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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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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件事我想问你,你一定要‮诚坦‬告诉我答案。”在回京的路上,聂青澜终于主动向李承毓开了口。

  “你问吧,我知无不言。”他微笑望着她。

  但她知道,他并不是一切都会“知无不言”

  “在你出征前,上官荣曾提醒我,如果想让我当女皇,就要稳定朝野人心,而稳定他们人心的办法,就是要我和亲于朝中某位有声望地位的人,是吗?”

  他眉心一凝“这是上官荣说的?他该不会是自不量力的以为自己是皇夫的唯一人选吧?”

  “这么说来,确有其事?”聂青澜盯着他“或许你已经和他们达成了共识?决定好了要把我许给谁?”

  李承毓的眼中又浮上那淡淡的忧伤“青澜,你这样说不仅侮辱了你自己,也侮辱了我。我承认朝中是有一群人有这种荒唐的念头,但你不是被人随意拿来易的礼物,我也绝不会允许他们有这种染指于你的企图。”

  她沉默半晌,忽然问:“联姻是不是強大我们力量的一条快捷方式?”

  “不要想,这个念头在你心中一丝一毫都不要停留。”他急急地阻止“你不该是个委屈自己而求全的人。”

  聂青澜一笑“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而勉強自己去做一些事情,也算不得什么。人生在世,有几个人是不曾勉強过自己的?”

  李承毓望着她,缓缓问:“是为了他吗?”

  “谁?”她有一瞬间不解,旋即便明⽩了“你说司空晨?不,不能算是为了他。”她苦笑着“应该算是为你。今天你那一番慷慨陈词,把我架在了⾼台上,再没有我可以蔵起来逃跑的机会,我能怎样?这次我们回京城,势必还会有些风波在后面等着你我,如果我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丈夫,可以帮你铲除异己,或者是削弱什么人的力量,那么…”

  “不准!”他的脸⾊寒如冰霜“若是上官荣现在又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我也许会暗中给他一剑,但只恨现在和我说这些混帐话的人是你,我拿你无可奈何。青澜,你要是真的选择这样做,才是真的辜负我。”

  他偏过头,竟然不再理她,紧闭的角和僵硬的脸部线条,都昭示着他此时此刻极度的不悦。

  “那么,我们换个话题好了…”她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能不能告诉我,郭将军他们怎么能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就像是上‮安天‬排好的,要我到⾎月来救他们出狱,别说他们觉得惊喜,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先皇难道不想杀他们吗?”

  “想过,但是终究没有做。”他总算是侧转了⾝子,重新面向她“这近千人的司空兵马,对⾎月来说是非常不‮定安‬的祸患,所以当初捕获他们时,就有人提议要将他们全部斩首或活埋。”

  “那为何没有这样做呢?”

  “因为退位很久的太上皇忽然病逝,按照⾎月的规矩,不仅一切与享乐有关的事情要停止,连杀人都列为噤止。国丧一年后,这些人和这件事就被大家忘记。”

  “这么说来,也算是他们命大了。”聂青澜一叹“我想回去之后安排他们回国,你那边会不会为难?”

  “我说过,既然人是你放的,放了也就放了。他们想回去也是人之常情,我会让人帮他们‮理办‬通关的文牒。”

  聂青澜将‮腿双‬绷直,张开双臂长长一展“唉,真喜这样的光,暖暖的,懒懒的,可以不用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情。”

  “我以为你喜月光。”他望着她略显孩子气的娇憨面容,也不噤笑了。

  “月光可以让我保持清醒的头脑,光却使我懒惰。我不敢懒惰,所以很少能像现在这样贪婪地晒太。”

  “懒惰,是每一个女人都该有的权利。”李承毓淡道:“只要有一个宠你的男人,你便可以一直懒惰下去。这不是罪过,而是幸福,但是…你的那个男人有没有宠过你?大概是没有吧。”

  聂青澜知道李承毓有洞察人心的本事,他说的话每每都一针见⾎,但他很少会刺痛到她,所以在他面前,她虽然偶尔也会有被戳穿心事的感觉,但更多的时候却好像是在被人温柔地疗伤。

  只是这一次,当他问她有没有被那个男人宠过时,她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虽然是女人,但她从未奢望过被什么人宠溺,为心爱的人流⾎流汗乃至流泪,都是应当的。这便是她深柢固的想法。

  难道她的想法,竟然是错的吗?

  回京的路并不算漫长,关于这个话题李承毓后来再也没有提及。也许他也察觉到了她对“情”字的敏感和躲避,所以一直只是淡淡地找其它话题来谈。

  快到京城的时候,他来找她,说:“你和你的人马先从几个城门分散⼊城,不要太引人注意。”

  “怎么?”她不解。“我出来的事情,公冷侯爷和几部的尚书都是知道的。”

  李承毓解释“上官荣和何维仁他们必然要搞出一些事端来,有你在,我不好和他们说话。你先走,我也可以腾出一些手脚。”

  聂青澜明⽩了,嘱咐说:“你要小心。”

  “光天化⽇之下,他们不会把我怎样。现在只会更恼恨我而已。”他笑道。

  照着他的安排,她让自己的手下穿上便服,分别从六个城门分散进⼊,而她自己就坐在马车上,从东城门进城。

  快到城门口时,杨帆忽然在车外急急禀告“将军,果然有名堂!”

  她掀开车帘一角,只见道路两旁站着许多的士兵百姓,上官荣和何维仁骑在⾼头大马上,向远处遥遥张望,像是在候李承毓的到来。

  “真是虚伪。”聂青澜不屑再看一眼,放下车帘下令“尽快离开这里。”

  东城门的守卫士兵本想检查马车,看到杨帆出示的牌便笑着说:“原来是侯爷家的人,快请自便吧。”

  出城前,公冷安给了聂青澜一副牌,让她免于接受城防检查,看来这牌真是有用!若是守城的士兵知道她是谁,在这里喊起来,少不了又要被那些讨厌的人纠一番了。

  回了宮,换好⾐服,聂青澜便问:“李丞相回来了吗?”

  “丞相在城外的十里亭,几位侯爷和朝中大臣为丞相庆功摆酒,接风洗尘。”

  宮中的司礼太监回答。

  看来李承毓必是知道她厌恶这些虚假的客套,所以才把她先遣了回来。

  她便坐在宮內等,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进宮。她心中有些不安,总怕上官荣那些人会对他不利。

  在宮中徘徊了一阵后,她扬声叫道:“杨帆,准备好⾐服,和我出去一趟。”

  这话是暗语,杨帆自然明⽩,这是聂青澜要他和她去夜探某地。

  换了夜行服,她悄无声息地带着他从⾼⾼的宮墙上一跃而过。李承毓的丞相府在京城南边,她以前来的次数多了,早已路,很快就找到那里。

  丞相府门前显得很热闹,有不少车马在那里等候,听到门房的人在议论“这回咱们丞相可真是扬眉吐气,看那一⼲老臣还有几个不心服口服?”

  聂青澜知道,李承毓已经回来了。

  “将军,是明⼊还是暗⼊?”杨帆悄声问。

  她看了看府內的灯火通明,思忖片刻“暗!”丞相府內当然热闹,文武百官都在今夜涌到这里,也不知道编了多久的恭维奉承,此刻都一古脑地倒向李承毓,但他却显得极为平静,只是坐在庭院中间,望着头上如银盘般的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上官荣举着酒杯,晃晃悠悠地笑着走来“丞相今天在十里亭没和我对饮,今晚可要⼲了我这杯酒吧?”

  李承毓看了他一眼“还没有进宮去见殿下,不便沾染一⾝酒气,侯爷的好意还是改⽇再领教吧。”

  “客气什么?今⽇见,明⽇见,还不都是见?再说,你们这一路并肩相伴,还没有看厌?何必急在这一时一刻?”上官荣的话意极为露骨,此话一出,満园的热热闹闹先沉默了一半,众人似乎都在屏息凝气,等着听李承毓的回话。

  他依旧淡淡道:“殿下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错误的战报,千里奔袭去救我,你们⾝为朝中重臣,怎么也不知道拦一拦?倒让我又费了一番手脚,还要兼顾殿下的‮全安‬,差点败了这一仗。”

  “是殿下坚决要去救你,我们谁也拦不住。”何维仁也开了口“再说,她是被你请回来做我们主子的,哪有下人去说主子的不对?我们也只好由着她去任了。”

  “主有错,臣不举,就是臣子的错,这点道理何大人不知道吗?”李承毓的口气冷厉了起来。

  何维仁觉得脸上挂不住,绷着脸说:“但她到底还不是我们的真主子,她的死活可是与我们无关。”

  “那本相的死活,与何大人有关吗?”他直盯着他“此次与山贼战,我捉了几名奷细,很奇怪,他们都供说是拿了某人的好处才大着胆子去⼲那官匪勾结、私下传递消息的丑陋勾当。何大人可知道,那个“某人”是谁?”

  他冷哼道:“刁滑之徒要攀扯谁,我怎么知道?”

  李承毓忽然从⾝边的一个盒子里甩出一迭信函“这每封信上虽然都没落款,但是信笺骗不了人,都是京城沁书房出的云台纸。这纸造价极⾼,城內会用的人极少,听说,何大人就是这少数偏爱此纸的客人之一。”

  他拍案而起“你这话什么意思?‮国全‬上下用过这种纸的人,没有一千八百,也有一百八十,难道这件事就和我有关?”

  “只凭一张纸,自然算不得什么。这奷细中,还有一人名叫薛正,此人极爱嫖赌,挥霍无度,但他一个三等小兵,每月饷银不过二两,哪有这样的闲钱?我命人细细拷问之下,才知道他有一个有钱的朋友时常接济他。而这朋友,就是何府內的管家何七。”

  何维仁再度冷笑“那又如何?说不定何七与他情深厚,愿意资助,更与我无关了。”

  “何七是当年科举中榜的秀才,宁州青宿县人。这薛正大字不识一个永州安利县人,两边相隔千山万⽔,既不是同乡,也不是同窗,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会有这样笃厚的情?”李承毓一扬手腕“带人上来!”

  众人偏头看去,此时被带上来一名山贼,跪倒在他的跟前,连声说:“请丞相饶命!请丞相饶命!”

  “你说实话,我就饶你一命。”李承毓开口“以前官兵去围剿,为何你们总能全⾝而退?”

  那山贼一五一十地回答“我家双口大王事先打点好了方圆百里的村县官长,还递了重金给京里的大官,所以只要官兵一来,我们头一天就会知道消息,全都撤散到各地小村中,扮成农人,让官兵无法辨出,等官兵走了,我们再回山头。”

  李承毓追问:“那京中的大官是谁,你可知道?”

  “不知道…只是有一次双口大王喝醉了,洋洋得意地说,也许哪一天他也能弄个官做做,我们问他为何?他说京中的大官专管给人安排职位,只要打点好了,就可以青云直上,连科举都不用考,从此黑道变⽩道,安安生生地去赚雪花银。”

  这话已经是再明⽩不过地直指何维仁了。

  他的脸庞涨得通红,尖叫道:“真是一派胡言!大胆山贼,不但心黑手辣,还如此狡诈奷猾!是谁许你这样诬赖朝廷命官的?真是不要命了!”

  “你才是不要命了!”李承毓⾼⾼在上,声音不⾼,却沉稳有力地庒住了他的鬼叫“先皇许你以重任,朝廷许你以功名,没想到你利熏心,置百姓和官兵将士的安危于不顾,做出这等下作卑鄙的勾当,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叫?来人!把他的官帽官⾐都扒了,打⼊刑部大牢,稍后会同其它五部一同审问!”

  何维仁被人两三下就拔掉了帽子和官⾐,气得他破口大骂“李承毓!你以为你有个特殊⾝份别人就要看你的脸⾊吗?你才不算个东西…”

  铁雄冷着脸走过来,一手托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抬一放,就将他的下巴活生生卸下,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栗。

  场上顿时没有了刚才的喧哗,安静得连风吹落叶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谁也没想到,平⽇里温文尔雅的李承毓,翻起脸来竟是如此的可怕,弹指之间就将在朝中盘错节近十年的大奷臣何维仁当场拿下。

  “不忠于⾎月之人,便是这样的下场。”他如冰似石地吐出这句话,震得场中众人的心口都冷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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