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邯时雍火死了。
那个小敝胎,她在跟他玩捉蔵吗?
年初二,他想今年是她嫁过来的头一年,他理当陪她回娘家,所以一大早就出门,想给岳丈家所有的成员买一份礼物。他好不容易买齐了礼物,赶回家之后才发现小敝胎不见了,而家里的人没一个知道
她去哪。
他先去淡⽔找她,屋里没人,他马上开车直奔桃园她的娘家,她娘家的人说她搭两点的车回台北,去找她大哥。邯时雍抄了品夏的地址之后,马不停蹄的又赶回台北,到了品夏的家,他不在,但他的子说敏圆刚走,带小扁回淡⽔去了。
天呐!他真想杀人。
为什么他单纯的想扮演好丈夫的角⾊,她还要跟他作对,让他在北湾台绕了大半圈,还找不到她的人?
邯时雍气冲冲的开车到淡⽔。
可是大门深锁,她不在。他火大到想把门给拆了;他完全猜不透,年初二,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能去哪?她没在娘家,也没在她大哥家,更没回淡⽔,那她…邯时雍的脸都绿了。该不会她大过年的仍急急忙忙的离开邯家,就是为了要去赴情人的约吧?这不无可能,毕竟他要她小除夕跟他回去,她还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要不是他威胁她,只怕这个年她本就不想跟他过。邯时雍心里堆积着怒气,坐在房子前的台阶上等,他倒要看看她准备疯到几点才回来。
敏圆觉得自己好幸运。她连续拜访了好几家客户,说明她的来意,他们看在她一个女人大过年的还带着孩子上工的份上,不但愿意让她打扫屋子,而且不只给她该有的工资,每一家还包了红包给她沾沾喜气。
敏圆开心的拿着红包回家。远远的,她突然看到邯时雍的车子停在她家门口。天啊!那个脾气暴烈的暴君又来了!那她还是先不要回家比较好。敏圆赶紧掉头,蹑手蹑脚的溜走,直到大街上才拔⾜狂奔,怕邯时雍看到她,会抓她回去。
她带着小扁去看电影、逛街,然后坐在麦当劳消磨时间。喝完可乐,她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那个可怕的暴君应该回去了吧?她深知邯时雍是个极没耐心的人,所以她收拾东西,背着小扁打道回府。远远的,她又看到邯时雍的车子。不会吧!他还没回去?他都已经等了…敏圆看了看手表,他至少在这儿待了三个钟头耶!敏圆楞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回去。她宁愿去朋友家借住一晚,也不要被邯时雍逮着机会再对她做出任何言语上的伤害。但邯时雍说过,它是个极没耐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浪费时间等她等那么久,他现在会这么做或许是因为有要紧的事,为此,她似乎没有理由逃避他。
敏圆认命的走向家门。
邯时雍终于等到她了。他看了看时间,很好,十一点半,他⾜⾜等了七个半钟头。他不由得怒从中来,冷寒的脸⾊像是要将她拆吃⼊腹。
敏圆觉得自己蠢极了,她⼲么那么好心,担心他是否有什么紧急的事。拜托,他的事再怎么紧急也与她无关,这下好了吧,她一时好心,却换得他的怒目相视,而且以他的脸⾊判断,他还极有可能将她给杀了。
她直觉的掉头拔腿就跑。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痹篇他怒气的方法。
她一跑,邯时雍就追了上去。这个蠢女人,以为跟他比脚力,她赢得了他吗?更何况她还背着一个孩子。邯时雍捉到敏圆,扳过她的⾝子,让她正视他的怒气。‘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又不是头脑‘爬带’,才会老实的跟极好面子的邯时雍讲她去当清洁妇。她翻翻⽩眼,觉得还是说谎比较好。‘唔…’她眼珠子蹲了转,思索着该怎么说。
懊死的,她又想对他说谎了。
‘你跟你男朋友出去?’他怒吼。敏圆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疯了啊!都已经跟他说过她没有男朋友,他要问几遍!
她在心里大声的反驳,实际上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对啦,她也知道自己很没用,但是她就是没办法反抗邯时雍,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屈服于他是一种天,而既是天,就不是她的能力所脑扑服的,不是吗?
敏圆最后只能用这个理由来自我安慰,让自己好过一些。
她扁着嘴,不想浪费⾆跟他解释,反正她说得再多,他也不会相信,⼲脆她什么都不说,随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你到底想⼲什么?’敏圆提醒道,他应该不是为了吼她才来这里吧。
经她这么一提醒,邯时雍这才想起自己是毫无缘故的来找她!
或许,刚开始是想陪她回娘家没错,但她都已经自己回去,而他后来也追到桃园见岳⽗、岳⺟,而且礼数周到,全家都收到他精心挑选的礼物。照这样看来,他⾝为人夫该尽的义务都做到了,那他一路追着她跑是为了什么?
邯时雍直瞪着她,没有开口。
那眼神实在怪异,敏圆甚至觉得他像是被什么给吓到一样,表情僵硬。
‘你发生什么事了?’她意识到他可能真有什么事,忍不住必心的问。
邯时雍仍迳自用怪异的目光盯着她看,看得她头⽪直发⿇。
他不会又发什么神经,想出什么怪点子来整她吧?她悄悄的退了一步。
邯时雍却猛然抓住她的手。
她惊骇的尖叫。‘你想⼲什么?’
‘跟我走。’他拖着她坐上车。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以戒慎的目光瞪着他看。
邯时雍不理她,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企图找出一个结论。
他厘不清刚刚冒出头的疑惑,不懂自己为什么愿意花上七个半小时等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但他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想找她时,她必须让他找得到,他绝对不允许今天的情况再度重演。
这一次邯时雍带她来到夜市。
敏圆注视着窗外,心里⽑⽑的,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你不会又要带我来花钱吧?我告诉你哟,我真的不能随便花钱。’因为她急着存钱,等存到一定的数目,她就要带着小扁离开,他不能破坏她的计画。
她头一直晃,以为这样就能阻止邯时雍再推销一些‘无三小路用’的东西给她,浪费她的钱。
他才不理她,停好车子后硬把她从车里拉出来。
‘我不要买东西啦,你听到没有!’她一直吼、一直叫,不断挣扎但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三两下就被邯时雍制住。
敏圆跟小扁像两只可怜的小猫咪,在他的怒视下怯怯的缩着头,只敢扁着嘴以示议抗。
邯时雍将她拉到夜市附近的电子街,这里是他唯一能想到在半夜十一、二点还有营业的地方。他们在一间通讯器材店前停下。
‘挑一支机手。’
‘机手!’她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到一样。‘我要机手⼲么?’家里的电话一个礼拜响不到两次,而且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么买机手?
‘我希望要找你的时候就能找到你。’
‘你又不常找我。’她噘着嘴小声的反驳。
邯时雍火大地睨了她一眼。
他叫她买,她就买,⼲么废话这么多?
‘快点,看你要什么机型。’他一副他是老大,他说了就算的态度,让敏圆吓得本就不敢忤逆他的话。
她听话的往那几排机手看去,想找价位最低的,可是最便宜的机手一支也要好几千块。唔…她可不可以不要买?
‘那个…邯时雍,我告诉你哟。’她小声的开口,怕惹来他的不悦。
但他只是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我上次看电视新闻,听说机手的电磁波会影响人体健康,有几个国中生因此还发生头晕想吐的现象…’
‘那报导未经实验证实。’邯时雍一语反驳了她。
‘可是…可是如果以后证实那些国中生真的是因为常用大哥大讲电话才引起这些后遗症,那…’
‘会有很多人打机手给你吗?’邯时雍打断她的嘀咕,皱着眉不悦地问。
敏圆直觉的头摇,‘不会,应该只有你会行。’
‘那你以为我行给你的次数会频繁到让电磁波影响你的健康?’
‘唔…应该不会。’她继续头摇。
‘那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哦。’她低下头,视线又在那些机手上梭巡。
其实她也认同邯时雍的话,会打机手给她的人只有他一个,而他找她的频率也不会多到让她头昏,只是她还是不懂,既然他不会常找她,那她为什么还要买机手?
敏圆抬起头,眼里透出疑惑。
邯时雍觉得她烦死了,选蚌机手都这么婆婆妈妈。
当下他随手一指,‘就是这个了。’既然地做不了主,那他来替她选择。
敏圆的视线随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不会吧,两万三!她手捧着口不住的气。这个妖孽、纨弟子,他是存心来搞破坏的吗?为什么非得把她好不容易才存到的一点点钱砸在这个她本用不到的废物上头?
‘不,我要这一个,其余的我不要。’敏圆挑了文最便宜的机手,以坚定的口吻说。
她的目光坚定,不容人反对。
邯时雍咬牙切齿警告道:‘你最好祈祷它的功能正常,别在我找你的时候收不到讯号或是故障,否则我绝对会摔了它,叫你再来买一支。’
什么,还要她再买一支!
‘那,我买这一支好了。’敏圆挑了一支价位合理,看起来坚固又实用的手‘我要这一支。’她不好意思地冲着老板笑。
邯时雍帮她选了一组好记的门号,将它输进自己的机手,再把自己的机手号码输进敏圆的机手,‘有事找我的话,就打这组门号。’这是他人私的,不作公事用途。
敏圆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来敷衍他。
她又不是头壳坏去了,如果有事找他,用家里的电话打到他办公室去不就行了,⼲么浪费钱啊。她在心里直犯嘀咕,却连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好了,现在我机手也买了,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她要回家觉睡了。
邯时雍看着她疲惫的小脸,想到她今天跟别的男人疯了一整天,到半夜十一点半才回家,脸上的表情就怎么也好看不起来。
懊死的,她惹⽑了他,竟然还放在他面前说累。
邯时雍把敏圆抓回车上,送她回家;一路上,他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铃…铃…’
敏圆的机手第N次响起,正在打扫大楼的她急忙脫下塑胶手套,要去接电话。
‘圆圆啊,你最近电话很多哟。’
‘是不是老公打来查勤的啊?’
‘嘻嘻嘻,我们圆圆最近晋升为机手一族哟。’
‘哈哈哈,才夫俩真恩爱。’
敏圆忿恨地踩着重重的脚步跑去接电话,省得待在这听一块打扫的婆婆妈妈们七嘴八⾆地糗她。怪来怪去都该怪邯时雍,没事叫她买机手,要她每天带着,真是的,他看过哪个清洁工扫厕所、刷马桶的时候带着机手吗?
讨厌,害她每次机手一响,都得被那些妈妈们亏,什么老公查勤,他们好恩爱,恩爱个大头啦,她跟邯时雍本就不是真的夫。
还有,他不是说不会常常打电话来扰騒她吗?那为什么打得这么频繁?知不知道她今天已经接到手很酸了耶!可恶,他一定是想害她长脑瘤,才再这种奷诈的手段来害她。
敏圆生气的接起机手,口气颇壤的说:‘⼲么?’
‘你吃炸葯啦!接个电话这么凶?’邯时雍吼回去。
她马上像只小老鼠一愫,把脖子缩在⾐领里,‘没、没有啪,我只是…想问你要⼲么嘛。’她声音放柔,怕他不开心。烦死了,她⼲么每次碰到他都像老鼠遇到猫一样,哼都不敢哼一声。有没有搞错,是他⼲扰了她的生活耶,为什么她不能发脾气?敏圆嘟着嘴,在心里偷偷骂着。
‘你在哪里?’他突然问。
敏圆‘呃’了声,眼睛开始骨碌碌的转,她总不能说她在打扫办公大楼,洗厕所、刷马桶吧!邯时雍那么爱面子,他若知道了一定剥她的⽪,菗她的筋。
‘我…我在家啊。’她只好撒谎。
‘是吗?’邯时雍不信。‘哪个家?’
‘还会有哪个家,当然是淡⽔那个家呀。’她以为自己的谎言天⾐无。
邯时雍‘嘿嘿’⼲笑两声,听得她⽑骨耸然。
‘你⼲么这样笑?’
‘因为我刚刚打电话过去,你不在。’
‘我…我不在?’敏圆瞪大眼睛,一口气差点不过来。‘嘿嘿,’她也学他⼲笑两声。‘我…我当然在啊。’她继续与他拗。
‘你不在,因为没人接电话。’
‘那是因为…因为我在…在澡洗。对,我在澡洗,所以才没去接电话。’
‘澡洗?’
‘嗯。’敏圆重重的点头強调。
‘很好,那我马上过去接你。’
‘接…接我!’她莺声尖叫。‘为什么?’
他不会又想带她去参加什么酒会、晚宴之类的吧?
拜托,千万不要,他已经接连好几天带她去参加那些无聊的宴会,害她每天晚上都得请假,少赚了好多钱。
‘我晚上带你去参加一个慈善晚会。’
他的回答‘轰’的一声荏敏圆脑中炸开,粉碎了她的‘千万不要’。
天呐!他真的又要带她去参加晚会,不要啪‘我可不可以不去?’她可怜兮兮的求道。
‘不行,我们有过约定,举凡我们夫俩必须参加的聚会,你都得陪我去。’
‘那以前怎么不常常有,现在每天都要?’敏圆忍不住在心中抱怨邯时雍占去了她每天晚上的时间,再这样下去,她跟小扁何时才能脫离‘恶魔’的掌握,过他们⺟子俩想要过的生活啊?
邯时雍当然不会跟她说,他之所以想尽镑种名堂未办晚会,是为了阻止她跟男朋友见面。
也不知怎么的,自从年初二那天起,他对敏圆的占有就愈来愈強了。
可这个女人还真啰唆,他说什么、要做什么,本就不需要跟她解释,不过这也是她昅引他的地方。
‘你照做就是,问那么多⼲么!好了,我七点去接你。’
‘七点?不行啦!’敏圆直觉的头摇。她工作还没做完耶。
邯时雍不噤火冒三丈。‘为什么不行?’
‘因为…唔…因为小扁啊!我找不到临时保⺟带他,所以…’虽然有点难以启齿,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跟他说:‘我不能去。’
敏圆松了口气,开心的手舞⾜蹈。说没人带孩子,邯时雍就不能強迫她了吧!嘻嘻,她怎么这么聪明啊!
‘把小扁也带去。’他毫不考虑的说。
敏图马上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说什么?可不可以再说一次?’她的嘴在颤抖,不敢相信他的话。
他难得有耐心的再说一次。‘把小扁带去,我七点准时去接你,听到了没有?’
她不敢有任何异议,听话的点了两下头,‘听到了。’
切断机手后她马上看时间。完了,五点四十五分,她得赶紧回家澡洗、梳妆打扮,然后还得花上一段时间从⾐柜里挑出一件邯时雍那个妖孽这几天买给它的晚礼服。呜…想到这,敏圆又心痛。那一柜子的⾐服是用她一辈子也赚不到的数目真的,她要做牛做马到什么时候,才能还邯时雍那笔钱啊?
她抱着机手自怜了一会见,才想到她本没时间在这怨叹,如果七点之前她没准备好,到时邯时雍一来又要发脾气了。她匆匆忙忙的回到厕所旁,抱起小扁就要赶回去。
‘圆圆,你又要回家了吗?’
同事妈妈们七嘴八⾆的问。
她点点头,‘对,我…我家里有事。’
‘很重要吗?’
‘嗯,很重要。’如果不赶紧回去,邯时雍会杀了她。
‘可是你最近晚上常常请假,老板很不⾼兴。’
‘老板不⾼兴?’敏圆突然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晦黯。呜呜呜,她又想哭了。
‘老板说,如果你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辞退你。’
‘辞退我?’
这句话有如青天霹雳,敏圆楞在原地,好半晌无法回过神来。怎么办?老板都快要辞退她,让她回家吃自己了,那她现在要不要回去赴邯时雍的的?她考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觉得邯时雍的怒气比较可怕,先赶回家要紧。
一手抓着背包,一手抱着小扁,她像火车头似的冲到大楼外,也顾不得花不花钱的问题,招了辆计程车赶回淡⽔。阿弥陀彿,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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