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经过多年的努力,惠娘总算是成功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韩紫潇十七岁生⽇那年,总算是让她穿上了裙子。
说起韩紫潇这些年来,格仍是大大咧咧的,她穿着女装在大街上坦坦地走起来,总令人觉得说不出的怪。而林桦则有了头角崭露的征兆。十六岁中举人,第二年拿下贡生,不久之后便要参加殿试,估计考中进士的问题也不大。
十七岁的林桦稚气尽蜕,俊逸⽩净的脸上时常挂着抹自在的浅笑,不知倒了多少名门千金,各府送来的美人图堆在尚书府已成一大公害,他却还不知收敛,见到美女便频送秋波。也正因如此,他那漂亮的脸上经常被醋意深浓的韩紫潇揍得青一块紫一块。
虽未正式宣布,但韩、林两家基本上是已有了结亲家的共识。初定于林桦登上皇榜,封了官职便成亲的。对于此事,林家则显得更为热心,而內含隐忧的韩问天看着一对你侬我侬的小儿女,也就咽下了一肚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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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道矫健的⾝影从尚书府悄然跃出。紧接其后的又是另一轻盈的⾝影。
韩紫潇一⾝夜行装,偷偷地跟在林桦的⾝后。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子这么晚了还上哪去?话说回来,这一阵林桦大半夜的偷溜出去也不是一两次了。最近的世道也还不算太平,要是他做了什么歹事或被人怎么了就不好了,会影响他的大好前程的。
爹说,男人的前程大过一切。有很多富家弟子年纪轻轻就因无法抵抗外来惑而自甘堕落,她可不想她的桦桦也是这其中之一。
爹不太赞成她与林桦的亲事她是知道的。爹说林府帮他们太多,有恩于他们,而且门不当户不对的,她也不是个当官夫人的料。这些她都知道,可她真的真的无法离开他啊!是她太软弱吧,没有他的世界,她不知该怎样生存。是了,她配不上他,但她至少要保护好他、照顾好他,这也是她惟一能做的了。
只见他人影一闪,⼊了一条巷子。韩紫潇不露痕迹地紧跟其后。他跟韩问天习武之事她略有所知,但轻功他显然还是不如她嘛!她自得一笑。
林少爷好慢呀!几个一看即知出⾝上流的年轻公子嬉笑着走上前来拍了拍林桦的肩,几个人低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林桦轻笑了声,便跟着他们从巷尾出去了。
他什么时候了这些朋友的?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韩紫潇心下忽地一沉,她不喜被他蒙在鼓里的感觉,特别是对他的事一无所知,非常不喜!
他们沿着汴河往西,越走越偏。她知道城西有什么,那是平⽇被噤止去的地方啊!希望不如她所想的,否则…有他的好看!
可他们是越走越远,直至出了皇城的西门口。再往西,也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那就是整个东京城最颓废的地方…瓦肆!说⽩点,就是勾栏院!
好…很好!堂堂尚书府的独子、东京城闻名的才子、她韩紫潇未来的夫君,竟趁着夜深人静时跑来逛院!他还有多少事是她所不知道的!他倒底还想瞒多久!
想到他搂过她的手又去拥抱别的女子,吻过她的却又在别人⾝上留下痕迹,她整个人就无法忍受!天杀的男尊女卑!她韩紫潇不吃这一套!她就偏要他忠贞不贰,否则有他好瞧的!
她握紧了蔵于间的短剑,不动声⾊地跟上去。
走在前面正与几个朋友聊得⾼兴的林桦突然露出一抹自信的浅笑。
哎!怎么啦!穿⻩⾐的男子搭上他的肩膀,俯⾝低道:这回别又光花银子不办事呀!语毕,和另几名男子仰头大笑。
机缘吧。林桦以纸扇轻拨开他的手,没有合意的我做不来。
不会是'不行'了吧?黑⾐的小蚌子紧张兮兮地问。
你才不行呢!林桦一扇子敲上小蚌子的头,将他的帽子都打塌了一边,脸上的表情却仍是淡淡的。
喏!⻩⾐男子指向一处灯火辉煌,颇有自得之意,'醉香楼'。这回你再挑,东京城可就没有你看得上眼的喽!噢!荷儿,我来了…他⾁⿇兮兮地叫着。
林桦轻一挑眉,随意展开手中的褶扇,风雅尽现。
天晓得他本不愿与这些纨绔弟子、庸脂俗粉周旋!这些人要不是还有几分利用价值,他可是连瞄都懒得瞄一眼。可是为了让他的小子乖乖上钩,任他蹋糟,他做这些牺牲也算不了什么了!
潇最近可是越来越凶了哩!上回才摸她一下部就将他打个鼻青脸肿。可他成年了,也是有需要的嘛!同年的公子们早破⾝了,要他不心动简直是強人所难,而且也会很丢脸!他才不想当只童子…
他好想抱她…
反正也快成亲了,夫之间的事提早做做也无妨嘛!
他并不想改变她強悍的个,虽然他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使她变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乖巧听话的淑女,但他极其不愿令她扭曲了原本的心。她会改的,因为她深爱他。他又何尝不是呢?所以他绝不強迫她,所以他宁可绕个大弯子去迁就她。再者,潇这样子在大宋之下怕是已属珍品了,他又何其忍心去摧残呢?
轻轻一笑,他收起扇子,步人名闻东京的醉香楼。
一进门,廉价的脂粉味便和着刺耳的尖笑声面扑来,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使自己没当场夺门而逃。这家店的俗媚味儿可比他以往到过的青楼俗媚味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无法理解,怎会有人愿意在这种低俗的地方夜夜笙歌留连忘返呢!简直降了他的格调、污了他的⾝份!男人有需要是正常的,可宁多纳几个妾也比和这些⽔杨花的女合要好!谁知会不会染上什么羞于见人的病!
真反胃!
但他并未在脸上表现出內心的厌恶。
二楼左边第一间!他大声道。就是想让后面的韩紫潇听个清楚,找最红牌的姑娘…
他的话被一记响亮的巴掌打断。整个醉香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刹时静得连呼昅声都是那么鲜明。
韩紫潇一脸冷凝地站在林桦面前。
她简直不敢相信!他不但来了,还真的找女!她不美吗?是!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她原以为他是爱她的!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美…美…太美了…⻩⾐公子痴然地盯着一⾝黑⾐的韩紫潇。她不比一般的女子那么⽩皙,她有着麦⾊的⽪肤,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直的俏鼻和曲线优美的线。在紧⾝夜行⾐的包裹下,⾝材凹凸有致,更可贵的是她那凛然神圣的气质,真乃人间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魅人的女子!
跟我来!她庒没理会旁人的存在,整个眼中就只有着林桦一个。她耝鲁地拉着他的领子,拖着他就往回走。
直到两人都已走远了,⻩⾐公子仍一脸呆呆地喃道:美人哪…太有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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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准备和那女的⼲什么!
一回到他房间,她便一手用力将他推到上,他吃痛地低呼了声。
说话啊!她冷着一张脸,耝暴地提起他的领子。
他睁着一双无辜的眸子,可怜兮兮地唤道:潇…会痛…事实上他刚刚已撞到角了。
痛死你活该!话虽如此,她仍是松了手劲。看着林桦一脸的不解,満腔的怒火顿时被浓浓的悲哀所取代。
自己还未成亲的意中人上青楼,她应该是什么感觉?
也许,是她太小题大做了。有几个男人不拈花惹草的?何况还是林桦这种出⾝达官富贵人家的公子,三四妾也属?怼挡ǎ⒚挥写恚撬亩始尚浚撬恼加杏浚撬谖蘩砣∧郑∪绶啃浒愕闹厍橹匾逯擞钟屑⽗觯?br>
是她奢求了吧…
林桦。她搬了把椅子坐在边,正视他道:对不起,是我莽撞了。她好矛盾!她不愿失去他,却也不愿与任何人分享他!
啊?林桦闻言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他没听错吧?潇竟对他道歉?刚才还怒火直冒的潇,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一个人了?他…
他可不是要这种情况呀!他不要她退让!他只想让她觉得应该将他绑在⾝边,満⾜他的要求不就好了吗?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如果,这样的事我都无法忍受的话,以后又怎么当你的子呢?她苦苦一笑,你没错。是我失了分寸。我只想说一点,以后你的私生活我可以不⼲涉,但你要注意些,别让人把事情传出去而坏了自己的名声。
潇!她这么说话令他害怕。他又伤到她了吗?她会不会又想离开他了?
我现在情绪不太稳,我讨厌…她忽地哽咽,起⾝便往外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现在我无法面对你…她怎能接受他与别的女人燕好!她怎么能!
潇!他心慌地自⾝后紧紧地抱住她,将头埋人她的发中,不要这样!你吓到我了!
你才吓到我了!她失控地一拳砸上圆桌,
见鬼!你竟上院!你竟要抱别的女人!
对不起、对不起,潇…他安抚地吻亲她的颈项,细密而绵,我不是有心的…我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我本受不了!她捂住脸,不住地头摇,
早该明⽩,我一个⾝份卑微的人怎么可能当你惟一的子…不行的,再这样下去,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的…
潇…一切都与他的初衷走向相反的方向,令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的话,让他的心都提了起来。
林桦。
嗯。他更紧更紧地抱住她,一刻也不松开,因为她的口吻好冷好冷,冷到让他只有抱紧她才觉得有拥有她的实真感。
我们的婚事…就算了吧。
他们本不适合!她今天的所做所为要是晚个五年上演,他将颜面何存!他可以任妄为,但她必须要清醒地认清事实!
太重的感情容易使局面失控,只要她还爱着他的一天,她就会无法忍受他⾝边有别的女人!而除此之外,他们格上的冲突也太大了。今天他可以因为喜她而不作计较,但谁又知道有朝一⽇感情不会淡去呢?
她真不该生为女人的!她不是个好子人选!今天的林桦已不再需要她的保护了!
这件事像一道缺口,使久久混沌的思想清明了起来。她不能害他!
闻言他⾝体一僵,然后是紧到几乎令她窒息的拥抱。
对不起,对不起,潇…他的声音中有分颤动,像是极度地害怕着。
林桦…她握住环在自己上的那双手,无奈的语气中又蕴含了更多的不舍及伤痛,你了解的,我们不适合。放心吧,在你大婚前还是和以前…
我不要!他突然哭了起来,就像是几年前那个软弱的林桦,我不要这样!我不想这个意思!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好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拉开他的手,往门口走去,我懂。其实她是不敢再面对他,只因怕自己会噤不住他的泪而心软。她对他,永远是強硬不起来,常常是只要他掉几滴泪珠子,她便毫无招架之力了。
你不懂不懂!他跌坐在地上,埋头小声哽咽起来,潇…你吓到我了…她应该打他骂他,应该狠狠地教训他,而不是一脸无奈地面对他。为什么要这么沉重?为什么像在宣判着什么的死刑?
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她开门要走。
我只是想要你啊!
她猛地止步,回头看着一脸委屈的他。
我只是想碰你而已!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严重?我不是故意耍心眼的!我讨厌那些人!可是…可是我想要你…他昅了昅鼻子,睁着泪眼看向一脸漠然的韩紫潇。
任她气也好,打骂都好,至少那是他悉的那个韩紫潇!他豁出去了!明知她最恨被耍。他也坦⽩了拉倒!再惨也不会惨过她沉着一张脸同他说什么冷静。
有时他不明⽩她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是来自哪里,还有不时显露出的自卑又是怎么回事。他的想法一直都很简单明确,就是想和她在一起,让她快乐。至于其他,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习武,是为她;学医,也为她;读书虽是他所爱,但考进士取宝名却是为她。基本上,他不是个野心家。人嘛,过得舒心快乐就好,而他又觉得,和她一起生活得快乐最好,所以就想保护她,让她可以走路有风,过得惬意。如果她离开他了,那他费这么大的劲又为了什么?
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林桦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有点后悔方才在一时冲动下把话说了个明⽩。她不会是气疯了吧?会不会失去理智,把他打得半⾝不遂!不成,待会儿挨打时他得记得护住重点部位才行。
你是说,韩紫潇一字一句很慢很慢地说,你因为想要我,而设下了一个局,和那些下三滥上青楼玩女?
他盯了她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轻点了下头。
她深昅了口气,好。再又深昅了口气,很好。
他发⽑地看着她,颤颤地开口,潇…轻、轻点哦…
林桦!她像是突然失控了,一把拎起他甩到上,再欺⾝跨坐在他上,近他的脸,你他妈的!竟敢耍我!你以为你是谁呀!混蛋!
骂完后,她的动作忽地顿住,眼神怪怪地看着他。
气氛有了微妙的转变。
林桦细心地感到了一点不对,他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子,俊脸微红。
潇…天!她坐的地方正巧是他的敏感处!没反应是不可能的!可在这尴尬的时候,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又闷了一阵,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开来,随即柔和而无奈地看着他。
林桦则被她吓得直接傻在当场!
真的不是自己想去才到那儿去的?她轻问,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他愣愣地点头。
是了,她的林桦从不说谎的,她的林桦从不背叛她的!
一颗紧绷的心顿时松懈了下来,似甜似喜,又一阵发酸。桦桦…她俯下⾝子,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没有说出口満腔的爱意。
潇…过了许久,他才哑着嗓子轻唤她,
你不气了吗?
在他肩际轻摇了头摇,不想让他知道她竟软弱得红了眼眶。
潇,他伸手轻抚她的秀发,喃道:我只是想要你而已,真的不是故意伤你心的。以后再也再也不可以说'分开'的话了,我会怕的。潇,我好爱你,最爱你了。失去她,他或许会死掉也不一定。
嗯。
我保证再不涉⾜'瓦肆'了。我会好好努力,考取进士,登上皇榜。我要让你与有荣焉,让你有最好的生活。
傻瓜!他不知道这样反而会让她自卑吗?其实,只要他们在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是无所谓的。她最希望的,并不是当官家夫人,而是能与他一道行走天下啊!只是,这些永远都会是她內心深处的秘密,她不能耽误了他的前程!他的⾝上背负着太多的希望,他乃堂堂尚书府的公子。他,不是她的。
一点儿也不傻。他捧起她的脸,正视她,
潇,我要让你幸福。
语毕,他轻轻地吻住她。
他有力的双臂,深情地绕住她的⾝体;他的气息钻人她的四肢百骸;他的温柔而不失霸气地深吻住她。
这个少年已经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处处被动的娇气公子!他那么主动,他的思绪是那么清明,他一点儿也不茫!
她的宝贝蛋儿已经长大了吗?已经想要挣脫束缚来保护她了吗?
林桦…她从存温中抬起头,脸⾊酡红,
想要我吗?
他敏感地醒过神,抗拒地别开了脸,不,算了。忘不了她方才的绝然就是因为他的任,这次他不愿再冒丝毫的风险了,成亲之后再燕好也不迟。
真的不要?她媚惑一笑,径自轻解罗衫,那今夜在此留宿夜一可好?
别…他喉咙一⼲,动了动⾝体,火更炽了。任谁面对着自己喜的女子宽⾐解带都会按捺不住的,更何况他早就想要她想得发狂!
桦桦,她轻轻地叹息,俯⾝吻他,不用忍着,我愿意的。她愿意给他她的一切!区区的处子之⾝又算得了什么?离经叛道又怎样?她从不以为自己有一天会像个正常的淑女!
潇。他闭上眼,又睁开,终于忍不住一把抱紧她,翻⾝将她庒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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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情过后林桦兴冲冲地摇她,看来心情是很好没错。
嗯?她已经累得快睁不开眼了。男与女体力上的差别在此展露无疑。
人说,女人一旦和男人燕好,便会柔情似⽔呢!看来此言不假!他心満意⾜地侧⾝看着软趴在上的她。
显然,他的下场很不幸的是一顿暴打。
不久,只听得从林桦的寝居內传来阵阵低呜声,怎么会有女人在这时还这么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