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当清晨第一缕光照进病房。
明晓溪的睫⽑像蝴蝶般眨了眨,然后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第一个脑袋伸过来,东寺浩雪紧张地瞪着眼睛:“明姐姐,我是谁?”
第二个脑袋伸过来,小泉额冒冷汗:“晓溪,我是谁?”
明晓溪的眼中満是疑惑,她在枕头上扭着头,看看担忧却仍对她微笑的风间澈,一脸焦急的东寺浩男,和稍远些目光似在燃烧的牧野流冰,然后望着小泉,虚弱地轻笑:“…你…”好像在努力思考。
东寺浩雪险些昏厥。
小泉苦笑:“你记不记得你为什么受伤?”
明晓溪眨眨眼睛。
“你记不记得你是谁?”
她又眨眨眼睛。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她再眨眨眼睛。
东寺浩雪嚎啕大哭:“呜…明姐姐失忆了!明姐姐什么都不记得了!”
突然——明晓溪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虽然无力,依然响脆:“去!我会失忆?你以为在演电视剧呀,不要侮辱天下第一的明晓溪好不好。”
东寺浩雪又惊又喜:“明姐姐,你什么都记得?”
“是,”明晓溪哭笑不得,她有那么脆弱吗,失忆?亏她们想得出来,“你是爱哭鼻子爱撒娇的小雪,你是最爱八卦的小泉,你是火暴脾气的东寺浩男,你是…”
她凝视⾝边目光温和如舂⽔的风间澈,微笑:“你是世上最好的澈。”
最后,她望着那个站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像冰一样清冷的优美少年:“冰…”
好久不见他。
又见到,心依然有种怜惜的痛。
病房里一阵奇怪的安静。
小泉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掐住病上那个人的脖子:“明晓溪!你为什么刚才装成那个样子?在吓我们吗?知不知道我们都快被你吓死了!”刚回来就开这种恶劣的玩笑,有没有搞错。
明晓溪瞅着她,从鼻子里哼一声:“只有你没有资格说我,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就生气;那你还差点让我死掉,这笔帐怎么算?”
小泉说不出话。
明晓溪挣扎着坐起来,瞪着她:“你会不会救人啊,有车要撞过来,你应该把人推开接着顺势滚走。你在做什么,拍电影啊,把人抱住像木桩一样站着不动,害我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把你们‘两个人’推走,自己都来不及躲了。”
东寺浩雪用崇拜的眼光望着她:“明姐姐,你好厉害喔,这样被车撞到都没有內伤。”
明晓溪很沮丧:“可是我还是被撞到了,而且居然昏倒了。”拜托,以她“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敏捷⾝法竟然躲不过一辆汽车,传出去她会丢死人的,长胜武馆的名号都被她辱没了。
她气鼓鼓瞪着小泉,忽然呵呵一笑:“喂,你是不是恋爱了,傻呆呆抱住那个男孩子,连命都顾不得了。告诉我好不好?”
小泉脸拉得老长,看她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受伤的人。
明晓溪笑得古灵精怪:“不说话啊,是不是遇到问题了?需不需要我出马啊?让我帮你嘛,我可是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啊!”
小泉脸黑黑,转⾝向门口走。
既然这个“伤者”已经活力四到可以去管“别人”的闲事,她似乎也就不用担心了,与其在这里受她取笑,还不如去挖几条乐娱新闻更有价值。
东寺浩雪凑在明晓溪耳边偷笑:“明姐姐,小泉姐姐脸红了呢!”
明晓溪也笑:“小声点,她听见了脸会更红的。”
她们笑作一团。
小泉气恼得不晓得是扑过去掐住她们的喉咙好些,还是赶快走出去不被她们取笑更明智。毕竟有风间澈和牧野流冰在,她对明晓溪的任何“行动”都不会得逞。
还没走到病房门边。
她楞住了。
只见千夜薰抱着一大束鲜花倚在门口,眼中闪着紫罗兰的光芒。
糟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明晓溪的玩笑。
正在担心。
明晓溪的笑声又起:“咦,你就是那个小泉用生命去保护的人吗?”
讲什么呀!
小泉哭无泪。
虽然明晓溪叫嚷着要出院,宣称自己活蹦跳什么问题都没有,但医生仍旧不放心,坚持让她留院观察几天。明晓溪在众人的威胁利之下,终于闭上嘴,扮演起仁德医院最听话最受的病人角⾊。
小泉会在跑新闻的时候,偷偷摸到她的病房,天南海北胡侃一通。很久没有跟人聊得这么开心了!
有时,她能碰见前来探望的千夜薰。
每当这个时候,明晓溪总是创造出各种机会,让她和薰单独相处。
没错,她以前很希望能把握住跟薰相处的机会,去接近了解他,或者努力争取他的谅解。可是,突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有些心灰意冷了。
这次,明晓溪“命令”小泉替她送薰出去。
医院的走廊。
两个人沉默地走着。
小泉歪着脑袋瞅瞅一言不发的薰,忍不住说:“喂,你怎么有那么多时间天天过来?”
薰径直走着,并不理她。
小泉叹息:“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究竟还要气多久?”
薰的侧面冷漠如冰雕。
小泉停下脚步,对他的背影说:“薰,能做到的我已经全都做了。如果你执意要一直生气下去,我…只好放弃了。”
她的心中一片苦涩。
很多东西,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它的珍贵。或许,也只有失去了,空落落的感觉才会分外明显;到那时才想挽回,就如同想把一件裂成碎片的⽔晶摆饰粘成最初的模样,那么力不能及。
如果她一再的努力对他来讲都是恼人的扰,那就还给他一片清净吧。
看着他不曾回头的背影。
她用力忍下鼻子中涌起的強烈的酸楚。
转过⾝去。
薰的双手在⾝侧紧紧握起来。
听不见她的脚步声。
她离开了吗?
她终于离开了。
他的嘴褪去最后一丝⾎⾊。
小泉沮丧地正要推开病房的门,突然,看见走道外的露台上有一个悉的⾝影。
只一怔,她就认出来那是牧野流冰。
牧野流冰的面容在影里,看不大清楚。但纵是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感到他的痛苦和望渴。她一直并不喜他,认为晓溪跟他在一起就好像光明要被黑暗呑没。
可是,这一刻,她仿佛可以体会到他的感情。
那样绝望和无助啊…只要离得晓溪近一些,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她唏嘘着。
又看到了更远处的一个人。
好⾼的少年,一脸刀疤,听晓溪提起过,他是牧野流冰的左右手,叫做鬼堂。咦,他脸上的疤痕,跟某个人很像呢…小泉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不知道有没有关联呢?
明晓溪坐在病上,咬着只红苹果,对她眨眨眼睛:“是不是又挖到什么內幕消息了?”
她吃惊:“你怎么知道?”
“呵呵,每当你嗅到一点味道,两眼就会放光,”明晓溪摇头摇,“真服了你,在医院都可以摸出线索。你一定是个很出⾊的记者。”
小泉骄傲地笑:“那当然,我是橘子周刊生新代王牌记者,人送别称火焰小魔女!”
“啪啪!”明晓溪拿着苹果鼓掌:“向最伟大的乐娱记者致敬!”
小泉在边坐下。
明晓溪递给她一只苹果:“可是,你为什么好像很不开心?”
小泉苦恼地说:“为了做出新闻,我使用了一些非正常手段,有人不原谅我。”
“你说千夜薰?”
“是啊。”
“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明晓溪很好奇。
小泉捏着手里的苹果,一五一十对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明晓溪听得怔了:“哗,你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方法?!”
小泉垮下肩膀:“很惊人吗?”
“呵呵,”明晓溪拍拍她,“你的演技很出⾊,要不要考虑加⼊演艺圈,明⽇影后非你莫属!”
小泉瞪她:“你只会取笑我吗?”
明晓溪见她生气了,连忙正襟危坐:“对不起,我在废话,马上进⼊正题。”她咳嗽一声,“咳,首先,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小泉拉扯着头发,想啊想。
“你——”明晓溪绝倒,“你始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不会吧,小泉的价值观怎么那么怪异,现在还不知道错在哪里。
“我真的没有做坏事嘛!”小泉挥舞着拳头议抗,“我没有揭他的隐私,没有写绯闻丑闻,也没有把他⽇常的生活照公布出来!你看,我只是写了一些最微不⾜道的事情,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这样,我也给他赔礼道歉过很多次了,他为什么那么小气嘛!”
“砰!”
明晓溪给了她一拳。
小泉満头小鸟在飞。
明晓溪对自己的拳头吹口气:“这是我替千夜薰打你的。可怜他被你伤害得那么深,你却尤不自知。喂,你跟他道歉的时候,不会也是这么狡辩的吧?”
小泉捂住被打起来的包,点点头。这一拳,她还打得真狠!
明晓溪仰倒在病上,呻昑:“小泉啊小泉,你究竟是无情无义,还是没心没肺…”
小泉觉得,这两个词都不怎么样。
明晓溪缓口气,又坐直视她:“第一,你欺骗了千夜薰!你明明知道他是谁,却装做第一次见面,让他对你毫不防备。这是你错了!”
是,小泉很丧气。
“第二,千夜薰告诉你他的喜好,哪怕只是你觉得很微不⾜道的喜什么颜⾊、什么花,那都是他在告诉一个朋友,而不是告诉一个记者!朋友对你说的话,你转脸就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吗?如果我把今天的谈话告诉小雪、告诉瞳、告诉澈,不用让更多的人知道,你就会觉得我背叛了你,觉得受到了伤害。千夜薰也是一样啊。”
小泉绞着双手,说不出话。
“再有,你说千夜薰从不回答关于人私的问题,不管原因是什么,都说明他很介意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都有自己最忌讳的地方,在别的人看来是无关痛庠,在另一个人的心中却不可忍受。”说到这里,明晓溪瞪着她,指责道,“以前在光榆学院的时候,为什么校报总是那么快就有我的第一手资料,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在搞鬼!”
小泉浑⾝冒凉气,哎呀,她怎么翻陈年旧帐…她陪着笑脸:“嘿嘿,你不是也没有生气,我们还是好姐妹。”
“你是校报的记者?线人?”明晓溪一直想问。
小泉摸摸鼻子:“嘿嘿,我是校报的副主编。”
明晓溪无语问苍天。
此刻她才知道,以“快、准、狠”着称的光榆学院校报,神秘的主编大人之一原来就是长期潜伏在她⾝边的小泉,怪不得…怪不得…“砰!”
小泉额头又中了一拳。
明晓溪怒视着她,忽然能够更深切地了解千夜薰的感受。
“砰!”
她愤怒下再给小泉一拳。
小泉満头是包,哀哀叫痛,大夫…大夫在哪里,她要住院啦…明晓溪瞪着面目凄惨的小泉:“你说!你有没有做错!”
小泉捂着头上的包,泪眼盈盈:“是,我错了,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是…可是…你还是我的好朋友吗?”她不会连晓溪也失去了吧。
明晓溪横眼看她:“你说呢?”
小泉“哇”一声哭出来:“晓溪,你不要吓我啦,我只剩下你一个朋友,你要是也生我的气,我…我就…”
“就怎么样?”
“就…就…”小泉悲不可抑,她恍然间觉得自己卑劣到被人唾弃,世界上再没有人理她,她只能蜷缩在最黑暗的角落,“就…要难过死了…”
明晓溪的心被她哭得酸极了。
她何曾见过一向精明強⼲的小泉也会脆弱到像个孩子。
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小泉拉到怀里,拍拍她的背:“好了,别难过了,我是吓唬你的,姐妹哪有那么简单说不做就不做的?!一⽇是姐妹,终⾝是姐妹。”
小泉泪眼朦胧:“你真的不生气了?”
“真的。”
“哇——”小泉悲从中来,哭得更加大声,“晓溪,我出卖了你那么多次你都肯原谅我…薰…我没有做什么很恶劣的事情…他都不原谅我…我向他道歉一次一次又一次…我什么办法都想尽了…他就是不理我…他恨我…”
明晓溪用纸巾擦着她汹涌的泪⽔,叹息道:“人和人是不同的。我不在意,不代表千夜薰也应该不在意。每个人的隐私都应当得到尊重,不能因为你是记者,就理所应当有了探求别人隐私的权利。对普通的被采访者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把你当朋友一样看待的千夜薰呢?”
小泉听着她的话,泪⽔静静流。
“千夜薰越信任你,受到的伤害就会越大;他越恨你,反而证明——”明晓溪眨眨眼睛,“他以前越喜你。”
喜?!
小泉震惊,眼泪都忘记去流。
她咽一下口⽔:“你是说——薰喜我?”
明晓溪悠闲地靠回头,抓起方才吃了一半的苹果,边啃边说:“是啊。”
小泉急得恨不得抢走她的苹果,连声催促:“喂,你说得再详细一些嘛!”
明晓溪悠悠闲闲地咬着苹果:“呵呵,你很想听吗?”
“快说!”
好吧,不磨折她了。
明晓溪放下苹果,目光闪闪地盯着她:“你说,千夜薰如果不喜你,会和你做朋友吗?在烈⽇下等你那么长时间,怕你饿着给你送便当,那么听你的话,一切你想知道的想要的,他都给你,让你満意。不是喜你是什么?!”
小泉怔怔听着。
“还有,他为什么经常来看我?”
“因为你救了他。”
“笨啊,”明晓溪⽩她一眼,“他可以替我付医药费,鲜花和⽔果也可以让人送来,有必要亲自每天跑来吗?”
小泉紧张起来:“会不会…他喜上你了?!”很多人喜晓溪的,薰也发现晓溪比她可爱吗?
“砰!”
又一拳!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真低!明晓溪瞪着忽然“愚蠢”起来的小泉,发现自己非常有暴力倾向。
“为什么又打我?!”
“因为你笨!”明晓溪没有好气地说,“你怎么会作出那么荒谬的结论?!千夜薰来看我,一是因为我救了你。对了,小泉,我救了你啊,你好像还没有向我道谢吧,真是无情无义…”她摇头摇,友不慎啊,“千夜薰却很感我,可见你的生命在他心目中重要极了;二是因为,在这里他能见到你,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总是跟着你?”
小泉拚命想:“没有啊,他没有看我。”
“也对。你一看他,他就不看你了。”还是旁观者清。
“他喜我…”
小泉渐渐相信起来。
久违的笑容在她脸颊上点点绽放,像破云而出的光。薰,喜她呢。
然而转眼间,笑容又消失了。
“可是,他生气不理我了,”小泉的泪⽔又要流下来,“还说什么喜不喜,薰都快要恨死我了。”
这是个问题。
明晓溪想了又想,终于说:“事情是你搞砸的…”
“是。”
“…就应该由你来收拾。”
“是。”
“那你就去想办法吧。”
“什么办法?”小泉満眼期待。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她惹出的事情,⼲嘛让她伤脑筋。
小泉气不打一处来:“你在耍我!”
“呵呵,哪里。”明晓溪边咬苹果边想,“小泉,不论你用什么方法,有两点一定要注意。”
小泉听着。
“一是要真诚。”
小泉点点头。
“二是绝对不可以再用你那些小聪明了。”
小泉皱眉。
她的那些必杀技都不可以用吗?好像有些⾼难度。
明晓溪微笑着总结:“只要能把握住这两点,保证你无往而不胜!”
小泉望着盘腿坐在病上的明晓溪,她的腿和胳膊上还裹着厚厚的绷带,但脸颊却红粉得像她手中的苹果,眼睛亮得像星星。
“晓溪,谢谢你。”
小泉的声音郑重而严肃。
明晓溪愣一下,摇着苹果笑:“怎么突然这么⾁⿇?心里暗暗崇拜我就好了嘛。你不说我也知道,呵呵,我是天下第一的明晓溪啊!”
小泉眼睛眯起来。
她后悔了!好个臭庇的明晓溪!
小泉站起来,做突然想起状:“咦?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牧野流冰在门外,要不要叫他进来?反正你看起来很无聊的样子。”
一口苹果噎在喉咙里,明晓溪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古怪。
年度金曲颁奖盛典。
星光熠熠!
明星云集!
除了所有的大小明星外,各唱片公司的老总,各媒体的老板,各行业的豪富巨擎都有份被邀请。不论明星还是名人,大家都打扮得光鲜亮丽,惟恐被比下去。只有橘子集团的老板钟无颜,一⾝暗⾊中式旗袍,毫不打眼地坐在来宾席上。
小泉在娱记群中,扭头打量着远处冷淡如常的钟无颜。她以前很崇敬只手创出橘子周刊名号的钟无颜,可是,现在她怀疑起自己究竟还要不要向她学习。
钟无颜坐在那里,孤零零一个人,好像患了瘟疫一般,没有人靠近她。跟她情况一样的是爆周刊的老板岛山雄。办媒体,需要的是无情无义。这是钟无颜的名言。她甚至说,她连一个生意人都算不上,只是个钱赚人。
依靠狠辣无情的手段,爆出无数的绯闻丑闻,钟无颜成功了。然而,代价是没有人敢去接近她。
想要变成这个样子吗?
小泉怕怕地扭转头。
在主持人的诙谐打趣中,各个奖项一一颁出。
跟前两年一样,全场最受瞩目的明星仍旧是美皇公司的千夜薰。他一人独占十大金曲中的四席,并获得当年最受男歌手奖。只可惜,无论主持人如何用尽办法想让他多说几句,他除了感谢公司和合作伙伴外就决不多说。
在众人失望中,本年度最有潜力新人奖得主月纱樱却在领奖时“含蓄”地点出,她和千夜薰目前正在亲密往中。
一时间,众娱记哗然!
闪光灯亮成一片,像摄机纷纷对准千夜薰和月纱樱,誓死要拍到他们眉眼“流”的瞬间!
小泉僵在当场。
虽然理智告诉她,月纱樱极有可能只是在炒作。但是,不舒服的感觉依然让她浑⾝僵冷。在阵阵冰冷中,她意识到,或许她早已不知不觉喜上了薰。
她望向嘉宾席中的千夜薰。
千夜薰穿着一⾝纯⽩⾊燕尾小礼服,眼睛黑幽闪亮,薄薄的嘴冷漠地抿着,他俊美得像童话中的王子,又无情得像将少女芳心踩碎在地上的浪子。
不喜这样的薰。
她的薰应该像舂风中紫罗兰⾊的小雏菊一样温柔可爱,眼睛闪啊闪地很快乐。
小泉沮丧地垂下脑袋。
还能将以前的那个薰找回来吗?
深夜的公路。
车辆已渐稀少。
神木皱着眉头,看着车子的观后镜:“糟糕,那群记者一直跟在后面,甩也甩不掉。”自从月纱樱“暗示”她和千夜薰有“非常”关系,众媒体的记者就仿佛苍蝇终于闻到了腥气,一窝蜂扑过来,竞相施展“惊人”车技,在公路上展开了对千夜薰的追逐战。
千夜薰似乎没有听见,默默出神。
神木望他一眼:“薰,前一段时间不是还很开心吗,为什么最近情绪这么低落?发生什么状况了?”
他和薰是在同一家儿孤院长大的。薰是院里最漂亮可爱的男孩子,却忧郁而沉默。他曾经试图用各种各样的玩具获得薰的友谊,但总是无功而返。后来,薰因为俊美的容貌和出⾊的音质踏⼊乐娱圈,他也成为了薰的经纪人。有了更密切的接触,神木却更困惑。薰冷漠固执,然而眼底有时竟会有孩子气的光芒,尤其当那只“幸福机手”响起,薰会快乐得像最开心的少年。薰的纯真好像深蔵在一个旁人触不到的角落,等待一双向他微笑的手。
可是,这段⽇子薰的笑容不见了,气息⽇益冰冷,眼中的光芒也在消失中。
千夜薰闭着眼睛。
他记得两个小时前,小泉在记者群中扭头看他的那种眼神。
她看着他。
好像离他很遥远。
遥远得连她那头红发都朦胧起来。
…她对他微笑,红⾊的头发像火焰一样耀眼:“看,我握住了你的手…你原谅我好不好?”
…电光火石那一刻,她抱住了他,在他前急促的呼昅,她的胳膊紧紧抱住他,似乎要将生命进他的⾝体里……她躺在地上,面容苍⽩,衬得红发格外耀眼;两颗泪珠自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那一瞬间。
他以为她死了。
他的心恐惧绝望到窒息。
当终于意识到她并没有死,也没有受伤,突然绷卸放松的神经让他知道了他一直拒绝的事实——他喜她。
超过所有想像地喜她。
她就像一种不知名的毒素,侵⼊了他全⾝每个细胞;她用笑容、谎言设下一个陷阱,让他跳了下去,然后却告诉他——“能做到的我已经全都做了,如果你执意要一直生气下去,我…只好放弃了。”
她转⾝离开他。
空的医院走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呵,小魔女。
欺骗他和离开他,只是她的决定,始终和他无关。
薰的指骨渐渐青⽩。
心痛沉重得让他不过气。
正这时。
一辆本田狂疯地鸣着喇叭,车头猛拐,窜到千夜薰的宝马前面!
“吱——”
宝马险险擦着本田的车⾝停下!
神木死命踩住刹车,惊出一⾝冷汗,天哪,戴妃惨祸险些在他们⾝上上演,这些娱记真的连命都不要了!
宝马刚一停下,后面所有的车辆都包抄上来,娱记们冲下车,扛着像摄机、举着相机、伸着话筒,将它围得⽔怈不通。
千夜薰⾝边的车窗被敲得“砰砰”响。
“你和月纱樱是什么关系?”
“月纱樱暗示你们正在往,你有什么话要讲?”
“你和月纱樱正式同居了吗?”
“你和清⽔菱分手了吗?”
“你们有可能结婚吗?”
…神木将脑袋伸出车窗,大喊:“请让开,千夜薰很累了,现在不接受采访!”
记者们直接把他的话当作空气忽略掉,继续猛敲千夜薰的车窗:“千夜薰,给我们说几句吧!”
“如果你不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娱记们摆出誓死不放弃的姿态,在软无效的情况下,开始放话威胁:“你可以接受橘子周刊小泉的专访,为什么不可以接受我们的采访,是不是对我们有歧视?”
“拽什么拽,没有我们捧你,你能红起来?!”
“信不信我们可以让你变得臭不可闻!”
…听着这些话,千夜薰的瞳孔冰冷紧缩。
然后。
车门打开。
他像一座冰雕,站在记者们面前,声音像寒冬的冷风:“你们是一群不择手段的昅⾎鬼,为爆新闻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来。我决不回答你们的问题,如果有能力,就让我变得臭不可闻吧。”
他的话让众记者震惊!
何曾见过这样公开与记者为敌的明星,即使再讨厌记者,避开也就是了,居然当面说出如此不可挽回的话!震惊过后是愤怒!记者们感到遭受了莫大的侮辱,更加不肯放过千夜薰,用各种难听的话语来指责他。
深夜的公路。
十几辆车将一辆宝马团团围住,千夜薰被记者们挤在中心,被他们用最恶毒的话语攻击,神木努力打着圆场,却没有一点用处。
眼看纷就要升级——远处忽然传来警车阵阵的鸣笛声。
警车亮着刺目的灯光,向记者们的包围圈开过来。两个察警走下车,大声喊:“⼲什么挤成一团,发生了什么事情?!”
记者们面面相觑,察警怎么会出现?
察警认出被包围的千夜薰,心里已经大致了解到是什么情况,对记者们喊道:“有市民警报,说这里发生了通阻塞。把车子让开,否则会对你们进行处罚。”
记者们怏怏地各自钻回自己的车子,恼怒不已。见鬼,是谁报的警,居然这样就使千夜薰脫了困,明明没有见到神木和千夜薰打电话啊,是哪个人在多管闲事。
神木笑着对察警说:“为了避免出现新的通阻塞,请让我们离开十分钟后再让他们开车,拜托了。”
两个察警点头。
神木发动车子,奇怪地头摇:“是谁帮了我们?如果没人警报,我们就别想脫⾝了,真应该感谢那个‘市民’。”
千夜薰凝神望着车窗外。
方才他依稀看见有一头红发闪了闪。
可是没看清,她没有出现。
一个大型广告牌后面。
小泉远远地看着千夜薰的宝马消失在公路上,记者们的车子也渐渐散去,终于舒出一口气,将机手放回包包里。
察警出动的速度也太慢了嘛,害她一连打了七个警报电话。如果察警可以早些来,或许薰同记者们的关系不会搞到那么僵。
她扯着头发,很伤脑筋。
她听到了薰的那些话。今晚一过,那些记者们一定不会放过薰的,他们会想出各种办法去伤害打击薰,不晓得薰的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
明晓溪的小公寓。
小泉顿时紧张起来:“你说什么?那辆车是故意去撞薰的?!”她一直以为那是一桩意外,警署也说司机喝了一些酒,可能是无心之施。
“对。瞳是这样对我说的。她派人去调查那个司机的⾝份,发现他跟以前的黑道组织⽇兴社有关系,近来行银户头上增加了一大笔存款。而且瞳也调查出这一个月来经常有黑道中的人接近扰千夜薰。”
“因为什么事情?”
“这就不知道了。”明晓溪抱歉地看着她,“黑道…”小泉烦恼地念着,薰怎么会惹到黑道人物呢,“…牧野流冰的牧野组不是黑道最大的组织吗?可不可以不让那些人去找薰的⿇烦?”
“我已经拜托过瞳了,相信如果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內,她一定会帮忙的。”明晓溪想一想,“不过,我担心如果事情是⽇兴社挑起的,恐怕瞳也力有不及。”
“⽇兴社?”小泉很疑惑,“牧野流冰不是已经摧毁⽇兴社了吗?为什么他们的人还在活动?”
“⽇兴社的势力遭到很大打击,可是社长⾚名大旗隐蔵了起来,始终希望东山再起,做了很多小动作。”
“咦?你对黑道的局势很了解嘛,是不是对牧野流冰…”小泉促狭地偷笑。
明晓溪苦笑,真不愧是小泉,这种情况下仍不失其八卦本⾊。
她瞪着小泉,叹息道:“冰是我的朋友,就如同你是我的朋友,你们的事情我一样关心。”
“哦?那风间学长呢?”小泉追问。她最崇拜的风间学长,神一般的天才少年,她多么希望晓溪能和他在一起。
明晓溪的眼睛柔和起来,微笑着:“澈…”
刚说一个字,她就立时警觉,板起面孔道:“现在我们在谈千夜薰可能遇到的危险,你怎么可以跑题到我⾝上?我生气了!”
对哦!
小泉満脸堆笑:“嘿嘿,晓溪怎么会生气呢?晓溪是世界上最好脾气最讲义气的好朋友!”
明晓溪⽩她一眼,懒得理她。
小泉回忆当天的情况,也觉得可疑起来。就算司机喝醉了酒,见到前面有人也应该踩刹车,可是车子一点刹车的努力都没有,就那样直直撞过来。
明晓溪分析:“我感到车子的速度并不是太快,似乎在给人躲闪的时间。如果不是你抱住千夜薰像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我看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那辆车不可能撞上我。”
“所以…”
两人异口同声说——“那是一个警告。”
撞车是在警告千夜薰,如果他不接受一件事情,就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可是,是什么事情呢?
小泉眉心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