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迷团 2
简良道:“三王叛是迟早的事,但如此意外的提前,依⻩老英雄所言,当是与李如川有着莫大关系的。当年李如川被西域红教的五位喇嘛救走,回到了西域,在得到某位异人救治之后,李如川不知发现了什么秘密,竟然带回中原,促使汉王迫不及待地举兵谋反。那五位喇嘛或许能对此事知道一二,先前他们曾到中原取教中的圣物,因此之故我与他们识得,所以此番来寻他们,希望能知道些李如川来到西域后的经历,把他复转中原促成兵的原因查个⽔落石出。”
方国涣这时叹道:“此事不可思议,有着许多不可解之处,倘若中原兵真的与李如川有关,他将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罪人。”
方国涣转而又头摇道:“但是凭他一己之力,如何能使汉王举兵发难呢?难道他发现的那个秘密真的能有肋于汉王夺取天下吗?不可能的,这其中或许另有缘故。”
罗坤道:“那太监既然得到了异人救治,恢复了棋力,可能又在棋上悟得了什么玄机罢,所谓世事如棋,中原的局势便如棋势一般,方大哥能以棋事化通于兵事,摆兵布阵,可奇胜于两军之中,那李如川也许更能变通棋道,审时夺势于天下,否则他别的本事是没有的,只能在棋上别成一种韬略的棋术了。”
方国涣闻之,点头道:“这种可能不是没有的,棋道博大精深,至极者可化通于万物,应变于万事,李如川在棋盘上不能独领天下,便要在棋盘外以棋天下了,不过,他能走得通这盘世间之棋吗?”
罗坤道:“正因为他走不通,所以才走一气,把这天下走了才好。”简良头摇道:“这种大本事可不是李如川能达到的,先前他虽然习成了杀人的鬼棋琊术,也只限于棋上的琊正,后来被方大哥于棋盘上废去了棋道,即使得异人救治,棋力恢复,棋境却是不能再提⾼到可应变化通于万事万物的境界了,此人心术不正,如何能达到这种无上修为。”
方国涣点头道:“简兄说得不错,这种以棋道贯通于世道的无上境界,你我二人尚不能达到,李如川也自不能的。看来李如川能得到汉王的如此器重,竟然拜为了国师,当是另有原因的,也就是与他发现的那个大秘密有关,这是一个不解之谜。还有一个谜团就是,救治李如川的那位异人不知是仙是神,当年⻩鹤楼上,李如川受棋上的杀伐之力反伤,五脏俱损,神智全废,纵然不死,也是一无用之人,已无可救药了,没想到竟被人救治的痊愈,实为不可思议。这两个谜团,我们应找到那五位喇嘛搞清楚才好,尤其是关于李如川发现的所谓那个大秘密,是与三王叛有关,我们且要搞清楚它,虽然对中原的局势于事无补,也要查明其原因所在,⽇后回到中原时,寻机会找到李如川,以此事迫使他罢手归隐,不要助纣为孽。”
罗坤道:“只要找到那五位红⾐喇嘛,李如川在蔵地的一切经历自能明了。”
简良道:“我来西域已一月有余,一直找不到红教中人,更不知那五位喇嘛所在,听说拉萨城是喇嘛教僧侣的聚集地,故而寻了来,希望能打听到那五位红教喇嘛的消息,不想与方大哥、罗吧主遇上了,实为幸得很。”
方国涣道:“蔵地广大,寺院众多,实难查出那五位红教喇嘛的所居寺庙。对了,前些⽇书识得一位大昭寺的安木喇嘛,此人的⾝份奇特,地位很⾼,应该知道红教中的事,且去向他打听些消息,必能告诉我们的。”
罗坤听了喜道:“不错,就去找他,没想到认识这个喇嘛也有些好处,他对我二人的印象不错,去求他帮忙,当会指点一二的。”简良闻之,也自⾼兴。此时天⾊已晚,三人便准备明⽇去大昭寺。当天晚上,简良、方国涣又叙了些别后之情,尤对这几年的大巨变化,各自感慨不已。
第二天一早,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便出了扎巴家,向大昭寺而来。到了寺门前,罗坤上去叫门,先前那位守门的洛嘎喇嘛出来见是方国涣、罗坤,还有一位陌生的年轻人,知道是来访安木喇嘛的,态度自不像头一次那般蛮横了,満脸堆笑着把三人进寺门,先让于一旁的门房內坐了。
咯嘎喇嘛随后对另一位喇嘛耳语了几句,那喇嘛立呈惊异之⾊,望了三人一眼,匆匆去了。洛嘎喇嘛这时陪着笑道:“三位尊贵的施主稍等片刻,我已让人通禀活佛了。”罗坤但笑着点了点头。
时间不大,便见那位先前的喇嘛飞跑了回来,对三人恭敬地道:“活佛有法旨,请三位施主⼊內相见。”说完,便引了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出了门房,沿着一条満是壁画的长廊走至一侧殿吧门前,已不是方国涣、罗坤头次来的路径。那名喇嘛这时对三人道:“活佛就在里面,三位施主请罢。”
三人进了殿內,见里面供着那立佛、跏趺佛、卧佛三式尊像,神态安祥而庄严。这时,先前的那名小沙弥了出来,施了一礼,指了一侧门道:“活佛在里面等候了,三位施主请进罢。”说完,那小沙弥便躬⾝而退。
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进了门內,里面乃是一间宽敞的內室,此时安木喇嘛正居中而坐,见三人进来,放下了手中的一卷古书,笑着道:“今⽇又多了一位施主,很好!三位但请随便坐罢。”
方国涣知道安木喇嘛⾝份虽特殊,却是一位通达之人,不拘礼节的,自上前施了一礼道:“今⽇带了一位朋友来,有件事情烦请活佛指点的。”
安木喇嘛望了望简良,不由点头道:“这位施主內里的修为非同凡响,可见三位都是汉人中的龙凤,能同来大昭寺,实让本座⾼兴得很,灵慧之人是很难遇的。”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各施了一礼,于一旁的座垫上坐了。
简良这时道:“师,今有一事烦劳请教,有五位能齐诵‘梵音天咒’神功的喇嘛,师可知晓?”“哦!”
安木喇嘛诧异道:“施主说的是红教中的五位‘伏龙尊者’,五位尊者远居西域,很少接触外人,施主可是识得他们?”简良道:“这五位喇嘛曾到中原寻找其教中流失的一件圣物,我有缘帮过他们一点忙,因此结识。”
“是这样”安木喇嘛点头道:“数年前曾闻这五位尊者离开西域去了中原,后来回了红教中的神器圣物昆吾刀。此昆吾刀失传了几百年,没想到竟然从汉地寻得,实为奇事。闻此昆吾刀乃天地间一神器,有‘遇土而震,⼊⽔而遁’之,红教宗师祖莲花生大士曾持此刀扫天下群魔,使其更具有了无上法力。今番重归故教,实为幸事!”
安木喇嘛接着道:“红教中的这五位‘伏龙尊者’远居在昆仑山大雪峰甘兰寺,那里山⾼雪寒,人迹罕至,且路途遥远,艰难险阻重重,寻去那里可不是一件易事。”闻那五位喇嘛有了下落,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暗里松了一口气。
简良道:“今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非要找到那五位喇嘛不可,即使有天大困难,我们也要寻去的。”
安木喇嘛闻之,对三人自生敬意,点了点头道:“三位施主不畏路途艰险,去寻那昆仑山大雪峰甘兰寺,果然是有重要事情办的。既然如此,本座便帮你们一回,过两天⽇本寺碰巧要遣一队僧侣护送一批经卷去西宁的塔尔寺。三位施主执意去那昆仑山,就随了本寺的僧队顺路同行吧,也好有个照应,本座回头与寺里说一声就行了。否则三位施主草率而行,纵使不在路途上被狼群和匪盗夺了命去,也会在茫茫的⾼原上失了方向路径,极易冻死饿死,在这雪域⾼原上旅行是十分危险的。”
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闻之大喜,忙向安木喇嘛谢过了,随后约好了两⽇后随大昭寺的僧队同行远赴昆吾山。接着三人辞谢去了。
回到了扎巴家,方国涣见先前随印度商队时所用的马匹、帐篷仍可用,倒也不必另行配备了,单准备些食物、⽔就可以了。罗坤找来了二管家丹巴,告之过两⽇要去昆仑山的事。
那丹巴闻之,惊讶道:“三位莫不是因道路不通等得急了,想绕道回汉地去?这可是不值的。一路上千山万⽔,大耗时⽇不说,路途上更有诸多艰险。说不定你们在半路上,汉地的兵就已息了,通往云南、四川汉地的道路就开通了。三位此行未免急躁了些,还是再候一候罢。你们是印度喀伦家商队的朋友,多住些时⽇不打紧的,老爷和大管家都已吩咐过,对几位要格外看顾的。”
罗坤听了,笑道:“多谢管家的一番好意,我兄弟三人并非想绕路回汉地去,乃是去昆仑山办一件要紧的事,尔后还要回来的。并且是随大昭寺的僧队同行的。”“哦!?”那丹巴闻之,颇感意外。
罗坤随后给丹巴几把银钱,道:“还烦请管家多备些食物和御寒的⾐物与我们路上用,剩下的就送了你吧,自家买酒吃,也是个意思。”丹巴见罗坤银钱使得大方,知道是个富主,喜地应允道:“三位但请放心,一切物事我包办了,你们的房间还给你们留着,把不便带的东西存在屋里就是了,放⾜了心,短缺不了的。”那丹巴管家随后⾼兴地带着些疑虑去了。
过了两⽇。这天一大早,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便做好了长途旅行的准备。罗坤将那袋珠宝寻一隐蔽处蔵了,自取了一些路上备用。管家丹巴已装备好了马匹行装,又当着罗坤的面将房门锁了。方国涣向王永安、胡庆等几位商人打了声招呼,说是要外出办事,可能耽搁些时⽇。
随后有大昭寺的僧人来唤,告之护送经卷的远行僧队已在城外等候了。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便别了丹巴管家,牵了驼着装备的马匹向拉萨城外而来。
拉萨城外,不远处有一队即将远行的僧侣,二十余匹骡书驮満了装捆好的货物,除了一些旅行用的物品外,多是大昭寺运往塔尔寺的经卷。此行僧队约有五十余人,除了几名年老的喇嘛外,都是些⾝強力壮,雄武赳赳带着兵器的壮年喇嘛,乃是大昭寺的武僧,负责保护此行僧队的人货全安。
一名叫唐戈的领队喇嘛了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恭敬地施了一礼道:“三位便是安木活佛所说的尊贵的朋友吧。”方国涣三人忙上前礼见了。
僧队诸喇嘛见了三人皆呈惊讶之⾊,不知三人如何通过安木喇嘛而加⼊到他们远行僧队的,这是普通人办不到的事情,况且还是三个年轻的汉人。
双方见了礼,唐戈喇嘛又道:“安木活佛特别待过,三位尊贵的客人⽇后在路途上有什么事尽管提出,我等全力相助便是,三位请放心,我们会全安地将你们带到昆仑山口的。”三人听了,甚是感那安木喇嘛,自向唐戈喇嘛谢过了。随后三人加⼊了僧队,开始了漫漫的昆仑山之行。
开始的十余天里,沿途所见尽显示着雪域⾼原的生机,蓝天⽩云,雪山碧⽔,浅草平铺,牛羊遍野,这种雄浑瑰丽的⾼原风光令人心旷神怡,尤增那种壮志和豪情。
随着道路的延伸,地势逐渐⾼了起来,少见了那草地和湖泊,空气也变得冷了,一切都显得那么空旷和凄凉。
这时,右前方远处呈现出一片雾气来,一团团的⽔气从地下冒出,弥漫开去,好似开了锅的沸⽔。唐戈喇嘛告之,那里是一片热⽔塘,⽔气热炽,人不可近。正说话间,大地不知何故如地震般剧烈地震动起来,僧队众喇嘛立呈骇然之⾊。紧接着一声大巨的轰响,如炸雷般从地下窜出,随见那片热气处有一巨股浓黑⾊的冲天⽔柱向了三四百米外的⾼空,其所夹带的大量⽔气、泥沙、石块四下散落去,遮天蔽⽇,天地间随之一暗,此般异景气势磅礴,实为旷古奇观。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僧队中的骡马四散奔逃,作一团。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自是看得目瞪口呆,旁边的几名喇嘛忙拉了三人卧地躲避。好在那炸爆处离此地甚远,仅有一些泥沙⽔点落了下来,少许拳头大的石块落在了不远处。这是一种“⽔热炸爆”现象,为浅层地下⽔被岩浆加热后骤然噴发所致。来势急猛,去势也快,待杂物落尽,⾼空中的⽔气也被风吹得淡了去,只剩下了一片藉狼杂的漉漉的地面。余热未尽的泥沙石块还散发着缕缕的热气,触之烫手。
惊魂未定的喇嘛们忙着驱赶惊散了的骡马,好在清查之后行李经卷并无短缺和损坏,众人心下稍安。唐戈喇嘛理顺了僧队之后,告诉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这种⽔热炸爆现象在⽔热区內偶有发生,时有牧人在近距离內与之遭遇,避之不及者往往被夺了命去,牛羊伤亡无算。三人闻之,啧啧惊奇不已,对这神秘的雪域⾼原更是充満了敬畏。
僧队一路前进,朝行暮止,偶尔投宿在途经的寺庙內,更多的是宿营在空旷的野地里和树林中。由于和僧队结伴同行,对方国涣、简良、罗坤三人来说,实在是全安和方便多了。时常听唐戈喇嘛讲述些西域的历史和奇闻,也自减了旅途中的寂寞。一路上跋山涉⽔,这一⽇,僧队越过了唐古拉山口,进⼊了青海境。
明朝廷于洪武六年便在西蔵和青海设立了乌思蔵都司、卫所和朵尔⼲都司、卫所,皆任命蔵人为大小官吏自治,巩固了西部边防。
漫长的旅程似没有个尽头,时间也似失去了意义。方国涣甚至对此番昆仑山之行起了怀疑,仅仅因对国手太监李如川的一种猜测,如何经安木喇嘛手一指便将三人引向了昆仑山?即便到了昆仑山大雪峰甘兰寺,见着了喇嘛教中的那五位“伏龙尊者”又能怎样?对前途的那种茫,每令方国涣惴惴不安,又似预感将要发生什么事一般。私下里与简良、罗坤二人论起此番昆仑山之行,二人也有些惑起来,毕竟中原战离此地太过遥远了,三人这次长途跋涉不知会有什么意义,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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