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穆雅各毕竟不是无所不能的。经过了两天的挣扎,王真真终究还是因为⾝上过重的伤害而香消⽟殒。
社界的名女人猝逝,在乐娱圈中掀起狂澜,她和穆雅各暧昧不明的恋情一再被加油添醋,即使有大批保镖,无孔不⼊的摄影机还是能捕捉到穆雅各的⾝影。
长叹一口气,范如意折起报纸,顺便掩上那张令她牵挂的脸孔,抱膝想着。
二个月了,距离事情发生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在这个多事之秋,这件事被媒体炒了很长一段时间,真是磨折人。幸好穆雅各运用了他的影响力,没让她受到騒扰,否则她早就崩溃了。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范如意怔怔地望着窗外。
他还好吗?
从知道噩耗的那一刻起,她就把自己蔵了起来,不得已出门,也是闷头疾走,虽然外头光渐炽,但是,她的世界却沉浸在寒冬中。
她真的讨厌自己这个样子,但是,王真真昏前的那一眼,却如鬼魅般红绕在她心里。每天、每夜,她常在那一抹飘忽的微笑下冒了一⾝冷汗,她不懂,为什么好好一段爱情会变成这样?
“如意,电话!”
范吉祥进房来,看到她那副模样,也忍不住轻叹,草草跟对方说了两句、将电话挂上,她心疼地上抱住她。
“怎么又哭了?”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范吉祥忍不住要怨起造化弄人。
从这些⽇子来的报导,她大概可以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感情这档子事她这个外人是揷不上手、也帮不上忙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如意⾝旁,让她知道除了穆雅各外,还有许多人关心她。
范吉祥的拥抱让范如意震动了一下,缓缓回神,她才发觉自己又在不知刁;觉中流泪。飞快地拭去未刁:的泪痕,范如意勉強自己扯开笑容,不想让她担心,殊不知这般強颜笑更让人看了心痛。
“吉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你也知道晚了?”看了眼她手上的报纸,范吉祥对她无眠的原因了然于心。“又在想他了?”
“啊?谁?没有啊!”飞快地将手中的报纸塞进一旁的书报堆中,范如意盖弥彰地重重头摇。
见状,范吉祥忍不住鼻酸。她拍拍如意,低声说道:“别这样,如意,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隐蔵自己的。”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在听了范吉祥的话后又有溃堤的迹象。范如意咬着,执意忍住想掉泪的冲动。
见状,范吉祥轻声问道:“去和他谈谈吧。”
全⾝一僵,范如意不发一语。
“去吧,如意,”她劝道:“穆雅各够辛苦了,⽩天要上班,晚上还得来我们家站岗,你不出现他又要站到天亮了。”若不是看他的确有心,要不,敢伤害如意的人她第一个不放过。“外头下着大雨呢,你知道他不会记得撑伞的,这么下去,就算是铁打的⾝子也撑不住。”
“我…”想到他全⾝冷的模样,范如意的心揪了一下。
不,傻瓜,快走呀!
“如意?”
她慌的眸子对上范吉祥的,范如意紧紧抓住她,狂地低喊:“吉祥,你去告诉他,叫他快走,这样他会生病的呀!”
“如意!”见她神情动,范吉祥大喝一声,用力将她拥进怀里。“嘘,别哭、别哭。”
崩溃地伏在她怀中,范如意再也庒抑不住连⽇来的害怕,殷殷切切地哭出自己的心情。
“吉祥,你不知道,我好想、好想见他哟!可是我不敢呀,每次一想到他,我就会看到王真真的眼睛,我…”陡地打了个寒颤,她可怜兮兮地攀着范吉祥。“吉祥,是我害死…”
“胡说!”被她的话吓坏了,范吉祥一把攫住她的手臂,強迫她看着自己:“笨蛋,是谁给你这种想法的?”
她用力摇晃着她,恨不得能一掌打掉她荒谬的自责。
“我…”被她摇得上下排牙齿不住地打颤,话也说不清了。好半晌,范如意才着气喊道:“可是,要不是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时空在她的呐喊声中瞬间静止,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细细的息声。
她泪流満面,断断续续地低泣。
“如果不是遇上我,雅各会和王真真结婚,她也不会死了,是我害了她呀!”
“笨蛋!”范吉祥急得大骂“如意,你这个超级大傻瓜,爱情哪有谁害谁这回事?真要怪,也要怪王真真自个儿想不开,死守一段不属于她的爱情,不但害惨了自己,也连累了她的亲人、朋友。”拍着范如意的背,范吉祥觉得好不心疼。“你以为穆雅各和她在一起就会幸福了吗?”
看着她,范如意的眼中尽是茫然。
“不可能的。”范吉祥笃定地说道:“就算他真的和王真真在一起,他的心中还是会有所遗憾,当时间过去,这个遗憾愈来愈大,并逐渐侵占他的心时,就是他自我毁灭的时候了,不只是他,连王真真都将跟着他毁灭,你觉得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吗?”
范吉祥的说法令她发颤,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当然不是。”迳自替她下了结论,范吉祥继续说:“没有人忍受得了长期付出却得不到回报,当王真真对这一切感到厌烦时,就是两人互相磨折的时候了。”
“不。”摇头摇,她同样不乐见这样的情形发生。
“所以,别想东想西的,王真真的死该由自己负责,她已经是成年人了,有⾜够的智慧去解决自己的问题,她该知道感情是強求不来的,发生这样的遗憾,不是谁的错呀!”
“可是…”
“别想了。”安慰地拍拍她,范吉祥扶她躺下。“我帮你去和穆雅各说,要他回去休息,这阵子也够他受的。好好睡一觉,再过几天爸妈就要结束他们的N度藌月回来,你不想让他们心吧?”
见她柔顺的点头,范吉祥才站起⾝。帮她关了灯,正要走出去时,冷不防地又被她叫住。
“吉祥。”
“嗯?”
“我…”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问,好一会儿后,她才轻咬贝齿问道:“你、你想,雅各他…”
“相信我,就算重来一次,穆雅各还是会选择你。”
什么都可以作假,唯有眼神不能!他瞧如意的眼神⾜以说明一切。
望着天花板,范如意陷⼊自己的思绪中。
好的一句话呀,她仿佛在哪儿听过…
相信我,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
背靠着电线杆,穆雅各孤单地站在静寂中,双手环,他固执地看着那一方窗户。
灯熄了。
他轻呼一口气,明⽩今夜又等不到她了。
无视打在⾝上的雨,穆雅各心中热切地呼喊着一个名字…如意。
至少,他们之中还有一个人睡得着!自我解嘲地撇撇嘴,他动也不动的仰头望着那一扇窗。
记不清在这儿守了多少个夜晚,他真的不愿相信向来心软的她会狠心至此,连见他一面都不肯。是王真真的死给她太大的打击吧,想到她的脑袋瓜是怎么胡思想,穆雅各就忍不住心痛。
他错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如同外界所形容的一般无所不能,但是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脆弱得不堪一击!他救不回王真真,也止不住如意的伤痛,除了懦弱地站在这儿守着她,希冀能远远地看她一眼,他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天的他看来依然意气风发,但是,只有他自己明⽩,痛苦是怎样地磨折他的心,唯有守在如意窗前的他才是实真的呀!
他害怕、他犹豫,他甚至连上前敲门的勇气都没有,只因又他害怕听到拒绝,他再也不想有任何人离开他的生命了。
他真恨哪!上天为什么总是爱捉弄人,孤单了这么久之后好不容易寻到了他生命中的天使,却又屡遭波折。
他不懂,生命怎会这么脆弱?王真真弥留时流着泪说她后悔了,后悔自己的任害了自己,她说她从未爱过他、她要的只是名利,但是,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她死了倒好,一了百了。而仍和如意恐怕一辈子都摆脫不了她布下的咒了。
“穆雅各。”
清脆的喊声醒唤了他飘远的思绪,他全⾝一僵。
会是上天怜悯他、出现奇迹吗?
他定在原地、屏住呼昅,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惊走了他⽇思夜盼的⾝影。
站在离他不远处,范吉祥忍不住又叹气了。
真不晓得这两个人是怎么搞的,好好一场恋爱竟谈得乌烟瘴气、⻳⻳⽑⽑的,害她这个旁观者两个月来叹的气加起来比前二十年岁月还多。
缓步走近他,范吉祥努力地踮脚替他撑伞。
“如意!”惊喜地抓住横在自己前的手臂,穆雅各低头一看。“是你?”
失望汹涌而上,令他差点儿支持不住。
放开范吉祥的手,他回望那一扇窗口,不发一语,僵硬的脸上瞧不出他的情绪,但眼中却映着失望与伤痛。
范吉祥沉默地陪着他站了一会儿,等穆雅各整理好自己的思绪。
“她睡了?”不知过了多久,穆雅各才收回视线,眨眨充⾎酸涩的双眼,喑哑地开口。
“嗯。”“她还好吗?”迟疑了一会儿,穆雅各才又问道。
“你以为呢?”她不相信他会不了解。
“我…”明知道答案,穆雅各还是希望能听到不同的回答,他苦涩地头摇。
“她一点儿都不好。”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范吉祥斩钉截铁的回答,穆雅各仍不免难过。
“是我对不起她。”他难忍愧疚,憔悴的模样全然不复⽩天的得意飞扬。
见状,范吉祥忍不住开骂了。
“不是,你没有对不起她,这件事本没有谁对不起谁!”真是气死人了,这两个笨蛋,看起来聪明,其实脑袋一样胡涂,连想法都一样地教人生气!“我问你,现在你对如意究竟有什么打算?”
“我…”
“我什么我呀?穆雅各,我真是败给你了,你能不能拿出工作上万分之一的魄力来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呀?再这么下去,不只如意要崩溃,连你都要倒下了。”
“如意病了?”他紧张地抓住范吉祥,焦急地问着。
“还没,不过也快了。”她无奈地⽩他一眼“吃不好、睡不好,铁打的⾝子也撑不住。你每天站在这儿有什么用处?为什么不直接找她谈呢?”
唉,真搞不懂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宁可痴痴地等在外头,也不愿多走几步路敲门,一点儿都不符合外界给他的评语嘛!
仰首望天,穆雅各不发一语。
教他如何说得出口呢?他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呀!
飘雨的天空就如他的心绪一般,谁能告诉他,这种磨折何时会结束?
感觉到他⾝上透出的郁,范吉祥忍不住叹气了。
痴情、情痴,再怎么不可一世的人也噤不起感情的磨折呀!
轻叹一口气,范吉祥显得有些无奈。
“不如这样吧,趁现在我家的大门还开着,你进去和如意说说话,我去超市买东西。”
唉,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像她这么识相的姐姐罗!
“这…”闻言,穆雅各眼中乍现光芒,好不容易沉淀的情绪又翻腾起来。
真的好想见她呵!他想念她弯弯的眉、滴溜溜转着的大眼,还有掐得出⽔似的苹果脸,她的喜、怒、娇、嗔,都让他心系啊!
想着她,穆雅各紧锁的眉头逐渐放松,坚毅的嘴角甚至浮了淡淡的温柔。
他的如意呵!
看着他心醉的模样,范吉祥当机立断地推了他一把。
“好啦、好啦,别在这儿流口⽔了。”使尽全力推他前进,范吉祥全然忘了初见穆雅各时对他的敬畏,此刻的他不过是个为情所苦的可怜人。“人就在里面,有什么话一次说清楚。不过我可先警告你喔,别又惹如意哭了,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
…。。
站在门口,穆雅各借着微弱的灯光注视着被子下隆起的⾝影,心脏狂跳不已。
他握拳贴在⾝侧,忍住拥她人怀的冲动。
蜷在被子下的⾝影显得如此娇弱,穆雅各连深呼昅都不敢,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影。
缓缓走近,看见朝思暮想的娇颜就在眼前,穆雅各轻轻地在沿坐下,心中悸动不已。无声地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呐喊着她的名字,他忍不住抬手轻触她的脸。
才多久没见,她的苹果脸就削尖了,就连在睡梦中她都皱着眉,浓密的睫⽑在眼窝处复出一片影,睡梦中的她沉静得令他陌生,看得出她这阵子过得并不好。
无声的叹息,穆雅各思绪有些复杂。
为什么他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是他想要的,永远需要花许多工夫去争取,他的希望,一再地变成⽗⺟手中的筹码,一件件失去、一件件被利用,就连现在…天哪,他倦了,他真的倦了。他不要权势、财富,他只想要一份属于他的温暖,为什么在他好不容易可以自己作主的时候,他仍旧得不到他想要的呢?
他多希望可以把如意抱在怀里,大声说出他的爱。但是他不敢,他怕得到的是拒绝。
上的人儿无意识地嘤咛一声,惊得穆雅各飞快收回手,屏息好一会儿后,见她无转醒的迹象,他才又缓缓伸手轻抚着只有巴掌大的小脸。
太苍⽩了!
他轻柔地摩抚着她,希望为她抹上些许嫣红。
是她脸上充沛的活力、红的两颊昅引了他,他周遭从未出现过这么有生命力的人,但是他竟让她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懊恼地自责着,穆雅各心口一阵疼痛。
睡梦中的范如意本能地偎近他的大掌,満⾜地磨蹭着。
贪婪地注视她的睡靥、感受她枕在他手上,穆雅各的心渐渐稳定了下来。
他希望的并不多,只要能这么看着她、抱着她就好呀!
“雅各…”
蓦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穆雅各全⾝一震。
她梦到了什么?唉,他该庆幸陷⼊情沼的不只自己,还是痛恨连在梦中自己都让她不得安宁?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把她蔵起来,不让她接触到一切残酷的事情。
很久不曾安稳的睡上一觉了,范如意満⾜的叹息。
她好像梦见了那双教她心系的瞳眸,向她诉说着深情。
是你吗?雅各…
费力地拨开挡在眼前的层层雾,只为了看清他,她真的好想他。
轻启瓣,她唤着几乎令她心碎的名字,着急地想握住他温暖的大手。
穆雅各又心疼、又怜惜地看着她轻皱的眉头,一声声的呼唤揪着他的心。
伸手接住一滴滑落的泪珠,他的手仿佛被烧灼着。
他最不愿意看到她的泪珠,但是他却老是惹得她泪眼蒙。该死哪!看着她的凄楚、她的无助,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深深地再看她一眼,穆雅各毅然菗回手、转⾝离去。
罢了,懦夫也好、胆小表也好,他还是没有办法面对她,或许再过一阵子吧,等他够坚強了,他会再来的,现下,还她清静该是最好的做法吧!
不,别走,雅各,别离开我。
梦中的⾝影变得模糊,范如意害怕地叫了起来。
不,她不想再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了,她想他、她爱他,她不会再逃避了,可是为什么雅各还是愈走愈远?
等我、等我呀!
満⾝大汗地坐起⾝,范如意一脸狂,犹陷在梦境中。
她看见他了,她真的看见他了,但是,为什么…
发了疯似的掀开被子,范如意⾚着脚在房间里打转。
她不相信这只是一场梦,他的温暖明明是这么实真。
忽地,地板上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昅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弯捡起。
真的是他!
她认得这个袖扣,这是雅各最喜的那件蓝衬衫上的,他真的来了!
狂喜一下子充満了她原本绝望的心,范如意站起⾝,仔细地搜寻着窄小的空间。“雅各,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小小的房间本蔵不了人,范如意不死心地查看了好几遍,许久之后,她才静了下来。
定定的瞪着半掩的房门,她颓然倒下、伏在畔无声的啜泣。
原来,不是只有自己害怕见他,就连向来无所畏惧的他,也挣脫不开这场悲剧的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