呢,没想到竟…”

  “既然有心建庵堂,那他也不算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呀,怎么会被叛死刑呢?”蓝娇蕊更为诧异。

  “唉,怨只怨前世的冤孽吧,他本人极善,却因为皇后遇害一案受到牵连,难以脫⾝呀。”

  “皇后遇害?”她瞪大眸子“师太,您说的是哪一个皇后呀?”

  “当然是本朝皇后了。”

  “本朝…有几个皇后?”蓝娇蕊整个人呆呆的问著自己不愿想的答案“莫非是南周帝的结发子…青旋皇后吗?”

  “不然还能有谁?”师太黯然“皇后的确是个贤良爱民的好皇后,可惜…阿弥陀佛!”

  “皇后去世了?”蓝娇蕊不由大叫“什么时候?是何原因呀?”

  天啊,半个月前,她还与青旋在王府中朝夕相处,怎么好端端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才过世没多久,听说是中毒⾝亡的。”

  “中毒?!”

  “对呀,不知是谁想置皇后于死地,趁著她这次随皇上到咱们乐微服私访,竟做出这等天理不容之事!不仅害了皇后娘娘,也害了咱们的西诚王爷呀!”

  “西诚王爷…”蓝娇蕊脚下一个踉跄“这…这跟西诚王爷有什么关系?”

  “皇后是在他府里遇害的,找不到凶手,这罪责只得由他担当。”

  “师太…”她恍然大悟,心跳怦然“那您刚才说的死囚…就是西诚王爷?!”

  对方叹息不答,只点了点头。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惊叫起来,脸⾊刷的变成死⽩“西诚王爷与当今皇上是好友,皇上怎么会治他死罪呢?”

  “若死的是别人倒也罢了,可皇后是皇上的爱呀…皇后出了事,龙颜震怒,西诚王爷就算与皇上有再深的情,也是枉然。”

  “不会的,不会的…”她顿时了方寸,眼泪汩汩地沿著面颊流下,愣在原地。

  她这是怎么了?杀⽗弑⺟的仇人终于遭到报应,怎么她倒为他伤心难过起来了?这不争气的眼泪是打哪儿来的,怎么流落不止,仿佛即将失去最最心爱之人一般?

  而且皇后怎么会忽然中毒呢?她不是一向医术⾼明吗?怎么会误服有毒的食材?

  “皇后中的是什么毒?”她猛地想到要问。

  “是离散…据说,是只有北梁才产的毒葯。”

  “北梁?”难道…是萧妍公主仍不死心,间接毒害青旋,以便置亭风于死地吗?

  “那王府上下,也只有王爷一个人是来自北梁的,所以自然与那毒葯脫不了⼲系。”

  “他们怎么也不好好查查就轻易治人死罪?”蓝娇蕊闻言气得跺⾜“下毒者一定另有其人,肯定可以查到的!”

  连她都想到可能是萧妍所为,怎么皇上居然想不到?

  “还查什么呀…”师太摇‮头摇‬“来不及了,明天王爷就要被处斩了。”

  “明天?!”她掩住口,却难掩自己的惊呼。⾝子又开始瑟瑟发抖,就如那天听到自己的‮实真‬⾝份一般,不过,这一次似乎比那逃诙得更厉害,双手也比任何时候都冰冷。

  “师太…”她拉住老尼姑的⾐袖,连声恳求“带我去见见西诚王爷吧,带我一起去吧!”

  “你…”师太狐疑“蓝姑娘,你也认识西诚王爷?”

  “我…”蓝娇蕊支吾其词“我方才听师太说他可怜,又素闻他平⽇乐善好施,为人似乎十分值得尊重,所以想…在他临终之前得缘一见。”

  “原来如此。”师太点点头“那好,贫尼就带蓝姑娘到西诚王府走一趟,不过你得做尼姑打扮,用帽子遮住秀发,扮作贫尼的徒弟。这儿正好有一篮米糕,是王爷从前爱吃的,贫尼亦打算送去,蓝姑娘就提著这个篮子,到时候管事问起为何多了一人,也好有个说法。”

  “好的。”蓝娇蕊抑住言语中的颤音,深深俯首。

  她这是疯了吗?为何如此迫切地想见他?

  是想去快快乐乐地看敌人的下场,还是见心上人最后一面?

  可见到他又如何呢?既杀不了他,也不能救他。

  她为何这样没出息,总在矛盾的漩涡里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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