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潇…林桦从⾝后一把抱住正专注于棋局的韩紫潇。
别闹!她用力拍开他,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棋盘。
别下了好不好?他撒娇地搂住她,陪人家玩嘛!
嘘!她现在没空分神去搭理他越来越黏乎的口吻,一心只想破了他设的局。这小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想当年他下棋还是她教的呢!
呜…我不要一个人待着啦!他气闷地跺脚,又瞪了她一眼后,才不甘心地坐回原本下棋的位子,等她解棋。
又是半晌。棋盘上已落上几片树叶,她仍垂首沉思,一点动静也不见。
无聊之中,他不由撑着头,细细地打量起她来:一头如云秀发披于脑后,她一向这么随意穿着,脸上也从不施脂粉。上回送她的篦子她没有揷在头上,而是用丝线穿着挂在前。
看到这里,他不由想到上回遇见的那个女子,真的很美,那种柔和之美与韩紫潇是不同的,而更令他耿耿于怀的,其实是他自己失态的言行。他竟那么不⼊流地戏调人家?
看着仍执着于棋局的韩紫潇,他的角挂上了抹人的笑意。
说不定,他有两种格,或更多的面呢!只是太善于掩饰罢了。也许他还会真成了登徒子呢!明明心里只在乎她一人,却还在看到其他美女时仍萌发了招惹的冲动,这倒是令他有种偷偷做坏事的感快。只要对方不是讨厌的人,而这事又不会怈露出来,他还是乐在其中的。
林桦想人非非的正乐时,韩紫潇一声微弱的低昑将他整颗心猛地拉了回来。只见她一手扶额,一手虚弱地撑着桌面,嘴苍⽩得吓人!
潇!他心下一紧,忙冲过去环住她,怎么了?哪不舒服!
没、没事。她⾝子一软,往他怀中卧去,
头有点晕。
走,咱们回房去!他二话不说,横抱起她便往他寝居內走。
一将她安放在上,他习惯地便把起脉来。
不用了,瞧你紧张的?她好笑地想拉开他的手,却被他強力阻止。
等等!他扣住她的手,另一手又放回原处继续把脉。
怎么啦?得绝症啦?她见他一脸凝重,不噤打趣道。说实在的,看惯了他平时嗲声嗲气的模样,此时他摆个正经脸,她反而还不习惯哩!
你、你…他的手突地颤抖起来,而后一把抱住她,潇你这个大笨蛋!
喂!吧吗骂我!你讨打是不是!她凶道。
笨蛋笨蛋!就是笨蛋!他豁出去了!再不给她提个醒,以后还不定犯什么糊事呢!
你!韩紫潇一拳头正要砸下去,却又见他笑得似个孩子,好不开心。
林桦,今⽇没怎样吧?还是我真得了什么'顽疾'?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呸!别胡说!他赖在她⾝上,脸颊贴着她的肚子,喃道:潇…
嗯?见他已不骂她,她正好懒懒地往栏一靠,省得打他。
有娃娃了。我们有娃娃了…他突地了眼眶,肚子里有我们的娃娃了…
哦。她打了个呵欠,正睡去,难怪最近不太舒服,这下⿇烦大了。
'哦'!就这样!你一点也不⾼兴吗?有了我的孩子!还有,你学医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种事都察觉不到!他恨不能摇醒她,又怕动了胎气。
这女人怎么这么冷酷!她到底还有没有心啊!害他的感动都像在搞笑了!他们有了孩子!有了孩子!而不是捡到一只小猫小狈!她怎么还摆出那张漠不关心的脸!
有你的孩子是很正常的事嘛!斑兴什么?有我这种娘亲,娃娃肯定也跟别人不太一样,是男是女都会不大正常的啦!再说了,我学医又不是学了给自己诊断,哪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还真想得开!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兴冲冲地贴在她肚子上去听,以后你可得听我的!我非得生个精精神神的娃娃不行!
随你啦!她这会儿已是困得睁不开眼了,任他说什么都无所谓。
静了一阵。
潇…他又开始闹她。
嗯?
有个活生生的人儿会叫我爹爹呢!他一想到这儿,就笑得合不拢嘴。
你不会觉得怪?她一想到自己被叫娘,心里就开始发虚,不由后悔早些年没多学点东西。
不会呀!我好⾼兴!有了牵挂,他会更有冲劲的!
是吗?她将十指伸人他的发中,细细地摩抚着。说不感动是假的,有了他的孩子,她比谁都⾼兴,但忧虑也随之而来,毕竟他们仍未成亲。
潇…
嗯?她喜这样的对话,慵慵懒懒的,却别有番舒适温馨。
我会成功的!我要平步青云!我会给你和孩子最好的生活!
嗯。她闭上眼假寐,不想让他看见她眼中的疲惫。
一些什么忧郁,悄悄地渗⼊心头。
屋外,落红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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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林桦除了每逃冖着韩紫潇补⾝体之外就是闭门在书房中温书,林尚书自是満心⾼兴,看着儿子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虽然韩紫潇有孕的事并没有告诉长辈,但因她平⽇在林府也住长了,所以这会儿全搬过来住,也没人觉得奇怪。惠娘是早已⿇木了,两个孩子间的大胆行径她是尽量地睁只眼闭只眼。反正这么多年来,她也见怪不怪,谁叫这两个孩子自小就异于常人呢?
韩问天仍是保持沉默,每天往返于葯铺与自家的小屋,像是个不问世事的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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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一点灯盏为房中亮起几分柔和。
存温过后,韩紫潇披一件纱襦,懒懒地靠在头,看着正走去为她倒⽔的林桦。
他现在已成稳重多了,但私下里不时还是会显露出一些儿时的柔之态,就像是现在,步履轻盈,举止柔软,虽不翘兰花指,但也够令人心惊动魄的了。
没有断袖之癖,林尚书着实也该偷笑了。
她轻笑一声,桦桦,你都比过董圣卿了。
他闻言气鼓了一张脸,你说我像娈童!
像。她接过他手上的茶⽔,悠闲地啜了一口。
我可是你夫君呢!嫁个娈童也不光彩吧?何况他一想到董贤以男⾊媚国就想吐,她竟还说他像那种人!
没,习惯了。她睇了眼刹时脸⾊铁青的他,不由笑了,你呀!我说笑呢!快睡吧!她知道这阵子他忙坏了。本不该再与他燕好,他却每每都忍不住地爬上她的。
哼!他气呼呼地钻进被窝,沾枕不久便睡了。
韩紫潇撑着头侧⾝看着他,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脸。
真⼲净的小鲍子呀!睡着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就那么静静的,很静很静的…
她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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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事,林桦进士及第,整个林府沉浸在一派腾之中,来往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一⽇,林尚书早朝归来后,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一进门就将林桦叫到了书房。
什么!我不同意!
不时,书房传出一声暴喝。
林桦拍桌而起,站在一脸铁青的林尚书面前。
混账!林尚书一时气急,甩手就是一巴掌印上林桦的脸,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也是圣上的赏识!不要不识抬举!
我,林桦擦去嘴角的⾎迹,道:我不会娶公主的。
你!林尚书闻言急怒攻心,一下跌坐在⾝后的椅子上,你、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圣上今⽇已探问了我的口风,我已一口答应下来,不久便会昭告天下,你、你这是在害我们林家啊!
害林家的人是你!林桦吼道:为什么连问也不问我一声!是我的终生大事啊!见鬼!谁要靠女人飞⻩腾达!我这辈子只会娶一个人,那就是韩、紫、潇!避他见鬼的金枝⽟叶,我才不稀罕!
孽畜!林尚书伸手又是一掌挥上他的脸,你不稀罕!你不稀罕,我们林家的列祖列宗还稀罕呢!这可是登龙门啊!你喜韩紫潇,喜她可以给她锦⾐⽟食!也不一定非得成亲不可!
爹!他啪一声跪了下来,桦儿不愿一辈子屈于女人膝下!何况…潇她已有了孩儿的骨⾁…
你!你当真是要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活活气死!林尚书气红了眼,那还不赶紧拿掉!等着被发现吗?我告诉你!这事你要是弄砸了,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爹,他垂下头,声音冷却了下来,只有双拳紧握在⾝侧,您对得住韩叔叔吗?
问天他会谅解的!我们给他女儿最好的生活,他还有什么不満意的!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亲那张名利熏心的脸,忽觉一阵悲哀。人心哪!总要在利益冲突时才会分外的鲜明。什么几十年的挚好友,都敌不过自个儿子的似锦前程哪!
你也别多想!林尚书拍了拍儿子的头,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先把公主那里定下来,至于小紫的事,你若是想,爹再帮你办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孩子一定得拿掉!
…不…不!他猛地站起来,不!不可能的!那是我和潇的孩子!我绝不会杀掉自己的孩子!
语毕,林桦红着眼夺门而出。
什么驸马!什么公主!都见鬼去吧!他只是想和潇在一起而已!懊死的进士及第!要是没考上就好了!他不要考上!
林尚书一人坐在空的书房里,看着満屋的蔵书,脸⾊凝重起来。
那孩子还太小,他还分不清楚孰轻孰重。男人,不能立于众人之上,此生又有什么意义?女人再重要,也不过是调剂品罢了!
不过还好,桦儿还有他这个⽗亲!他自会为自己的儿子打点好一切!
轻击双掌,老管家从门外走进。
去,帮我叫问天来谈谈。
是。
林尚书看着老管家佝偻的背影,不觉幽叹道:我太狠了吗?
老爷是睿智的,是为了少爷好。老管家沉沉地回话。
…是吗?他闭上眼,叹了口气,希望桦儿不会恨我…
他只是在尽一个为人⽗的职责罢了!有生之年,能看着儿子光耀门楣,是他最大的愿望!是的,他没有错!他是为桦儿好!桦儿以后一定会感谢他的!
只是,一想到桦儿方才那张脸,那哭的表情,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坚持了不该坚持的东西…
窗外,又是一阵落叶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