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什么时候你的面具才能拿下来?”
青野草坪上一男一女。男的戴着一副银⾊面具,弯琊的嘴要笑不笑的,可怜兮兮地坐在轮椅上,任⾝后的小女人推着,散步在古堡前。
男人轻佻地笑着:
“你想看我的脸?那可不成。能看的只有我老婆。”精光的眼満意地发觉到周遭闲逛的男女逐渐锐减之中。
去!
樊落凶狠的目光试图在他的脑后灼出一个洞!真是见鬼了,谁想看他长得一副什么庇样啊!她想要面具,却不知该从何下手;再这样下去,她的小命很快就要被他给玩掉了!
昨天她还躺在上为颊腮上的伤囗痛得要死要活的,连大夫来都没下⿇酔藥!
真是痛!痛死她了!
“真的十分抱歉。”当时,黑忍冬一脸同情兼无奈,软弱地看向硬跟进房的黑宿原,才又鼓起莫大勇气,同预备合伤口的她说:“岛上一向没有专职医生,备用的⿇酔藥也用完了,请你忍着点吧。”
“你放心!”黑宿原的眼,闪啊闪的。“正巧艾藌…我的继⺟,她的家庭医师也应邀到岛。瞧,我的腿就是他弄的,技术不错,说不定不会留下疤唷。”
噢,真是见鬼的技术好!她没有在他面前昏死过去就是神迹了!即使此时想来,还是好痛!
“樊落,你想要吗?”他轻慡的声音勾回她的神游。
“要!”她想要极了她的面具!如能在最短时间內拿走他的面具,她会广结善缘,以报佛祖的大恩大德。
“真的?”黑宿原自行转动轮椅,转了个方向与她正对,魅⾊的似笑非笑地。“我倒不知道你对我情已种。”他的指间擦摩,像是想弹弹手指,却又隐忍下来。
“咦?”她有没有错听啊?
“你该知道的,你的⾝分还不够格成为那不⾊斯岛的女主人。”
啊…他到底在胡扯些什么?打从一开始,他们就在同鸭讲吗?是看不见他的容貌,但他的眼怈漏几许孩子气的忍残快意。
他喜逗弄她!把她当老鼠似的耍,似乎成了他的乐趣。她的眼细细品尝那双黑鸦似的眸子里所带出的诡异及悉,而后,忽然地,她跳上他的腿,双臂勾住他的脖子!
“真可爱!咯咯。”指下传来预期的僵硬,她甜甜无辜地巧笑:“原本我以为你是自恋狂,连岛名都取‘那西⾊斯’,没想到你也懂得为我着想。”那西⾊斯在希腊神话中是个化为⽔仙花的自恋神只。
“着想?”他的嘴硬生生地迸出话来,痹篇她特意在耳边噴来的鼻息。她以为她在⼲嘛?
她的眼睛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
“你明知跟你在一起会招惹祸端,所以想慧剑斩情丝,对不?”她撑着脸颊贴上他的下巴。哇,好冰!他是不是给吓得直冒冷汗了?她继续细声道:“就像昨晚一样!无时无刻都有危险,为了确保你所爱女人的全安,即使隐蔵你的情意,都在所不惜,是不?呜呜,我好感动唷!幸好我聪明,才没被三流的演技给骗了。”
她没参加过话剧社,但一想起脸颊上的痛就好想哭!痛死她了。
她像八川章鱼一样着他,感动的眼染上⽔汪汪的雾气。她的眼神一向充満活力,突显了她平凡约五官;如今,她的眼像浸过⽔的海绵,软软地,像是随时随地可以淌出一大摊子的⽔。
没见过她哭过,就算是昨晚合的过程中也没见到她掉过一滴泪。他的眼闪了闪,忽然想看她的眼泪;不为什么,只是单纯地想看看她懦弱的样子。
“我…”他惨兮兮地微笑,忽然搂住她的纤,吓了樊落一跳!他抱得死紧,在她耳迸低喃:“我怕死,但更怕罪恶感磨折!你知不知道雇外国佣兵是不算‘个’,而是算‘连’的?”她的⾝子也是软软地,像软糖般。
从小,就不爱人碰触他。他也不喜接触人的肌肤,总以为上面布満了汗渍与菌类;这算是洁癖,连对最亲的艾藌也不愿有⾝体上的接触。然而自这场游戏开始,接二连三的有⾁体碰触的发生…因为他太热中这场游戏吗?打击她的精神是他暂时的嗜好,但他似乎牺牲太多了。
“啊?”
他在樊落耳边快意地微笑,感受躯娇的僵硬。
“佣兵是算‘连’的,昨晚只出现五个;剩下的,你说还有几个没出现?你真有勇气,敢陪着我散心!难道都没注意周遭都没人?”
“啊?”她低呼。是啊,她推着他在草坪上晒太时,的确不少应邀到岛的宾客刻意痹篇了;原本当初他们来到全是为了瓜分岛权,理应多多接近黑宿原的…“事实上,今天已经有人先行放弃资格离去了!‘黑⾊佣兵’行事有趣的,不在乎死多少无辜百姓!你想听听他们的行事作风吗?几年前纽约大厦炸爆,死了三百多人,你猜里头有多少条命是他们要的?只有一条哦!”他微笑,搂紧怀里蠢蠢动的绵软⾝躯。真的是软的,以前没注意过,一个女人的躯体有这么…软趴趴的,像一捏就碎的吗?这样的躯体里头怎会有打不死的热烈活力?他皱了皱眉头,暂时甩开目前的思绪。他边笑意泛深。“原本我以为今早你不会接受邀约,陪着我这暂时残废的男人来散心,没想到你二话不说,不顾波及的危险。这种真情真意实在教我感动!”
啊,这个…该死的混帐!难怪今早在吃早饭时,就她一个人独自霸一桌,连尤痴武都远远地站在另一头,大喊:“不要怪我!这是童強迫我的!你要留全尸,我才好帮你收尸唷!”该死的!混蛋的!真是见鬼了!
她,究竟是招谁惹谁了!
如果现在她连面具也不要了,迅速逃离他百里之內,不知来不来得及保住一条小命?
“来不及啦!现在在他们的眼里,你已经成为我的弱点,擒将先马。可怜的落,我的心想要保护你,可惜我的能力不⾜,瞧我的腿伤得…唉…”
樊落咬着牙,狠狠地推开他,跳下去。
这个男人!
如果她死了,做鬼也不会饶了他!“我,惹到你了吗?黑宿原!”
他的眼闪烁,惨声道:“你怎能这样说?我…我求渴陪伴嘛!你不知道…我一个人独居在岛上有多寂寞吗?第一次尝到爱的滋味,难道我就不能多贪恋一下吗?”他昅昅鼻子,唱作俱佳地。
他还想作戏吗?可恶!这全是小爹害的!此刻的小爹想必是陪着老妈跟她肚里的宝宝,幻想起三人组的天伦之乐吧!没理由他在湾台吃撑着,而她却为了个鬼面具在这里试凄受难着!
她要走了!
对,管它面不面具的,逃命要紧!就算这个鬼面具价值连城,也不值得赔上她一条命!别了,姓黑的!她不时兴报复这套玩意见,等她离了岛,会好心替他向佛祖祈祷的。
“你,不像嘛坏了。”
“不,我真的吓坏了!”樊落流畅地接道,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上的纱布。这是来到岛上的教训,她一辈子都不曾忘的。
从明天开始,他就会成为历史人物,永远也⼲扰不到她的生活!弱点?哼哼,他唯一的弱点是他自己,这个自恋而又态变的家伙!她始终不明⽩他为何要找上她!她只是个平凡的东方小女人,从头至尾实在看不出有何昅引人之处。他为何总要整她?
“如果这就叫吓坏了,我还真不知什么叫庇滚尿流!”黑宿原托着腮。“你不必紧张,我送你一把防⾝,如果你不幸连把都用不好,我可以免费送你一副上好的棺木,如何?”
她的撇了撇,想要冲上前狠狠地啃他⾎⾁,而后忽然再度撒娇她跳进他的怀里。
“你必定有所防备,是不?那西⾊斯几乎算是湾台的一半了,而你又⾝为名门企业之后,你的保镳在哪儿?在哪儿?”至少要在离岛前保住命。
“没有保镳。”他徐缓地笑着,笑如璀璨⽇,因为他看见了一张⾜以塞下蛋的嘴。“瞧你,像是跌⼊十八层地狱似的,这没什么好惊诧的!昨天晚上,你看见了任何像保镳的家伙冲上楼救人吗?”
“…没有…”的确是没有,但…“怎么可能没有?”
“为什么不可能?”他的指间在擦摩,但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笑容依然,但化为黑影般的笑意。“我喜掌控自己的一切,我的命属于我的。就算有任何人想夺走我的命,那也得先经过我。”
啊,这个疯子!为了主控一切,连命也可以轻。不行,她不寄望他了“忍冬呢?不是你的堂弟兼秘书吗?他一定关心你的安危的。”说不定暗地里蔵了几个保镳呢!她必须私下跟黑忍冬谈一谈,同他瓜分几个保镳保护她,黑宿原想死得要命,就让他去死好了,她还想活呢!
“他是关心我啊,但不曾违悖我的命令。”深沉的眼注视她的,恻恻地开口:“你以为昨晚为何在声平息之后,忍冬才上楼?他担心我,但绝不曾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求生本能。每个人类都是一个个体,没有理由平⽩无故为旁的个体付出。有谁会、有谁能、有谁肯浪费一条生命去救另一个?在这种情况之下,仗赖自己是唯一可行的。”他的声音充満磁,很容易教人信服。
“但,昨晚我救了你。”樊落仗着这个事实,睖瞪着他。
“那是因为你傻。”坏坏的笑容绽在嘴角。“而我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啊?”
“向来我是有恩报恩的,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是不可能的,我还不至于那么傻呢!”他顿了顿,看见她又从他⾝上跳了起来。
哼!她的确是満傻气地,莫名其妙去救一个态变者是她的错误。既然寻求不到保护没关系,她全副武装上阵;从小,她就不知死心为何物,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看见他的下场!
“你要去哪儿?”他调⽪地问。
她瞪了一眼,随即跑开他的⾝边。
刚刚设定的“逃亡A计画”正式开锣!她不跑路,难道还陪着他赴曹?
她要逃命去也。
“我说错了什么吗?逃命逃得那么快,真是。”黑宿原弹了弹手指,微笑看着她“仓皇而逃”的⾝影。
“呵呵,错是没有,只是稍为骇人了点。”
黑宿原瞇起眼,轮椅转了个圈。
“安神⽗?”没发觉安⽪斯的到来,是他的警觉降低了,亦是安⽪斯如猫的功夫越发地深了?
“呵呵,原本以为你在岛上无聊生厌,才会找了一群人来给你当乐子,没想到你倒在这里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来。”
“神⽗不该说这种话。”黑宿原神⾊自若:“神⽗来得正好,我有事请教于你。”
“哦?你要告解?”安⽪斯的褐⾊眼,闪闪发亮。“这是应该。忍冬告诉我,昨晚你动手杀了五个人,应该告解的。”
“神⽗认为我该告解?就因为我自卫?如果我在这里一毙了你,你能毫不反击?”黑宿原随意挥了挥手,表示结束这个话题。“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神⽗,我们之间另有话题。”
“哦?”安⽪斯的眼,眨了眨。“那就是之前那位女士的问题喽?坦⽩说,我虽然不是爱情顾问,但我是神⽗嘛!理应为上帝的子民解决烦恼,来吧,告诉我,你的恋爱史,我保证不会传给第三者知道。”
黑宿原无言地注视着年轻过头的神⽗。“你确定你是货真价实的神⽗?”
“上帝可以为我作证。来吧,孩子,从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那位女士跟你很相像呢…”
“相像?”黑宿原的眼瞇了起来。安⽪斯的眼是瞎了吗?连一个男人拫一个女人都分不出来吗?
安⽪斯微笑,手握前的银⾊十字架,活像宣扬圣经的慈悲神⽗。“不是外貌的相像,而是感觉。你们俩都拥有坚忍的精神、孤寂的心;在某种程度土来说,你们是同一个国度的。艾藌常说,你有时忍残,但你却视为理所当然,你的心、你的⾝体,只为你自己而活,你是一个即使没有人关心你,你也能随心所活下去的人;你是一个那西⾊斯,只爱⽔中倒影,如果有一天⽔中倒影实体化了呢?呵呵,那西⾊斯会爱上⽔中影吗?”
黑宿原淡淡地支腮看着他。“神⽗,你太多话了。”
“黑宿原,你不懂得爱人。”安⽪斯忽然语气严厉了起来。
黑宿原瞇眼,冷笑:“你的将手腕不够⾼明。现在,你的废话可以收起来,由我开始‘奢华与靡烂。’。”
安⽪斯一脸困惑。“什么?”
黑宿原观望他的反应,弹了弹手指。“这是艾藌的遗言。”
“是留给我的吗?我知道我这个神⽗并不称职,但还不至于到奢华的地步…”
“够了。”黑宿原打断他的自言自语。安⽪斯在名单之中是与艾藌最为好的一位,却不在谜题之中;那么会是谁?坦⽩说,对于解这项谜题,他的兴致已不若当初那般的⾼昂,当⽇只是想斗垮艾藌,但她已是死人,即使破了谜又如何?并不能再让他有任何的感觉,反而逗弄樊落,能填平无聊的⽇子。
提到樊落…她像他吗?
他沉昑了会,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她的确像他。
⽔中倒影会是她吗?他并不否认他有自恋的倾向。在他从不爱人的情况之下,他算是一个只爱自己的男人,因为他只为自己着想,只图自己的快乐;在记忆的累积中,他没有关切过旁人的经验。而他,并不以为这有什么不对的。
对于自懋的那西⾊斯而言,⽔中倒影是他爱恋的对象,却永远触摸不到它。如果他就是那西⾊斯,那么只要是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即使是⽔中倒影,他也会穷极一生地要到它。
而,如果樊落就是那⽔中倒影、他的另一个影子,那么他会要到她!即使她代表着另一个他,另一个拥有道德规范的影子…他的眉蹙了起来。从来,他没有迫切想要一个东西,但,忽然地,他想要起樊落。以前没有深思过,因为把她定位在打不死的东方小女人上,而现在,他将她定位在⽔中倒影,一个属于他的东西。很奇怪,但就是接受了她;以往,他是从不接受任何人的。
城堡里走出了端着托盘的仆役。
“是樊姐小吩咐的。”仆役不敢直视他的眼。“她说外头天热,怕黑二爷口渴。”一杯清凉的开⽔就在托盘上。
黑宿原微震,伸手拿…“她对我倒是关心的。不过我有一个习惯,我只喝自己倒的⽔,哦,对了,还有,我从不雇用佩的仆人。”从袖口中滑出掌心雷,在对方举的同时,他翻⾝而后开,一毙命!
“你…应该告解的。”安⽪斯咕咕哝哝的。
“也许等我死了之后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神⽗,你该懂的。”黑宿原散漫的心思集中起来,而后嘴角上扬,像是真诚的笑。“嗯,来救人了吗?”
“我是来收尸!”匆匆忙拿着⿇酔槍跑出来的樊落瞪着他。真是见鬼的倒霉,明明就恨死他了,还抵抗不了善良的天,跑出来救人!她努力地不看地上的尸具。天啊,佣兵是算“连”的,到底还有几个蔵在岛上?
“推我回去。”
“你去作你的舂秋大梦吧!”她啐道,收起打道回府。现在,她真的要去设计逃亡A计画也。
“她像我吗?我可没她那么好心呢!”他的边绽出温呑呑的笑,抬起眼看着安⽪斯。“世上没有我要不到的东西。当我要爱一个人时,没有人可以阻止,就连我自己也不行。神⽗,要不要等着看?你跟艾藌都希望我懂爱人的能力,然而那都只是‘希望’而已,你们依然以为我只是个那西⾊斯。我并不想证明我爱人的能力,但一旦我想要爱一个女人、一个影子,就算是⽟石俱焚,找也要得到对方同等的付出。”骄之下,他的脸庞依然显得有抹沉,但在沉中又带着隐约的温暖。
那是光吗?安⽪斯微笑,看着黑宿原离去。
“艾藌,你引以为傲的儿子开始愿意去爱人了。他以为她是影子,但对于那西⾊斯而言,没有光,是看不到⽔中倒影的。”他抬眼,看看天⾊。“你在天堂看,我在人间看,看着你的儿子灰头土脸的样子。”
他的脸稍稍收敛了些,忽然觉得自己偶尔也该克尽一下神⽗的职贲,他蹲下⾝观望一下尸首,确定已死。
“可不是我不给你告解的机会,而是你太坑谙气。记得下回出生,乖乖当个平凡人,别再当个慵兵啦。”
“你要帮我。”
“嗄?不行耶!童叫我最好离你还一点呢!”她咽了咽囗⽔,连退数多。
“你不帮我,我成天就像橡⽪糖一样地黏着你。”她目光精露,近几步。
“你…现在还不算冷,我快热死了,你离我远一点啦!”她跌进软绵绵的铺上,迅速往后爬,显然把来人当成毒蛇猛兽。
“当⽇是你要求当换帖的姐妹花,想反悔了吗?”她跳上沿,步步进,菗出预备好的⽔果刀。
她瞪大眼。“你…你想⼲嘀?”
“歃⾎为盟啊。瞧,我连碗都准备好了!我老觉得那天咱俩义结金兰的手续不够周全,如今让你的⾎中有我、我的⾎混着你的,不能同年同月同⽇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死。你先来,还是我先来。”闪亮亮的刀锋摇晃在两人之间。
原本两人就已经十分贴近了,中间再夹把刀子,实在教尤痴武不由得胆寒起来。
她几乎…不不,是完全后悔⼲嘛有事没事找个祸端来结义!
“你别吓我!”尤痴武哭丧着脸,缩在角。“现在岛上人人都知你成了黑宿原的弱点,说不定明天一早就发现你陈尸房內,我都已经答应替你收尸了,你还不満⾜啊?”
樊落瞪着她。“你做不做?”
“要我着黑宿原,我又不是想死!不⼲不⼲!”
“她会做。”不知何时,童晃云无声息地伫立影中。
“童!救我!”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我的任务已了,也该离开了。”童晃云的眼对上樊落的。“你可以跟我们走。”
“咦?”尤痴武轻叫了一声。原本是打算议抗还没杀死黑宿原以报“⽗仇”但,老实说,平常她是连杀只也下不了手,曾经寄望过樊落,不过显然这个女人全⾝上下散发危险,不靠她也罢。
“算了!”她嘀咕。“就让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头的佣兵解决他好了。反正他仇人太多,不缺我一个。”还是逃命要紧!谁知道改明儿这座岛会不会被炸到海底去?
“谢啦!”樊落向童晃云颔首。而后,眼又发亮地移到尤痴武⾝上。
“⼲嘛?”尤痴武的眼愈睁愈大,⾝子愈缩愈小。面对樊落的节节进,她的嘴巴终于忍不住地议抗:“不…不…我不要啦…救我啊,童…”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响遍那西⾊斯岛。
是夜,晚宴上…“嘿嘿嘿…”“你是谁?”“嘿嘿嘿嘿…”“滚开。”
“嘿嘿嘿嘿…黑大爷,我来到岛上…这么久…还没有…还没有…很正式的介绍呢…”天啊,她的声音在发抖呢!
黑宿原冷冷盯着她,弹了弹手指,黑忍冬上前。
“她是代尤需生赴的约。”声音放低了些:“跟童晃云一起来的。”
“哦?”黑宿原的嘴泛起有意思的笑意。“尤姐小独自找我有事?”今夜他是以黑应龙的⾝分出席的,并没有配戴面具。
“嘿嘿嘿嘿…”尤痴武傻笑着。“黑大爷…我…有没有人说你的长相像魔鬼…不,嘿嘿嘿嘿,我的意思是,您大爷很有好莱坞的明星相唷。”死阿落,派给她这什么鬼任务!从小到大她都没当过说客…她咽了咽囗⽔,即使现在她正“谈笑风生”但全⾝上下可流尽了恐惧的冷汗呢!
“好莱坞?”黑宿原挑起眉,双臂环地。
“是…是啊。”尤痴武看他心情似乎不错,胆子大了起来。她想,她应该能住黑宿原的。
在岛上,曾经远远地观望她的仇敌黑宿原,只是远远哦,就感到全⾝寒⽑耸立起来。其实他的长相十分漂亮,但举手投⾜间总带有森森的感觉,这是她放弃“报仇”的主因!怕仇还没报成,反而自己就阵亡在岛上。
她是小懦夫,呜。
“然后?”声音轻若羽⽑,但表露出不耐。
尤痴武猛呑着囗⽔,东张西望,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
“咦,啊…然后啊…啊啊啊,对对对,范道尔!范道尔!”她不淑女地大叫,也顾不得旁人的侧目。“等等!你别走,别走!”看见黑宿原终于耗尽耐,转⾝离去,及忙拉住他黑⾊的⾐袖。
“放开。”他瞇起眼。
“喔…对不起、对不起…”尤痴武吓得马上松手,活像受委屈的小媳妇。樊落怎会救这种人呢?他…浑⾝上下生来就是活活吓死人的!不是他的冷淡让她觉得害怕,而是她怕她不放手、她怕一旦得罪他,半夜会被蔵在上的眼镜蛇给咬死!
真的,他给她的就是这种⽑骨悚然的感觉。
他是那种不在意谁是怎么死法的男人!如果得罪他,说不定他还会亲自设计她的死法。呜呜呜,她不该来的,员的不该来的。
“范道尔。”她的脸又是哭丧地,红红的眼眶差点淹⽔,只能紧紧攀住前来的范道尔。他的眼随意地瞟了黑宿原,闲闲咬着小⻩瓜。
“小表,找我有事啊?”
“呜,黑大爷…他叫范道尔,你…我想你一定不常看电影吧?我看岛上也没有电影院,人家范道尔是好莱坞的‘皇帝’…不不,是电影明星耶…其实他长得一点也不好看,没什么演技,凭的都是科技效果,呃,您…您老人家…外貌的资质比他好上百倍,有没有考虑进军好莱坞?”声音愈说愈小。
两个男人睖瞪着她,显然一致认同她的不知所云。
尤痴武息地回瞪范道尔。她也只敢瞪着他,再瞄瞄墙上挂着古式老钟。啊,还有二十分钟,拼了啦。
拼命地向范道尔使眼神。快快快,别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她闪亮的眼神是这样的诉说着。要是不帮她,她会把他的“秘密”加油添醋地放出去,说不定扯成他跟天下有夫之妇都有一腿。
范道尔又咬了一口小⻩瓜,慢呑呑地启口:
“其实…好莱坞啊,嗑葯、嫖样样来,算是个大染缸吧,我想。”他的神态彷如心不在焉地。
黑宿原的桃花眼微瞇起来。
“喂,你也嗑葯吗?”尤痴武的注意力被昅引住了,在他⾝上敲敲打打的。“你満⾝都是肌⾁,看不出来你昅食大⿇那。喂喂,你可别像休葛兰一样,破坏在我心目中的偶像地位唷。”等等!尤痴武来回瞟视着两个大男人。
他们…好像在深情款款地对视唷…呜,想不到范道尔有同之癖!不过也算他倒霉,看上黑宿原啦!
“艾藌的游很广。”黑宿原慢条斯理地说:“我从没打算要知道她有哪些狐朋狗友。厅里的客是依着她生前留下的名单请来的,但不知每个人与她之间的渊源。”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小秘密。”
黑宿原薄挂笑,満意地笑。
“我不在乎你跟她之间有什么秘密,不过好莱坞是个奢华与败腐的地方。”黑眸眼散发精光。“‘由我开始。奢华与靡烂。’!”
“‘试凄了吗?我儿。⾰命的真谛。’!”范道尔微笑,呑下最后一口小⻩瓜。“我的责任已了。艾藌女士是个好妇人,很可惜没赶得及她的葬礼,能为她所托,是我的荣幸。”弯了弯⾝,作个完美的绅士礼。
黑宿原眉头蹙起。这不是最终答复,艾藌设计了一道接着一道的关卡!
他早该想到的。那个死巫婆怎会轻易放过捉弄他的机会?“奢华与靡烂”既是指地点,那么“⾰命的真谛”呢?又是指哪个该死的地方?
“等等…你们在闲扯些什么?”半句也听不懂。不过无妨啦,二十分钟将至,准备去会合也。
“小表,那天晚上跟你在一块的女孩呢?”范道尔随意地问道。
回头该打包行囊,准备明天一早上路。他的任务完成,还有一部片子正等着开拍呢!再者,谁会愿意继续滞留岛上,成为岛上亡魂?他一向是好莱坞的动作片巨星,对付一、两个贫民区的小混混,或许摆摆架势还有喝阻的能力,但面对“黑⾊佣兵”?谢了,他还想保命一条。
他略带困惑地,在目睹尤痴武紧扭的神⾊之后。
“你…你问这⼲嘛?我…我可是…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心虚地瞄了一眼黑宿原逐渐警觉的脸庞,随即低下头。她会被这姓范的给害死!真的!
范道尔才要开口再问,忽然发觉黑宿原不置一言,迅捷地离开大厅。
“要快!要快!要是赶不及,童跟樊落要放我鸽子,我岂不一辈子要留在岛上?”她嘀嘀咕咕地,脚步一迈,努力跑出大厅,路经长形桌子时,抓了半只,准备当路上消夜好充饥。
毕竟,应付黑宿原是要耗费所有的精神与体力的呢!
达阵成功!
樊落翻滚进主卧房的窗。
她是由二楼爬上来的。天啊,半夜里听着海嘲声是很惬意没错,但要是那个海嘲声是在她的正下方,若有不测,极有可能就躺在鱼腹里,一辈子听着海之声。欸,没事把主卧房选在这个地点⼲嘛啊?因为主卧房的外头是悬崖峭壁,敌人不易闯进,这样的立意是很好啦,但她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她必须先从自己二楼的窗外攀爬到别人的窗台,其间要路过几间,才能爬到不算是主卧房正下方的窗台,然后还要耍钩子攀爬上来,就算是登山也没那么累。
要不是不死心那具狐狸面具,她早背着于晴的小说逃之夭夭了。原以为这是一趟悠闲之旅,有事没事还可以翻翻小说!唉。
这是她第二次进黑宿原的房间;第一次为了救人,也亲眼看见了尸体。这么刺的⽇子她可过不了。
“面具呢?面具呢?你在哪儿?”她翻箱倒柜地。黑宿原会将它蔵在哪儿?
他的个是唯我独尊的,狂妄得过分,一般宵小是绝对不放在他眼里。他也不该会特意蔵起面具;对他而言,没任何东西对他是重要的。
樊落忽然皱了皱鼻。⼲嘛啊?怎么好像对他很了解似的?
花了十五分钟,终于在主卧房的浴室里看到了面具。
“快快快,要闪人就得闪个彻底。”尤痴武气地瘫在吉普车上向她招手,一等她跳上来,车如飞马急驰而出。
“啊!”樊落坐定才发现驾驶座多了一个人。原定计画是尤痴武无照驾驶的。
“临时多了一个同伴嘛!”尤痴武频频回首,看见城堡愈远愈发地浓缩起来,总算心安了,唉。“吓死人了,我还真怕那个黑宿原突然出现呢!”
“唔?他发现了?”
“嘿嘿嘿嘿…”尤痴武持续傻笑中。“反正,就要离开了嘛!不要计较太多啦。真搞不懂!连离开岛都没有自主权,还得混个什么通行证的!等到通行证下来,我们早就被⼲掉了!”
“那,他来⼲嘛?”樊落瞪着驾驶座。
范道尔只手感地撩起额前浏海,睨了她一眼。
“我的事办完,也该走了。早走晚走,不如充当护花使者跟你们一起走算了。我叫范道尔。”真的不能再待在岛上了。他的前程似锦“岛上亡魂”的角⾊并不适合他,当然得出走。
“樊落。”她漫不经心地回答,细长的眼瞪视四周。
出了城堡周边范围,是原始的天然景观,从车灯可以辨出所走的是一条产业道路。
“顺着这条道路直走,就可以到达另外的停机坪。”尤痴武啃着,顺着手电筒看着童画给她的地图。
樊落目瞪口呆。“童…是怎么先到哪里的?”
“咦?童说岛上外雇的直升机是停在那一头的,有时驾驶会过来古堡这边,他就是下午跟他们混,一块过去…童厉害的吧?别看他平常活像闷葫芦,该要用人的地方,用他准没错啦!哈哈,你的嘴怎么在动?是不是想吃?分一半给你好了。”
“把车灯关掉!她气若游丝地低喃。”
“啊?”范道尔皱起眉头。青山绿⽔、虫鸣蛙叫之间,好像还有什么声音存在?
“这里有狮子。”樊落的冷汗冒了出来。如果知道必须横越半个“那西⾊斯”岛,她绝对、肯定会再三考虑的。
“咦…”尤痴武圆圆的眼闪着不可置信。“樊落,你在说笑话吧?”
樊落抬眼看她:“你看见我在笑了吗?”
“不…你的脸⽪好⽩唷…”尤痴武圆圆的脸逐渐扭曲、挤庒,形成如丧考妣的苦瓜脸。“不会吧…为、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啊…啊…”“不要叫!”范道尔低咆,瞥了眼樊落。“你亲眼看到了?或者道听涂说?”应是后者。在岛上养狮子合不合法他是不知道,但既然岛上外雇的直升机驾驶都能经过这里,绝对不可能会有的。真是,害他差点吓出了一⾝冷汗!
“啊…啊…”尤痴武犹自叫着。
“不要叫!蠢女!”快被她给震聋了,真不该跟她们一块离开!湛蓝如地中海宝石的双眼随意瞄了一眼后照镜,而后哼着乡村歌曲,他一向自认有副好嗓音,如果不是先⼊行当演员,说不定…等等!
那是什么?
“狮…那是狮子啊…啊…”尤痴武用力掐住他的脖子,终于把话给吐出来了。
“Oh,God!”范道尔咆道,油门一脚踩到底“Lion!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怕油的道路还算直行的,没有⾼超的赛车技巧也没关系,但,车速怎会这么慢?他可是在逃命呢!
“你想做什么?”他的吼声被风吹散,樊落正爬向后座,他一把拉住她的⾐服。在这当口,他可不要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在车上。
“放开我!痴武,换位置!”
“啊…啊…”尤痴武狼狈地爬上前座。“樊落,你牺牲奉献的精神,回湾台之后,我会记得表扬你的!”鸣呜,太好了,坐在后座的人会先葬⾝狮腹,说不定它了,就不会来找她了,呜。
野狮原先是从林子里出来的,后来追逐地跳上柏油道路,从后照镜里看去,尚有一段距离…但,为何他老感到右边的林子有一闪一闪的亮光,像有人在注视一切?
“我想问一句…”范道尔发现自己声音变得沙哑,清了清,向后方问道:“只有一头狮子吗?”
“不知道。”后方传来心不在焉的声音。“不过这里活像凶禽猛兽动物大观园。”
“凶禽…猛兽大观园吗?”他的心凉了一半。他的眼依然徘徊在后照镜跟左方的林子中。那是野狼?或者是豹子?更甚,是另一头狮子?
它们在等着机会扑上来?
God!看他为自己找来什么样的⿇烦?
“像不像侏罗纪公园?”尤痴武忽然冒出一句话。“我们该感上帝,追在后头的不是⾁食恐龙,不然依你的车技,大概我们已经掉进它的胃了。”她的心有些安了,樊落正握着⿇酔槍瞄准那头野狮。既然当⽇樊落能打得赢她,表示⾝手不错,再加上旁边这个虎背熊的,就算不能来个“武松打虎”至少、至少依他的体型保证可以喂那头野狮!
“如果…”范道尔冷静地询问:“两面夹攻,两位女士认为这是一部什么片子?”他的话才说完,车速就慢了下来,惹来两人同时向车的前方望着。
又是另一头狮子。
“哦!混帐。”樊落轻柔地低喃。
“死了!肯定死了!”尤痴武发狂的尖叫。
“Shit!停?还是闯?”他吼道。
“扑上来了啦!救命,童啊…”“闯过去!”樊落大叫道。
范道尔猛力踩着油门,车如飞箭似的弹了出去,原本后头的野狮仅剩一小段距离,后来迅速被拉开,而前方的⺟狮则顺势面扑来。
“不要啊!”尤痴武缩叭在椅间,听见前面车窗炸成碎片、听见范道尔咆道:“樊落,抓好啊…该死死!”车子猛然煞住。
“唷,好痛!”尤痴武撞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你停下来⼲嘛…樊落!”她爬起来,睁圆了眼。
“痛死了!”樊落飞滚下车,在道路上翻了几圈。还来不及细想,马上翻⾝跳起来,往车跑去。
“啊!”她轻呼,敏捷地蹲下⾝子。两条腿难敌四只脚,现在她险象环生,夹在两头狮圈里。
“樊落!”特殊的嗓音嘶吼。樊落从没听他狂吼过,最多他只是带着诡异的笑意睨着人,然后不放一词,就能教人打心底害怕。她抬起脸,黑⾊的长外套被丢进来,在野狮扑上来之前,落罩在她⾝上。
这是他常穿的外套。
“宿原!你疯了!”黑忍冬的脸⾊都⽩了,开始倒车。黑宿原不要命,他还要命!
“等等,再等等!”吉普车上的黑宿原严厉地说。至少得等狮子闻到气味之后,他转向樊落:“不要离⾝!现在,上你的车!”
樊落怔怔地,抱着外套爬起来。原本趋前的两头野狮同时退离她,开始转移目标。
“樊落,快上来。”范道尔叫道。
迟疑地,樊落跑向吉普车。随着风闻到从外套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很淡,她几乎闻不出来…是那一天的香⽔味。
那一天她扑向黑宿原,他掉落的香⽔瓶里就是这个味!
范道尔拉她上车。野狮原本游离在两辆吉普车之间,樊落选择了范道尔这一辆,间接算是保护了这一辆里的大大小小。狮,开始移向黑宿原那一方,准备觅食。
“上帝!”黑忍冬哀呼。早知道一向他人生死随他人的黑宿原会将保命外套送给樊落,他出门当司机前就该先带着一瓶香⽔的。
只要是在岛上居住的人,都会拥有一瓶香⽔罐,里头散发的味道可以驱离野兽;黑宿原向来怕⿇烦,大多外⾐上都会噴上淡淡的香⽔。正因他知道黑宿原今天穿着的外套上是洒过香⽔的,所以他才没带着;反正跟着黑宿原就没事,却也没想到他可怜的小命会毁在两头野狮嘴里。黑忍冬的眼睛有些红了,不是感动,而是临死前的痛哭。
“往反方向走。”黑宿原吩咐他。在野狮扑上来的时候,意味深长地凝望樊落,而后黑忍冬吓得脸⽩,猛踩油门与倒车!
啊,他这算是在舍命救她吗?
为什么?他不是一个连死尸躺在跟前,都可以吃喝自若的态变家伙吗?
当她坐上直升机,俯瞰夜⾊中的那西⾊斯岛,心里忽然起了闷闷的、酸酸的感觉。
“总算死里逃生。”坐在她对面的尤痴武痛哭流涕道。
黑宿原全安了吗?
为什么要救她?想留一个问号再叫她回到岛上追究柢吗?
“阿落,你…哭了那!是不是吓哭了?”尤痴武同情地看着她。反正现在不是生死关头,同情心是可以到处分发的。
“哭?”樊落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漉漉地,像是浸了冷风的⽔。
啊,她好久没流泪了!是死里逃生的关系吗?
无论如何,这岛的一切对她已成历史。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她也不可能再度踏上这座岛的。
别了,那西⾊斯岛。
她的眼凝望下方黑漆漆的天然动物园。
别了,黑宿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