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个会,拖拖拉拉的开了两个多小时,大部分的时间是废话一堆,甚至先聊天聊个没完,说到主题时,意见又多又杂,然后又是一大串闲聊,真是没办法!
开完会,又和⺟亲讨论一些细节,结束时都快近下班时间。
秘书告诉他仪翎已经走了。
走进办公室,桌上有张她留下的字条…
你太慢了!
睡了两个小时,怕晚上睡不着。
无聊,先走了。
先找⽟如,后来不知道。
行云流⽔般的笔迹,几个字,简单的把原因、去向都代清楚。
还有这“慢”字,也不知慢了多久,现在去找她,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如那边。
心想反正今天也没时间与她谈公事,⼲脆先将手边的工作告一段落。
六点半,终于把一些琐事都处理完毕,打电话给范⽟如,范⽟如还在店里,而仪翎却前脚才离开。
唉!真是诸事不顺,如果他早点打电话就好了。
最后来到她的租屋处,但她尚未到家,范⽟如明明说她会直接回去的。
这个不安于室的女人!又野到哪里去了!
“喂!站住,就是你!”
仪翎刚买了鱿鱼羹面当晚餐,走没几步就被这凶神恶煞般的声音喝住。
是叫她吧!声音有些耳。
她疑惑的转过头,眼光扫向可能的来源,终于锁定一个目标…那三个在麦当劳遇见的⾼中生辣妹。
仪翎有些可笑的看着她们的装扮,丝蕾边的花上⾐罩衫、贴⾝小可爱、紧⾝五分,银⾊眼影、银⾊口红、细而挑⾼的眉形、彩绘指甲加立体贴花…
天啊,哪来的小丑,再看下去可能会伤眼。
三人迈开“大”步,快速向她走来。
⾜登二三十公分的⾼跟鞋,想走得又快又不致跌倒,可以想象的,就好像看见三头大象一样,六条腿开开的齐步走。
“你这个臭三八!上次弄脏了我们的⾐服,这次又把辣椒酱倒在我脚上,你是不是看我们不顾眼啊?”说话的是领头的胖辣妹。
可能是仪翎刚才不小心弄掉面摊上的调味罐,刚好就落在胖辣妹的脚上,弄脏了她的鞋。还真巧!
“博伦好吗?”花痴狐眼辣妹还在以斗想别人的帅男友。
“对不起。”仪翎微微点头,当做赔礼,若叫她赔钱,难哦!
“你说这次要赔多少?”帅辣妹一脸理所当然。
“这次就不用赔了。”仪翎回道。
“为什么不用赔?我的鞋子要一万二买的,你造成我损失惨重,当然要赔!”胖辣妹气急败坏的吼道。
一万二?那种货⾊路边摊六百九、七百九比比皆是,何况被调味罐砸到,弄到一点辣椒酱,顶多用纸巾擦一擦罢了,哪来的损失?难道是上次博伦赔了她们不少钱,她们食髓知味?
仪翎挑挑眉,満脸无趣的看向她们。简直霸道无知到不行!
“多读点书吧!”她冷冷的丢下一句,转头继续走她的。
“站住!”胖辣妹再次叫嚣,并且扯住她的长辫子,以阻止她继续前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竟敢不当我们一回事!”
“放手。”仪翎反手拉住自己的长发,不失冷静的道。
幸好刚才跟⽟如要了一条橡⽪筋扎好辫子,否则这下不就被扯掉好几?
所以她讨厌长发嘛!危急的时候只会碍手碍脚。
“不放!怕了吗?”胖辣妹抖抖⾝上的肥⾁,得意的笑了。
“怕你?”仪翎再挑眉。
她手握长辫的掌心向外画了个圆,长辫便在手腕处绕了个圈,稳稳握住,然后她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一个流畅的动作,右脚飞踢出去,正中对方的脸蛋,上头马上出现一个鞋印,长辫则全安的回到她手中。
“啊!你这个神经病!我们有三个人,你竟敢与我们为敌!”胖辣妹手捧着下巴,目膳凶光,一副随时准备冲上来的模样。
“你们才是神经病,打扮得跟小丑一样,穿着那么⾼的鞋子,就算我打不赢你们,你们也追不上我,只会摔断腿而已!”仪翎不疾不徐的教训她们,一点也没有害怕的神⾊。
“不必废话了!姐妹们!打死她!上!”胖辣妹下了战令,另外两个马上围上来。
“上你妈的头啦!”仪翎呻了一声,再补送胖辣妹一脚,这脚扫到她的胖脚踝,胖辣妹马上跌了个四脚朝天。
另外两个辣妹这时想抓住仪翎,仪翎只是等她们快接近时突然向后一闪,长腿再一庒,两名辣妹马上因重心不稳而落⼊和胖辣妹同样的下场,而且还重重的庒在胖辣妹的⾝上。
此起彼落的痛呼声响彻云霄,这群半大不小的女孩大概是觉得不引人注目反而会要了她们的命似的,叫得特别大声,周围便开始聚集人群。
其实哪有那么痛,跌个跤顶多擦破⽪。
“痛吧?下次想打架穿得轻便点。”仪翎仍一派轻松的道,一点也不受她们的威胁。
不成气候的小辣妹做得了什么?顶多下次撞见了躲远点喽!躲不掉?再打一架,除非她们敢混帮派,找兄弟来堵她,不过惟利是图的兄弟们可不会⽩⼲,以她们叮叮咚咚的饰品和化妆品看来,她们也不会有那个闲钱。
何况她若没有一点本事,哪敢随便招惹别人,好动的她从小就受到跆拳道国手舅舅的指点,学个一招半式,一般人是伤不了她的。
她好笑的往后退两步,感觉似有道奇异的目光在看她,转过⾝,来人仿佛正等着她发现似的笑了笑。
仪翎想不到会再次遇见她…学妹纪悠兰。
纪悠兰仍是戴副太眼镜,⾝着名牌服饰,化着浓妆,全⾝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一副“我是名人”的架式。
仪翎想起她的谎话,于是朝她的方向走去,总算情敌一场,打声招呼不为过。
纪悠兰看见她近,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
她知道仪翎的能耐,也亲眼看见她如何对付那三个辣妹,无怪乎自己畏她三分,毕竟她的恶作剧引来博伦的追问,还引发两人的口角。
仪翎站在纪悠兰的面前,先是端详她一会儿,不发一语,直到看出她的畏缩后,她露出一个诡诈的笑容。
“嗨!纪悠兰,好巧啊!想不到你这么好找,随便在路上走走就让我碰上。”她慢条斯理的道,虽然她不是有仇必报,但既然碰上了,就顺便报一下好了,谁叫她许久不见,竟还丢个小谎让她和博伦吵一架。
“你…你找我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纪悠兰不安的虚应几句,转⾝想走。
“等等!Maggic!”仪翎叫住她。
叫的意思就是很大声啦!大到十个人里有八个人会回头看看发生什么事,而且周围聚集的群众越来越多,因为有不少人发现这个Maggic是最近开始崭露头角的名模,加上在一旁大呼小叫,还无法从地上爬起来的109辣妹,还真蛮有看头的。
不同于仪翎,纪悠兰很怕出丑,尤其是成为公众人物后,她更视这类冲突事件为毒蛇猛兽,如果是她骂人、揍人也就算了,但被骂、被揍的人若换成自己,那万万不可,总之能避就避。
见她回头,仪翎继续大声道:“虽然你男朋友被我抢了,但你也不需要看见我就逃啊,没脸见人吗?”
纪悠兰的本是好強的,听到仪翎存心挑衅的言语,火气也上来了。
“你又比我好多少?博伦回国美四年,你很寂寞难耐吧?我介绍了那么多男人给你,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可惜没有一个守得住的,他们都说你太无趣,上功夫太差!”由纪悠兰尖酸刻薄的言语中,听得出她心中的怨气。
必于博伦,她始终耿耿于怀,虽然过许多男友,但博伦是她第一次被甩的对象,而且对手竟是个穷酸的暴力女,她实在很难咽下这口气,本来,不碰面也就算了,但一碰面,內心深处那把无名火马上又被引上心头。
上一回碰上,仪翎不甩她,害她郁卒许久,这次终于逮到机会重新将炮火上膛,只可惜时间地点不是很合适,不过人家已经骑到她的头上了,她哪顾得了那么多?
仪翎仍是不愠不火,双手抱,带着冷冷的笑回道:“这你就错了,我是因为那些男人都跟你有过一腿,怕他们把病传染给我,从来就不想和他们打道,何况上。”原来那群狂蜂浪蝶果真是纪悠兰的杰作,难怪一下子涌出这么多!
“你这个人!要不是因为你,我妈也不会气得取消她给我的副卡!”纪悠兰恨恨的道“你不知道博伦对我⽗⺟的事业有多重要,如果能攀上他,我爸的小鲍司早就扩展成中小型企业,甚至大型企业,而博伦配你这个穷酸欧巴桑本就是浪费!你巴着博伦不放不打紧,竟然什么都没捞到,还是整天衬衫牛仔的穿,现在更惨,衬衫加牛仔短!我呸!”她重重碎了她一口。
对于纪悠兰的批评,仪翎一点也不以为意。
现在她又不在上班,没必要穿戴得随时要见客户的模样,休闲时间舒适就好,况且衬衫是她和博伦的最爱,牛仔短则耐磨又凉快,对现在的她来说,最恰当不过。
仪翎以食指点点下颔,眼珠子向上瞟了瞟,捉住她的语病“你既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妈,管我穿什么?倒是很奇怪ㄋヘ!你少了张副卡竟然还是名牌挂満⾝,难道都是二手⾐?”
“我才不屑二手⾐咧!这些都是我男朋友的贡献,我可是名模,只有香奈儿、亚曼尼、凡赛斯这种世界名牌才配得上我!”她大言不惭的道。
“呵!”仪翎冷笑一声“我倒想看看这⾝名牌沾上点尘土还名不名贵得起来。”
博伦在仪翎的租屋门口苦等一小时,仪翎仍不见踪影。
这个丫头!到底在⼲什么!到现在还没到家!就算去吃饭,吃个満汉全席也该散席了!
他活动一下酸⿇的腿双,伸个懒,这时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冒上来。
带着这丝不安,他开车开始到她回家可能经过的路径漫无目的的寻找。
当他看见大街上一群围观的民众,直觉停下车。
会是仪翎吗?这个小妮子惹事的本领可不是盖的,的确有可能是她。
博伦匆匆将车子往路边一丢,打开暂时停车灯,下了车后就往人群里钻。
以他过人的⾝⾼,站在人群的外缘就可以清楚的看见里头发生什么事,这时他正好看见仪翎半蹲下⾝子,伸出右脚往对手的⾜躁方向一扫,然而是吓唬的意味浓厚,点到为止,并非真的要踢下去。
纪悠兰不知她的用意,还以为自己要落得跟那三位辣妹同样的下场,吓得往后退了半步,重心不稳的晃了晃。
仪翎趁胜追击,举⾼右手,用力向纪悠兰门面击去,纪悠兰再度吓得尖叫并向后倾倒,跌了个四脚朝天,反观仪翎,却见她的拳头在碰上纪悠兰之际,硬生生的拐个弯,击向等待中的左掌。
“仪翎!”博伦摇头摇,对她调⽪的恶作剧没办法,只有开口唤她。
她听见微微一怔,随即转过头来找着博伦,回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是如此美丽动人,就像每次两人小别重逢那样充満及惊喜,他想,他会永远记住这个笑容,直到发苍苍、眼茫茫,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
“你好慢哦!”她将两只手掌圈在嘴边充当扩音器,好像这样就能帮助她的声音穿越嘈杂的人群,让他能清楚的听见。
“你才慢咧!我在你的住处等了一个小时了!”他同样大声的回话,好不容易拨开一群嘻嘻哈哈看热闹的民众,又推开几个挡路的人墙,困难的前进。
“我买了鱿鱼羹面!”她提⾼手中热乎乎的袋子晃了晃,随即小脸一皱,不太⾼兴的接着道:“不过可能糊了,不能吃了。”都是这些讨厌的女人害的。唉!浪费钱又浪费食物,有违她的原则,心情真是大坏。想到这里,忍不住又为她的钱哀悼数秒钟。
“算了,我也还饿着肚子,我们两个一起上餐馆去吃。”他拨开一个挡在他前面的黑⾊硬物,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架摄影机。
有什么好拍的?要拍不会去拍些美美的画面?他瞪了摄影者一眼,不想理他,继续前进。
待他拉回视线,刚好看见纪悠兰从地上爬起来,満脸恨意,举起手中的硬质⽪包就要往仪翎头上打下去。
同时在另一端出现三名恼怒的辣妹,手持厚底⾼跟鞋,朝着同样的目标就要砸下来。
“仪翎!”博伦发出警告的大叫。
“咦?”仪翎只来得及做出一个充満疑问的表情。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博伦刚好突破重围,他推开仪翎替她挡了这一击。
仿佛看着电影慢动作的分格画面般,仪翎目睹心爱的男人在她的面前被一只双C的名贵⽪包K中,再将他的头狠狠的推向快速落下的畸形鞋跟。
不知道世界是否在这一瞬间静止了,但她清楚的听到博伦的头被打中时发出的声响,他跌落⽔泥地时的碰撞声,他昏倒前挣扎着看她一眼时眼⽪张开又阖上的模样…
她深昅口气,听到逆流的⾎敲打着耳鼓的声音,心脏狂跳如战鼓的咚咚声…
有好一会儿,她只能站在那儿,脑中一片空⽩,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发生什么事了?
他昏倒了,会昏倒表示他的伤并非如表面那样轻微。
他受伤了,在靠近太⽳的地方开始慢慢流出腥红的⾎…
在太⽳…在这样敏感的位置上…
“啊!我们杀人了!怎么办?!
耳边响起三位辣妹惊惶失措的尖叫声,然后她们的声音也远去了…畏罪潜逃。
接着她看见有个人蹲在博伦的⾝边,伸出一只藕臂小心翼翼的想推推他,确定他的伤势及死活。
仪翎反的踢开那只手,惊惶的看她一眼,才慢慢找回失去的心神。
“你别随便碰他,他可能有脑震。”她坚定的说,语中仍微带颤抖。
她強自镇定的向纪悠兰借了机手叫救护车,然后蹲在那儿,彷徨无助的看着博伦如同安睡的脸孔。
坐在等候椅上,仪翎面无表情的看着救急室內忙进忙出的医护人员,脑中不断闪过往⽇的种种画面。
博伦为她买的整打丝质衬衫;博伦为她整理的个人笔记;博伦为她准备的二十岁生⽇舞会,还有为她买的生⽇礼物…
说起生⽇礼物,那是一只二点五克拉的钻石手镯,加上数不清的碎钻及名家的设计费,价值破千万。
收到礼物,她并不特别开心,虽然大多数的女人都爱钻石,但她并不特别钟情,只觉它是个漂亮的装饰物,可想到它代表的价值,她不噤深深皱起眉头。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要放在哪儿?
租个险保箱收蔵吗?好浪费钱唷!
在她脸上找不到预期中的喜悦表情,博伦有些失望,但仍没说什么。
仪翎告诉他她的困扰,他马上为她在行银买了一个险保箱,钱当然也是他出的。
后来博伦补送她一双⽩⾊“锐跑”运动鞋,她反而大喜过望。
从来都是博伦为她,她到底为博伦做过什么呢?
她只记得自己的任、自私,记忆里似乎再也找不到她值得骄傲的事。
她没买过任何礼物送他,因为她觉得礼物无法代表什么。其实她错了,礼物也许不代表什么,但记忆中的礼物,却提醒当事人千万别忘了当时的感觉。
她从没为他整理过房间,因为有钟点女佣在做,她乐得轻松。其实她错了,这些虽然都是小事,但却代表一个人的心意,比如他的衬衫钮扣掉了,她至少可以为他上啊!
有时他也很累,很需要她为他纡解一下筋骨,她看得出来,但他不开口,她就不会主动去做,反倒是她常要求他为她摩按服务,他对她的体贴一向无微不至。
如今他为她挡了那要命的一击。
她,到底为他做过什么呢?
原来,她一直是个不及格的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