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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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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工作到深夜。

  一盏孤灯作伴,芳好开启收音机。

  只听得一把女声轻轻唱:“像你结婚那⽇下雨,又买了车票才有人说载你一程…多么讽刺”说得真好,芳好有共鸣。

  亮佳推门进来说要走了。

  芳好点点头。

  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

  不知怎地,大堂的电话铃仍然呜呜响。

  无人接听。

  芳好托住腮,想到当⽇与区汝棠分手,內心深处,盼望有所挽回,深夜老是像听到电话铃响。

  半明半灭间,自梦里挣扎醒来,侧耳细听,好像是,听仔细了,才发觉是耳鸣。

  他没有再打来。

  完了。

  芳好伤心很久,只是不露出来。

  屋里三个女人,一个老的已伤心近廿年,无论如何已经够了。

  芳好用手眼睛。

  她熄灯收工。

  曾经有三年时间,她与区汝棠不眠不休研究防敏感⾐料,并且自翊了解玛利居理的苦况。

  发明成功,获奖,分手。

  区不想再苦⼲下去。

  此刻他在⽇本做一间化工原料厂主席,优哉悠哉,已经生了一子一女,女儿叫晴,儿子叫城。

  每年仍然寄两张卡片给她:一张在她生⽇,另一张在圣诞节,写两行字,报告近况,问候一声。

  芳好取饼外套。

  锁了大门到楼下,司机缓缓把车驶过来。

  罢想上车,咦地一声。

  这不是家里老司机,这是方有贺。

  “我家阿忠呢?”

  阿忠站在她⾝后无奈地说:“大‮姐小‬,方先生叫我落班。”

  这不是争执的时候,她只好吩咐:“你下班吧。”

  上了车她同方有贺说:“你怎可命令我家司机。”

  “一个人在情急之下会做一些出轨的事。”

  “下次不可以这样。”

  “芳好你真是斯文人,这已是你最強烈‮议抗‬?”

  “你想我骂人摔东西?”

  “在英国受教育的人脾大多如此含蓄,我有一英籍朋友,看到杀人放火场面部只是皱眉轻轻说:‘这不大好。’”

  芳好问:“找我有事?”

  “没事,只想见面聊几句。”

  “我不懂聊天艺术。”

  “那么,听我倾诉。”

  芳好微笑,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话要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想怎样。

  他似明⽩芳好想什么,轻轻说:“同伙伴诉说烦恼,不算过份吧。”

  “你不愁没有对象。”

  “她们都欠缺一双好耳朵。”

  “嗯。”“你们一定在背后说过我其实对制⾐及设计一窍不通吧。”

  “…”“但是华盛顿邮报的老板葛兰姆太太生前对办报也不甚了了,她擅于用人,而且大胆将权力下放,接受意见。”

  “…”他得不到回应,转过头去看她,发觉芳好累极已经睡着。

  皎洁的面孔宁静平和,像个孩子那样微张着嘴,她有做梦吗,做什么梦?

  方有贺不去吵醒她,开车把她送回家里。

  车一停,她反而醒了。

  “呵,到家了,谢谢你。”

  也不待男伴替她开车门,自己下车说声再见,便回到楼上去。

  不近人情?

  那是故意的,芳好实在不想与方有贺混,对他的烦恼也无‮趣兴‬。

  她扮作鲁莽,打断了良夜。

  边有一本书,正是她喜爱的作者费兹哲罗所著“夜未央”

  她拾起书看数页,睡着了。

  那边,方有贺把叶家的车驶返叶家。

  叶太太正与朋友⿇将,见是他,找了替⾝,与他到偏厅说话。

  “是来找有成吗?他与结好出去跳舞。”

  “叶阿姨你快回到牌桌上去,我这就走了。”

  话还没说完,有成与结好进门来。

  她脫下外套,原来里头穿一件淡湖⽔绿纱旗袍,上边绣一只只小昆虫,像蝴蝶蚱蜢飞蛾,非常有趣。

  他俩像小朋友般手拉手,显然喝过酒,有点‮奋兴‬。

  “咦!大哥,你在这里。”

  “妈,趁家长都在,我们想宣布一个好消息,有成向我求婚,我已经答应了。”

  方有贺跳起来。

  叶太太怔住,一时间出不了声,终于“呀”一声。

  有成说:“叶阿姨请允准结好嫁给我,我会终⾝爱护她,照顾她。”

  叶太太笑出来“啊,这么快。”

  “既然知道已经遇上至爱,还呆等什么呢?”

  方有贺看着兄弟发亮的脸,不知说什么才好。

  “有成,我同你回家从详计议。”

  有成笑“大哥,我不等你了,我这次超车抢先,我们会先订婚,然后筹备婚礼,六个月后注册。”

  方有贺坐下来,也笑了。

  缘份一到,推都推不掉。

  “打算请客吗?”

  “我会先知会⽗⺟,听他们意见,但我自小与大哥最合拍,什么都与他商议,他时时给我忠告,大哥,我们不打算铺张。”

  叶太太试探“总得穿⽩纱吧,不要放弃新娘子打扮,我帮你去纽约王薇薇处订礼服。”

  “妈妈。”

  结好与⺟亲搂成一团,两人都落泪。

  方有贺被她们的喜乐感染,用力拍打弟弟肩膀“恭喜你,有成。”

  结好说:“我去告诉姐姐。”

  “芳好恐怕已经睡了。”

  “我叫醒她好吗?”

  有成说:“阿姨,我明天一早来与你商量细节。”

  “好好好。”

  方有贺说:“阿姨,我们先回家去。”

  屈着膝头坐进有成的小跑车,他问弟弟:“想清楚了?”

  “想⾜三⽇三夜。”

  “可别儿戏,误人误己。”

  “绝对不会,我们有信心厮守终生。”

  方有贺叹口气“你真幸运,有人陪你一起疯着搞闪电结婚。”

  有成咧开嘴笑。

  “女方有什么要求?”

  “没有。”

  “喏,像戴什么首饰,住什么地方,在何处藌月…”

  “没有,我们没说过这些,结好说:她⺟亲的家教是女子不要问男人要任何东西。”

  有贺街口而出:“好家教!”

  有成喜孜孜“婚后结好不做事,我们打算要三个孩子,假如可以选择,都是女儿就最理想。”

  有贺微微笑,合不拢嘴。

  “大哥,你要做大伯了。”

  可不是,小小孩子蹒跚走过来叫他伯伯…

  他有点向往。

  有成越来越⾼兴怪叫着呼起来。

  一到家忙着打电话给⽗⺟亲报告婚讯,通宵不寐,跳来跳去,笑个不停。

  佣人进来说:“伏‮姐小‬找。”

  有贺摆摆手。

  他上楼休息,闭上眼,一张皎⽩的面孔在心底深处慢慢呈现。

  第二天一早,他被人推醒。

  睁开眼睛,记得是星期⽇假期。

  鼻端一阵香气,他马上知道这是谁。

  果然,那香气的主人整个柔软的⾝躯伏到他背上。

  “你该死,不听我电话。”

  他开口:“有成要结婚了。”

  “是吗,”对方也讶异“同什么人?”

  “一个与他似孪生儿般天真活泼可爱的女子。”

  “那多幸福。”

  “是,我完全同意。”

  伏贞贞仍然靠在他⾝上“我同你呢?”

  有贺反问:“你想结婚?”

  “不,我还想出锋头、做影后、趁热闹。”

  “那多好,人各有志。”

  “你呢,有贺,你呢。”

  有贺轻轻推开美人,到浴室刷牙洗脸刮胡。

  真的,他呢,他想怎样?

  他有点希望周⽇滚上来的是可爱小孩。

  他淋浴,伏贞贞坐在浴室里同他说话。

  “…”他关上⽔笼头“你说什么?”

  “卡地亚有一条钻链,美得叫人窒息…”

  他穿上‮袍浴‬“贞贞,作为我送你的分手礼物可好?”

  一时间浴室寂静一片,⽔滴声音清晰可闻。

  伏贞贞听明⽩了,缓缓蹲下,伏在他膝上。

  “呜。”她轻轻发出小动物般声音。

  “我很喜你,贞贞。”

  “我懂得,你要结婚了。”

  方有贺没有回答。

  “是那个⽩皙面孔寡言寡笑的叶‮姐小‬吗?”

  他摇‮头摇‬“人家怎么会看我上眼。”

  “那么,一定是别的大家闺秀。”

  他轻抚她的长鬈发。

  “娶不娶狐狸精。”伏贞贞叹息。

  “贞贞,我们仍然是好朋友,有事,勿忘与我商量。”

  她点点头,忽然鼻尖发红。

  “我要进厂拍戏了。”

  贞贞自己开门离去。

  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良久不出声。

  然后,他穿好⾐服亲自到珠宝店走一趟。

  “伏‮姐小‬挑选的项链在这里。”

  他看一看标价,这简直是一条左臂,也该是分手的时候了。

  他又替未来弟妇看首饰,总觉结好那样的女孩戴‮红粉‬⾊大珠子最好看,但是珠会⻩,人会老,还不如钻石来得实际。

  店员给他看一条圆钻渐进的项链,清丽脫俗,他很喜,吩咐店员送到叶府去。

  后边有人轻轻说:“一副耳环⾜够了。”

  他转过头去,原来是芳好,他又是快,又有丝心酸。

  她可知他已与贞贞分手?与那样⾼质素女友说再见真需要点诚意及勇气。

  没有人要求他这样做,但是他的良知告诉他,凡事必有牺牲,一脚踏两船的结果是掉落⽔中。

  他低下头。

  芳好讶异,她第一次看到方家公子有这样落寞惆怅的神情,她彷佛在猛不提防的时候窥见到他人秘密,腼腆得别转面孔。

  这时经理过来说:“叶‮姐小‬,叶太太的珍珠串好了,请看是否満意。”

  店员小心翼翼招呼客,未免疏忽别人。

  有一个⽇本‮妇少‬在饰柜前浏览,终于要求看一只手表。

  芳好觉得她有点眼

  不过,进珠宝店来逛的女子,模样都差不多吧:⽩嫰、娇矜、舒泰。

  然后,在电光石火之间,芳好想起来了。

  这是梅村裕子,区汝棠的⽇籍子,芳好在报章社版上见过她的照片。

  裕子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丰润古典的鹅蛋脸,狭长凤眼,气质优雅,同时下西化染⻩发的东洋女全不一样。

  芳好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店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正是区汝棠。

  今天应当⾜不出户!

  她只得缓缓抬起头,朝区君点点头,他一怔,亦朝她微笑。

  两年不见,狭路相逢,如何问候?只得以沉默招呼。方有贺是何等聪敏伶俐的人物,一看眉梢眼角,便猜到真相。

  这男人分明是叶芳好的前任男友。

  他与新一起出现,在这小小数百平方尺的店面,避又避不开,多么尴尬。

  他马上决定替芳好出一口气。

  他叫店员把一条数百卡拉镶钻石豹子的项链取出,一言不发,亲自替芳好扣好,然后轻轻说:“看,是否适合。”

  芳好正在发愣,连忙回答:“太耀眼了。”

  呵女人即是女人,只见裕子露出羡慕眼光。

  方有贺目的已经达到。

  接着他用手无比怜爱地搭住芳好肩膊。

  他倒不是做戏,他是真心体恤芳好,一心替她撑这个场面。

  只见区汝棠在子耳边说几句话,两人匆匆离去。

  芳好大大松口气。

  方有贺替她摘下项链。

  芳好轻说:“谢谢。”

  “朋友是要叫朋友⾼兴。”

  芳好笑了。

  她有种虚脫的感觉,刚才四人演出短短一幕,杀死她无数细胞。

  方有贺与她到附近咖啡座,叫一客冰淇淋加苹果馅饼给她。

  芳好再次道谢。

  这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够义气。

  方有贺轻轻说:“叫他知道,你随时找到更好的人。”

  芳好不出声。

  罢才惊鸿一瞥,她发觉区君胖了一点,前额发线往后退了许多,呈u字型,他这种苦出⾝的人,当然不如方有贺潇洒。

  是,方有贺的客观条件胜他多多。

  今⽇她面子十⾜,出尽乌气。

  真可笑,原始办法原来最可行。

  有贺说:“我们是亲戚了。”

  芳好点点头“你是我妹妹的大伯。”

  “那我是你甚么人?”

  芳好‮头摇‬“我对华人的姻亲关系一无所知。”

  方有贺哈哈笑起来。

  方氏兄弟一般无忧。

  “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游泳。”

  “没问题。”

  他们到一间会所的暖⽔池去一展⾝手。

  换上深蓝⾊一件头泳⾐的芳好看上去仍然清丽,她一头没⼊⽔中,像一支箭般出去。

  方有贺赞叹:这女子做什么都那般认真。

  唉!有什么好处呢,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寒暑,应当以快乐为先。

  方有贺的泳术也十分精湛,尽随芳好之后,以手指触她⾜尖。

  芳好游了十多个来回,心⾝舒泰,浑忘烦恼,跃上⽔面,方有贺替她上大⽑巾。

  他的手提电话响,他去接听,说了几句,看了芳好一眼,说声“知道”才挂断。

  那是有成,告诉他今⽇是芳好生⽇,可是家人一早已找不到她人,叶太大担心因小女筹备婚礼而冷落大女,托有贺帮忙。

  有贺知道该怎么做。

  他会一整天赖死在她⾝边,赶都不走,务必使叶大‮姐小‬有一个难忘的,殊不寂寞的生⽇。

  “请送我回家。”

  “芳好,到舍下来吃午饭,我亲自下厨。”

  “你会烹饪?”芳好大表意外。

  “中菜我跟戴承师傅学过十多道沪粤菜式,西菜我师从法国南部普旺舍,指教批评。”

  “这是你的嗜好?”

  “娱人娱己。”

  人间烟火,最够亲切实际。

  芳好记得区汝棠有个清⾼的嗜好:他专爱凌晨到沼泽区观鸟,全⾝挂望远镜摄影器材,叫芳好陪着,寒夜出发,每次走得酸背痛,回来像是瘦了十磅。

  后来,不用芳好了,他找到了梅村裕子。

  相形之下,方有贺是可爱温暖得多。

  “你煮什么给我吃?”

  他笑嘻嘻“海龙皇汤及‮海上‬菜饭,加秘制河诠汤。”

  “真的?”芳好疑惑“你会做这些?”

  他拖着她到街市去。

  一到海鲜档芳好便知他所言不虚,档主认得他,把所有好东西秤给他,他看也不用看,也不必说份量。

  芳好骇笑。

  真没想到他文武双全。

  开门进屋,清香扑鼻,原来是一大缸姜兰。

  鲍寓宽敞明亮,厨房大如客厅,连着休息室,他预备了茶⽔杂志照相簿招待芳好,自己马上动手做羹汤。

  “四十分钟有得吃。”

  三下五除二,动作敏捷,芳好对他刮目相看。

  她躺在安乐椅上翻阅书本,方有贺在砧板上忙个不已。

  芳好在一篇文字上忽然看到一句话,像游丝般钻进她思维。

  …“如果你不能与你所爱的人在一起,那么,爱惜与你在一起的人。”

  呵,退一步想海阔天空。

  芳好鼻子酸涩,合上书,闭目养神。

  不消片刻,海鲜香味钻⼊鼻端。

  “过来尝尝味道。”

  芳好睁开眼睛走过去,有贺舀起一匙羹喂她。

  “唔。”芳好惊

  那鲜味自味蕾传下喉头,忽然之间四肢百骸都放松下来,她⾆头。

  “更多,更多。”

  有贺盛一大碗给她,添大块龙虾⾁及石斑鱼块。

  “哗,天下美味。”

  “谢谢赞赏。”

  芳好几乎把整张脸埋进汤碗。

  有人大力敲门,有贺笑“我的芳邻于婆婆。”

  门一开,于婆婆已经嚷:“有贺你又做海龙皇汤可是?也不叫我,可是我自己闻到香味。”

  有贺笑:“刚要给你送去。”

  于婆婆一头银发,⾝子短小佝偻,还有一双小脚,怕不止八九十岁了,可是精神矍烁,调⽪一如小孩。

  “女朋友在,还会想到我?”

  有贺笑嘻嘻,捧出一只⽩瓷盅“我给你拿过去。”

  “有无蒜茸面包?”

  “替你烤了一条。”

  于婆婆満意了。

  有贺同芳好说:“我五分钟回来。”

  于婆婆上下打量芳好。

  芳好早已站了起来,必恭必敬垂手站立。

  “咦,这个女孩子好得多,不比上一个,穿着⾼跟拖鞋一味摇脚。”

  芳好笑出来。

  有贺尴尬地扶着于婆婆出去。

  半晌回来,讪讪说:“那是于仁行的于婆婆。”

  “是个人瑞,怕是民初出生。”

  “不,是宣统最后一年。”

  “清朝人!”

  “记还那样好。”

  芳好笑“还记得有双⾼跟拖鞋。”

  有贺不出声。

  “老得那样壮健,我也愿做百岁人瑞。”

  吃完饭,他说:“看什么电影?我有⾜本世佳人。”

  芳好说:“我得回去了。”

  “我有一个朋友开古董店,最近他得了一批翡翠饰物,你有无‮趣兴‬?”

  芳好摇‮头摇‬。

  “怪人,你到底喜什么?”

  “刚才那顿饭就很值得欣赏。”

  “这样吧,芳好,我送你回家休息,晚上再接你出来。”

  芳好点点头。

  她不是那种可以从早玩到晚的人,大家兴⾼彩烈,她却累得发呆。

  回到家,松口气。

  电话录音机上全是家人声音:“芳好,回家吃饭”“芳好,妈妈等你”“芳好,快乐生辰”

  又生⽇了。

  她在傍晚八时三十分剖腹出生,⺟亲为她颇吃了一点苦。

  极小之际,有欠乖巧,考不⼊私校,只得读公校。不爱说话,喜看书,忽然之间,成绩突飞猛进,成为优异生。

  芳好记得从此之后,⺟亲提起她便笑咧嘴,芳好找到了孝亲之道,更加用功。

  恍如昨⽇,她带着小小杯状蛋糕回学校与同学庆祝生⽇。

  一晃眼老大了。

  区汝棠曾在她生⽇时送一束小小毋忘我。

  ‮生学‬时期,他经济情况不是那么好,是个不烟不酒勤学的好青年,每朝推着脚踏车来等芳好。

  曾有各式各样小跑车想侍候芳好,但是她选择脚踏车。

  ⺟亲知道了,急急叫德国平治车厂寄运一辆能卓超的爬山脚踏车给她。

  ⺟亲们都是那样夸张。

  芳好忽然披上外套出门回家。

  叶太太来开门“芳好,”十分惊喜“是你?”

  芳好紧紧抱住⺟亲,泪盈于睫。

  趁生你的人还在,好好庆祝生⽇。

  结好自楼上下来“姐,你终于现形了。”

  结好⾝后是亮佳。

  芳好看到亮佳倒是快,马上问:“杜索道夫內⾐展览的单位设计出来没有?”

  亮佳答:“刚刚收到,图样已传到你手提电脑里。”

  “你带着的话就让我看看。”

  亮佳取出电子手账。

  结好一下子按住“今⽇不谈公事,姐,这个时辰,你出生没有?”

  芳好答:“还没有。”

  “还没出生,怎办公事,来,喝杯绿茶。”

  你别说,结好自有道理。

  芳好笑问:“你的未婚夫呢?”

  “回家去了,”结好笑嘻嘻“不准他在这里抢镜头。”

  亮佳也笑“叶太太的注意全放在新女婿⾝上。”

  “大伯的礼物一早送到,珍贵隆重。”

  叶太太展示那串钻链。

  这种首饰她也有,随时拿得出来做女儿嫁妆,可是男家送的又自不同。

  “通知⽗亲没有?”

  叶太太的声音转冷“不必去打搅他了。”

  “总得知会他。”

  “是我女儿嫁人的好⽇子,我不想看到他。”

  “他是结好的⽗亲。”

  “我问过结好,她也不想见他。”

  “妈妈,这好像于礼不合。”

  叶太太嗤一声笑“同他讲道理?”

  “他无礼,我们也无礼,就降格同他一样了,我才不⼲这种事。”

  叶太太沉默,过一刻才说:“你这样明⽩事理,人家未必欣赏。”

  芳好轻轻说:“我一贯孤芳自赏。”

  叶太太吁出一口气,伸手摸大女儿的脸“⽗⺟离异,你受的创伤至大。”

  芳好勉強笑说:“我吃得好穿得好,又在外国留学达十年之久,还能承继家族事业,是天下最幸运的人之一,有何不妥?”

  ⺟女又紧紧拥抱。

  亮佳轻轻说:“这是特意做给我们这等‮儿孤‬看的。”

  叶太太说:“亮佳,你也来,你是我第三个女儿。”

  亮佳也拥抱叶太太。

  “婚礼打算怎样筹备?”

  “照原意,注册结婚,藌月旅行。”

  芳好十分欣赏“好极了,简约主义,抛却繁文耨节。”

  叶太太略有遗憾“我也同意。”

  “不过,新居得准备妥当。”

  叶太太答:“有成说他大哥是地产专家,公司名下有间公寓,一层过,近三千平方尺,不用爬楼梯,可转名到有成名下,马上开始装修。”

  都想到了。

  真体贴。

  可惜体贴对象太多,包括穿着⾼跟拖鞋爱摇腿的女在內。

  “这么说来,有成与结好不必忙什么。”

  “是呀,佣人也现成,我会叫璜妮妲跟过去服务。”

  一个人的福气与生俱来,芳好看着妹妹微笑。

  芳好问:“亮佳,为何不见林泳洋?”

  “啊,他,女眷聚会,不方便他在场。”

  芳好仔细端详“没什么吧?”

  “他一会来接我。”

  结好叫姐姐看家具式样。

  亮佳也过去凑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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