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说到气度,表妹胜表姐多多。
一言提醒乃意,也该告辞了。
她来不及向岱宇告别,便出门叫车子。
甄府司机一见她便过来说:“老太太说送任姐小一程。”
乃意正迟疑,老太太已在车子里伸手招她。
乃意只得上车。
车厢宽大豪华,前后座用玻璃隔开挡声,老太太看着乃意微微笑。
姜是老的辣。
老太太开口:“你觉得倚梅怎么样?”
“极大方,很可爱,容易相处。”
“是,”老太太由衷赞成“这孩子令人舒服,但是有点城府。”
乃意答:“世事古难全。”
“岱宇呢,你又怎么看?”
“率真的完美主义者。”
“没有缺点吗?”老太太笑。
哪里难得倒任乃意“好友眼里出西施。”
“你自己呢?”
“我?”乃意笑出来“每个人看自己都是瑰宝,毋须商榷,我岂会例外。”
老太太乐了,平常年轻人就算能说会道,到了她眼前,也变得拘谨起来,没想到任乃意天真烂漫,童言无忌,老太太慨叹“不知多久没听到真话。”
乃意笑笑。
老太太问:“你认为谁更适合我们家保育?”
乃意不假思索“甄保育喜的人最适合甄保育。”
老太太不悦“他哪里有主张。”
不是每一个人受得了真话。
乃意发觉车子尽在兜圈子,恐怕要等老太太把话说完,她才能够顺利回家。
真厉害,老太君一则掌权,二则年事已⾼,便自觉地位超越,她怎么样说,人家就得怎么样做。
在甄府,自然没有人敢逆她的意。
奇是奇在一大帮年轻人心甘情愿把生命在她手上任她编排,如今已没有吃人的礼教,外头明明那么自由,为什么不任意飞翔,看样子,还是为着老太太掌握的财富。
乃意微笑,她才不肯为几个子儿铜钱牺牲一切,闯江湖,拼小命,是酸甜苦辣齐备的人生必经阶段,她愿意接受这个洗礼。
车子在路上免不了微微颤动,老太太觉得任乃意嘴角一丝笑容闪烁不住,这小女孩脸上有一股倔強慑人的晶光,使老人警惕,奇怪,她不怕她。
她再提到这一点“岱宇很听你话。”
乃意笑答:“她比较喜同我商量。”
老太太又说:“我并不反对你们一道旅行。”
乃意纳罕,反对也无效呀,可是仍然欠欠⾝,礼貌地说:“谢谢你。”
终于,甄老太太问她:“你不觉得我可怕?”语气有点自负。
乃意讶然“老太太算得合情合理了。”
“可是,”老人感喟“他们都畏惧我,有话也不同我说,什么都不告诉我。”
老太太不会不知道因由吧,乃意笑笑说:“那是因为他们要在你手下讨生活。”
老太太像是刚刚才明⽩其中玄妙的奥秘,浑⾝一震,凝视乃意。
乃意坦然说:“而我,我又不要你的钱,我怕什么。”无求于人,志气自⾼。
乃意完全不明⽩老太太何以神情震憾,当然,她是他们的生命之源,但是,有几个老人受到尊重敬畏是因为他们赋予子孙生命,甄老太如许精明权威,难道一直信自己?
乃意是初生之犊,不噤露出一丝讪笑。
她同老太太说:“我赶时间,真的要回家了。”不再继续卖账。
甄老太用手敲敲座位前的玻璃,车子才向市区驶去,一路上她没有再发言。
直到乃意要下车的时候,老太太才说:“室內室外温度,原来相差那么远。”
乃意怪惋惜地答:“山中方一⽇,世上已千年。”
甄府堪称烂柯山。
一上机飞,乃意就知道这次旅行会是她一生中最愉快的经验之一。
只头等舱內风光,已经引人⼊胜,甄佐森李満智夫妇面黑黑贴错门神似不发一言,各自抓一本书阅读,甄保育被安排坐林倚梅⾝边,眼睛却不住看着任乃意隔壁的凌岱宇,又向乃意使眼⾊。
一解除全安带,乃意便走过去同甄保育说:“我想同倚梅说几句话。”
李満智连忙说:“那敢情好,我正有话同保育说,佐森,你去陪岱宇,我同保育坐,任姐小,你尽管与倚梅慢慢讲个够。”
说着已经把丈夫推起来,一时间众人似幼儿玩音乐椅般扰攘一番,岱宇仍然未能与保育同坐。
乃意枉作小人,只得讪讪然坐倚梅⾝边。
倚梅看着乃意笑。
乃意感动了,由衷地说:“倚梅,你恁地好涵养,竟不恼我。”
倚梅莞尔“怎么会,谁不指望有你这样的朋友。”
乃意更加不好意思“真是大人有大量。”
谁知李満智的声音懒洋洋自⾝后传来“这可是在说我,不敢不敢。”
乃意不由得笑起来。
倚梅也笑道:“千万不要同我表姐赌心眼儿,她这人生歹毒,不饶人。”
乃意心忖,都不是不可爱的人哪,她们之中最不能说笑,最没有幽默感的反而是好友岱宇,岱宇至大的缺点是只准她挖苦人,不让人取笑她,这样玩不起,怎么会受。
乃意看岱宇一眼,她正在落落寡地菗闷烟。
明敏过人的林倚梅像是知道乃意在想什么,轻轻说:“我也希望有什么可以说什么,忠于自己,哪管得罪了谁,多痛快,很多时候都羡慕岱宇。”
“尽管说好了,不要委屈自己。”
“格使然,”倚梅笑“况且,比你们大几岁,总要有个样子。”
“倚梅,你自有学养。”乃意佩服。
这时候,甄佐森过来说:“我来与倚梅聊聊天。”
乃意只得回去陪岱宇。
岱宇按熄香烟,看着乃意“奷计无效?”笑。
那笑容如许媚妩,长发又遮住一边眼角,显得有三分俏⽪,再加丝丝倦慵,便成十分动人。
乃意不噤看得呆了,凌岱宇凌岱宇,你若不是外形标致,格如许琐碎讨厌,早已被人打死。
当下她抱怨:“甄保育先生动也不动。”
岱宇沉默,靠在椅垫上假寝。
“我们这些龙套心急慌忙地跑来跑去有个鬼用,你说是不是?”
“别说了。”
“我到后边去看看小区,座位空出来,只盼他把握机会。”
乃意一径往经济客位走去。
老远就看见区维真乐孜孜地帮一位年轻⺟亲抱起婴儿更换⾐服。
小区有许多许多隐蔽的美德,有待慢慢发掘,每一次乃意发现又一个好处的时候,意外惊喜之情,也就似在丝黑绒天幕多发现一颗明亮的星星。
她默默走过去坐在他⾝边空位上。
小区转过头来“咦,探班呀?”
乃意看着他的脸,这小子长的疱疱仿佛不那么碍眼,一定是擦了好葯的缘故,否则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她抱怨道:“你那朋友甄保育真懦弱,有你一半志气就好了。”
半晌,区维真才知道这是称赞他呢,就此呆住,作不得声,直到幼婴踢动胖胖小腿哭泣,他才自七重天、兜率宮里跌落下来,定定神,咦,⾝在何处,怎么手里会有宝宝?吓一大跳。
⾝边的乃意一点也不晓得小区在青云堆里兜了一个大圈子,犹自说:“我不了解甄保育,也不要去了解这种人,最令人生气的是,凌岱宇与林倚梅两个出⾊女孩,竟会同时对他有趣兴,可见生女无前途。”
小区把孩子还给妇少。
他闲闲说:“是姻缘打不回。”
乃意“嗤”一声笑“谁教你说这样子的古话?”
小区搔搔头⽪,不知自何处听来,一用就用上了。
“我去瞧瞧他们。”
再看时,只见甄保育已经坐在岱宇旁边,乃意称心颔首,多管闲事也自有乐趣。
那边,倚梅同她表姐正喁喁细语,而甄佐森已在呼嗜呼嗜。
乃意回到小区⾝边,亦累极⼊睡。
梦中没有见到痴情司,有几个歹徒用黑布袋装着她拳打脚踢,结果还要设法把她塞进一只小小面积的箱子里去。
乃意惊极而叫,伸长腿双,睁开眼来,邻座妇少向她笑“你的男朋友真好,到后边寻空位去了,好让你躺得舒服点。”
乃意不语。
挨过十二个时辰,下得机飞来,甄佐森与甄保育兄弟俩那公子哥儿本⾊毕露,袖手旁观,事不关己,凌岱宇早已倦累不堪,侧⾝靠在一角,只得倚梅帮乃意照管行李。
幸亏小区随后赶来,嘭嘭嘭把行李堆在推车上,这时各人才来认领箱子。
过了关,幸亏有甄氏的生意合伙人前来接,否则真难为煞小区。
乃意暗暗代小区抱不平,抬头只见倚梅气定神闲对牢她笑呢。
岱宇嚷着回店酒休息,自动弃权,不与保育同车。
倒是倚梅,把电话号码塞给乃意“找我,一起吃⽇本菜。”
她表姐拉着她一阵风似上了车。
岱宇叫乃意光火,一般是千金姐小,人家林倚梅事事有分寸,样样自己来,岱宇却要人服侍,最最最细节如填一张表格都不耐烦应付,天下没有免费午餐,此刻乃意晓得了,她拖着岱宇的行李一起上楼的时候,知道这次不折不扣做了贴⾝侍婢。
一见,岱宇便躺下,太息一声“可到了家了。”
乃意连忙淋热⽔浴,一边同女友说:“旅馆不是家。”
岱宇打个呵欠,翻一个⾝“我们却是生命旅客。”
再出来时,发觉岱宇已经和⾐睡,乃意知道这断非因为舟车劳顿,八成是因为甄保育在她⾝畔说了什么动听的好话,使她精神松弛,安然⼊梦。
乃意留下一张字条,溜下楼去。
真是无巧不成书,电梯在十六楼“叮”一声停下,进来的人,是石少南,乃意马上笑了,背脊靠住电梯壁。
石少南扬一扬浓眉,穿运动装的他越发显得⾼大英俊,他俯首对乃意说:“我陪叔⽗亲打⾼尔夫球。”
升降机速度太快,一下子到了楼下,乃意连忙把锁匙门牌给他看。
石少南说:“今天晚上八点,京北饭店见。”
说罢扛着⾼尔夫球袋离去。
乃意在大堂站了半晌,十分犹豫矛盾踌躇。
独自在店酒附近兜个圈子,算是初步观光,在角落士多买了两盘罕见的吊钟扶桑,捧着回房,岱宇正对着电话喁喁细语,长而鬈的头发一半披枕头上,另一半遮住面孔,脸上陶醉得近乎凄苦,乃意摇头摇,这样叫爱?还是不爱的好。
岱宇总算挂了线,声音腻腻“今晚八点,京北饭店,”停一停“叫区维真一起来。”
“不,”乃意说“不能叫他。”
“怎么可以甩掉可爱的小区!”岱宇反对。
乃意并没打算瞒住岱宇“我碰见石少南。”
“那个人,”岱宇不置信“你还记得他?一⾝⾁,没脑袋,又喜作大情人,这人能同小区比,那么,萤火好比月亮了。”
乃意讽刺她“可怜见的,你总算开了眼了,等会儿把甄保育也看看清楚。”
凌岱宇沉下脸,这甄保育真是她的练门,一碰即死,她说:“胖子不是一口儿吃的,人家已经在学做生意,老太太信他比信甄佐森多。”
乃意的心一动,所以李満智不甘心家当落在小叔手里,这才扯上表妹…太像言情小说的发展了,不可靠。
这时岱宇又掩着鼻子说:“什么花,异香异气,扔出去扔出去。”
连任乃意都发誓,没见过这样讨厌的女子,况且,她够胆自作主张,把区维真约了出来。
一张桌子坐了七个人,除了乃意,人人都赞菜好。
石少南本没把区维真放在眼內,一手把他挤开,忙着向众人敬酒,小区落落大方,一声不响,只管吃饭,乃意看不过眼,偷偷把腿夹在维真碗里。
与乃意同病相怜的有甄保育,他坐在两女之前,难为左右袒护,也只得埋头苦吃。
甄佐森与石少南聊上了,两人正研究饭后有什么消遣,又抱怨小城统共没夜生活。
甄佐森跟着爱住在她娘家的大屋里,动弹不得,第二天一早,还要去开会讨论采购哪一区的地⽪。
岱宇哪有趣兴,疲态毕露,一只手托着下巴,嫌龙井茶⻩肿烂,没有香味。
乃意则自觉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没有不散的筵席,石少南认为值得送乃意一程,她现在已非吴下阿蒙,也许借她可以结识一些⾼档子朋友如甄佐森之类,不容轻视。
谁知他还没开口,已经被岱宇挡了回去“小区,你送我们俩。”
不知恁地,乃意没有反抗,低着头听话地上车,在途中她还居然对小区致歉:“对不起,是我冒失了。”
小区回答得再幽默没有“乃意,你一向如此。”
岱宇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这次旅行肯定对她有益。
这个凌岱宇,接着昑哦起一首谐词来:“有个尖新底,说的话,非名即利,说的口⼲,罪过,你且不罪,俺略起,去洗耳。”
小区微微笑:他国文底子好,当然听得懂,乃意也不笨,知道讽刺的是石少南。
一宿无话,第二天,男人们开会,女生们逛街。
中午,甄保育不知恁地溜出来陪岱宇,乃意识趣,要退避,岱宇不许,于是他俩手拉手走前边,乃意故意堕后。
距离远一点,态度比较客观,外型上他俩真是一对,气质也相近,两人都对俗务一点趣兴也无,小两口子至好⽇⽇手牵手,肩并肩,从开始走到尽头。
路过大公司,乃意驻⾜看橱窗內一件鲜红⾊长大⾐。
岱宇说:“保育也最喜红⾊,可是红⾊不易穿。”
保育答:“很适合乃意,她格同大红一样鲜明。”
乃意看看标价,笑而不语。
走到一半,岱宇向保育使个眼⾊,保育便推说要借电话,才走开,岱宇替他收着的寰宇通便响个不停,乃意正不知他搞什么,保育已经捧着大⾐盒子笑着跑过来,一手塞在乃意怀中“生⽇快乐!”他说。
乃意只得笑,咕哝着无功不受禄,岱宇搂着她猛说:“有功有功有功。”
手提电话仍在响,岱宇取饼收听,骤然变脸“倚梅姐姐太心急了,他吃完午饭自然就回来,那么大一个人,不会失散。”态度恶劣。
乃意只得头摇。
保育连忙接过电话,半晌,凝神道:“我马上来。”
岱宇以询问眼光看着他,保育像是碰到一桩奇事,过一会儿才说:“我们要的那块商用地⽪,杀出程咬金,被人抢购,那人,是我们的朋友,同乃意最。”
乃意睁大眼,她能有什么朋友?心一动“可是石少南?”
甄保育笑“不是,是区维真。”
乃意嚷起来“什么?”
甄保育对生意上得失看得再淡没有,一点也不动气,只说:“看不出小区有这等能耐,他代表他⽗亲的建筑公司竞投,据说不知多神气。”
岱宇也笑着颔首“我的眼光实在不差。”
乃意不置信“他有这样的家底?”张大嘴。
甄保育笑“区氏是殷实商家,底子厚,作风稳,几乎百发百中,乃意,你竟对男朋友的底细一无所知?”
岱宇看一看乃意“任乃意不在乎人家的钱。”
甄保育唏嘘“你们真幸福。”
乃意犹自说:“可是…可是…”他为什么不开红⾊跑车来接她,为何连整齐点的西装都不置一套,而且,除出功课,不提旁事?
甄保育替乃意解答疑难杂症:“他们广东人,实事求是,不爱锋头,不出绰头,作风一向朴实,对于区氏,行家有口皆碑。”
岱宇真心替好友⾼兴,拍手道:“又对乃意一片痴心。”
甄保育拍拍乃意肩膀“好好珍惜这个人。”
乃意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甄保育赶去归队商量大计,乃意与岱宇回店酒。
房间摆着一束雪⽩拳头大的玫瑰花,乃意知道是甄保育所为,岱宇过去花深深一嗅,顺手打开卡片,笑着转过头来“又一意外,这是区维真送你的。”
乃意不语,疯了,统共不合他们区家风格,可能会遭家长杯葛。
岱宇又笑:“他在楼下咖啡座等你。”
乃意连忙下楼去。
区维真看到乃意便站起来,说也奇怪,小区⾝量仿佛已长⾼不少,乃意暗怪自己势利。
她抱怨他“甄家会怎么想呢,亏你同甄保育还是朋友。”
小区诧异“公归公,私归私,不然的话,全市生意人都不必同台吃饭了。”
“你还住青年会?”
他笑:“没有抵触吧,家⽗明天到,我可能没空陪你。”
“我最会自得其乐。”
小区看着她“我至欣赏你这一点:只要有半丝⾼兴,你便懂得将之发扬光大,浸其中,乐不可支,你是快乐天使。”
是吗?乃意笑眯眯看着小区,可是此刻她却担任着助理痴情司的角⾊。
“好好看着岱宇。”小区叮嘱女友。
乃意一怔“你有什么独家消息?”
小区昑哦半晌“我有种感觉,她们志在必得。”
乃意知道小区指李満智及林倚梅“但是,”她大惑不解“地⽪早已由你们区氏投得。”
“不,我是说她们志在必得甄保育。”
乃意既好气又好笑“甄保育是一个人,不是一件货。”
小区这才笑笑“可能我过虑了。”
晚上,岱宇对镜落妆,看见乃意回来,笑道:“好心有好报,这次旅行,你与小区收获至大。”
乃意忸怩地说:“我只不过看了风景而已。”
岱宇瞅她一眼“也让你晓得,人不可以貌相。”始终帮着区维真。
乃意把手臂枕在脑后“我有点想家。”
“你真好,有家,可供挂念。”
“你又来了。”乃意笑。
她转一个侧,岱宇再叫她,她已睡着。
一堕⼊梦乡便来到⽩⾊大屋。
美与慧出来,各自蹙着眉尖,有不胜烦恼之态,乃意暗暗好笑,同她们说了个老笑话:“我们再这样见面,人家要起疑心。”
美与慧齐齐太息一声。
乃意问:“为谁长叹?”
“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故事,你不认识她。”
“啊,说说看。”乃意好奇心強烈。
“光是一个凌岱宇已经够你烦的了,别的个案你毋须知道。”
“比凌岱宇更痛苦,是谁?”
“一对年轻男女,双方家长是世仇,他的祖⽗并呑她祖⽗的事业,直接引致她⽗亲⾝陷囹圄,可是两个年轻人却不顾一切狂疯恋爱了,上代恩仇好似还不够,他竟然失手误杀她唯一的兄弟!”
乃意耸然动容“我好像听过这个故事。”是否在报上读到,抑或道听途说?这一对年轻男女,最后好像走上殉情之路。
可怕
这时候美问:“岱宇最近怎么样?”
“我把她盯得紧紧的,她情绪尚算稳定。”
“看你的了,”慧说“不久之后,会发生一件大事,那件事会导致甄保育与林倚梅结合。”她声音黯淡“岱宇会需要你支持。”
乃意“哎呀”一声,随即定下神来“不怕,不怕,失恋而已,不是世界末⽇。”
慧语还休。
乃意不甘心“那件事,可否借你们的力量阻止?”
美与慧摇头摇“不在我们能力范围以內。”
乃意不由得吁出一口气“老实说,我也了解为什么老太太会喜林倚梅较多。这个女孩子真正成视诋事,大智若愚,叫人舒服,家势比起甄氏,又一点不差,必要时两家可同舟共济,借得到力,甄家许有非娶不可的理由。但是,倚梅那样十分的人才,有什么道理非甄保育不嫁?”
美与慧一听,笑得弯下。
“喂,”乃意⼲瞪眼“回答我。”
美反问:“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痴情司呀。”
慧指着乃意笑“原来你还记得这里是痴情司,不是道理司。”
乃意呆半晌“丝毫没有道理存在?”
还想据理力争,忽然耳畔传来游丝般歌声,音韵凄惋,唱的是:“舂梦随云散,飞花逐⽔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乃意不知不觉间,为歌声歌词魂销,追随其后,远离美与慧,正行间,忽然看见前面有一⽩⾊纤长清瘦背影,分明是她好友凌岱宇,不由得脫口道:“岱宇,岱宇,等等我。”
凌岱宇正在看书,忽闻乃意在梦中叫出她的名字来,不噤纳罕,伸手去推她“乃意,乃意,你可是魇着了。”
乃意睁开眼来,怔怔凝视岱宇一会儿,又看窗外,已呈鱼肚⽩,可见岱宇夜一不寐,不知想些什么,她便轻轻昑道:“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岱宇皱眉笑道:“你在说什么?”
到了中午由区维真作东,大家约齐在一家意大利海鲜馆子大吃大喝,龙虾大蟹整盘捧上。
乃意连岱宇那一份食物都报销掉。
倚梅含笑道:“乃意真有趣,看她吃得多香甜,真叫人爱。”
谁知岱宇冷笑一声:“胃口不好,就讨人厌?”
乃意连忙岔开话题,轻轻拉一拉倚梅,问道:“你们没有生小区的气吧?”
倚梅笑笑答:“乃意,你同我放心,这也气,那也气,岂非⽩⽩气坏自己,今天我们约了经纪看另一块地,听说升值能力更⾼,保不定塞翁失马。”
一边凌岱宇俏脸煞⽩。
俗云,帮理不帮亲,乃意难为左右袒,普通朋友尚且如此,可想甄保育多辛苦。
岱宇忽然站起来,走到餐厅的大台上去看海,乃意连忙跟上去,小区自然也一致行动。
一时乃意讪讪对小区说:“吃惯玩惯,真不想回家面对功课庒力,⼲脆叫岱宇收留我做婢仆也罢。”
岱宇冷笑道:“岂敢岂敢,也许人家林家等秘书用,我劝你别浪费好机会。”
乃意虽然调⽪,也有下不了台的时候,闻言默默走开。
甄保育过来笑道:“你是知道她那张嘴的。”
乃意悻悻然“也不管人受得了,受不了。”
保育开解“有事说出来也好。”
“这么说,你是十二分欣赏她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一脚踏两船。”
甄保育笑笑“大家还年轻,上哪一只船,还言之过早。”
乃意讽刺他“真的,说不定最后搭的是太空穿梭机。”
甄保育仍然笑眯眯“听听这话,就知道你们没有一个是好的。”
他就是这点好,没有架子,不见公子哥儿脾气。而且,对女容忍力好似特别強,永远温柔。
乃意叹口气“趁早疏远一个,少多少事。”
保育忽然收敛笑脸,问乃意:“依你说,我该亲近谁,又疏远谁?”
乃意答不上来,只说:“岱宇可是无亲无故,只得你一个知己。”
“你放心。”保育说“我自有主张。”
小区走过来,对甄保育有点不放心,把一只手轻轻搭乃意肩上,乃意回头朝他投一个无奈的神⾊,却并无卸开他的手,小区一颗心落实,乐得飞飞的。
一顿午饭就这样散了。
小区悄悄问乃意:“要不要搬开一住?”
乃意摇头摇,岱宇不是那样的人,不去触动她心头那刺,什么事都没有。
第二天,小区带来他⽗亲那边的消息:“甄氏机构属下建筑公司有点问题。”
乃意茫然看着小区,这些对她来讲,全是盲点。
小区向她解释:“甄氏有一个住宅地盘工程拖了八个多月尚未完成,欠下各方面大笔利息,已届最后限期,董事们却还齐齐在这里度假,甄老太已发出哀的美敦书追他们回去。”
乃意张大嘴巴,半晌作不得声,定定神再问:“为什么甄氏兄弟还像没事人一样?”
“建筑公司的主持人,是李満智。”
乃意“啊”一声。
小区神⾊狐疑“会不会是她扣住了消息?”
资本主义社会,一个人不论好坏,无论做什么事,总得有利可图,以李満智这样的才智,损人利己,绝对可为,损人不利己,恐怕她不会⼲。
“她扣着这样凶急的消息,一定有好处,是什么?”
小区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我想不通。”
“你还不去警告甄保育?”乃意急得团团转。
小区笑“怎么说?你嫂子可能设计害你,你要趁早扑杀她,拼个你死我活?”
乃意气结“你还来逗我。”
“不可,这话万万不可说,好歹是甄家家內的事。”
乃意浑⾝汗⽑竖起来“岱宇又会怎么样?”
小区面⾊凝重“目前我还猜不透。”
“喂,区诸葛,你动动脑筋好不好?”
“吃太了,”小区打个呵欠“此刻有人捶捶就好了。”看着女友挤挤眼。
乃意不置信地看着小区,曾几何时,服服帖帖,温驯一如绵羊的小区竟会活泼放肆到这种地步,可见男人不能给他好脸⾊看。
乃意己无心与他斗子诜力“甄保育当马上拉大队回家。”
小区为难“家⽗刚到,我们还要办一点手续。”
乃意说:“不要紧,我明⽩,我有我的信用要守,既然跟岱宇来,就得跟她走,当然,你也要履行你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