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露,你在吗?柳之秋轻拍了几下门板,叫唤道。
我在,是之秋吗?你有找到那家伙…呃,有找到夏将军吗?⽩露的声音从门传了出来。
你想见我是吗?夏无采跟着出声,以证明自己就在柳之秋⾝边。
嗯,门没锁,请进。⽩露的声音再度传了出来。
得到她的回应,柳之秋很放心地打开门进房。
夏无采跟在柳之秋后头,但一进房,却没见着⽩露的⾝影。
⽩露?柳之秋纳闷地看着空的房间,不懂为何刚才在门外还听到⽩露的声音,一进房却不见她的踪影?
夏无采,拿命来!
就在柳之秋正感到疑惑的同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他与夏无采的头顶上传来,而且还带着极为浓厚的杀意。
让开!
夏无采反地将⾝前的柳之秋推到一旁,紧接着自原地翻⾝跃起,将自己与攻击者的距离在瞬间拉大。
闪耀着银光的匕首在夏无采飞⾝离地的同时刺⼊地板,而⽩露的⾝影也跟着自上方跃下,手中还握着一把亮晃晃的短剑。
⽩露?你为什么…柳之秋跌坐在一旁,一见到⽩露,他顾不得危险地连忙站起⾝。
盯着⽩露手中的短剑,柳之秋心里除了恐慌,还有着満満的疑惑。
⽩露竟然想杀夏无采?
那他带夏无采来,岂不是害了他吗?
之秋你让开,我今天非替我皇姐报仇不可!⽩露大声喝道,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替你皇姐报仇?夏无采依然摆出防备的姿态,对于⽩露的攻击,他必须花更多心思来闪躲而不是攻击。
她毕竟是公主,倘若真有什么闪失,他对皇上就无法代了,而且很可能引起两国再度战。
虽然河真族早已败在祁国大军之下,但是若起因是祁国理亏,难保边境其他部族不会群起作,与河真族同仇敌忾。
而⽩露公主之所以会嚷着要替皇姐报仇,八成是因为前一位提议两国和亲的慕尔妮公主被他回拒了,心中有所不甘,才会教唆被送来和亲的⽩露公主替她报仇,以怈心头之恨。
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伤到⽩露公主了。
你伤了我皇姐的心,又藉故攻打河真族,难道我不该找你报仇吗?⽩露原本甜美的脸上被憎恨所布満。
⽩露,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你是不是误会了?柳之秋着急地想为夏无采辩解。
眼前敌对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好友;一个是他心所悬念之人,他真的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有事。
再说夏无采是今年的新科武状元,武功⾼強,难保不会一时失手打伤⽩露…
误会?我的族人都说就是因为你对我皇姐始终弃,所以她才会每天以泪洗面,伤心绝,而且你还唆使祁国皇帝攻打我河真族!这些难道不是你的错吗?⽩露一古脑儿地将所有的过错归到夏无采头上,巴不得能一剑杀了他。
我没做过那些事。夏无采回答得可⼲脆了。
反正他是清⽩的,虽然他也不明⽩究竟是谁在造谣,但既然是他没做过的事,自然也没必要跟她争辩。更何况与其跟她争辩,还不如早点想办法夺走她手上的短剑,免得她误伤了自己。
哼,鬼才相信你!天底下没有哪个犯人会承认自己的过错的。⽩露本没将夏无采的话听进去。
⽩露,你不信任无采,自粕以相信我吧?柳之秋连忙出声道。
之秋,怎么连你都替这个罪大恶极的人说话?虽然瞧见柳之秋为难的表情让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她仍然没打算要原谅夏无采。
我不是替无采说话,我只是想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柳之秋摇了头摇,你只听过河真族人告诉你的话,却本不了解祁国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我的族人骗了我?⽩露狐疑地反问道。
既然他们舍得把你送来和亲,再多骗你一点,好让你暗杀我,也没什么损失。夏无采冷哼了一声。
你给我闭嘴,他们才不会做这种事!听到夏无采侮辱她的族人,⽩露气呼呼地为自己的族人辩护。
你的祁国话说得溜的,实在不像是河真族人。夏无采之前只见过⽩露三次,这回还是头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不噤感到有些惊讶。
被夏无采这么一提醒,柳之秋才猛然忆起河真族由于与祁国不合,两国鲜少流,所以河真族几乎都不会说祁国话,而河真的贵族也是不学祁国话的,但⽩露和之前来和谈的慕尔妮公主却都会说祁国话,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娘是祁国人。⽩露轻哼了声,她怀胎六月时,边境遭到战火波及,她被我⽗王掳去之后成了⽗王的第八个妃子,然后生下了我,所以我自然会说祁国话。
我以为河真族是不会接纳祁国人的。夏无采非常诧异。
这么说⽩露这名字,是你⺟亲取的…柳之秋这下总算是明⽩为什么她的名字会像祁国人的名字,还有她对祁国人没有排斥感的原因了。
哼,我⽗王他们对我好得很。没听到柳之秋的自言自语,⽩露继续讥讽夏无采:我娘生前曾说过,引起战火的不过是少数人,要我千万不可以怪罪无辜之人。现在想想,还真是让我娘说中了,引起战争的就是像你这种人,连之秋这样的好人都被你给骗了!
既然他们如此疼爱你,又为何会将你送来和亲?柳之秋是真的无法理解,这其中实在有太多的矛盾了,让他不得不怀疑⽩露是不是被人给利用了。
那是因为我的其他皇姐们都已经订了亲,只有我还没有。难道你要我拒绝和亲,让皇姐们伤心吗?⽩露没好气地反驳道。
那不就得了?夏无采忍不住冷哼出声,我也不想再纳妾。
慕尔妮公主提议和亲时,指名要嫁给他这个武状元,但他早已和二公主成了亲,且无纳妾之意,自然是回绝了慕尔妮公主,他可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皇姐是要嫁给你当将军夫人耶!而且你们不是两情相悦,跟纳不纳妾有什么关系?
无采当时已经和祁国二公主成亲了,而且他只打算娶二公主一人,并没有纳妾的打算,所以才没有答应娶慕尔妮公主。
柳之秋知道若是再让惜言如金的夏无采和急躁的⽩露谈下去,难保最后不会又大打出手,所以只好代夏无采解释。
什么?⽩露一脸不敢置信。
⽩露,难道慕尔妮公主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吗?
柳之秋几乎可以肯定慕尔妮公主是指使⽩露前来刺杀夏无采的人了,只是在没有证据前,他还不能说出口。慕尔妮公主再怎么说也是⽩露的姐姐,突然告诉⽩露说是慕尔妮公主骗了她,她一定会无法接受。
没有…⽩露诚实地头摇。
她虽然对夏无采没好感,但是她绝对不会说谎。她所听到的是慕尔妮皇姐被夏无采始终弃,最后伤心地回国,可是夏无采和柳之秋的说法却与她所听到的完全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谁说的话才是真的?
你被你的皇姐骗了还不知道?我看她八成是被我回拒,觉得脸上无光,所以才会骗你,想让你替她报仇。
夏无采只需要仔细一想,便能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露相不相信,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不,你骗人,这一切都是你在骗我的!你一定是怕我杀你报仇,所以才会故意编派这种谎话!
⽩露本不相信她的皇姐会欺骗她,更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她最讨厌的夏无采,她自然是怎么样都不会相信。
信不信由你,今天看在之秋的份上,我就暂时不带你回宮,你自个儿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夏无采明⽩对柳之秋而言,⽩露公主应该是很特别的,而且他也看得出柳之秋很护着她,所以他⼲脆好人做到底,帮他一把。
夏无采,你给我站住!
⽩露一听见夏无采要走,心中尚未熄灭的憎恨之火再度燃起,她握紧了手中的短剑,迅速地趁夏无采转⾝之际欺近…
…
事情发生得太快,让人几乎无力招架。
柳之秋则是因为担心⽩露会伤到夏无采,所以直觉地冲上前去,挡在夏无采与⽩露的中间。
可是柳之秋并不知道,以夏无采的⾝手可以很轻松地躲过⽩露的偷袭,他更不知道,⽩露的功夫并没有好到像夏无采一样,可以随心所、收放自如…
之秋…
⽩露的惊呼声在短剑划过柳之秋⾝体之际响起。
温热的猩红随着刀尖跃向半空中,短剑划破柳之秋的⾐裳,在他的前留下道殷红的⾎痕,鲜⾎溅上了⽩露的⾐衫和脸孔…
那一瞬间,⾝体上的痛楚让柳之秋几乎无力抵挡,但见到⽩露甜美的脸上染上了鲜红的⾎,也蒙上了一层惊恐与错愕,泪⽔更是一触即发,他便不自觉地伸出了手。
⽩露,别哭…
疼痛感让柳之秋无法吐出完整的句子,就连伸出去的手臂看起来都透着一层模糊的影。
在与痛楚挣扎一会儿之后,柳之秋合上了眼。
之秋!
夏无采与⽩露的叫声同时响起,但柳之秋已经全然昏,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让开!夏无采当机立断地将柳之秋打横抱起。
夏无采,你想把之秋带到哪里去?⽩露跟在夏无采⾝后,把他留下来,我去找大夫来救他,不然你这样带着他跑只会让他的伤势加重!
你要去找大夫?你知道大夫在哪里吗?
夏无采本没打算停下脚步,他跨过门槛快步走向房外的长廊,打算直接带柳之秋回将军府去。
虽然⽩露说的也没错,他是可以把柳之秋留在客栈里,再请大夫来诊治。可是问题出在他对这附近本不,万一请来的是个庸医怎么办?与其如此冒险,还不如把他带回将军府里,请御医过来医治比较妥当。
我…⽩露愣住了。
对于祁国京城,她的确是人生地不,能到哪儿找大夫去?
你住在柳家的事我暂且不会对皇上提起,要不要趁现在逃回河真族随便你,但是别妨碍我救人!
夏无采抱着柳之秋,大步冲下楼梯,还不小心撞倒了几个人。
连一声道歉也没有,夏无采在众人的怒叫声中,抱着口被⾎染红的柳之秋走出客栈,消失在人群中。
⽩露追着夏无采出了客栈,但却已经见不到夏无采的踪影。她孤孤单单地站在客栈大门前,茫然地望着往来的路人,好一会儿,她脑中一片空⽩,本无法思考。
直到出来打扫的小二出声请她移步,⽩露才回过神来。
她瞧着染満手心的殷红鲜⾎,刚才刺伤柳之秋的短剑已经不知在何时遗落,换来的却是她一⾝的鲜红。
往来行人对着⽩露指指点点,让她感觉十分难受,于是她离开了大街,钻⼊小巷,沿着宮一般的巷子往前漫无目的地行走。
沉重的心理庒力让⽩露几乎要不过气,她缩在一户人家的墙边,躲在由围墙里头窜出的一片绿荫下休憩,希望能让自己平静一点。
但是四周一静下来,⽩露又忍不住回想起柳之秋被她刺伤的景象。她竟然亲手伤了那个对她既温柔又亲切的柳之秋!
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就是要杀夏无采,为什么柳之秋却硬要阻止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莫非,真的是慕尔妮皇姐骗了她?
那个夏无采果真如柳之秋所言,是因为只对祁国二公主专情,所以才会拒绝皇姐的和亲吗?
如果事情真的是像柳之秋和夏无采说的那般,那她…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自愿来到祁国,甚至不惜逃婚刺杀夏无采?
我…做错了吗?
没有事先分清是非黑⽩的她,真的被皇姐们给利用了?
之秋!
罢才刻意庒抑的泪⽔在此时溃堤而出,⽩露掩着脸缩在墙角,为柳之秋的伤与自己的傻而哭泣。
既然夏无采带走了柳之秋,那么他应该会救他吧?不知道现在他的伤势如何?
她甚至不知道将军府在哪儿,所以连去探望柳之秋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他会原谅她吗?
她曾经想杀他的好友,而且还误伤了他…
可是在他倒下之前,她记得他还说过,要她别哭…之秋你这个笨蛋!
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好?她本就不值得啊!
⽩露将头埋在双膝中,试图掩住哭泣的脸孔,可是泪⽔却不停地落下,浸透了她的⾐裳…
…
姑娘?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露耳边响起。
姑娘,你没事吧?
那声音是陌生的,但听起来却很温柔,而且还带着一丝暖意,令⽩露的心情平静了不少,也让她忍不住想要抬头寻找声音的主人。
⽩露缓缓抬起头,却对上一双半眯的美眸,那双眸子眨也不眨地直盯着她瞧,而那张绝美脸庞上的瓣则微微上扬,带着一股惑人的笑意,再衬上纤瘦的⾝材与绣工精致的淡青⾊⾐裳,活脫脫是个绝世美人。
我没事…⽩露打起精神勉強笑了笑,但笑容里却带着苦涩。
真的没事吗?我瞧你⾝上这⾐裳染了不少⾎…美人敛起笑意,表情转为严肃,并伸手拉起⽩露,不管你有什么原因,先跟我进府换件⾐服再说吧。
我…
其实⽩露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快点找到将军府,好问问柳之秋的情况。但是转念一想,她并不清楚将军府的位置,若回去问何香,她看见自己一⾝的⾎一定会担心,与其如此,不如接受眼前这位美人的好意,先换件⾐服,再想办法探问将军府的所在。
怎么了?美人对着⽩露笑了笑,绝美的笑脸令人本狠不下心来拒绝。
不,没什么…谢谢你。
⽩露道了谢之后,便跟着美人往她口中所说的府邸走去,这才发现原来她刚才休息的地方,就是,这座宅院的一隅,而且还颇接近门口的。而这个亲切的美人似乎是要进府时发现了她才过来攀谈的。
抬起头,⽩露瞧见府邸的大门挂着一块漆黑的匾额,上面还写着贞亲王府四个大字。
用不着担心,我认识府里的人。
美人笑昑昑地领着⽩露走进大门,越过庭院踏上长廊,自然得宛如这里是自个儿家里一般。
那个…我叫⽩露,⽩昼的⽩、露⽔的露,还没请教姑娘大名?
⽩露傻傻地跟着美人走了好半晌,来到一处看起来像是被隔在主屋之外的小别苑,这才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美人的⾝份和名字。
你在问我吗?
美人停下脚步,回头朝⽩露问道。
嗯。⽩露点点头,心里觉得奇怪。这儿还有别人吗?她问的当然是她叼!
真巧,我姓单,单名一个露字。就同你一样是露⽔的露,你就叫我单露吧。
美人很⼲脆地应道。
那…单露,我们到底要走到哪里去?⽩露纳闷地问。
这儿的房间比较清幽,你暂且在这里休息,待会儿我会叫人替你送⾐服来,顺道准备热⽔给你浴沐。单露指着小别苑走廊尽头的房间。
真的没关系吗?
⽩露推房开间看了看,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公主,虽说河真族的生活不比祁国皇宮,但她一看便知道,这贞亲王府的主子来头应该不小,不然也不可能会将一间没人使用的空房间布置得如同客栈的上等房。
放心,你先安心休息,我待会儿再来找你。单露朝⽩露摆摆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后,便旋⾝离去。
⽩露望着单露消失的⾝影,再看看房间和⾐上,打算听话乖乖休息。
她现在脑中一片混,又人生地不,遇到单露肯毫不过问地帮助她,她也应该可以算是得救了吧?
而且在这儿,她也可以静下心好好想想柳之秋和夏无采所说的话有几分实真。
或许,等会儿她还可以向单露打探将军府的位置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