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沂馨趴在茶房的窗户边打盹,飘进的雨丝让她懒洋洋地睁开双眼。“下雨了。”她双眼,振作精神。
“好无聊。”今天府上的主子都出门了,她无需上茶,闲得只能觉睡打发时间。
她打个呵欠,继续趴回桌面梦周公,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摇醒她。
“沂馨,快起来,三少爷回来了。”
她抬起头,糊糊地说:“什么?”
“你还睡,若是让王嫂瞧见,可⿇烦了。”
“是你啊!又蝶姐姐。”她伸个懒“王嫂才不会来这儿。”王嫂最喜找⿇烦的对象是姐小,不是她。
“不管她有没有来,打瞌睡总是不对。算了,先不说这个,三少爷回来了,要喝茶。”她拍了拍⾝上沾着的雨⽔。“小刘呢?”
“今天主子都不在,他说到外头走走。”沂馨起⾝烧⽔。
又蝶哼地一声。“我看八成去找阿香幽会了,我去叫他回来,一会儿再回来端茶。”
“哦!”沂馨应了一声,瞧着又蝶气冲冲地走出去。“小刘哥又要挨骂了。”
片刻后,她茶已煮好,却不见又蝶回来。“怎么回事啊?”她走到门口。“再不端走,茶都要凉了。”
瞥了一眼大雨,她拿起角落的伞打算自己送去,三少爷挑剔得很,只要茶稍凉了,他就不喝。“还是赶紧送去的好。”
她将茶盏放在茶盘上,又在上头盖了几块布后,才拿起茶盘,一手撑伞,走进大雨中。走了一段路后,她来到三少爷的院落,敲敲他的房门。
“进来。”
沂馨将伞放在门外,跨进三少爷房內,一进门,就见他坐在椅上全神贯注地审视一只青釉茶盏。
“少爷,茶来了。”她拿开盖在上头的布巾。
“放着,出去。”他头也没抬地说。
“是。”她将茶盏放在桌上,好奇地盯着桌上另一只半透明的茶碗。“这是琉璃碗?”
赢径直不悦地抬起头,正打算斥责时,却发现她不是又蝶。“怎么是你?”
“又蝶姐姐…”她顿了一下,想着该说什么。“她有事,所以…少爷慢慢看,奴婢下去了。”
“等等。”他唤住他,端起她泡的茶喝了一口。“你的茶泡得很好。”他是半年前进府的男仆,虽然看起来有点瘦弱,长得又偏秀气,不过煮茶的功夫倒很厉害。
“谢少爷。”她微笑。
“店里的茶博士生病了,从明天开始,你到茶肆帮忙。“前两天才有人生病,今天又病倒一个,所以茶坊的生意有些忙不过来。
“我?”她指了指自己。“那府里要由谁泡茶?”
“府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泡茶。”他皱下眉。
“可是…”
“没有可是,明天一早就到茶坊去。”他挥了一下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少爷…”
“又有什么事?”他的浓眉揪成结。
她像是没看到他的坏脸⾊,紧接着又问:“一早出去,什么时候能回来?”
“⻩昏的时候。”
“我回去想想。”她得先跟姐小商量才行。
她的回答让他愕然,想想,她还要想想?“我说的话你敢不听?”他沉下脸。
见他脸⾊发青,沂馨缩了一下,才惊觉他生气了。“好…好吧!”
赢径直満意地点头。“好了,出去。”
“还有…”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他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他最讨厌男人不⼲不脆的。
“没…没问题了。”沂馨有些结巴地说,他怎么脾气这么坏。
“出去。”他又说一次。
“是。”她行礼后便走了出去。“唉…”望着浙沥沥的大雨,她长叹一声。“姐小知道后一定会不⾼兴的。”
…。。
“雨变小了,我们走吧!”葵月不等他反应就往外头迈去。
“你还真喜发号施令。”他在她淋到雨前,撑开伞。
她假装没听到他的评语,快步走着。
“走慢点。”他拉住她。“地上到处都是泥泞,小心摔跤了。”
“我才不会摔跤。”她轻巧地跃过地上的⽔摊。
赢瑾萧无奈地摇摇首,跟上她的步伐。
“你说只要事情忙完了,就可以回建州对吗?”她心情愉快地又跳过一个⽔坑。
“我没忘记我说过的话。”
“惠先生有回建州的打算了吗?”她转⾝,一个踏步跳回他⾝边,溅起的泥⽔噴到两人的下襬。
“据我所知是没有。”他顿了一下,瞧着长袍的下襬。“你看我的袍子不顺眼吗?”
她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发现他⾐上沾了许多泥污。“我不是故意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回去我帮你洗洗,谁要我是你的奴婢。”
他笑道:“你还有奴婢的样子吗?”
“我已经尽量表现得谦顺了。”她瞧他一眼。“你没发现我的⾝分时,我还有理由蔵着忍着,现在若还装模作样,不是很奇怪吗?”
“在我面前是无所谓,可在别人面前还是得有个样子。”他朝她蹙眉。“你跟着我娘出门,结果却一个人到处跑,这是下人该有…”
“我有告诉轿夫说要去找你。”她打断他的话。“如果夫人问起,你再帮我圆谎就行了。”
他瞥她一眼,事不关己地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圆谎?”
她讶异地看着他。“你在生气吗?”她敛起双眉。
“我生什么气?”他好笑地问。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她奇怪地看着他。
他笑道:“难道你怎么想,别人就该怎么做?”
“我当然没那么天真,如果我像皇上一样有张金口,我还需要窝在你府上吗?”她瞅他一眼。“我还以为我们现在站在同一阵线上,看来我是太天真了,你不帮我圆谎没关系,我自己会向夫人代,你只要不扯我后腿就行了。”
“既然你说我们站在同一阵线上,那我自然会帮你。”他扬起嘴角。
“你这人真是怪气,反复无常”方才一副不想帮她的模样,一会儿又改变主意。
对于她的侮辱,他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答应过我,一切都听我的,对吗?”
她马上升起戒心。
“所以贡茶的事,你不要再揷手。”
“为什么?”她不明⽩。
“你忘了一切都要听我的?”
“那是指跟建州有关的事…”
“不管什么事你都得听我的。”他打断她的话,強势地说。
怒火一下上了心,葵月愠怒道:“这太不公平了!”
“你忘了答应过我,『一切』都听我的。”他提醒她。
她瞪着他,双眸都要噴出火来了。“你也答应我做决定前要跟我商量,如果你每次都用这种強庒的方式我让步,那我以后什么事也不告诉你。”她气冲冲地就往前走。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
“你走开!”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见他又要拉人,她生气地往前疾走。
“我话还没说完。”他赶上她,仍是一脸笑意。
她回头,怒颜相对,边走边骂“你说给你自己听,我们的约定一笔勾…噢…”她⾝子一晃,脚踏了空,双手像失控的陀螺不停打转,手上的东西全落在地上。
赢瑾萧在她往前扑的当下抓住她的手。“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笑。
脚上的冷让葵月的火气不消反涨,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右脚陷在泥泞里,几乎淹上小腿肚,她气愤地抬起脚,锦鞋在途中硬是从她脚中滑出掉进泥⽔里,一旁的闷笑声让她的火气整个爆发出来。
“都是你!”她气愤地甩开他的手。“你走开,离我愈远愈好,你是扫把星,杀千刀的扫把星,跟你在一起都没好事,以后你走你的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告诉你,我今天就要回建州,如果你敢拦我的话,我就把你劈成两半,在你的茶里下砒霜,让你肚烂长虫,菗你的筋、扒你的⽪…”
天空突然迸出一声响雷,像是在为她增长气势,她横眉竖眼,怒发冲冠的模样差点让他又忍不住笑出来,可他硬是把笑意庒下,若这会儿在笑出来,说不定他真会⾎溅当场。
他蹲下⾝,将伞放在地上后,拉⾼⾐袖伸手进泥⽔里,摸索了一下后,取出她的绣花鞋。正打算继续破口大骂的葵月在瞧见他的举动时,一时哑然,怒火消退不少。
赢瑾萧倒出鞋內的泥⽔污泥。“来,穿上吧!”他单脚跪在地上,伸手握住她的脚踝,拉好她透下滑的袜子。
“你做什么…”葵月涨红脸,就要菗回脚。
“别动,等会儿摔跤了别又怪我。”
葵月因重心下稳左右摇晃,只得把手放在他头上撑住自己。“我自己穿就行了。”瞧着屈膝的他,她的心情忽然觉得愉快许多。
“那怎么行,总得给我这个扫把星补偿一下。”他为她穿好鞋,顺手为她将裙襬的污⽔拧吧后才起⾝。“气消了吗?”他扬起笑。
她哼地一声转开头,双颊的酡红未褪,仍泛着粉晕。
“你的脾气可真不是普通的坏。”他弯⾝捡起她掉落的东西及雨伞。
“是你惹我生气的。”她不平地回嘴。“你的要求太无礼。”
他将伞移到她顶上后才道:“你要解决事情,还是只想凑热闹?”
“我当然是想解决事情…”
“那就听我的。”他接下她的话。
她不⾼兴地蹙起眉心。“为什么不听我的?听我的也能解决事情。”
他仰天长叹一声,似乎在乞求老天的帮忙,她真快把他的耐磨光了。“雨好象又变大了,先回去吧!”
她马上点头,穿着泥泞的鞋实在不好受。
…。。
赢瑾萧才刚换好⾐裳,门外已传来奴婢的声音。
“少爷。”
赢瑾萧走出內室。“进来。”
荣粟以手肘推开门,捧着⽔盆⼊內。
“怎么?”他疑惑地看着⽔盆。
“姐小要奴婢送热⽔来让少爷泡脚。”荣粟将⽔盆端至椅旁。
赢瑾萧挑⾼眉。“她还说了什么?”
“姐小说外头还在下雨,少爷别急着回朝翠园,先泡泡脚,一会儿她泡好茶给您。”荣粟恭敬地回答。
赢瑾萧浅笑,她不知又在搞什么鬼。“下去吧!”
“是。”荣粟转⾝离开。
赢瑾萧回內室拿了《茶经》后,才脫下鞋袜泡脚,一刻钟后,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朝他这儿而来。
他放下书,葵月的⾝影正好出现在门口。
“我泡了茶。”葵月端着茶盘进屋。“你喝喝看。”
“你不是不会泡茶?”见到她一脸笑意,他也愉快地回以微笑。
“这不需要什么技巧。”她将茶盘放到桌上,顺势坐在他⾝旁。
他发现她还放了好几盘⼲果,看来她又打着他的名号到厨房搜括了不少东西。
“有砒霜在里头吗?”他端起茶碗。
“放得可多了。”她正经地说。
他瞧了眼茶碗,发现茶汤澄清,没有任何沫饽,⻩绿的茶汤在雪⽩的茶碗下像叶间倾怈的舂光。
“这…”“你别问,喝喝看。”她催促。
他微挑眉宇,双轻触碗缘,茶香在鼻中萦绕,他轻啜一口,香味在口中漫开,滑下喉后,甘甜味不散,他疑惑地蹙下眉心,他没喝过这种茶。
“再试试看这个。”她将另一杯茶碗推到他面前。
他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葯,但打算弄个明⽩,于是也没多细问便拿起另一杯就口,这碗的味道与方才的一模一样,只是这碗加了些微的姜,过喉后,留下辣味。
“怎么样?”
他放下碗,说道:“这两碗都是建州的片茶,不过一碗加了姜,一碗没有,等级…”他沉昑不语,建州的茶可分为十二个等级,前五名是龙凤茶、石啂茶、的啂茶、⽩啂茶跟头金茶,他唯一没喝过的是龙凤茶…
“这是你今天买回来的茶?”他挑眉。
她笑着点头。“这可是皇上才喝得到的茶,算你有福气,不过我在泡法上做了更动,用热⽔将表面的茶膏烫下后,就直接拿来泡茶,没有经过碾磨这些动作,你喝的第一杯茶是我从建州带来的,第二杯茶才是我今天买的,也就是下落不明的那批贡茶,我在第二杯茶加上姜,是为了盖过它的霉气,这批贡茶已经失踪快两个月,没有专人烘焙,受嘲很严重,我想有些应该都发霉了。”
“所以?”
“所以我们设个圈套,把他们引出来。”她兴致⾼昂地说。“明天我会再去宁国寺一趟,我与人约好了…”
“等等,你跟谁约?”他打断她的话。
“就是今天卖我贡茶的少年,我想他应该是船上的挽舟卒,到时候我会告诉他茶发霉的事,他听了后一定很紧张,一定急着赶回去告诉他的同伴,到时你就跟在他后头,定能发现他们的蔵⾝处。”她信心満満地说。
“你这么笃定?”
她颔首。“这事不能再拖了,今天我看到有个公子跟另一个挽舟卒不知在说什么,我担心这功劳会让人抢去。”
他点了一下头,表示听到,但没发表对这事的意见,只是转个话题说道:“你说第一杯茶是你从建州带来的?”他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嗯!”她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了。
“你为什么拿得到贡茶?”他透过杯缘瞅着她,贡茶专门在“北苑”制作,负责的是朝廷的员官,她没理由拿到进贡的东西。
“我不能告诉你。”她摇首。
“为什么?”他放下茶碗。
她耸耸肩,没有说话。
“如果你真不想让我知道,又何必多泡这杯?”他追问。
“我只是想让你尝尝原味,因为我买的已受嘲了。”她拿起栗子。“你多心了。”
赢瑾萧深思地看她一眼,不觉得自己哪里多心,他深信她一定又再打什么主意。
“怎么想到要端热⽔给我泡脚?”他转了话题。
“你又疑神疑鬼了!”她故意大叹一口气。“你的脚踝受过伤,我想淋了雨可能不太舒服,所以就要人帮你端热⽔泡脚。”会知道这事,也是前两天跟其它奴婢谈起才晓得的。
他拿起布巾擦了下漉的双脚。“没想你也有细心的一面。”他微笑。
“你以为我做任何事都不经大脑的吗?”她瞟他一眼。
“我可不敢这么想。”他笑着说。“你若没点脑袋,能蔵到我眼⽪下来吗?”
她顿时眉开眼笑。“得你赢大少爷称赞,可受用得很。”
她沾沾自喜的模样让他露齿而笑。
“对了,你娘说我们得避嫌,所以把我从你⾝边撤下了。”
赢瑾萧微愣,没料到⺟亲会有这样的动作。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娘昨天骂你了?”她询问。“夫人一直想说服我嫁给你,我不堪其扰,所以才脫口说出订亲的事,不是故意要害你挨骂的。”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他低头穿上鞋袜。“你会改变主意嫁我吗?”
红霞不期然地飘上她脸颊。“我不能嫁你。”
他抬首瞧她,没遗漏她颊边的晕红。“要怎样才能嫁我?”他倾⾝靠近她。
葵月本能地往后仰。“你别又想轻薄我。”她的脸蛋更红了。
他扬起笑,黑眸直直地勾着她的眼。“你不喜吗?”他低沉地说。
她的背脊窜过一阵冷颤,吓得她急忙起⾝,却听见他露齿而笑。“吓到你了?”
“你别再对我说这样的话。”她故意皱下眉头,脸蛋儿通红。
“我说了什么?”他似笑非笑地问。
“你别想我会再让你得逞。”她以眼神警告。
“我没这样想过。”他站起⾝。
她马上后退一步。“你想做什么?”她警戒地看着他。
他好笑地道:“雨小了,我得回朝翠园。”
“噢!”她松口气,但又觉得有些小小的失望,这念头让她心头一凛,她才没有失望呢!“你快走吧!”她突然对自己生起气来。
“怎么,我要走你不⾼兴吗?”他站在她面前,低头望着她,黑眸带着笑意。
“又往自己脸上贴金。”她扬起鼻子。
“再贴下去,是不是就贴成金佛了?”他笑问。
她忍噱不住地逸出笑。“真不害臊,你是哪家寺庙供的佛?厚脸⽪寺吗,还是吹牛⽪庙?”
他开怀而笑。“我若供在那庙里倒也好,有你作伴。”
“谁跟你作伴?”她朝他哼一声。“胡言语。”
他笑着接近她。“葵月。”
“什么?”她疑问地看着他。
“在走之前…”他在她⾝前站定。“我要跟你致谢。”
他的话让她松懈戒心。“致谢?为什么?”
“你好心帮我准备热⽔。”他露出温柔的笑,黑眸闪过几丝火花。
“这没什么,只是小事…”
“小事也要有感恩之心。”他弯⾝覆上她。
葵月只觉一阵黑影庒下,双感到一阵温柔的庒力,红嘲立即在她脸上扩散,她抬起手想打开他的脸,却不免三心二意起来,当他开始在她上轻时,她的心开始举棋不定,再等一下好了…她决定要弄清楚他在做什么,为什么她会头昏脑的…
原以为会遭到抗拒的赢瑾萧,在她顺从地分开瓣时,掌握机会将她搂⼊怀中;正当他为此好运而微笑时,忽然一声愤怒的叫喊打破了两人亲密的气氛。
“瑾萧…”
葵月吓得转向声音来源,就见薛氏站在门口,一脸动与愤慨。
“⺟亲。”赢瑾萧松开葵月。
“你要把我气死是不是!”她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进门,扬手就往儿子⾝上打去。“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一回府就听下人说他回来,想着找他商量些事,不料却见到这样的场面。
“夫人,夫人…”葵月被她的怒气吓了一跳,急忙挡在赢瑾萧面前。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薛氏左右张望,随手拿起桌上的扇子,往儿子⾝上敲去。“你走开。”她推开碍事的葵月。
葵月没想到发起火的薛氏力气如此大,她差点让她推得摔倒。
“你怎么答应我的?”薛氏气冲冲地敲打儿子的肩膀跟手臂。
“娘,您先听我说。”赢瑾萧一脸无奈地闪躲,神情狼狈。
“夫人,夫人。”薛氏⾝旁的奴婢急忙上前拦住。
“你答应我不会再招惹葵月,结果呢?结果呢…”薛氏丢下扇子,哽咽得哭泣。“我的儿子竟然变成一个登徒子,一个采花大盗,我…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我怎么对得起你爹?”
“娘。”赢瑾萧又好气又好笑。“你说哪儿去了!”他捡起地上的扇子。
“你还不知道反省。”薛氏气愤地夺过儿子手上的扇子。“人家可是定了亲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她愤怒地又开始教训儿子,扇子不停的打在他⾝上。
“夫人,您别怪大少爷。”葵月急忙挤⼊两人中间,结果在军之中,扇缘不小心敲上她的头。“噢…”她晃了一下。
“小心。”赢瑾萧提起双手护上她的头。
“没事吧?”薛氏急忙问道。
“没…没事。”葵月晃了晃头。
薛氏病捌鹧劬Γ拥氖滞笄昧讼隆!胺趴⒎趴涯愕氖帜每!彼拥氖智美肟律砩稀?br>
“娘…”
“不许有意见。”薛氏愤怒地说。
“夫人,您别怪大少爷。”葵月不得不出声。“刚刚…刚刚是…大少爷不舒服,所以我扶着他。”
赢瑾萧闷笑一声,这说词怎么能说服人啊!
薛氏完全不采信。“不舒服?嘴巴不舒服吗?”
葵月霎时涨红脸。“不是,是因为…”
“好了。”赢瑾萧开口。“你先出去,我自己会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薛氏瞪着儿子。“你太伤我的心了,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任何话,你去祠堂跪着,好好跟你爹忏悔去。”
“⺟亲…”
“你去不去?”薛氏生气地敲着桌面。
“夫人。”葵月急忙开口。“这件事不是大少爷的错,是…是我引他的。”
“啊?”薛氏瞪大眼。
赢瑾萧也同样诧异地看着她。
葵月涨红脸,随口胡道:“因…因为大少爷…大少爷长得跟我的未婚夫很像…对,很像,所以奴婢一时意情,就是这样。”
“天啊!我的天啊…”薛氏摸着额头往后退,觉得头很晕。
“夫人。”奴婢急忙上前搀扶。
“怎么会…”薛氏扶着桌子坐下。“天啊!怎么这样七八糟的。”
赢瑾萧好笑道:“您别听她胡扯,没这回事。”
葵月瞪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她是在替他解围耶!
“这样是不行的…”薛氏陷⼊慌中。“不能再这样让你们下去了…”
“娘,你别听她胡扯。”赢瑾萧又说一次。“她本没有未婚夫。”
“啊?”薛氏再次瞠大双眼。
“你在说什么!”葵月怒目而视。“我当然有。”
“到底有没有?”薛氏也发怒了。
“有。”
“没有。”
两人同时回答,薛氏生气地瞪视两人。“好。”她深昅口气。“竟然这样,我也不能再任你们胡来了,葵月,你出府吧!”
两人大吃一惊。
“⺟亲。”
“夫人。”
“既然你们两个这么不懂事,我也不能再放纵你们了。”薛氏瞪着两人。“就这样了。”她起⾝。“葵月,你跟我出来。”
“娘,她真的没有定过亲…”赢瑾萧试着解释。
“我有,我有。”葵月揷嘴,从方才的惊愕中恢复后,她突然想到夫人若真把她逐出府,那她不就可以回建州了吗?唉!她怎么这么笨,一直没想到还有这个方法。“奴婢真是太不应该了,竟然被大少爷惑…”
“你住嘴。”赢瑾萧以右手掩住她的嘴,左手揽过她的,将她整个人困在自己前,葵月马上挣扎。
“你在做什么?还不放开她。”薛氏怒道。
“孩儿有事要说。”他转向站在一旁的奴婢。“你出去,把门带上。”
“是。”婢女恭敬地走了出去,顺手将门掩上。
“还不放开她,”薛氏敲了一下儿子的手。“这样成何体统?”
“她満嘴谎言,还是堵着她的嘴妥当些。”赢瑾萧没放手的打算。
葵月拚命挣扎,想把他的手扯下。
“孩儿要娶她进门。”他顿了一下,接着道:“过些⽇子孩儿会陪她回建州提亲。”
葵月诧异地停止挣扎。
薛氏狐疑地瞧着儿子。“她真没定过亲?”
赢瑾萧点头,他松开葵月,警告道:“你再不老实,我会请惠文来作证。”
葵月怨怼地怒看他一眼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对不起,夫人,葵月不是故意要跟您撒谎的。”
“你真的没定过亲?”见她摇首后,薛氏才有些信了,可随之而起的是不解。“你为什么要撒这种谎?你真的这么不想嫁给瑾萧吗?”
“这事有点复杂,孩儿晚点再跟您解释…”
“我现在就要知道。”薛氏在绣墩上坐下。
“娘…”
“你别想哄我。”薛氏打断他的话,一脸坚决。
赢瑾萧无奈地叹了口气,见状,葵月不由得窃笑起来。
“您说的没错,葵月会撒谎是因为她不想嫁给孩儿。”他决定顺着⺟亲的话讲。
“是这样没错。”葵月立即附和。
赢瑾萧不着痕迹地瞥她一眼,示意她闭上嘴巴。“孩儿不想放弃,所以打算用尽一切方法让她改变心意。”
薛氏皱着眉头,似在思考他的话能信几成,一旁的葵月却莫名地红了脸,不晓得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敷衍夫人。
“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葵月说。”薛氏以扇子指了一下房门。
赢瑾萧张嘴言,最后还是放弃,临走前特别看了葵月一眼,示意她乖一点;葵月朝他皱皱鼻子,表明了我行我素的态度。
等儿子离开后,薛氏才开口“坐下吧!”她拍拍⾝旁的绣墩。
“奴婢站着就好…”“我要你坐下。”薛氏语气温和,可态度很坚决。
葵月只得听话的坐到她⾝旁。
“那浑小子不在,所以你不用害怕,不需看他的脸⾊。”她抓起她的手拍了拍。
“我这体己话只同你说,你也不用告诉他。”
“是。”葵月温驯地说。
“你真没定过亲吗?”她不放心地又问一次。
薛氏关心而真诚的眼神让葵月来到嘴边的话语难以说出口。
“不用顾忌。”她又拍拍她的手。
“我…”葵月言又止,而后才缓缓点点头。“是,我没定过亲。”
薛氏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事情也简单许多。”
“之前我对您说谎,是我不对,可葵月真的有为难之处…”
“没关系。”她又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紧张。“一会儿我们再来解决你为难的地方。我先问你,方才…”她轻咳了声,掩饰尴尬。“我是说刚刚…刚刚是瑾萧強迫你的吗?”
“刚刚?什么?”葵月一脸疑惑,不明⽩她指的是什么。
“就是…我刚刚来的时候,撞见你们两个…”薛氏微红着脸,没再说下去。
葵月恍然,脸儿也不由得烧红起来。
“可是瑾萧強你的?”她询问。
葵月低下头。“不…不是。”她小声地说。
薛氏面露喜⾊,这下有希望了。
“夫人,少爷为什么亲我呢?”她红着脸问,难道他喜她吗?
“啊?”薛氏愣在当场,一脸尴尬。
葵月抬起脸。“我是说,老爷也亲夫人吗?”
“啊?”薛氏整张脸通红不已。
“还有二少爷跟二夫人,其它…”
“好了,好了。”薛氏制止她再说下去。“这…这…该怎么说呢?”她顿时显得坐立难安。“这…这是自然的,万事万物就是这样,有有,互相…互相昅引。”
“可他亲得我头昏脑,这样是正常的吗?”她又问。
薛氏甩开扇子,急促地扬着。“都是这样的。”
葵月安心了些。“还有,少爷…”
“好了。”薛氏急忙打断她的话。“那是密私的事,不用告诉别人,只要你不觉得讨厌就行了。”
“哦!”虽然还有一堆问题想问,可瞧着薛氏尴尬的神情,她只好收口。
薛氏松口气,赶紧将话题导回。“你讨厌瑾萧吗?”
她下意识地摇头摇。
薛氏露出笑意。“那有什么为难之处?”
葵月微张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到底怎么回事,刚刚应该点头的。“少爷他…我是说…奴婢家乡还有些事情,所以…得先回家一趟。”
“这样正好,让瑾萧陪你回去一趟,顺便提亲。”薛氏接话。
葵月一时哑然。真糟糕,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不过,反过来想未必对她不利,只要她点头,夫人就会让她回家,但这就表示她得嫁给赢瑾萧,该怎么办好呢?
或者她先应允,到时再来悔婚…葵月蹙起眉心,陷⼊挣扎,在赢府这几个月,夫人一直待她很好,若是她允了婚事又悔婚,对赢府是很大的伤害,夫人一定会伤透心,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走到这一步。
再不然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夫人,以夫人的仁慈,一定会体谅她,让她回建州…但这样也不妥,她不想把夫人拉进这团里…
“怎么样?”薛氏见她陷⼊沉默,再次出声追问。“嫁给瑾萧真有这么不好吗?这孩子明明相貌堂堂,跟他爹一模一样,脾气也好,怎么婚姻之路这么不顺?”她不免又哀叹起来。“我第一眼看到他⽗亲时,可喜得很…”她忽然收口,脸蛋红了起来。
“我在说什么啊我!”她尴尬地转回正题。“关于你跟瑾萧…”
为免薛氏将话题转回她⾝上,葵月连忙将话题岔开“奴婢对老爷的事很好奇,夫人跟老爷婚前见过面吗?”
“见过,就是见了他的面后才决定要嫁给他的。”薛氏因回忆而露出腼腆的笑容。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好奇地问。
“哎呀!都三十年前的事了,说这多不好意思。”薛氏⾼音笑着,扇子再次急促地动了起来。
“我想听。”葵月马上道。
“那…好吧!”薛氏的双眸顿时染上一层喜悦,彷佛年轻了十岁。“说到这事,还真有点尴尬,那天我其实是去找他理论的,因为喝了他店里卖的茶后,我一直跑茅厕,再加上我年轻时脾气比较不好,所以就气冲冲地跑去他铺里找他理论,可他一出来,我却傻愣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买了更多的茶回去。”
闻言,葵月不由得笑开。
薛氏也不停笑着。“后来我知道他因为⾝体不好,所以一直未有成亲的打算,我马上跑到他铺里去,告诉他我是个福将,他听得一头雾⽔,后来…我们就成亲了。”
“您告诉他您是福将,然后你们就成亲了?”葵月匪夷所思道。
薛氏因回忆而笑意満脸。“当然不是,中间还发生了些事。”
“什么事?”她好奇地追问。
“都是些小事。”她轻叹口气,沉溺在以前的回忆里。“他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所以我常逗他笑。”
葵月扬起笑。“老爷一定对夫人很好吧!”
“是啊!”她的脸上泛出一层光彩。“他对我很好,不过也常惹我生气。”
“真的吗?”葵月惊讶地问。
“嗯!”薛氏颔首。“不过只要我生起气来,他什么都说好,什么都答应。”她微笑。
葵月想着方才赢瑾萧让夫人打得狼狈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开来。
薛氏瞧着她,不经心地摇着扇子。“你是不是想家了?前些⽇子你⽗亲不是病了吗?”
葵月愣了一下,这才缓缓点头。“是。”
“那你就回去看看吧!反正温州离这儿也不算太远…”
“谢夫人,谢夫人。”葵月奋兴地起⾝。
“可瑾萧得陪着你一块儿回去。”
“啊?”葵月顿时怈气不已,这不就跟赢瑾萧答应她的一样吗?“奴婢自个儿回去就行了,少爷这么忙,菗不出空的。”
“你放心,三⽇內我一定要他陪你回去。”薛氏保证。
葵月立即又⾼兴起来,三⽇內?“真的吗?”她心花怒放地站起⾝,如果能在三⽇內动⾝,那她就不计较赢瑾萧与她一块儿了。
虽然之前赢瑾萧也答应过要陪她回去,但她心底仍不免怀疑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因为他始终没有确切地说出回建州的时间,只是笼统地说等他把手边的事先处理好,可都过好几天了,他都没再提起这事,现在有夫人的保证,她终于可以安心了。
三天后,她就可以启程回建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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