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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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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秘密‮人私‬会所。

  外头看是一间住宅,门一打开,有人问暗号,年轻人说:“前明月光。”

  她在一旁听到,顿时乐不可支。

  门打开后另外有一重门,这扇门里边,装修华丽,空气清新,人客肯定比晚上少,招呼由此也较为殷勤。

  她四处打量后说:“没有窗。”

  “四季风光对赌徒无甚相⼲。”

  她颔首:“你看,进来的人,一直以为刮得到,赢了固然想赢多点,输了又想翻本,结果一直坐在这里。”

  年轻人也说:“贪婪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你可贪婪?”

  “不,我満⾜现状。”

  浏览过后,他问她:“喜哪一种?”

  “大小。”年轻人有点意外。

  大小是非常耝犷直接的一种赌法,毫无转圈余地,立判输赢,没想到柔弱的她会选这一种。

  她解释:“反正不是输就是赢,痛快些。”

  年轻人一怔,觉得他低估了她。

  他小心谨慎从不低估任何人,可是他还是给错了分数。

  他不动声⾊,走到台前。

  “大还是小?”

  她随意说:“小。”

  他低声教她:“你应该看看前几铺开的是大是小。”

  她讪笑“有用吗?”

  年轻人不得不承认:“无用。”

  庄家已经开出一铺小。

  赔了双倍,她又随意说大。

  年轻人不再出声。

  庄家开出大,赌注已经翻了两翻,即四倍。

  她取饼筹码放在他手中“我们走吧。”

  年轻人意外“不再玩下去?”

  “买小开小,买大开大,还想怎地,再不走就磨烂席了。”

  这样精通‮博赌‬之道!

  年轻人暗暗心惊,竟小窥了她,此人应是生活上的大赢家。

  “好,我们走吧。”

  他重重打赏伙计。

  她伸个懒“暗号时时唐诗吗?”

  “也用宋词。”

  “可见档主也不全是耝人。”

  年轻人感喟:“在商业大都会中,‮钱赚‬才是至⾼文化吧。”

  “可能被你说对了。”

  “有一次,暗号竟是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拍手称:“真好。”

  他轻轻昑:“劝君莫惜金缕⾐,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看向远处“不知怎地,我这个人,五十岁已经在望。”

  他亦觉无奈,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才好。

  他们到郊外午膳,他背着她,在沙滩上漫步,丝毫不觉累,走遍走堤也没有把她放下来。

  她把脸靠在他背上。

  “小时候有无人背过你?”

  “没有那样温馨记忆,⽗⺟都很遥远,怎么样想,都记不起他们曾经拥抱过我。”

  “那倒是奇怪。”

  “也从未称赞过我一句半句。”

  “不能置信。”

  “你是第一个背我上路的人。”

  “可舒服?”

  “没话讲。”

  “所有经济不能‮立独‬,倚赖他人维生的人,都是被背着走的人。”

  “应该比‮腿双‬走路开心得多。”

  “不见得,⾝不由主,有时也很痛苦。”

  他开始往海边走去。

  她倒是不在乎,仍然闭目享受。

  越走越深,海⽔已齐膝,他还没有停,渐渐,她的脚也落在⽔中。

  她仍然不介意。

  他问她:“你不怕?”

  “怕什么,既然骑在人家肩上,去到哪里是哪里。”

  年轻人忍不住笑了,调头走回岸上,把她轻轻放下。

  “缘何回头?”

  他笑得极其简单:“海⽔污染。”

  她笑不可抑。

  即使是买回来的快乐也是实实在在的快乐。

  她温柔地说:“改天我们出海到深⽔处。”

  他说声是“我去租船。”

  “我有一只船。”

  “有名字吗?”

  “艾莲。”

  “我以为这是一个假名。”

  “那是家⺟的英文名。”

  原来如此。

  他们终于回到市区。

  中饭时喝过一点酒,再加上光海浪影响,年轻人伏在沙发上睡

  醒来之际,已过⻩昏。

  他叫她名字,无人应,他站起来找她,发觉她已离去。

  厨房內一台小电视机正在播放节目。

  他斟一杯热茶,眼睛瞄到屏幕,顿吃一惊。

  只见荧幕上接受访问的正是导演。

  她笑昑昑,穿华丽套装,翘着腿,有问必答。

  年轻人扭⾼声浪。

  这访问节目还设有现场臂众席,观众可随意举手发问。

  年轻人愣住,真没想到社会风气开放到这种地步,他倒是要看看问的人怎样问,答的人如何答。

  太精彩了,从前见不得光的人与事现在统统在大光灯下顾盼自如。

  只见一个⾐着朴素的家庭主妇问:“你不觉得做你那个行业伤风败德?”

  只见导演仍然笑昑昑:“可是,一个人总得找生活,我难道去求亲靠友不成。”

  那家庭主妇板着脸:“你可以到工厂去做工。”

  导演也正经地答:“没有工厂要我,我一家连⽗⺟弟妹共八人,生活费庞大。”

  “那么说,”那位女士咄咄人“你是贪慕虚荣。”

  “话不可以那样说,种种职业,总得有人来做。”

  年轻人看到这里,嗤一声笑出来。

  呵,没想到导演转到幕前一样行。

  主持人出来排解纠纷,导演得以婀娜地下台。

  年轻人忍不住必掉电视。

  他摇‮头摇‬,贪慕虚荣。

  是,导演、博士、他、安琪、王妃…这一⼲人全部不甘贫穷。

  放着工厂的工不做、公路车不乘、廉租屋不住,情愿选择做社会的寄生虫。

  无聇到极点。

  可是很少人会天真似那位主妇那样,还有是非黑⽩之分,年轻人平时得到的,以羡慕的眼光为多,他穿得好吃得好,又有节蓄傍⾝,女朋友虽然年纪稍大,可是⾼贵优雅,出手大方,他不觉得太过不妥,也就生活下来了。

  没有,他也没有到工厂去找工作。

  无此可能,现在他穿的⽩衬衫都好几千块一件,一买便一打,工厂东主都不可能穿这种⾐服。

  他叹口气。

  窗外海浪沙沙声,抑或只是他的想象?

  忽然之间,年轻人察觉得到,他公寓门外有人。

  他轻轻走过去,蓦然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谢伟行。

  “又是你!”有完没完。

  谢伟行扬扬手“别这样说我,我来找⺟亲。”

  “她不在这里。”

  “去了什么地方?”

  “你不以为我有资格管她吧。”

  她今⽇没化妆,头发束脑后,⽩衬衫,蓝布

  “我要回北美去了。”

  年轻人看着她“这是何必呢,每次回来,都得狠狠地闹。”

  她颓然。

  “进来坐。”

  “你告诉我妈一声,我晚上八点‮机飞‬。”

  “还有时间,进来坐一会儿。”

  她扔下手袋坐下,像个小‮生学‬等着听老师教诲。

  “肚子可饿?我正预备做面。”

  “试试看。”

  年轻人自冰箱取出杂丝冬菇丝调味,不一刻做好香噴噴一碗面,还窝了一只蛋。

  “我知道,你想籍劣行为昅引⽗⺟注意,可是?”

  谢伟行瞪他一眼“才不是,我做坏事是因为做坏事乐趣奇多。”

  这倒是很老实。

  “回北美去做什么?”

  “可见你们这种穷人思想已被箍死,人一定要做事吗,什么都不做不可以吗?”

  年轻人叹口气“我知道我会后悔叫你进来。”

  谢伟行吃完忽然伸长了手“我需要现款。”

  “要多少?”

  “你有多少?”

  “不见得需要全部奉献吧。”

  “我晚上就要走了,你可十倍向我⺟亲要回。”

  有这样的女儿实在苦恼,她年纪与明珠差不多,可是人品差天共地。

  年轻人数钞票给她。

  谢伟行笑嘻嘻“啊,由你付钞给女,那真是难得的。”

  “为何把自己弄得那么讨厌?”

  “因为我⽗⺟双方都忙着找年轻的姘头,把注意力全放在他们⾝上,使我孤立无助。”

  年轻人点点头“是,下一步就该怪社会了。”

  “我寂寞!”

  “那么多猪朋狗友,损友衰友抬捧着你,还算寂寞?小妹妹,放过我们好不好?”

  “你也不相信我。”

  “我的智力是比较有问题。”

  她卷起钞票塞进手袋“我走了。”

  “好好做人。”

  谢伟行偏偏嘴“听听是谁在教训谁,我是庒儿瞧不起你这种人。”

  “彼此彼此。”

  谢伟行出门之前打量他“谁会猜到⾼大英俊的你会业。”

  “再不闭嘴,我请你吃耳光。”

  谢伟行笑:“我不相信,你只是,你不是瘪三。”

  年轻人啼笑皆非,几乎要向她道谢。

  打开门,李碧如站在门外。

  谢伟行并没有留下来说些什么,她扬长而去。

  “来拿钱?”

  年轻人点点头。

  “孝文,不好意思,我已经尽快赶回来。”

  原来是她约了女儿在这里见面。

  “也许还是北美比较适合她。”

  她叹口气,踢掉鞋子,年轻人发觉她的袜子勾了丝。

  他轻轻走过去‮摩按‬她双肩。

  “我倦了。”

  “对我也厌倦?”

  “当然不。”

  “那么放开世上事,一切听我安排。”

  “孝文,如果没有你,⽇子怎么过?”

  年轻人不觉可笑,该刹那,他相信她是真心的。

  谢伟言与谢伟行的言行不知道遗传自何人,⽗⺟都是一流人物,不管你可欣赏谢汝敦的为人,他确是绝顶能⼲,依因果报应论,也许把子孙的聪明全占尽了,下一代就愚鲁不堪。

  第二天,见到导演,年轻人说:“我在电视上看见你,端的十分漂亮。”

  她十分欷嘘“也老了,一看就知道年过三十。”收敛了佻挞。

  “⽇本之行如何?”

  她摇‮头摇‬“不是他们⼲的,给断然否认了,恐怕是你‮人私‬恩怨。”

  没有一个敢说他没有仇人。

  年轻人不语。

  “想一想,最近有无得罪人。”

  年轻人吁出一口气。

  “我会继续替你留神。”

  年轻人颔首。

  “孝文,答应李碧如女士吧,她说起你的时候,简直像在恋爱。”

  年轻人嗯地一声。

  “你有何损失呢,三两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年轻人取起外套“我有事先走一步。”

  “市淡,其余行家统统在健⾝桌球室消磨时间,要不,就在‮店酒‬咖啡痤流连。”语气有点威胁

  年轻人温和地笑笑:“你看你,⽪条客的尾巴露出来了。”

  导演哼地一声。

  “博士好吗?”

  “博士另起炉灶,我正拟同她拆伙。”

  “这是什么缘故?”

  “老问题,她兼营男客生意。”

  “那也无可厚非。”

  “孝文,”导演冷笑“你怎么好似昨天才出生似的,她是叫你们招待男客。”

  年轻人变⾊。

  “好好想清楚,喂,天堂有路你好走了。”

  年轻人深深吻她的手“我明⽩。”

  “孝文…”

  “别讲下去了,你快比老婆婆还要噜嗦。”

  “孝文,这些年来,你非常幸运,最大凶险不过是被女人咬过一口,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行业的风险不止这一点点。”

  年轻人答:“我明⽩。”

  走到停车场,太匆忙了一点,无意中碰了一个女子一下,他马上没声价道歉。

  那女子原本有点恼怒,转过头来停睛一看,见是⾐着整洁时髦的英俊青年,气已消了一半,又见他低头一直认错,连另一半气也丢在脑后。

  原来两部车子贴着放。

  她想,他也是用月票吗,如果还是十八岁,一定向他搭讪。

  他知道她有这个意思,可是,这种在‮行银‬区驾⽇本车赚百多万年薪所谓的⾼级⽩领女本不是他的对象。

  那是不够的,他现在住的,由李碧如提供的公寓,年租也不止百万。

  不过,他还是礼貌地朝她笑笑。

  她有一刹那失神,脚没有好好踏住离合器,引擎熄了火。

  眼睁睁看着他的跑车离去。

  整间写字楼都没有这样的男生,从信差到总经理都是锚殊必计形容猥琐的人,只会讲马经与佣金,何处女人够娇娆,什么地方的野味可口,若不愿降格,或是屈就之后觉得焦⾆燥,就得丫角终老。

  她叹口气,终于缓缓把车驶走。

  年轻人不知道有人为她引起无限遐思

  他驶车返回住宅。

  斟出香槟,独自坐在露台观景,纵有心事,亦觉心旷神怡。

  在这个都会,大自然景⾊包括明月清风,都需要付出金钱购买。

  他听到有人拍门。

  他醒觉地抬起头,谢伟行不是已经走了吗,莫非又打回头。

  他去开门。

  只见一个女子扑在他门上,染⾎的双手伏在门上,一直流下,形成两条⾎路。

  那张煞⽩的面孔属于芳邻王妃,她秀美的五官因痛苦扭曲。

  人还有知觉,模糊地呻昑不已。

  年轻人十分镇定,马上脫下⾝上⽑巾浴⾐包住她⾝体,发觉⾎来自她‮体下‬。

  他扶起她“听着,我替你叫车。”

  “不不,我不去医院,消息很快传开。”

  “命要紧。”

  “不,生计更重要,名声坏了,无以为继。”

  她怔怔落下泪来。

  年轻人心酸“好,我送你去‮人私‬诊所,你且咬紧牙。”

  他抱起她,一直奔下楼去。

  他把她放在后座,车子呼一声冲出去。

  那十分钟车程十分漫长,在车上他已与医生联络好。

  这个美丽的年轻女手,孩提时期一定已经可爱得不得了,⽗⺟看到她小脸,时时心花怒放,疼惜不已,可是,现在却受豺狼荼毒,沦落到浑⾝鲜⾎。

  他停好车将她抱上诊所。

  医生急急出来。

  医生问:“是流产?”

  年轻人摇‮头摇‬。

  医生马上注镇痛剂,检查之余,经验老到,治惯伤的他都忍不住嗯了一声。

  年轻人退出去静‮坐静‬在候诊室。

  他忽然发觉自己在怔怔落泪。

  是兔死孤悲吧,抑或是亡齿寒,他心中只在悲哀,没有愤怒,因为,一切是他们自愿的。

  半晌,医生出来,在他对面坐下。

  一会儿才说:“幸亏不需要输⾎,年轻,得住。”

  年轻人颔首。

  “是你什么人?”

  “邻居。”

  “何人下的毒手?”

  “我不知道。”

  “她应‮警报‬检控此人。”

  “她是自愿的。”

  医生忽然坚决的说:“不,没有人会自愿受这种重伤,她以后都不能再‮孕怀‬生子。”

  年轻人不语。

  “我不讨厌有钱人,可是我恨恶那种有钱便以为可以侮辱荼毒残恨他人的人。”

  年轻人站起来“我去联络律师。”

  医生拍拍他肩膀。

  “她何时可以离去?”

  “让她睡一觉,明早来接她。”

  年轻人返回寓所,打了一桶⽔,把门上地下⾎渍洗清。

  “你在⼲什么?”

  一见李碧如,他忽然忍不住,把适才发生之事一古脑地托出。

  李碧如⾊变。

  “对方是谁,如此斗胆,目无王法。”

  年轻人听到这四个字,不由得笑出来。

  她看着他“你是怕万一弄得不好,你妹妹也会沦落到那种地步吧。”

  年轻人颔首“你看人⾁市场咸⾁庄里的人,也都由⺟亲十月怀胎而生。”

  第二天早上,年轻人去诊所接朋友。

  王妃十分虚弱,可是看护己替她洗净⾎污,脸容仍然秀丽。

  年轻人吻她的脸,握着她的的手。

  “告诉我们此人是谁,我们替你出气。”

  王妃在他耳畔说:“叫他赔款。”

  “不,把他解上法庭。”

  王妃惨淡地笑了“地狱何来法律。”

  年轻人鼻酸。

  “叫他赔款。”

  “这已不是金钱可以弥补的损失,医生说你不能再‮孕怀‬生子。”

  王妃看着天花板一会儿,轻轻说:“像我这种人,要子女无用。”

  年轻人把头垂得极低。

  “你总听过这句话吧,天大的子,地大的银子。”

  “你会后悔的。”

  “照我的意思做。”

  年轻人只得叹一口气。

  王妃说出那人的名字。

  李碧如大为震惊,那是她的世,她自幼称他为某兄的一个证券界名人。

  他们马上派代表同此人联络。

  李碧如惊骇莫名“到此刻我才明⽩,什么叫做⾐冠禽兽。”

  年轻人听他说得这么有趣,不噤大笑起来。

  过了几天,王妃过来看他。

  她出示一张‮行银‬本票。

  年轻人一看数目,默不作声,是,确是地大的银子。

  王妃轻轻走到露台,低声说:“我还是觉得你这边风景好些,想搬过来。”

  就外表看,她仍然婀娜美,⾁体与心灵创伤都似已愈合,若无其事。

  但忽然之间,她转过头来,伏在年轻人⾝上,紧紧拥抱。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一双美目黑⽩分明,她并没有落泪,只是轻轻说:“我今⽇搬走。”

  年轻人点点头。

  “也许,有一⽇,我们会在他乡见面,届时,你别拆穿我,我也不会揭开你。”

  大家⾝上都带着碗大疮疤。

  年轻人微笑不语。

  她再度拥抱他,并且笑说:“你不是我喜的那种型,太英俊了,叫人不放心。”

  他送她到门口。

  她又转过头来“你要小心,他们,其实都没有把我们当人看待。”

  年轻人悲哀至说不出话来。

  她吻别他。

  这算是一个好结局吗,当然是,她拣回一命,又保存了所谓名声,还有,那张本票的款项,⾜够她到任何一个‮家国‬去读书、结婚、成家。

  不是心甘情愿拿你所有的,去换你所没有的吗?易已经成功,还有什么可怨。

  从事这个行业⽇久,所见嘴脸多数丑恶,付了钱的人客因有短暂的权利为所为,很容易把人残酷愚昧发挥到至⾼状态。

  导演坚持不招待男客:“你们若感到危险不安,至少有力气可以挣扎逃走,而女子则不能。”

  盗亦有道。

  李碧如自外回来,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

  她笑说:“室內有香气,你有朋友来过?”

  “王妃今⽇搬走。”

  “啊”

  年轻人抬起头来“说一个理由,为什么你要与我去外国。”

  她趋近他,看到他眼睛里“因为,多年来,只有你使我感觉到,我有⾁体存在。”

  “这是一个好理由吗?”

  “至佳理由。”她温柔地伏在他⾝上。

  “那么,也许明天我应该开始去办手续。”

  她双目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我有移民律师。”

  “我有个妹妹可能要去升学。”

  “就与我们一起。”

  去年还不见有疲倦的感觉,去年遇到不如意事,埋头苦睡,第二朝已可以浑忘。

  但是今年,单是王妃的⾎,就使他战栗。

  ⻩昏,她想喝橘子⽔,他检查过冰箱,说“我去买。”

  “不用⿇烦。”

  “十分钟就回。”

  天正下雨,‮热燥‬得不得了,可以听见天边有隆隆闷雷,下一场面筋大雨会好一点,不过,要这个都会换上清新空气已是不可能之事。

  这时,大雨已经夹着霍霍的电光倾盆而下。

  年轻人想到伏在宿舍书桌上苦读的妹妹,想到已去世的⺟亲,刹那间思想十分明澄,心中有温柔牵动。

  停车场里有黑影魅地闪出来,他站定,知道已经中伏。

  上次受袭已使他知道不能手无寸铁,他自袋取出弹簧刀备用。

  对方一共有二人,年轻人看到地下有影子,醒觉还有第三人,立即闪避,头颅已着了一记,他顿时金星冒,怒吼一声,扑向前去。

  懊刹那间他听见有人尖叫,接着那人机警地开动汽车防盗警报,那呜哗呜哗尖响使歹徒有所踌躇,即时鼠逃。

  年轻人跌在地上,勉力用手撑着跪起来,一脸是濡‮稠浓‬的⾎。

  他听到脚步声,看见一双玫瑰红漆⽪鞋,然后昏厥过去。

  醒来之际,触目是一室全⽩。

  他看到她一脸焦虑的神⾊。

  “你醒了。”她松出一口气。

  年轻人神情茫,看着她,像是想在她脸上寻找什么蛛丝马迹。

  他伸手去‮摩抚‬自己的面孔,知道无恙,可是,用疑惑的声音问:“我是谁,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她一听,浑⾝战栗“医生,”她大声叫“医生!”

  年轻人见她慌张到这种地步,在病榻上不噤哈哈大笑起来。

  她怔住,没想到他刚恢复知觉就会恶作剧到同她开这种玩笑,由此可知他生命力旺盛到何种地步。

  她流下眼泪,轻轻伏在他前。

  他温柔地问:“发生什么事?”

  “你头上了十多针。”

  “看来真要去练武。”

  “有人不想你留在此地找生活。”

  年轻人想起来“是你利用汽车警报救我?”

  “不,你受袭击,由司阍带着‮察警‬上门来查问我才知道此事。”

  “嗯”

  “孝文,我们越快走越好。”

  年轻人叹口气“有人不喜我。”

  并且消息灵通,查得他的新址。

  不过李碧如有的是物业,她马上替他再搬一次。

  他自医院出来,回到寓所,整理几件⾐服,就预备搬走。

  在电梯大堂,有人同他打招呼。他一眼便看到一双玫瑰红的漆⽪细跟鞋,不由得心头一喜。

  接着是一把发腻的声音“是你,‮国中‬人。”

  年轻人一怔,尴尬地问:“你知道我是谁?”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她穿着紫⾊窄⾝套装,⾝型⾼佻曼妙。

  年轻人忽然明⽩了“你是新邻居?”

  “正是,”她笑答“从前王妃住饼那一幢。”

  年轻人不由得轻轻呼出一口气,现在她住在那里了。

  “多谢你救我。”

  “不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女子浓妆,十分年轻,浑⾝散着妖魅气氛。

  年轻人渐渐看出苗头来,只是不出声。

  她伸出手,搭在年轻人肩上。

  年轻人⾝不由己,退后一步。

  “你要搬走了吗?”

  年轻人称是。

  “多可惜,不然可以一起玩。”

  年轻人忽然问:“你几岁?”

  她笑笑“瞒不过你法眼,我十五岁。”

  “回家去吧。”

  “我没有家。”

  “那人是只畜牲。”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电梯门打开了,年轻人拎着行李进去。

  那女郞摊开手,嘟起嘴,吹一个香吻给他,声音忽然恢复了原状“给你看出来了。”这时,他的声线,与一般十五岁的少年无异。

  电梯门关上,不知怎地,见多识广的他背脊上爬満了冷汗。

  一幢大厦里有一个这样的人已经太多。

  可是,年轻人可以肯定,下一幢大厦里,一样会有一个这样的人。

  他的头垂得极低。

  进了车子,电话响起来。

  “孝文,这是小冰,你有空来一下。”

  “查到什么没有?”

  “面议。

  十五分钟后,年轻人已抵达小冰事务所。

  小冰开门见山:“两次都不是真的要你命。”

  年轻人微笑“对我太好了。”

  “可是⾜以造成重创,叫你混不下去了。”

  “奇怪,没有人恨我呀。”

  小冰说:“只有两件事,头一件,因爱生恨,第二件,因妒生恨。”

  年轻人仔细想一想“也从来没有人爱过我。”

  “李碧如呢。”

  年轻人笑“你太看得起我了。”

  “她在替你办移民手续。”

  “是。”

  “那你们是打算厮守一段⽇子的了。”

  “是。”

  “能过‮定安‬⽇子,始终是好事。”

  “还有其它资料没有?”

  “正在查探。”

  “为什么要那么久,你查人通奷证据,只需二十四小时。”

  “那不同,那只是例行公事。”

  年轻人讪笑。

  “孝文,从今⽇开始,我们想盯你梢。”

  “你说什么?”

  “我跟着你,自然知道你⾝边人的行踪。”

  “这,”年轻人搔头“这不大好吧。”

  “别轻视此事,有人想给你颜⾊看。”

  年轻人又问:“你亲自出马?”

  “不,我派一个能⼲的手下去。”

  年轻人揶揄他:“做了老板了。”

  小冰不甘示弱“自然,除了你那行非亲力亲为以外,行行都可以请伙计代劳。”

  年轻人啼笑皆非,他因伤剃头,头发才长出来,只得一公分左右,在别人头上,真是要多难看就多难看,可是他是例外,外型不知多清慡潇洒。

  小冰看着他半晌,忽然问:“孝文,告诉一个丑仔,长得英俊的滋味如何。”

  年轻人吃惊了“丑,谁丑,你丑?”

  小冰没好气“是,我丑。”

  “小冰,你是耝眉大眼的须眉男子,我从来不觉你丑,男子以才为貌,你又不靠一张脸吃饭,况且,你是练武之人,⾝段扎壮敏捷,我认为你不知多洒脫。”

  小冰疑幻疑真“你不哄人?”

  年轻人由衷地说:“我连女人都不骗,怎么会骗你?”

  小冰叹口气“我自幼长得丑…”

  年轻人温和地看着他“你早已脫胎换骨,再世为人了。”

  小冰十分⾼兴“孝文,你真的那么想?”

  “多年老友,你绝对可以相信我。”

  “不过,做一个英俊小生,好处说不尽吧。”

  年轻人苦笑“是,男人仇视你,女人想呑噬你。”

  小冰捶“来,来,把我呑下肚子里。”

  年轻人骇笑“可是小冰,想吃你的往往不是你喜的女人。”

  小冰笑“只要是女人,无所谓啦。”

  “隔墙有耳,当心女友听见。”

  小冰笑说:“不怕,她知我脾气,我只是嘴巴厉害。”

  “我要走了。”

  “你仍然没说长得英俊有何好处。”

  “有好处,”年轻人温和地说“问路之时,方便一点。”

  “去你的。”

  “还有,地车挤的时候,‮姐小‬们不会恶言相向。”

  “不止这一点吧。”

  “无论什么季节,异目光,都想把你⾐裳剥光,感觉非常凉快。”

  “还有呢?”

  “可以⼲我这一行。”

  “对不起,孝文。”

  “没有关系,这是事实,女士们把我传过来传过去,当作一件小玩意,没口价称赞。”

  年轻人的声音十分平静。

  他走了以后,琦琦自另一间房走过来。

  她责怪他“小冰,你怎么了,每个人都有一门练门,你⼲吗去触动他。”

  “我潜意识妒忌他相貌好。”

  琦琦微笑“换作是女,并非什么好事,俗云,红颜多薄命。”

  小冰颔首“长得好,就不甘心平淡,故惹是非。”

  年轻人的车子在公路上似一支箭那样出去。

  半途他已发觉有车紧盯在⾝后。

  这并非特殊事件,公路上时有车子向车子挑战能与技术,比较特别的是该名司机驾驶技巧十分拙劣,险象环生。

  年轻人把车子驶⼊停车湾停下。

  那辆车亦急刹停住。

  年轻人満以为司机会是一个妙龄女子。

  可是不,那人打开车门打招呼:“孝文,你好。”

  年轻人一愣,看仔细,意外得不得了,这个人是谢伟言,他曾与他有一面之缘。

  “回来度假?”

  “正是。”

  年轻人微笑“你仿佛认得我车子。”

  “号码十分特别,年前我要求⺟亲买一个幸运号码,她都不肯。”

  年轻人连忙说:“这个车牌号码已有四五年历史。”

  免得他以为⺟亲厚此薄彼。

  谢伟言说:“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年轻人十分警惕,他看看表“我还有一个约会。”

  “请等等。”

  年轻人转过头来。

  谢伟言看着他“你同我妹妹的事,可是真的?”

  年轻人怔住“什么,你说什么?”

  “伟行说,⺟亲轰定她,是因为她同你的关系。”

  年轻人即时否认:“你妹妹是个妄想症病人。”

  谢伟言说:“你不像是个说女人坏话的男人。”

  年轻人实在无奈,辩道:“她说谎。”

  “她说你是个向女人收取服务资的男人。”

  年轻人拉开车门,不多讲,只离开是非之地。

  “孝文,我对你并无反感。”

  年轻人关上车门,叹口气“谢谢你。”

  要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李碧如这一对子女真是活宝贝。

  他正要把车子开走,谢伟言把手搭在车门,

  “孝文,我与朋友分手了。”

  年轻人不敢与他视线接触,迅速把车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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