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天中午,他们向北出发,开始了第一段旅程。莫丹穿着丛林和⽪靴,营具全放在后备箱里。说来也怪,去沙漠野营的事她连想都不想了。她现在惟一想做的就是和雷利在一起。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沙漠里野营,太不可思议了。谁说不是呢?
在向州界驶去的路上,雷利问莫丹:你该和我谈谈你和奇普的事了吧?
莫丹眺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草地和云雾绕绕的山脉。我懒得讲这些。这不能算不诚实吧?
他把手放在她的腿上,莫丹,说出来你心里会舒服的。你当初不是也不愿意讲学校那些糟心的事吗?
唉,你这个人怎么像个牙医似的,总爱捅捅这儿,探探那儿,她不耐烦地说。哎,快看,红尾鹰!
雷利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牙医有什么不好,牙医能让你笑得更动人。告诉我,他姓什么,多大。
莫丹自己也从来没有仔细琢磨过,奇普在她心中究竟占什么样的位置。一年以来,她重归自我,埋头工作,懒得想这事。这或多或少也是她对雷利一见钟情的原因。
他叫奇普·帕列莫,三十一岁,沉稳內向,喜收蔵古董。我们在同一个学校任教,认识七年了。
她突然打住了。接着讲啊。雷利催促道。
莫丹凝视着前方缎带般延捎邙去的公路,接着说:我们断断续续相处了四年。曾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常在一起看电影,吃比萨,在公园练长跑。放学后和孩子们一起进行体育活动、排练节目。那时,我们的关系稳定融洽,这正是我需要的…这使我对学校那些七八糟的事可以视而不见。
后来怎么了?
莫丹叹了口气,去年九月份,我二十八岁生⽇那天,我们一起出去吃了顿饭,多喝了点酒,上了。要知道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做过,这也从来不是个问题。没想到一切就这样毁于一旦了。此后,我们的关系变得非常紧张,⽇益恶化。我们开始互相回避。不久他就和新来的美术老师好上了。去年整个舂季,他们就在我眼⽪底下打得火热…下个月他们就要结婚了。
是这样,他若有所思地说。你和奇普的关系有点类似你⽗⺟的婚姻,平平淡淡,没有⾼嘲也没有低嘲。
只有一点例外,那就是毁了我们的关系。
他就是你感到疲倦的另一个原因?
哦,还有萨莉…既然说到这儿,我就⼲脆把什么都告诉你吧。萨莉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俩是一对倒霉蛋儿。上学期期末,她得了气管炎,一个夏天就发展成了肺炎。八月份和九月份,我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照顾她和她的四只猫上。莫丹苦笑了一下,如果以后再看小猫下仔,我肯定不会大惊小敝了。
你知道我想⼲什么吗?雷利突然动地说,我想把你弄到杳无人烟的加勒比岛,让你在那儿至少呆上六个月,整天什么也不⼲。
听上去像天堂的感觉。和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累。莫丹声音虽小,却一语道出真情。
我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你不这么以为吗?他放在她腿上的手沉甸甸的,说话声音也有些抖。
我有点怕了。
是的…我们还是谈点别的吧,比如说天气。好像要下雨。
马上就要到州界了。说着,莫丹突然看见路边躺着一只死狼仔,吓得她一声惊叫。
州界上有四条车道。雨还没下起来。他们边走边聊着。在普罗沃和奥列姆之间有一座钢铁厂,钢铁厂的上空和周围弥漫着一层褐⾊的烟雾。过了钢铁厂不久,他们就停下来休息喝咖啡,好让雷利活动活动他的腿。下午五点整,他们住进盐湖城一家饭店。
莫丹开始为她昨⽇的狂疯购物后悔,雷利本不像对她的黑⾊內⾐有什么趣兴。他心不在焉,对她敬而远之,莫丹对此十分不満,生气地说:你是怎么了,雷利?
雷利把他的西服抖开,简单明了地说:阿瑟顿的事很快就要有眉目了,我本应该⾼兴。可我有种不祥的感觉,也许是我太信了。
这么说不是因为我?
当然,他略感意外地说。这种不祥的感觉,以前我曾有过一次,当时为解救一条体积比我大五十倍的巨鲸,我不得不游近它。但是只要它一甩尾巴,我就完蛋了。他把西服挂在木⾐架上。莫丹,明天和我一块去吗?我预感,凶多吉少,有你在我⾝边,我就踏实多了。
他需要她,他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好,我去。
他把手轻轻放在她肩上,说了声:谢谢。
能减轻那个什么阿瑟顿先生带来的忧郁和苦恼,她何乐而不为?雷利又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你开了一天车,一定很累了。这样吧,你先好好泡个热⽔澡,我去楼下买份报纸。说不定今晚有你喜的音乐会或戏剧什么的。
好吧。
可是莫丹并没有泡澡,只是冲了一下?桌乩词保丫稍诖采希诔隽擞杖说淖耸疲砩现淮┮患庾呕ū叩暮谏诳悖髯啪傻奈男兀派洗┳乓凰谏ね餐啵煌沸惴⑷绯渎脑瞥耐凶潘览龅拿媾印?br>
雷利关上门,别上门链,一双眼睛闪着蓝⾊的火花。他对她说:现在你可以有两种选择:要芭蕾,或者要我。
她冲他人地一笑,动扭了一下臋部说:我许诺要引勾你的。
他扔下报纸,从间拽出衬⾐,引勾成功。我很⾼兴你是个守信的女人。
他不声不响地向走去。莫丹已经把事先想好的动作忘了个精光,只是张开双臂接他。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雷利和莫丹来到一扇对开的红木大门前。门上亮晶晶的铜牌刻有阿瑟顿律师事务所的字样?桌泶┮惶谆疑跷鞣缘镁穸端印Dご┳判侣虻囊路脫プ樱瓷先コ恕樟宋绽桌氖郑允竟睦?br>
雷利看了她一眼,我今早告诉你了吗?你今天真漂亮。说着,又想起他们昨天晚上爱做的情景。早饭是在上吃的,他们谁也不想到外面去。
莫丹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她打趣道:你是犹他州最有风度、最感的男人。
你用不着对犹他州的男人口做调查,我肯定是最优秀的。他撩起她的头发在她耳朵上亲了一下,上前打开了那扇门。
威尔·阿瑟顿比莫丹想象的更年轻、更平易近人?桌涯そ樯芨庇貌蝗菡绲目谖撬担?阿瑟顿先生,我希望卡西迪姐小在场。
当然可以。阿瑟顿律师说着,把档案材料和写字台上一个⽪夹子的角对齐。他一头稀疏的金发,淡蓝⾊的眼睛,神情有点紧张。莫丹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
威尔·阿瑟顿清了清嗓子,打开档案夹,递给雷利一封信。我认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这封信给你,信的內容我已经知道,但在我们见面之前,我无权向任何人透露。汉拉恩先生,你先读一读吧。
雷利撕开信封,展开两页信纸,莫丹看得出,他有点紧张。
他脸⾊骤变,手指抓住信纸,越来越紧,质地不错的信纸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莫丹的心跳开始加快,嗓子眼一阵阵发紧。
雷利把信通读了一遍。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读了一遍。然后把信扔在写字台上,说话的声调有点变了,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汉拉恩先生。
上帝。
我知道,这件事对您来说是有些突然,阿瑟顿说,也许…
有些突然?雷利耝暴地打断他的话。我活了这么大,刚刚发现我居然有个七岁的女儿,简直是晴天霹雳,而你却说什么'有点突然?'
莫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大口着耝气?桌赝房此保⒁獾剿成园祝窖鄯⒅保词乖谏衬镒罾训氖笨蹋牧成裁徽饷茨芽础?莫丹,你也看看吧。他把信塞给莫丹。
莫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末尾的签名,开始读信。信是七年前写的,用蘸⽔笔写在厚厚的牛⽪纸上,字迹很工整。信的大意是,七年前,贝丝·斯莱特蓄意欺骗了雷利,因为她想要个孩子,但却不想要丈夫。她和雷利为时一个月的共同生活让她达到了目的,但她从未对自己的欺骗行为赔礼道歉。她在信中写道:我希望你永远收不到这封信,如果你收到了,就意味着我要死了。如果我死了,就会把女儿托付给你,作为她的生⽗,你将成为她的监护人。我之所以选择与你风流一场,原因之一,你是个善良正直的人,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孩子付给你,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字迹在莫丹眼前变得模糊不清?桌尤挥懈龊⒆樱桓銎吣昵俺錾呐?br>
莫丹不知所措地把信扔在写字台上,仿佛它是一条致命的响尾蛇。
阿瑟顿先生整理了一下⾐领,斯莱特姐小是我多年的客户。她女儿刚出世不久,她就立了一份新遗嘱。这份遗嘱至今有效。简单说吧,她把房产…一所很大的住宅留给了她哥哥,其他财产…他提到一笔不小的数目,令莫丹瞠目结⾆,…留给了你,汉拉恩先生,作为照顾和抚养她女儿的费用。她不希望她哥哥再揷手这孩子的事。我相信你想看看这份遗嘱。
他拿出一份写在墨绿⾊纸上的文件递给雷利?桌悦5匾∫⊥罚孟袢源τ谡鹁校?我相信你的话。
我让秘书复印了一份,你可以拿着。
屋里一片寂静?桌屯肺抻铮窖鄞糁偷囟⒆诺匕澹艘换岫盘鹜防次剩?我女儿,她叫什么名字?
詹妮弗·伊丽莎⽩,小名詹妮。阿瑟顿律师清了清嗓子,汉拉恩先生,我并不想冒昧地告诉你如何做,但是,詹妮应该上学了,我希望你尽快把她带回家安顿好。你住在缅因州吧?
你是说她现在还没上学?她不是已经七岁,吗?七岁的孩子…
律师知道他想说什么,斯莱特姐小喜请家庭教师,当然,这个要求也是完全合法的。
雷利向前靠了靠。你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
我相信等你见到詹妮,自然会明⽩如何做。阿瑟顿先生说着,双手指尖对撑形成个尖顶形状。
我稀里糊涂地被卷进来,没有任何思想准备,雷利的怒气爆发了,我需要帮助,请不要对我隐瞒任何有用的信息。
律师看了一眼摆在写字台上的相框,相框里有一个人的金发女郞和两个女孩,又看了一眼雷利,我也是⽗亲。他的话明朗了一些,如果说我想给你什么建议和忠告的话…当然这些都是个人意见…那就是赶紧带着詹妮离开那所房子,越快越好。事不宜迟,她需要上正规学校,穿牛仔,与外界接触。汉拉恩先生,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我认为这比按你的要求处理法律事务、财产转移和解释遗嘱条款等要实在。我还希望你离开本州前,告诉我一声。
他给雷利一张手画的地图。我来告诉你,那所房子怎么找,开车从市区走要二十分钟。
雷利接过地图和装有遗嘱复印件的⻩褐⾊信封,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图,仿佛盯着一颗定时炸弹。他慢慢地站起来,阿瑟顿先生,谢谢你,我会和你联系的。我们住在沃萨奇饭店,有事可以找我们。
他们乘电梯下楼时,雷利的眼神一直呆呆地盯着电梯的控制面板。走出电梯,来到外面。十月的光耀眼地照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他们上了车,雷利突然提出: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莫丹。我步行回饭店,你先回饭店等我好吗?
可是…
要是路太远,我会打车的。他讷讷地说着,头也不回地沿着街道走去,仿佛⾝后有恶魔在追他。莫丹注意到,他两手揷在袋里,肩膀耸起,尽量掩饰着他的瘸腿。
雷利有一个七岁的女儿詹妮。他现在成了她的监护人,并很快要带她一起回缅因。
这些肯定对她和雷利之间的关系有影响,甚至可能彻底改变他们的关系。与一个未婚男人恋爱是一回事,可是这个男人还有一个小孩要抚养时,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况且再过几天,他就要带着这个孩子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地方去。
她的心像灌了铅一样,异常沉重,喉咙堵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她不能就这么⼲等着,问题是不会自行消失的。
莫丹发动车,飞快地直奔饭店。车子从雷利⾝边驶过,她装作好像不认识他。饭店右侧正好有一个停车位,她停在车位上,关了发动机。一辆共公汽车驶了过去,后面紧跟着一辆警车。
索来尔察警局的那个令人讨厌的察警是怎么说的?他说如果雷利得到一百万块钱,这便是谋杀的动机。
贝丝的遗产虽说没那么多,却也不少。这笔钱对莫丹来说是天文数字。
说不定霍华德和德兹就是贝丝的哥哥出钱雇来⼲掉雷利的。如果他们的谋得逞,这笔钱就会被她哥哥一人独呑。那两个歹徒很有可能继续跟踪雷利,找到他,再下毒手。
她的手心出汗了,她在⾐服上擦了擦,极力镇定下来。她看过许多探侦小说,别看德兹傻头傻脑的,但他也不会傻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开打死雷利。
他们会趁他穿越马路时把他撞死。他腿上有伤,想躲都躲不开。
一阵恐惧掠过心头,她迅速下了车?桌蟾呕嶙哒馓趼贰刈湃诵械琅芰似鹄础1吲鼙咦邢杆阉髀妨奖哂忻挥欣桌挠⽩印艿揭桓鍪致房冢易有腥酥杏布饭ィ瞬簧戏缍群徒畔碌男卵プ印?br>
她跑了五分钟,想象力也随着她一起飞奔。要是霍华德假扮成出租车司机怎么办?她就再也看不见雷利了。那就糟了。她呼哧呼哧,上气不接下气地在人行路上拼命奔跑着。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他。他正站在马路对面等信号。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大声喊着雷利的名字冲了过去。一辆出租车也正飞快地驶过路口,险些撞着她,急得司机拼命按喇叭?桌侠匆话炎プ∷男淇谖剩?你这是怎么了?
莫丹几乎瘫在他⾝上。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没事吧?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雷利拉着莫丹走过人行横道,对几个围观的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莫丹,我步行六个街区,一点问题没有。我不是告诉你,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吗?
她结结巴巴地说出了担心的理由,所以…我,我才来找你。不过,既然她的手正搂在他的上,这种解释显然没有说服力。
你的车呢?
停在饭店门口。
他叫来一辆出租车,把她推进后座,自己坐在她旁边。看上去,他对她奋不顾⾝、舍己救人之举,不但没有半点感之情,反倒不以为然。她悻悻地想着把裙子向下拉了拉,可惜她漂亮的靴子不适合跑步。下次你就是被车撞死,我也不管了。她发狠地说。
雷利一言不发。到饭店门口,莫丹下了车,走到自己的车旁,看见雨刷下夹着一张罚款单,原来她刚才一心只想去救雷利,竟忘记往记时器里投钱。她坐进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把罚款单扔在后座上?桌狭顺担淅涞囟运担?现在你打算⼲什么?
我想清醒清醒,他耝声大气地说,清醒过来最好发现原来是场噩梦。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咱们直接去贝丝家吧。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打车去。
他摇了头摇。我说莫丹,我知道你怕我出事,不顾一切去追我,虽然没有必要,却也难为你一片好心。实在对不起,我现在心情不好。希望你还是跟我一起去。
莫丹讨厌难为这个字眼,特别是用在她⾝上。雷利,詹妮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
这话不对,她是贝丝的。
可现在你是她的监护人。
他举起拳头砰地一声砸在座位上。她怎么能这样欺骗我?而且居心叵测,险自私。事过之后扬长而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她从没对我说她孕怀的事,更没告诉我她生了孩子。要是她不死,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可她在信中连个道歉的话都没有…做人怎么样能这样呢?
雷利面容憔悴,两只深陷的眼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莫丹狠了狠心说:我怎么知道?你应该了解她呀。
我本不了解她!她是个两面派,我完全被蒙在鼓里。好一个温柔多情的女人,想和你风流,又不要求任何承诺,正中你的下怀,还等什么呢?雷利苦笑着,都怪我自己感情用事,没有头脑。
雷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莫丹,盯得她心里发⽑。莫丹说:你怎么这么看我?我又不是贝丝·斯莱特。
雷利擦了擦额头,莫丹注意到,这时他的眼神才恢复了理智。真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贝丝。自从看了那封信,我就开始有点恍惚。
这个我能理解,我没那么迟钝。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自己打车去。
他深深昅了口气,我们还是好好谈谈。你为什么不想跟我走?
如果说贝丝那封字迹工整、內容却如晴天霹雳的信,使雷利变得神情恍惚,那莫丹就整个晕头转向了,甚至连思维都受到影响,否则她也不会突发奇想,不顾一切地去找他。现在,莫丹总算恢复了直觉。你还是自己和詹妮相认吧。她是你的孩子,是你和贝丝的孩子。我的存在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莫丹,我对孩子的事一无所知。自从离开儿孤院,我就再没接触过七岁的孩子。
那你马上开始学,很快就能学会。甭指望我会帮你什么忙,雷利,这是你自己的事。
那你想⼲什么?穿着这⾝漂亮的蓝⾐服回沙漠去?
我不知道!
还是赶紧发动你这该死的车,我们一起走吧广
你也得替詹妮想想,她大发雷霆。你和我既没结婚,也没订婚,甚至谈不上相爱,就…
对这一点我还不太肯定。雷利严肃地说。
对哪一点?莫丹问,只觉得所有的神经末梢都突然紧张起来。
我说过,你把我的世界整个儿颠倒了。和你在一起的那种亲密感觉是我前所未有的,我不仅需要上的你,也需要下的你。虽然我不知道堕⼊爱河意味着什么,莫丹,这对我来说是一片新天地,但是我觉得刚才对你提到的事有可能成为事实。
我没想让你爱上我!
我并没说过我爱上你了,他恼怒地说,就算我爱上你,有那么可怕吗?
你对我不合适。你本不是我该嫁的那种人。
我不合适,那奇普合适?他刻薄地说。莫丹,现在不是讨论你该找个什么样的生活伴侣…我脑子很,有一大堆事。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开车,我们上北八十一号公路吧?
要说气,他比她更气。还是面对现实吧,她宽慰地想,你明知道不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推出车外,一路开回沙漠。你陷得太深了。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此刻也充満好奇,想亲眼看看贝丝·斯莱特的住宅,亲眼见见詹妮。尽管一想到这次会面的前景,就使她的心情由惶恐变成十⾜的恐惧。
好吧,她还是答应了,但是有言在先,我和你一起去,可不是仅仅因为你不知道该怎样抚养孩子。我既不打算当任何形式的继⺟,也不想当义务家教?桌忝靼孜业囊馑悸穑?
自打看了那封信,雷利还是第一次正眼看她。他不客气地说:我什么时候要求你当继⺟或家教了?
这场别别扭扭的谈话总算结束了。
二十五分钟后,他们的车离开公路,上了一条辅路,顺着辅路爬上一个陡坡。坡上坐落着一座砖瓦结构的住宅。莫丹把车停在半圆形的车道上,关了发动机。她吃惊地想,建造这样一栋耝俗丑陋的住宅得花多少钱哪。房子的砖是铁灰⾊的,整个设计矫造作,院子布局死死板板,缺乏生气。莫丹向来讨厌把灌木修剪得整整齐齐。好了,我们到了。
养孩子的事我可能不懂,但我至少知道,这地方简直像监狱,哪像七岁孩子呆的地方?雷利说。
窗框全是黑⾊的,我不喜这儿。莫丹打了个冷战说。
雷利扫了她一眼,打开车门,说:来吧。
来这儿的路上,莫丹本来打定主意呆在车里不下去。可事到临头,她清楚地知道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让雷利一个人进去的。她随他下了车,庆幸自己穿着新⾐服和新鞋。他们穿过一排耝壮的紫杉树走到门前,雷利上前按响了门铃。这扇门像通往行银 险保库的大门。
来开门的男仆长得活像险保箱,只可惜是个空的,莫丹想,锁得严实,里面却一无所有?桌槐菊厮盗松?早安。
早安,先生。
我叫雷利·汉拉恩,来看望我的女儿詹妮。请问你叫什么?
男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叫斯尼德,先生,跟我来,我去叫斯莱特先生。
显然,他是指这所住宅的继承人、贝丝的哥哥了,莫丹暗想。他们被领进一间起居室。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见房子本⾝,也可以看见远处的公路和秋季山⾕里红橙⻩绿的花草树木。房间的主⾊调是油⾊,中间摆着一套软⽪低靠背椅。屋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很上档次,可是莫丹却一件也看不上眼。灰砖砌成的壁炉里,整齐地码着一堆劈柴,雷利笔直地站在壁炉旁,像个严阵以待的士兵。
是汉拉恩先生吗?传来一个男人热情的嗓音。,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是贝丝的哥哥,叫劳伦斯·斯莱特。他用询问的目光打量着莫丹。没想到您已经结婚了。
劳伦斯,这名字像一粒弹子穿过莫丹的膛。劳伦斯会付我们酬金,一大笔酬金。她想起在灌木丛中霍华德对德兹说的这句话。她看见雷利转⾝面对劳伦斯,全⾝充満警觉,就像一只老虎看见了自己的捕猎对象。她和雷利之间吵归吵,但逢这种场合,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雷利一边。我没结婚,雷利平静地说。这是我的朋友莫丹·卡西迪姐小。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是劳伦斯?
劳伦斯·斯莱特脸上挤満笑容,鄙人就是,鄙人就是。说起来我们现在也算是一家人了,不是吗?有话好说,不用客气。
雷利故意跛着腿走过去和劳伦斯握了握手?吐姿埂に估程馗鐾泛屠桌畈啵嫔阑遥贩⒑徒廾难丈夭蛔兀撇换疲壑榍郴遥瓷先ハ窀龅跛拦恚坪跽焖踉谖堇铮竺挪怀觯挪宦酢?br>
雷利站得离他很近,从容地说:下次再雇杀手时,应该多嘱咐他们几句。不幸的是,他们提你的名字,恰巧被卡西迪姐小听见了。不明智,劳伦斯,你真是太不明智了。当然,也算我福大命大,碰上霍华德那么臭的法,和德兹那么个缺心眼的蠢蛋。
劳伦斯捏紧又耝又短的拳头,我不明⽩你说什么。
雷利没理他,继续说:不幸中的万幸,卡西迪姐小找到我并救了我,使我大难不死,否则我失⾎过多,再加上脫⽔早横尸荒野了。他笑了,那笑容使莫丹觉得后背发⿇。我要是在来这儿的路上,知道贝丝遗嘱的內容,就会提防你这手。假如我见到詹妮之前遇到不幸…像这种杀⾝之祸,贝丝的全部遗产就会落到你一人手中,是吗?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
劳伦斯的脸呈现出一种黯淡的、不健康的晕红。他张口结⾆地说:你怎么敢跑到这里来胡言语?我要给我的律师打电话,告你造谣中伤。
不,劳伦斯,你又错了,雷利不慌不忙地说,该给律师打电话的是我,我要通知我的律师立一个新遗嘱。实话告诉你,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警方首先要追查你,然后让抚养我长大的修女们继续抚养詹妮。当然,那笔遗产就只能由她们来继承。他冷笑了一声,我相信你我都是明⽩人。
劳伦斯脸上掠过一丝狡诈。我想你们一定很想见詹妮,他⼲笑了一声,真是的,我⼲吗不把她叫来?你们不是想把她接走吗?
雷利一把抓住他的袖口,别急,劳伦斯。卡西迪姐小想先给贝丝的律师阿瑟顿先生打个电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给他提个醒,如果近几天或近几个小时內我被人暗算,就找你小子算账、他瞥了莫丹一眼,莫丹,电话就在那边。
劳伦斯声嘶力竭地说:不行,我不允许…
你给我住口!雷利厉声说。
莫丹打了电话,威尔,阿瑟顿似乎对她的提醒丝毫没感到意外。莫丹还加了几句,今天下午晚些时候,您能否到我们住的饭店来一趟,雷利先生要起草一份遗嘱…最好五点钟左右。谢谢您了。
雷利对她赞赏地笑了笑:我说过嘛,联邦调查局应该雇你。然后转⾝抓住劳伦斯的⾐领,平静地说: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张狗脸。仆人会带我们去见詹妮。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忘了自己是个有教养的人,应该依法惩治琊恶。我不喜别人往我腿上打黑,把我扔下等死。我讨厌玩这套险的把戏。懂吗,劳伦斯。
雷利松开手?吐姿沽窖鄯⒋簦窀龉掷鲜笏频幕伊锪锏乩肟朔考洹#桌叩矫磐饨兴鼓岬隆?br>
斯尼德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先生,有何吩咐?
请带我们去见詹妮姐小。
这边走,姐小,先生。
莫丹跟着两个男人,上了楼梯,她的心怦怦直跳,好像不是一步步走上来,而是从坡下一路跑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