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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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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惶惶然,不知所措!

  在那一片噬人的黑暗中,一阵阵不知从何方而来,却令人心安的暖流总是不停地窜⼊。

  突然间,那阵暖流消逝了,宮清灵的心猛然发慌。

  原本因为有那暖流而安心,情愿待在这黑暗中的逃避念头消失了。

  为了追寻那道暖流,宮清灵不断地在黑暗中加快自己的步伐,即使跌跌撞撞的,她也丝毫不在乎。

  可是不论她怎么追寻,那道暖流消逝了就是消逝了,一阵的心慌彻底地攫住了她,泪不噤再次潸潸落下。

  “不、不…”她用力地甩着头,只愿这一切都是在作梦。

  随着宮清灵的一声轻喃,紧跟着而来的就是无数杂沓的声响。

  有娘欣慰地低喊声“醒了、醒了!”

  也有爹疼宠地说:“醒了就好,醒了就没事了!”

  但彷佛总像是少了什么似的,当意识回流的那一刻,宮清灵睁开了眸子,下意识的左瞧右找。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可她却能清晰的知道,当自己的眸中只有落进爹、娘两人的⾝影时,一阵浓浓的失落彻底攫住了她。

  在找些什么呢?

  爆清灵的脸上泛起了一抹从来不属于她的苦涩,君大哥不会来,因为他已经有了轻愿。

  轻愿不会来,因为她们主仆之间的情谊,已因她的背叛而然无存了。

  不该再落泪的,可是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的滑落。

  “乖孩子,别哭了。”

  总是灿笑如花的女儿,如今却是这般的泪眼汪汪,怎不让为人⽗⺟者心疼呢!

  这女儿,一向是他们的宝,含在口里怕化了,握在掌心怕飞了。

  本以为替她找个伴,能让她快乐些,可谁知道…

  这不想不气,愈想愈气,宮涛略的⾝躯倏地回转,急急地往房门口迈去。

  “涛略,你⼲么?”夫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宮夫人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我去找君少恩和花轻愿算帐。”这两个联合起来伤害女儿的人,他绝不轻饶。

  “嘘!”终归同是女人,宮夫人很了解女儿的痛在哪里,尤其是瞧见女儿因为听到这两个名字明显瑟缩时,立时朝着宮涛略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人家敢做,我们⼲么不敢说?”大男人的心思哪可能恁般细,宮涛略又大刺刺、气愤说道。

  “叫你别说了你还说,没瞧见女儿伤心吗?”见着夫婿的耝枝大叶,宮夫人忍不住吼着。

  猛然被娘子这么一吼,原本浑⾝漾満怒气的宮涛略顿时矮了半截似的,一双原本杀气腾腾的眼,小心翼翼地往躺在杨上的女儿扫去。

  着爹亲的眼神,宮清灵只是淡淡地说道:“爹,别太为难他们。”

  那一巴掌,除了挥断了往⽇的情份,也挥断了过往的恩怨情仇,她的心虽痛,可也不想太过为难他们。

  算是自己识人不清吧!能怨得了谁?

  “这怎么可以?先不说那君少恩是客,咱们不能拿他如何,可怎么说花轻愿也是咱们宮家的仆佣,做出这种不知廉聇的事,怎可轻饶?”

  “爹…”一声坚定的轻呼,宮涛略原本长串的‮议抗‬顿时消弭无声。

  心不甘、情不愿的他,退了一步说:“好,我不为难他们,可是该有的惩罚还是得有。”

  仁至义尽了吧!

  得到爹亲的承诺,宮清灵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阖上了疲惫的眼。

  看着女儿那种毫无精神的模样,夫俩对视了一眼,却也只能任由心痛盈绕在心中。

  ***

  爆清灵像只慵懒的猫儿,懒洋洋的蜷曲在躺椅之上。

  轻风拂下去她脸上的淡淡忧伤。

  煦⽇也带不来往昔总是在她精致脸庞上漾着的浅笑。

  昔⽇的活泼彷佛在一瞬间被菗⼲了,在她⾝上再也见不着半丝的踪影。

  “‮姐小‬,吃块糕点吧!”临时被派来服侍宮清灵的丫环⾖儿,小心翼翼的捧着食盒至她的眼前。

  那里头装着的各⾊糕点,几乎都是她的最爱,想必全是她爹娘特别吩咐厨子做的,可是她却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

  “拿下去吧!我吃不下。”

  “可是…”丫环本该照着主子的命令行事,但问题是现在已经傍晚,‮姐小‬却仍是粒米未进,这种情况教⾖儿怎能不迟疑?

  “别可是了,拿下去吧!”

  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斥退了烦人的丫环,宮清灵⼲脆阖上了眼,将外界的一切全都隔离在眼⽪之外。

  这三天,她将自己关在自个儿的院落里,⾜不出户。

  可即使不去听、不去看,脑子里却总是不停地浮现君少恩和花轻愿的面容。

  一个是她心仪的男人,另一个是她视为姐妹的侍女,那种被背叛的疼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她又哪里还有那个心情去吃什么糕点呢?

  脸上泛起了哀戚的神情,原以为在她的院落里,哀伤只有自己瞧得见。

  可是…

  “人已经长得不够美了,还露出这种难看的表情,难道你当真不想嫁人了。”

  一如以往的尖酸话语,并没有因为宮清灵脸上哀伤的神情而稍稍减弱,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但向来遇到刑蔚中就会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宮清灵,这一次却只是微微地抬眼,轻扫了他一眼,随即阖上。

  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彷佛完全没有听到他那尖酸刻薄的话语一般。

  被人忽视的这般彻底,刑蔚中不悦的撇了撇

  他还真是不习惯这个样子的宮清灵呢!

  从小到大,她总是一副活蹦跳、精气神十⾜的模样,而如今却像只病猫似的,看了教人觉得刺眼极了。

  想也没想的,他猛地伸手,一把拉起了她。

  “你⼲什么?”除了这么一句气虚的质问,宮清灵甚至连挣扎都省了。

  “跟我来!”就是不习惯她这模样,刑蔚中打定了主意要她恢复活力。

  “我哪儿都不想去。”她虚弱的拒绝着。

  但刑蔚中不是⾖儿,哪里理会她的拒绝,握着她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喂!你…”宮清灵本要挣扎,可奇异的是,从他掌心传到她手心的温暖竟是那样的悉。

  悉地让她升起一种心安的感觉,于是她忘了挣扎,就这么任由他拉着快步疾走。

  沿路上,不断有仆役回过头来看着他们,可率惯了的刑蔚中庒就不在乎,而傻住的宮清灵则是完全没有发现。

  再回神之际,她的耳边已然响起一声马儿的嘶啼。

  “这…”虽说不是第一次瞧见马,但她见过的马几乎都是被套着缰绳,乖乖的任人‮布摆‬。

  可如今,马房里的每一匹马瞧起来都多少带点野,甚至还有站立嘶啼的,她害怕的后退了三步。

  “怕吗?”他问。瞧见宮清灵终于不再无动于衷,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甚至渗上了一丁点的恐惧。

  虽然不是甜滋滋的笑容,可也总算比像个木偶人似的好多了,所以值得再接再厉。

  他勾而笑,握着她的手便往马匹中看起来最狂野的那一匹走去。

  “你…你想⼲什么?”似乎已经意识到他想要做些什么,她倏地止步,不肯再往前迈进。

  “带你骑马兜兜。”刑蔚中不但头也不回,还用那种彷佛施了多大恩惠似的语气。

  “我不要!”瞠大了眼,瞪着那些站起来简直比两个人还⾼的马儿,宮清灵打死不肯再往前走。

  可是刑蔚中哪里是那种能让人说不的人,只见他手劲一使,便硬是将她往前拉去。

  到了马前,宮清灵原想趁他松手之际转⾝就逃,可是谁知道他却硬生生的伸长了手,一把就将她扯住。

  “我不上去!”原本死气沉沉的宮清灵终于像活了回来似的死命挣扎着。

  “你害怕?”一脸气死人不偿命的蔑视,让宮清灵原本挣扎的动作立时顿住。

  “我…我才不怕!”其实她怕得连话都快要说不清楚了,可却也依然不愿示弱。

  “既然不怕就上去。”刑蔚中松开了她的手,环而立,居⾼临下的睨着她。

  悄悄地咽了口口⽔,宮清灵的眼悄悄往那立于一旁的骏马瞄去。

  怕!其实她怕得要死好吗?可是却也不想示弱,现下她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见她万般迟疑,刑蔚中也不再多说话,只是潇洒俐落的翻⾝上马,然后朝她伸出手来。

  “怕就别来!”又是十⾜十的挑衅语气,他似乎已经捉到了该如何对付她的诀窍。

  看着她像是突然鼓了气般的颊和圆睁的眼儿,一股好笑的感觉头一次取代了自己对她的观感。

  “你这个男人耳朵是有问题吗?就说了我不怕嘛!”宮清灵跺着脚,大声地‮议抗‬着。

  那模样就像是一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似的,只差没有躺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此时的她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似乎不再那么的痛,脑海里也没有浮现那挥之不去的画面。

  “别一直嘴里喊不怕,但行为却像是个胆小表似的。”刑蔚中的眼神刻意瞄了瞄她那彷佛在地上生了的‮腿双‬,弦外之意尽在不言中。

  可恶,真是个听不懂人话的臭男人。

  双颊又鼓起了几分,宮清灵怎能容人这样瞧不起,她银牙一咬,手便冲动往前伸去。

  刑蔚中眼明手快的将她小手牢牢地握在掌心之中,然后巧劲一使,宮清灵轻颖的⾝躯便宛若一只彩蝶似的翩翩飞旋在空中,最后才安稳的落在了他的⾝后。

  “捉稳了!”

  豪气的低喊了一声,刑蔚中纯弄起缰绳,驱策着那匹昂蔵的骏马踩出奔驰的步伐。

  在众多奴仆的惊讶目光中,马儿在转瞬间已经驰骋在宽广的草原之中。

  ***

  纵然冷冽的寒风拂面,宮清灵的眸子却一改几⽇前的沉郁,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手紧握着⾝子底下的鞍,虽然纤细的⾝子摇摇晃晃,但却能够体验到以往不曾有过的刺

  忽地,睽违数⽇的笑容重新展露,她笑的自然,即使有着总是摇摇坠的危险,却仍不能阻止她那颗因为速度而逐渐奔驰的心。

  但她的快意却苦了在前头驱策奔驰的刑蔚中,他既要掌控套着马儿的缰绳,又要随时留意她那摇摇坠的⾝子。

  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狂妄男人,当然更受不了这种时时忧心的情况。

  就在他清楚的感受到宮清灵不知道第几次差点儿跌下马儿去时,刑蔚中的心火一起,想也没想的就反手勾住了宮清灵的,然后手劲一旋,她纤细的⾝躯再次腾空而起,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她忍不住惊呼失声,尖叫连连。

  两道浓浓的剑眉微微蹙起,他朝着她低喝道:“闭嘴,否则要是吓坏我,让你掉了下去,我可赔不起。”

  拜托,这到底是谁吓谁啊?

  爆清灵忍不住在心里不悦地咕哝着,正要开口质问他⼲吗没事像是捉小似的捉着她时,突然间自己的⽟臋又落上了‮硬坚‬的马鞍。

  他伟岸的膛顿时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将她安‮全安‬全的护着。

  突然间,她了解了他的用意。

  原本因为背叛而清冷的心骤然窜⼊了一股暖意,驱走了缭绕数⽇的寒意。

  瞠大了眼,瞪视着眼前他那伟岸的膛,眼眶亦微微的泛起了一阵意。

  是感动吧!

  爆清灵那烦闷了好几天的脑海里忽地起了一个念头。

  或许…只是或许…

  今天他会出现在自己的院落不是不经心,而是…

  正当她还想深思自己这样的念头究竟是怎么来的,有几分可能之际,刑蔚中却突然扬鞭驱策着马儿加快了脚步。

  那种刺的感觉再一次的驱散了她的思绪,在着风的奔驰中,宮清灵就这么笑着、尖叫着、然后遗忘…

  ***

  “我不离开!”

  坚定的语气、坚定的神情,在这破败的让人忍不住怀疑它是不是随时会塌下来的柴房里,花轻愿的固执,更教君少恩咬牙切齿。

  “我要你跟我走!”他再次重申着自己的决定,那天生的王者之气显露无遗。

  尽管如此,花轻愿却只是轻轻地摇着头,淡淡地说道:“你和我的易早就已经结束了。”

  她的言下之意很简单,就是他没有资格⼲涉她的去留。

  君少恩很清楚她的意思,也就是因为清楚,所以他的脸⾊也就愈发的铁青。

  他就是不懂,她⼲啥要这么急着撇清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为啥要这么固执的留在这间虽然能遮些风、挡些雨,却依然能将人冻病的柴房之中。

  她明明该知道,要救一个人,对他君少恩而言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的不领情也更加深了他的怒火。

  “结束与否不是你可以决定的。”他咬着牙说。

  “那谁可以?”

  “我!”一扫往昔儒雅的模样,火起来的君少恩霸气尽现。

  “咱们当初并不是这样说的,更何况我们之间的纠已经太深,再加上我又伤了‮姐小‬的心,我和你除了结束别无他法。”

  心,微微地泛着痛,几夜来的⾝躯,几夜的态意疼宠,他在她的心中早就已经深深的烙下了一个印。

  她也很想不顾一切的跟他定,可是她却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会是多么大的难题。

  泵且不论自己卖⾝宮家,气怒的宮家二老放不放人,就说君家的老也不可能会同意他们俩在一起。

  纵是她愿意无名无份的委屈自己跟着他,可君家能容忍吗?宮家又能容忍吗?

  他是宛若天之骄子的贵气之人,而她不过是个落难的官家之后。

  要不是年幼的宮清灵心慈,央着她的爹娘收容她,只怕她一个纤弱女子,纵不是沦落烟花之地,可能也会贫病迫的横尸街头,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冻死骨。

  所以,她感念宮家的大恩,也愿意为宮清灵牺牲她的一切。

  既然她与他,注定不可能,那么她宁愿留在这里。

  即使是被关在这破败的柴房,但只要她试凄,能消解主子心中的一点痛,她都心甘情愿。

  “你…”他向来气定神闲,绝少有人能惹出他这么大的怒火,可是花轻愿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气极的他二话不说地伸出手,耝鲁地攫住了她的手腕,那不顾一切的态度,像只差没有一打昏她似的。

  “放手!”即使他的力气比自己的大,可是花轻愿仍是使出了吃的力量,不让自己移动分毫,尽管手被扯得几乎要脫臼。

  见她宁愿这样伤害自己,也不肯跟他离开这见鬼的柴房,君少恩额上的青筋气得清楚地浮现。

  “君公子,你又何必強人所难呢?”花轻愿让痛梗在自己的心里、喉里,以几近斥责的语气说道。

  “你认为我是在強人所难?”君少恩以着不可思议的语气反问。

  原本紧抿的畔忽地勾起了一抹笑,那笑显得幽忽,原本紧扯着花轻愿的手劲也一点一滴的松了开。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呵!

  他心疼她在这破败的柴房里试凄,可她却觉得自己是在強人所难。

  这个女人真是好样的!

  原本还堪称温煦的眸子变得冷冽而冻人。

  五指乍然松开,任那纤腕滑落,然后他不再多说什么的回⾝。

  “就这样吧!”突然,花轻愿那略略带着清苦的嗓音宛若鬼魅般的追了上来。“你应该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的,我以我的⾝子为代价,而你则承诺必须让我家‮姐小‬幸福。”

  昂蔵的⾝子又是猛地一旋,全⾝因为花轻愿的话而散发着阵阵的寒意,让她纤薄的⾝子忍不住地微颤着。

  “如果这真是你所求的…”

  君少恩的话才从紧闭的齿中窜出来一半,花轻愿便像是不想让自己有一丝一毫后悔的机会似的抢着说道:“是的,这就是我所求的。”

  “你…”向来辩才无碍的君少恩竟然无言以对,她就真这么迫不及待想把他推给别人吗?

  眸子‮勾直‬勾地锁着花轻愿,许久之后,他轻笑、点头,然后承诺道:“我会如你所愿的。”

  任由自己那绣了狂鹰的披风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圆弧,君少恩决定不再继续留在这儿自取其辱。

  她是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他推至别人的怀抱之中,那么他还需要留恋什么呢?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

  女人对他而言向来不是没有意义的吗?

  是花轻愿或是宮清灵,对他来说应该没有太大的差别不是吗?

  他…绝对会如她所愿的。

  望着他绝决的背影,花轻愿的心安了,但也痛了。

  她知道他是个重然诺的男人,一旦应允就绝对不会更改。

  所以‮姐小‬必定会是幸福的,那纠了她半辈子的恩也算偿还了。

  可是心却是那么的痛、那么的痛,一股深沉的绝望彻彻底底的绕住她。

  受了几⽇几夜的寒风,单薄的⾝子骨原就虚软,再加上现下那心底磨人的疼痛,花轻愿再也支撑不住的滑落冰冷的地面。

  任由自己瘫着,不想移动亦不想挣扎,就这样了吧!

  她算得上是求仁得仁了,真的不该再奢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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