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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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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后,回房等着女儿、女婿的到来,而展⺟和于志扬也一起退出饭厅,似乎还有事情要忙。

  偌大的前厅,状似悠哉的展煜坐在沙发里跷着二郞腿,盯着电视萤幕,却不时皱着眉头。

  雕花屏风那端嘈杂的声浪,让他有了无法忍受的表情。

  她居然跟几个家仆围着餐桌“抢”碗筷?

  “唉呀,大‮姐小‬,你放着就好,我自个儿收拾就行了,怎么可以让你做这种事呢?”

  “没关系啦,反正我也闲着…”有所踌躇的幸蕴瞟呀瞟过那一端。

  “可是不行呐,老太太瞧见了会不⾼兴的。”另外有人说了。

  “就是说啊,大‮姐小‬还是去休息好了。”更多的附议传来。

  忽地,匡啷…传来一道教人掉魂的碎裂声。

  展煜引颈望去,但见一只瓷碗在地面四分五裂。

  呆立的几名家仆传来阵阵的呻昑…

  “啊!破了!”

  “完了死了惨了…怎么这样子不小心呐,这组碗很贵的,是太太从⽇本带回来的啊。”

  “太太要是知道摔破了,会气坏的啊。”

  幸蕴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

  她不知道这碗是怎么打破的,只是这哀嚎声是这般悉,这般的叫人沮丧。

  “怎么了?”冷不防地,展煜走近,惹起现场的再度慌

  “少爷,这…这碗…”管家阿英已经结巴。

  “你不要怪她们,是我…是我不好。”幸蕴回神,忙道:“都是我害的…”是她带赛!是她这个衰神总是将霉运带给别人!

  展煜脸一沉“不过就是打破个碗,有什么好嚷嚷的?有事我负责!”莫名其妙!这丫头是天生喜“自”是不是?他就是受不了她这副小媳妇的德

  对着她那颗还贴的头颅,展煜隐忍満肚子火气“说你害的也不为过,谁让你婆的?”

  “我…只是想帮点忙啊。”幸蕴好委屈。

  “行!那你有的帮了,从警卫室、花园、厨房到这整栋屋子的杂务,你可以一项项去帮,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他们都不会感你帮忙的!”

  望过那些家仆们闪烁的神⾊,幸蕴更困惑了。为什么?

  展煜一眼看懂她的心思“你不明⽩是不是?因为,这是他们的职责。在这个屋子里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尽的本分,而你这个大‮姐小‬硬是抢着去做,只是破坏规矩,让他们更为难罢了。”

  “可我不是什么大‮姐小‬啊,而且…”幸蕴还是很不服气“只是举手之劳的事,何必说得那么严重呢?”

  “你…”他快被她气死了!

  难道她就不能让自己过得优闲一些?想他亲族里那些表姐妹,连喝口⽔都得有人伺候着。

  “对不起,我不懂得这里的规矩,也不习惯。”她蹲⾝打算去捡碎片。

  展煜霍地蹲下⾝去,一把揪住她的手臂。“笨蛋!你在⼲什么?”

  “你…”幸蕴实在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来自臂间的痛楚却让她皱眉菗气,他的臂力好強…

  她痛楚的表情让展煜瞬间松了手,随即映现他脸上的是更深沉的懊恼。

  幸蕴却为了另种发现而欣喜道:“你的臂伤已经全好了?”

  “嗯。”展煜放手哼声应着,还是忍不住瞧了她一眼。她⾼兴个什么劲儿?

  “那我就放心了。”原本紧皱的小脸蛋舒眉展眼,霎时神采活现。

  可是,她⾼兴的模样还真是他妈的…漂亮。展煜的目光硬是多逗留了数秒钟。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嘴里咕哝两句,他转⾝往沙发座椅快步走去,想起什么又回头对着其他家仆耝声说了句:“把地面收拾一下,还有,不要笨到用手去捡。”

  幸蕴愣了愣。他是在说她吗?

  他刚才那么生气是因为她笨得用手捡?不,应该说是他怕她被割着…这一刻,幸蕴心头竟有着说不上的舒畅感。

  因为她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属于噴火怪兽的秘密…是谁这么告诉过她的?“会咬人的狗不吠”相反的状况就是像他这样子…不咬人的!

  幸蕴忍不住笑了。

  若他知道被这样比拟,不知他的反应会如何?

  不论如何,不再害怕他的感觉,让幸蕴心头如释重负。

  她不再害怕与他独处,就像此刻,其他人都已离开,她站在沙发旁望向他,一种想望突地窜⼊她的脑袋瓜。

  她突然好想去顺顺他的头发…那预警示“生人勿近”的冲冠怒发,顺得平吗?

  “你!”展煜重重甩掉手里的晚报,从沙发跳起瞪视她。

  她到底还想⼲什么?他可是给了她机会的!不论是开口说话或是闪边走人,都随便她,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忍气憋声忍耐的N分钟里,她居然只是瞠着两只眼珠子往他⾝上瞧,然后像⽩痴一样傻笑!

  “不论你想⼲什么,至少也说句话啊!”接触到她那双清澈的眸子,轰隆的炮声顿时被浇灭,重复这个问句时无奈已胜于怒气。

  “谢谢你…我很抱歉。”她说了,还是两句⾜够让人困惑至崩溃的话。

  大大舒口气,展煜抱睨着她,明智决定要来个菗丝剥茧。

  “谢我什么?”第一道题目。

  “谢谢你那天帮忙解围。”

  展煜颔首“那你抱歉什么?”第二道继续下去。

  “你为了我们才受伤,而我却连一句谢谢也没有,我不该那样子说你,觉得很抱歉。”

  他了了,⾼举的手势示意“答题”完毕。“你只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事实上你也说对了,我就是那样子的人。”

  “不,不是这样子的,请你让我把话说完!”她不顾他眼里的讶异,坚定的说:“当时看你跟那些人打起来,我心里真的好害怕,我怕、怕你…”“怕我会打输?”展煜的眸光闪烁。

  “就算你打赢了又如何?这些⿇烦原本是跟你毫不相⼲的,都是因为我…我天生就是个倒楣鬼、扫把星,谁沾了谁带衰。我真的不想再连累任何人!尤其是你,我不能把自己的不幸也带给你!

  但是,我却又很清楚的知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当时的我连阻止的勇气也没有!结果害你受伤…你流⾎了,我知道那一定很痛…”

  说到动处,紧紧抓着椅把的她,最后趴枕在上,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展煜也不说话,只是静默的望着她。

  她在哭。他想。

  她在哭,因为他受伤、因为他的疼痛…

  倏地,热燥的空气就像突遭薄冰罩封一样,随时有触裂解冻的可能。

  她幽幽的字句仿佛还在空气中回…然后⼊最底层,终至冲破了薄层,然后溅沸腾。

  “如果我说我不怕带衰呢?”热嘲带动展煜的脚步,他步向她,轻揽着她。

  幸蕴仰头,目光烙在他如火炬般的眸底。

  “你…”幸蕴感觉浑⾝轻飘飘,奇异的感觉让她心跳‮速加‬。

  她瞧见了他最最“好看”的样子了!而这一次不是想像,而是‮实真‬的。

  虽然不是笑容,但那凝聚情感的眼,却更慑人心魄…

  幸蕴明明心里是喜悦无比,可是泪⽔却管不住的猛淌,怎么擦也擦不净。

  他就靠在她⾝旁,犹豫的手最后还是伸向她的两颊,擦拭泪⽔的动作快速且紊。“哭什么?你哭起来有够丑的。”

  温热微庠的感觉自幸蕴两颊传来,也自心里传来。

  他出言一样不善“还有,从现在开始,不要让我再听见你说什么倒楣的字眼,否则…”

  “否则怎么样?”她昅着鼻子,很认真的问。

  “否则你这个‘小泵姑’我一样照罚不误。”他挑挑眉,刻意严厉的口吻听来却有另番俏⽪。

  幸蕴破涕为笑“什么小泵姑,你别听说。”

  “不,是那种会搞的人,但就是不会说。”他留意着她的表情“看来,这句‘小泵姑’我是不得不叫了。”

  “我我稳櫎─”她差点咬着⾆头。

  他乍听瞪直眼,发出轻笑。“我还以为你结巴的⽑病已经全好了。”

  “我才没有结巴。”她忙着澄清:“我平时说话才不是这样子的,那是我比较紧张的时候,尤其是你…”你在场的时候。

  再一次的“尤其是你”让展煜的眼眸再度加深了颜⾊。

  而幸蕴那张脸的⾊调,简直就像是泼了整瓶的红墨⽔。

  也在同时,两具⾝躯才有所“觉醒”的拉开距离来。

  “如果…我真的不想当什么大‮姐小‬、小泵姑的,会不会生气?”心跳狂的幸蕴,尝试转移话题。

  展煜清清喉咙,摊手说了:“这点你就不用太伤脑筋,你就算肯,也会有人跳出来挡的。”

  他的话让幸蕴想起了展⺟。

  她神⾊黯然“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妈妈她…”

  “你想说她不喜你?”展煜替她接下话,然后对着惊讶的她,平静淡漠道:“基本上,她不喜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任何可能破坏自⾝利益的人事物。”

  “破坏利益?我吗?我…做了什么?”幸蕴掉了下巴。

  他为她的单纯而绽出笑靥。“你觉得莫名其妙,对不对?这不就结了,反正你什么都没有做,就更不用管别人怎么想了,懂吗?”

  她茫然的摇‮头摇‬。“可她不是别人,她是这儿的主人,所以我想我还是回家比较好,我实在有点怕…”

  “只要问心无愧,就是皇帝老爷也不用怕。她不过就是这间古董屋的主人,而你,就是你自己的主人!不要让任何人来影响自己,除非是你自个儿情愿!”

  第一天,她就这么不争气,打起退堂鼓?展煜整个人就像被点燃的炸弹,可他愈是如此就让她愈恐惧,跟着他也愈恼火。“妈的!你在怕什么?当我不存在啊?”

  唉,又来了。这男人简直是座火葯库,可是,这一回却炸得幸蕴心花怒放。

  “嗯,有你在⾝边保护,我就不怕了。”幸蕴解读他的话意,感觉心头甜滋滋。

  嗯?展煜眨眨眼,忽地冒起一阵⽪疙瘩。

  他,刚刚是这么说的吗?这么…⾁⿇兮兮的话?

  但是怪就怪在…他怎么觉得这样子的感觉也蛮好的,尤其是她对自己信任的眼神,竟让他一时为之神清气慡。

  展煜陪着她笑,并未反驳什么。

  …。。

  光普照大地,台龙企业办公大楼,也在市区⻩金地段映生辉。

  深谙理财之道的展煜,将台龙经营的有声有⾊,除了台龙资产暴增之外,也为自己在商场上涤讪崇⾼的地位。

  “你看你看,T报财经版写你是什么…商界的宝石欸!”一大早,台龙的业务经理⻩承业,同时也是展煜的同窗好友,拿着报纸冲进董事长办公室哇哇嚷嚷。

  “⻩经理,这是董事长办公室,你是不是闯错门了?”展煜那头板着脸,然后对秘书下达指令:“余秘书,通知下去,下午那场业务会报,如果相关单位的资料提报不完整,一律议处。”

  呃?业务?⻩承业识趣的赶紧掉头走人,平时私底下怎么闹,可到了公司,这人就变得没⾎没泪的了。

  可,他似乎心有不甘,离去前,硬生生问了句:“你喜什么颜⾊?”

  豁出去了!⻩承业⼲脆不去看他那张吃人的嘴脸,大声重复问着:“只要董事长回答我,我马上就走。”

  “⾎红!”

  闻言,⻩承业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接下来呢?展煜的办公室里很快就被一片“⾎红”给淹没。

  红领带、红⽪夹、红围巾…还有一簇簇的“火鹤”在飞舞。

  SHIT!望着那签留的芳名录,展煜知道,他这个“好同学”又赚进不少外快了!

  就像上次,不知哪家杂志,居然还重金采访⻩承业!话题是…好同学展煜心中的择偶条件。

  “无聊!”当时的展煜只是咩了声。

  卖友求荣的人可不服气了…“这怎么会无聊呢?对那些巴望着能嫁给你的女人来说,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宝贵讯息呢。”

  展煜好笑的道:“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你确定知道?”

  那家伙答得脸不红气不:“鬼才知道呢。反正我看这辈子这个真命夫人是不会出现的,想被你这种人喜…难喽。”

  展煜不应腔,心里却有着微微的‮议抗‬声。

  收回思绪,步向落地窗,居⾼临下的展煜,俯瞰脚底滚滚红尘。

  壁街的路口,男的小心翼翼牵着⾝边的女伴过马路;不远处的速食店门口,那个女孩是拿纸巾在帮男孩擦拭嘴角吧?

  虽然相隔这么远,但他好像瞧见了他们脸上的笑容…展煜猛地收回了心神,他⼲嘛盯着这种⾁⿇超恶的动作?

  可是倏地窜⼊他心头的,就有这么张笑容…

  是幸蕴。

  她自然泛红的笑靥,让他情不自噤跟着勾起了角。这傻丫头近来好像笑容特别多?

  有句话说“相由心生”描绘幸蕴往后的⽇子是最贴切不过的了。

  或许是她觉得自己不必害怕什么了,然后她也就自然感觉这一切都实在没啥可怕的,甚至包括于氏那口子。

  于守义的深沉、展秋香的尖刻、还有于志扬的颐指气使,起初展煜还怕她会招架不住,私底下迂回的问起状况来,她的回答却让人啼笑皆非…

  “我想他们一定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吧?”

  当然有苦衷,只有展煜知道他们的“苦衷”在哪儿…她这个眼中钉、⾁中刺不除不快啊。

  或许是老天爷嫌这丫头“死”得不够彻底,针对认养幸蕴的话题平时倒是按捺下来,但只要是于家的人上门来,就一定翻出来“认证”一番。

  对于氏一家子来说,这无疑是火上加油。

  虽然展煜已经被“展于联盟”正式除名,可是他却不难猜出他们下一步的战略…那就是如何让梅幸蕴知难而退。

  “你为什么认为他们有苦衷?”他忍不住问了。

  “因为每次看见他们都是一个样子啊,虽然每当在场时,他们也会有笑容,但我感觉那是一种強颜笑,他们一定有啥难言的苦衷…真是可怜。”

  幸蕴的回答让他很讶异。

  “可怜?他们可怜?”喔,展煜真的好想大笑一场。

  这帮人对她的百般刁难是可想而知,怎地?人家处心积虑想给她难堪,她不捧场来个哭哭啼啼也就算了,居然还露出那种大慈大悲的怜悯关怀?难怪几位“大德”要关起门来捶顿⾜了。

  展煜能确定的是,再这样子下去“展于联盟”那群人肯定一个个“吐⾎阵亡。”

  幸蕴傻气十⾜的跟着他笑起来“我也觉得很奇怪啊,现在我才知道这种苦瓜脸不是我老妈的正字标记,原来有钱不一定就能够很快乐的。”

  “那当然。”

  “那你呢?你也很有钱啊。”她问得好快。

  展煜一时愣住了。“我不知道。”

  “哪有人连自己快不快乐都不知道的,怪胎…”

  她捂着嘴,连忙瞅着他望的样子,逗笑了他。

  “你才是怪胎,人家没给你好脸⾊看,你还可怜他们?”

  “大概是习惯了吧,反正…从小到大,我看到的脸都是一副认衰的样子。”她吐着小粉⾆,模样煞是可爱。

  那帮人当然活该倒楣。只是,展煜却因此想起她曾说过的话…

  我夭生就是个倒楣鬼、扫帚星,谁沾了谁带衰…

  这么灵验?

  展煜勾泛笑。他从不信琊。

  什么倒楣鬼、扫把星的?他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对号⼊座”的样子,就是不许她摆出那副“衰相”让人看了浑⾝不舒服。

  只是…他⼲嘛啊?他有必要管这么多吗?她要哭要笑,都跟他不相关,虽说她笑起来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走回那张象征权威的董事长座椅,展煜仰靠椅背,长长吁口气,略感酸涩的眼⽪一闭。

  然而,视觉可以轻易阻隔外界景观,但脑门里流连不去的影像却是一直顽固盘踞。

  他想着幸蕴‮涩羞‬温柔的笑靥,甚至是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丑样子”…

  他也想不通为何脑袋満満都是她的影像,但谁也不能強迫他想起她,除了他自己。

  不要让任何人来影响自已,除非是你自个儿愿意!

  这是他对她说过的话。

  重新张开眼,展煜氤氲的眸中逐渐清澈,一抹缓慢却坚定的笑容浮现。

  他喜她笑,因为他希望她快乐。

  一切都是他的意愿,那么就没什么好别扭的。

  就是这么简单。

  …。。

  这是个风和⽇丽的假⽇。

  展煜推掉所有应酬,留在家里。

  从阁楼的窗口远远眺去,他果然瞥见于守义的座车驶⼊停车场。

  绑楼对讲机十分有默契的响起。

  “少爷,于先生他们来了,而且也找了梅‮姐小‬过去。”善尽职守的英嫂依例“通报。”

  没多作停顿,展煜放下工作,快速步出小绑楼。

  这已经是习惯了,他习惯接幸蕴无助搜寻的目光,然后解读着她宽心的表情。

  只要是让他觉得快乐的,他都不打算改变,包括适时出现她⾝边的这个习惯。

  他来到前厅,马上察觉状况似乎不太寻常。

  “这个好好玩,哈哈…”他听到的,是幸蕴开心的笑声,还有陪在她⾝旁的志扬。

  他们并肩靠拢,翻着一本杂志,有说有笑。

  这一次是真的不一样。

  她没抬头,她的目光不再无助张望。

  展煜安静地站在大厅口,她终究还是没发现他。最后他头一掉,安静离开。

  他的习惯被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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