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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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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得对,气氛极佳,客路也斯文,叫光与影一点儿没错,灯光控制得柔和舒适,的确是个小想谈天的好地方,下次要与永实一起来。

  想到永实,芳契连忙掏出群芳楼送的火柴盒子,照着上面的号码拨到贵宾厅。

  “永实,”她说“原谅我开小差。”

  “你在哪里?”

  “我在喝咖啡,你不生气吧?”

  “我很佩服你,芳契,年轻真的不一样,希望我也有勇气脫离这等无聊的晚宴。”

  芳契心花怒放,到底只有永实最了解她。“永实,我们稍后见。”

  她回到座位,四周打量一下。

  她走到酒保面前,试探地问:“你有没有听说过紫蔽垣斗宿这个地方?”

  酒保一怔,抬起头来,看着芳契,双目闪着深湛的晶光。

  芳契已经知道她找对了地方。

  “光与影好吗?”

  酒保不答,只是笑笑。

  芳契又轻轻说:“若想设观察站而又不引人注目,最好莫如设间会所做酒保。”

  酒保微笑“吕‮姐小‬,喝什么?”

  那一边一双小兄弟被冷落了,大表不満:“你看她与那酒保多络。”

  “真替永实哥担心,她不是一个忠贞的女孩子。”

  “可不是。”

  芳契如果听见,一定笑得打跌。

  酒保递一杯淡紫⾊的混合酒给芳契。

  “叫什么?”芳契问。

  酒保答:“我的愿望。”

  芳契有点儿窘,紫蔽垣斗宿居民的特是幽默,但是芳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

  “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光与影,我想与他们联络。”

  酒保点点头“明天傍晚请你再来试我们另一款新酒。”

  他转过⾝去招呼其他客人,⾝型与一普通人无异,芳契不想追究他用什么办法遮掩真面目,太不礼貌了,她⾝受其苦,己所不,勿施于人。

  芳契同小三小四说:“谢谢你们带我来这个地方,我很喜,我有别的事要做,你们多玩一会儿。”

  她取饼外套,独自离去。

  小三与小四呆在那里,好一个滑不留手的女孩子,害他们一会儿不知如何向大人解释。

  芳契像一切红颜祸⽔,才不管那么多,她舒出一口气,拂袖而去。

  街上夜间空气冰冷清新,抬头一看,満天星斗。

  芳契开始怀念她的旧躯壳。

  那似一具跟随主人四出征战的盔甲,用了多年,这里那里,旧了凹了破了锈了,主人嫌它,把它换掉。

  喜新嫌旧本是人类天,无可厚非,恨是恨在佩上新甲之后,混⾝不舒服,恐怕又要待十七年后才能适应,现在连一举手一投⾜都受到限制。

  当然,那簇新铮亮的外表引来不少羡的目光,可惜人大部份时间要面对的,是他自己,不是旁人。

  生活是地久天长的一回事,一逃邺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外表风光固然重要,为了那一点点锋头而令⽇常生活失去平衡,却太不值得。

  在街上踯躅,她忽然想起旧瓶新酒这四个字来,不由得仰起头哈哈大笑。

  途人为之侧目。

  她识相地叫部车子口家,停止游

  不多久关永实就上门来。

  芳契笑问:“怎么样,派对进行得可理想?”

  永实拉一拉耳朵“那⿇将声真正令人吃不消。”

  芳契笑“你还年轻,现在我深深觉得霹雳啪喇的牌声代表国泰民安,福寿康宁。”

  “恭喜你,这确是难得的新发现。”

  “长辈们对小吕‮姐小‬的印象很普通吧?”

  永实说:“一致通过,不能接受,年轻不一定好,他们终于受到教训。”

  芳契眨眨眼睛“他们宁愿选大吕‮姐小‬?”

  永实摊摊手无奈地答:“我告诉他们,她早已经离开我。”

  芳契微笑。

  虽然说这一代再也不需要家人对他们伴侣认同,但总希望长辈接受他们的选择。

  芳契愉快他说:“看,关家不再嫌我。”

  “错,他们现在才真正开始嫌你。”

  芳契蜷缩在地毯一角,她的面孔,她的⾝型,都一⽇比一⽇年轻,下午又比上午更加稚嫰。

  与她独处一室,永实简直有点儿害怕,奇怪,什么样的人会欺骗少女?他可不敢动弹。

  年轻人往往缺乏传统价值观念,冲动、热情,太容易被利用,他情愿做一个理智成的新中年。

  “我要走了。”

  以前赶他不走,此刻未必留得他住,芳契苦笑。

  “这个假期的节目太出乎人意料之外,”永实说“我疑幻疑真,如果是夏季,还可以说是仲夏夜之梦,芳契,但现在明明是冬天。”他的茫完全是真的。

  芳契无言以对。

  永实间:“这究竟是开始,还是结束?”

  芳契打开门,把他推出去“讨厌讨厌讨厌,走走走!”为什么关永实不可以像其他人那样喜新嫌旧?

  第二天⻩昏,芳契穿着便服到光与影会所。

  酒保换了人,他们都是一式的英俊年轻人,斯文有礼,适龄女若不知他们底细,实在不会介意与他们约会。

  她同酒保打招呼“我找昨天的三十四号。”今天这位伙记前别着一枚二十八号的襟针。

  二十八号转过头来,看着芳契,笑一笑“吕‮姐小‬。”

  芳契大奇。

  二十八号轻轻解释“三十四号已经把你的事情告诉我。”

  芳契怔住“你们之间没有秘密?”

  二十八号笑“我们互相信任。”

  “这间咖啡厅里每个人都知道我的事?”

  “他们只是知道你是我们的朋友。”

  芳契这才放下心来。

  她用手‮摩抚‬发烧的面孔。

  二十八号又笑了,态度可亲。

  芳契忍不住问:“你驻守地球有多久?”

  “调到本市恰恰五个月。”他并不隐瞒。

  “习惯吗?”

  “有时也觉得寂寞。”

  芳契心念一动“有没有结识我们这里的女孩子?”

  二十八号本来心平气和地在拭抹玻璃杯,一听芳契此言,即时变⾊,低头不语。

  芳契不由得轻轻说:“对不起。”

  饼一会儿二十八号对芳契说:“她们还不知道我本来面目。”

  可怜的二十八号,真值得同情。

  芳契约莫知道他们真面目,的确不是每个人可以接受。

  “你们相爱吗?”

  二十八号点点头。

  “呵,只要爱得够就可以克服一切难题。”

  二十八号双眼闪出感的神采来“谢谢你的鼓励。”

  芳契苦笑,但是她自己呢?

  “对了,光与影说:他们已经离开地球,这里一切事宜,都要暂时告一段落。”

  “不,我知道他们没有走,他们在南美洲忙正经事,请你帮个忙,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有要紧话同他们说。”

  二十八号有点为难。

  芳契连忙攻心“也许有一天,我也可以帮你忙。”

  这时,一个⾐着朴素,脸容清秀的女孩子走过来,与二十八号打招呼。聪明的芳契马上知道她的⾝分,即时把握机会对二十八号说:“可能你也会需要一个中间人。”

  二十八号明⽩了,轻轻点头。

  “我明天再来。”

  比起他们,人类无异狡狯一点儿,可惜人家有真智慧。

  芳契走到门口,面碰见一个人,她认得他,他是路国华。

  路氏看上去又倦又渴,找到空台子坐下,叫杯冰冻啤酒,牛饮灌下,刚吁一口气,抬起头,看到一名妙龄女子正向他微笑。

  他怕是会错意,连忙看一看⾝后,台子都空着,只余他一个人,于是他指指鼻子,意思是“我?”

  芳契已经走过去问:“好吗?”

  要到这个时候,才蓦然想起,路国华可能不认识她。

  芳契暗叫一声糟糕,搭讪他说:“我认错人,对不起。”

  路国华看着她一会儿,才答:“我也险些把你当作另外一个人。”

  芳契知道他指的是谁。

  她微笑道:“那个人,你不后悔认识过她吧?”

  “怎么会,与有荣焉,她年纪比你大一截,现在是某机构独当一面的人才。”

  “你们为何分开?”

  路氏语还休,笑道:“大人的事,你也不懂,我请你喝杯橘子汁吧!”

  分手以来,芳契还是第一次与他谈话。

  路君凝视她年轻的面孔,越看越像,终于叹口气答:“她爱上别人,我只得黯然退出。”

  芳契一呆,谁?这路国华胡诌些什么。

  只听得他说下去:“那个第三者,比我年轻漂亮得多了。”

  “你指谁?”芳契问。

  路君说:“告诉你也不会晓得,”他打开夹子掏出钞票放桌子上“她不承认,我是一直知道的,她本想拿我作挡箭牌,但是仍然无法抵抗他的魅力

  没想到故事到了他嘴里会有这样一个版本。

  路国华苦笑“你不会怪我唠叨吧?我们这些庸俗的成年人又要去为下顿饭奔波。”

  他说声失陪,便离开了现场。

  留下芳契一个人发呆,她没想到路国华会这样看这件事。

  “喂,喂!”她追上去,想同他解释,她没有利用过他,他俩分手,主要是因为价值观念有太大的差异。

  谁知略国华也是个正人君子,看见这个美貌少女在咖啡座主动同他打招呼,已觉不妥,说了两句,还要追上来,更无一点儿矜持,他大惊,加快脚步,假装没听见她叫他,匆匆逃走。

  芳契撑着站在路边为之气结。

  明明比从前年轻漂亮,反而不受异,何解。

  芳契悻悻然返家。

  她⺟亲在录音机上留言:“芳契,你姐姐今天傍晚即抵达本市,有一件事我不明⽩,她不肯承认小阿囡见过我,反而怪我糊涂,芳契,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芳契有点儿温馨的感觉,老太太极少把她看作投诉的对象,往往只把她当投诉的题材。

  “还有,芳契,我已有许久未曾见你了。”

  芳契忍不住拨电话回家,来接听的是一个年轻的声音。芳契问:“你是谁?”

  那边不甘服雌“你找谁?”

  芳契认出来“小阿回,可是你?”

  那边也猜到了“阿姨,终于与你联络上了。”

  她们一家已经抵达,真要命,芳契呆在那里。

  她大姐接上来说:“芳契你在哪里?⺟亲说你神出鬼没,有时三个月也不出现一次。”

  “你们好吗?姐夫有没有来?”

  “谁要他来。”

  芳契莞尔,二十多年了,姐姐说起姐夫,仍然用这种故意爱理不理的语气,真是难得,姐夫伟大,给子一个温暖的家,好让她在理想的环境里继续练习这门娇嗲工夫。

  大姐低声说:“⺟亲老多了。”非常感喟。

  “你还说我,你一年也不来一次。”

  大姐叹口气“出来吧,大家吃顿饭。”

  “今天我不行。”

  “公司有应酬?”

  “可不是,要不连饭碗一起推掉,不然的话,人人到齐,独欠我一个,不知多么吃亏。”

  “⺟亲说这些年来不晓得你怎么撑的?”

  她真的这么说,她谅解吗?

  “还没有对象?”

  一时间芳契不知如何回答。

  “那位关先生呢!十年前蟟会计较的事情,十年后想法又不一样,到了小阿囡那一辈,简直微不⾜道。”

  芳契一味⼲笑。

  “小阿囡想见你,她问你几点钟睡,她要来看你。”

  “不不不,一过十点半我就累得眼睛睁不开,明天吧,明天再说。”

  “芳契,你没有什么事吧,我有种感觉,你好像躲着我们。”大姐不悦。

  “嗳,嗯,呃…”“芳契,”轮到她⺟亲来说,声音庒得低低“芳契,事情怪得不得了,你最好来一趟,小阿囡的样子完全变了。”

  芳契十分內疚“也许换了个发型,也许她减了体重…”

  “不,芳契,我还不致于那么糊涂。”

  原来老⺟亲还信任她,芳契觉得安慰。

  “你的眼镜度数又不对了。”她故意抱怨。

  “你明晚一定要来。”

  “公司没有事我才走得开。”

  “你们两姐妹都越来越奇怪。”

  谈话在此结束,芳契一头一脑都是汗。

  她想到亲戚间的传说:雯表姐生癌故世已有五年,表姑妈仍然以为她在外国念书未返…

  芳契也可以一走了之,去开始她的‮生新‬,听说他们也找人冒充雯表姐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向表姑问好。

  终于在一个农历年,表姑妈忽然很平静地问:“阿雯可是已经不在人世间了?”大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跟着都哭了,但是仍然不肯对她说出真相。

  芳契不愿意变成第二个阿雯。

  假死恐怕要比真死难受。

  这一步行不通,芳契非跟老⺟但⽩不可。

  可怜的老太太,这种怪事对她来讲,一定是个打击。

  门铃骤然响起,芳契整个人跳起来。

  她跑去张望,门外站着两个陌生男人,她完全不想开门“主人不在家,”她扬声道“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那两个人笑了“吕芳契,快开门。”

  “你们是谁?”芳契大惊。

  “光与影。”

  她如闻救星下凡,赶紧打开了门,松了一口气,拍着口“幸亏你们还没有走。”

  “二十八号说你有急事。”

  芳契惭愧,她的急事可能只是小事。

  他们其中一个笑道:“你看去很年轻很好呀。”

  芳契马上知道他是较活泼的光。

  影说:“最近人类比较接受特殊现象,没有人把你当作怪物女巫妖精吧?”

  “怎么没有,是我应付得宜,否则险象环生。”

  他们三人坐下。

  芳契斟出舂茗“首先要多谢你们自南美洲回到本市来。”

  扁说:“那是小事,我们旅行的方法与你不同,速度快许多。”

  “可惜那件工程非常棘手,”影带着责备的口吻说“住在地球而胆敢‮蹋糟‬地球的,也只有你们地球人。”

  芳契不敢出声。

  “你们把地球躁蹭摧残到不堪的地步,一触即发,整个地球逃得过连锁温室反应,也会因错误运用核武器而毁灭。”

  扁劝止影“那与她无关。”

  “地球居民人人都有责任,污染海滩,滥用塑料,谁都有份。”

  芳契想一想“这与紫微垣斗宿的居民有什么关系?”

  影冷笑一声“宇宙由一个个环节扣住,地球有什么不妥,肯定影响太系的平衡,继而使银河失控,‮姐小‬,紫微垣斗宿并没有你想像中遥远,骨牌似倒下,一定牵连到我们,你们不怕,我们都怕。”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

  扁打圆场“他们也怕,不然太空署也不会邀请我们前来帮忙。”

  饼一会儿芳契嚅嚅地问:“你们有没有去看过南极上空大气中臭气层那个洞?”

  扁说:“那个洞肯定需要修补。”

  芳契踌躇“修补天空?我好像听过有这么一回事,印象深刻,是谁呢?谁比你们更早补过天空?”

  影与光换一个眼⾊,摇‮头摇‬,影说:“他们这一代,普遍太在乎名成利就,荣华富贵,其它的什么都不管。”

  芳契懊恼他说:“你们怎么了,不住教训,有没有完嘛?”

  三人又恢复沉默。

  芳契觉得他们之间已有隔膜。

  芳契忽然想起来“有了,女蜗炼石补青天,可见地球上空早已出过纰漏,女蜗氏是不是你们的同伴?”

  扁与影笑了。

  “上一次补得好,今次也没有问题,对不对?”

  扁长长叹息“老远叫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

  “我的⾝体。”

  “这十⾜十是你要的⽟女金⾝。”

  “我知道,它美极了,这样贪婪的愿望你们都允许我,我十分感。”

  “但是你看上去却不大开心。”

  “什么都瞒不过你们老人家的法眼。”

  “吕芳契,别兜圈子了,有话老老实实他说吧。”

  “在这个月里,我发觉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也许在你们那边一切都是完美的,但地球上不可能这样。”

  “你说的我没有一个字听得懂。”

  芳契怯生生问:“我能不能换回我的旧⾝躯?”

  扁与影大大意外:“什么?”

  “我知道你们对躯体没有太大的留意,随时更换,视需要而定,像我们的⾐服一样,穿上脫下丢弃,都不算一回事,但是我的旧躯壳,对我来说,有纪念价值,我不知道我有多么爱它直至失去它。”

  “你怀念旧⾝躯?”影不置信。

  芳契点点头。

  “它已经相当破旧,表面有疤痕,质地松驰,內部许多器官经过修理,有些在未来的十年间肯定会陆续出⽑病,换一具新躯壳是明智之举。”

  芳契低下头笑“照分析你说得再正确没有,但是感情上我放不下。”

  “我明⽩了,他不喜。”

  “他恨它。”

  “那你应该把他换掉。”光老实不客气他说“这正符合你们新一代的作风,谁挡住你们前进之路,即时铲除,格杀勿论。”

  芳契知道光在讽刺他们。

  “我做不到。”

  “那你还不算英才,你跟他们混,会痛苦。”

  芳契说:“他比我更糟:念旧、温情、执著,我俩不会有好结果。”

  扁问:“你现在打算怎么样?”

  芳契呑一口涎沫“我想恢复旧观。”

  “你只是说说而已。”影不相信。

  扁说:“带着这具新⾝,你可以去到更⾼更远的地方,认识更強更美的人,忘记过去,努力将来。”

  他俩把她带到镜前“看,看你自己。”

  芳契看到镜子里去。

  “多奇妙,”光赞叹“我们没有加多,也没有减少,你在十七岁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他握住芳契的手“看指节多么柔软,⽪肤多么润滑,”又说“你的眉⽑多么浓密神气,还有,头发多么柔顺听话,你真的肯放弃这一切?”

  芳契很感动“看样子真要与⺟亲重修旧好,没想到她在我⾝上落⾜工本。”

  “你是个漂亮的少女。”

  “是,我曾经是。”

  扁说:“你现在何尝不是?”

  影说:“你或许需要时间去考虑清楚。”

  “谈得来的,同甘共苦的朋友都老了,剩我一个人妖精似青舂长驻,是幸福吗?”

  扁与影笑“说到底,她不舍得他。”

  “地球人的品格绝对不能列为上等,却有一个特⾊,是我们远远不及。”

  影跟着说:“地球人十分看重爱情,很多时候令我们感动。”

  “是,”芳契笑“再精明能⼲的人,到头来过不了这一关,结果什么都牺牲掉,多年修为毁在一

  “且影响到不幸与他们太过接近的陌生人。”

  芳契想到二十八号,不提,只是说:“是呀,我一直怀疑鲤鱼精与⽩蛇精统共是天外来客。”

  “芳契,你真的决定了?”

  “不是为了他,是为自己,再来一次实在不胜败荷。”

  扁兑:“技术上我们没有办法可以马上做得到。”

  影说:“让我们把仪器带来再说。”

  芳契‮望渴‬过回正常的生活“那么,再让我奢侈地多享受一会儿青舂。”

  芳契站起来送客。

  芳契松了一口气。

  她站在大门口,一时并没有离去,忽然之间,有人叫她:“是吕芳契‮姐小‬吗?”

  芳契抬起头来,一个陌生少女站在门口。

  “吕‮姐小‬,你或许可以帮我忙。”

  “你是哪一位?”芳契觉得她脸

  少女答:“我们见过一面,我是二十八号的朋友。”

  呵对,正是这位容貌清丽的女孩子。

  “请进来,二十八号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还要向他道谢呢!”芳契笑着招呼。少女转头说:“叫你呢!”

  芳契这才看见二十八号从角落转出来,噫,今⽇客似云来,且都是好朋友。

  两人看上去实在是匹配的一对,手与手紧握着,看得出心事重重,不过眼神中有坚毅表示。

  芳契轻轻问少女“这上下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少女点点头。

  “你可害怕?”

  少女‮头摇‬。

  “那还有什么难题,二十八号,难道上头不批准?”

  二十八号低声说:“她必须要离开亲人,去了之后不能回头。”

  芳契不语,世上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她吁出一口气“她没有反悔的权利?四十年后,她不爱你了,也不能返回家乡?”

  少女见芳契好像比她更小包没有经验,不噤露出犹豫的神⾊来。

  芳契莞尔,她也曾经年轻过,她当然明⽩对方此刻的心情,她说“你放心,我有⾜够资格做你俩顾问,我年龄与我外型不相配,两者相差一倍有余。”

  少女呆呆地看着芳契,二十八号在女朋友⾝边低语一番,少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来。

  她同情他说:“原来你也有烦恼。”

  “真的,”芳契笑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少女问:“我应不应该跟他走?”

  照说,成年人不会直接了当地回答此类问题,以免将来被人抱怨责怪,但不知恁的,芳契厌倦了做一个模棱两可的虚伪人。

  她忽然冲动地挥舞双手,大声说:“走,跟他走。”

  一对年轻人愕然。

  “管他们呢,现在不走,还待几时,将来有变化,将来再说。”芳契慷慨昂。

  二十八号马上呼一声。

  他女朋友怯怯地问:“万一有什么变化,人生地疏,可怎么办?”女孩子恒古担心的都只有这点。

  “届时不晓得你甩掉他,还是他不要你?大可从头来过,在本家,在异乡,感情问题,都得要你独自承担,谁也帮不了你,走吧,把握现在。”

  二十八号伸出手来,与芳契紧紧相握“谢谢你,我们明⽩了。”

  少女双眼闪着泪光,与芳契拥抱。这下子连芳契都觉得心酸。

  人家⺟亲怎么想,恐怕会追杀吕芳契。

  年轻人走了,芳契才觉得适才大胆发言,太过鲁莽,换了是从前,她无论如何不会这样做,吕芳契是著名的小大人,喜怒不形于⾊,克己复礼,因此放弃许多快乐的机会。

  回想起来,她从来未曾拥有过。

  所以才鼓励他人率而为。

  年轻、漂亮、充満活力,却一无所有,想得到的东西,都要付出时间精力争取。

  智慧被困在这样一个⾝躯这中,无用武之地。

  芳契躺在长沙发上,渐渐疲倦,眼⽪沉重,一连打好几个呵欠,慢慢睡着。

  但是耳朵却仍然半醒,她听见四周围许多⽇常噪音:隔壁打牌声,婴儿哭泣声,佣人同佣人争吵声,电话铃,门钟,流行曲,汽车喇叭声…清清楚楚,住边这个城市,也不觉这些噪音有什么不妥,正代表了‮定安‬繁荣,芳契天天在同样杂声中人睡,非常悉舒服。

  她长长叹出一口气,口像是松动得多,两只手互握搁在胃与腹之间的位置。

  “他们说,女有改变主意的权利。”

  “让她再考虑一下吧,弄得不好,明天又来要求我们把她调回来。”

  “我想她已经想清楚了,来来去去,她不过是为着一个关永实。”

  芳契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但是四肢不能动弹,她觉得诧异,原来移动手脚需要这样大的力气。

  她懦动嘴“光与影,”她想叫他们,她太清楚除出他们两个不会有别人。

  “芳契,我要你听着,这次把你调校回原状,是有条件的。”语气颇为严肃。

  天,不是要我残害同胞吧,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是汉奷。

  “芳契,不要动。”

  那么,把你们的条件说出来吧。

  “你要答应我们,尽你的力量保卫地球上生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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