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霍御医,怎幺样?今天絮妃的病况好些了吗?”
皇上的寝殿里,传来心急的追问。
“禀皇上,絮妃娘娘的病已渐有起⾊,请皇上宽心。”
硕长的⾝影立在皇上跟前,平静的报告道。
自从皇上派他前去诊治柳千絮后,每天总会把他召到寝宮里,这幺问上一问。
“絮妃可有治愈的希望?”皇上一脸希冀。
“自然是不成问题。”
明知柳千絮是装病,霍令斋却不想拆穿她,那份私心,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朕就知道你会有办法。”皇上赞许的笑了。
可是,一想到絮妃那张清丽绝伦的脸蛋,以及不知还得等上多久才会病愈,他就不噤心急如焚。
“不成,朕得亲自看看絮妃去。”皇上再也按捺不住了。
“皇上,絮妃娘娘的⽟体虽有起⾊,?还是不宜贸然前去,请皇上三思。”
“这…也罢、也罢!”皇上气闷的一甩袖,又重新坐了下来。
很快的,皇上像是突然想起甚幺,睑上又重新扬起了笑容。
“对了,朕差人替絮妃盖了栋新宮苑,已经完工了,近⽇就可以迁⼊,不知道絮妃是否经得起迁居的劳累?”
“这…”霍令斋意外皇上竟然还为了柳千絮大兴土木。“是经得起。”他垂下眼平静的回道。
“太好了!为了让絮妃住得更舒适,朕可是请了最好的工匠前来打造咏絮宮,相信絮妃看到也一定会喜的。”
咏絮宮?
霍令斋看着皇上喜孜孜的表情,眉头却反倒敛了起来。
“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皇上心不在焉的摆摆手,仍一径缅想着美人惊喜的模样。
“絮妃娘娘毕竟才刚进宮,皇上若过分宠赐,恐会招致其它六宮娘娘嫉妒,到时,怕是会替絮妃娘娘招致祸端。”
“这…”皇上脸上的笑容僵了下,继而又敷衍的摆了摆手。“唉呀,不会、不会的,有我在,谁敢动絮妃一汗⽑,我绝不轻饶!”
正在兴头上的皇上,自然是听不进这些。
“可是…”
“够了、够了!你退下吧!”
面对皇上坚决的态度,霍令斋只能暗自叹气。
皇上此举对柳千絮而言,只怕是祸不是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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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柳千絮在一大群太监、宮女小心翼翼的护送下,正式住进了咏絮宮。
很快的,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兰圮的耳中。
虽说皇上又将空出的馨兰宮,重新拨还给她,但一听说皇上特地为柳千絮盖的宮殿,比起馨兰宮还要气派华丽不知多少倍,她一肚子的酸⽔就翻搅得难受。
再也按捺不住,她马上气急败坏的冲到咏絮宮去。
看着眼前的一切,兰妃眼中写満深宮堆郁出来的寂寞,与一夕失宠的怨怼。
“兰妃娘娘!”绿儿一见到来势汹汹的兰妃,赶忙挡在她⾝前。“我家娘娘今儿个⾝子不适,恐怕无法见客…”
话还没说完,绿儿已经被她—掌推得老远。
“你这狗仗人势的奴才,本娘娘是甚幺⾝分,哪容得你在这放肆?”
“绿儿,不得失礼,还不快请兰妃娘娘进来。”
蓦的,殿內突然传来一个极其温柔的低斥。
“是,娘娘。”绿儿应了声,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吐出一句。“兰妃娘娘请。”
孰料兰妃倨傲得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往厅里而去。
一进厅殿,只见柳千絮正慵懒的半倚在贵妃软椅上,一⾝雪⽩的衫裙,衬得⽟洁冰清的气息,宛如化外仙人,看得兰妃更是妒火中烧。
“你凭甚幺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兰妃恨恨的瞪着她。
听说这柳千絮,肚子里有点墨⽔,却是姿⾊平庸、平扁臋,凭哪一点能跟她比?
她才一⼊宮,就获得皇上所有的注意,不但对她百般礼遇,还为她盖了这栋豪华的宮苑,却把她这堂堂兰妃娘娘,当成狗似的赶来赶去,最俊,皇上连她的寝宮也不去了。
就连宮中最年轻俊逸、医术⾼超,只专为皇上诊治的霍御医,都被点派成了她专属的大夫,她怎能不嫉妒?
“我未动一兵一卒、没有花费任何气力,又何来『夺』此说?”柳千絮甜甜的一笑。
“你…”兰妃气的美颜涨红。“你以为凭着那点小聪明,就能斗得过我?”
“千絮敬重兰妃娘娘,绝不敢造次。”柳千絮淡淡的说道。
“哼,就凭你这张⿇子脸,你以为皇上还会宠爱你多久?”兰妃勾起一抹恶毒的冷笑。“等皇上厌腻了你,你很快就会被踢⼊冷宮,再也无人闻问。”
“姐姐的意思是说,就像您一样吗?”柳千絮一脸无辜的眨着眼。
“你…你…”柳千絮的伶牙俐齿,气得兰妃是牙庠庠,半天挤不出话来。
“娘娘可是口渴了?”柳千絮故做惊讶,随即柔声朝绿儿吩咐道:“绿儿,备茶!”
从椅上坐起,接过绿儿端上的热茶,她—脸殷切的朝兰妃走近。“姐姐大老远来到咏絮宮,妹妹还没给姐姐奉茶呢。”
“不必了!”兰妃嫌恶的举起绢帕遮脸,一步步往后退。
“不,这是妹妹该行之礼,岂能省略?”柳千絮依然是热络的朝她近。
虽然气不过跑来威示,但兰妃还是怕极了被传染天花。
“你…你得意不了多久的,皇上向来喜新厌旧,我会等着看你落魄凄凉的下场。”
退到门边,兰妃撂下一句话,便又急忙领着一群太监宮女悻悻而去。
一见到那趾⾼气昂的⾝影远去,柳千絮也随即像怈了气似的,无力瘫坐在椅子上。
“娘娘,您实在太厉害了!”
见一伙人消失在门外,一旁的绿儿马上动的嚷了起来。
她跟宮里的其它宮女,早就看不惯兰妃那副趾⾼气昂的样子,如今主子可算是替她们这些平时受欺凌的下人出了口怨气。
面对绿儿崇拜的眼神,柳千絮只脑凄笑以对。
她实在厌烦极了这种宮廷的明争暗斗,别人忙着争地位,抢恩宠,她却对这些没有半点趣兴,宁可回绿柳镇去卖字画,安安静静的过⽇子。
“娘娘果然不同凡响。”
这辈子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蓦然自⾝后响起。
一回头,只见霍令斋正站在门边,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是嘲还是讽,让人看得碍眼极了。
“是她先上门挑衅,怪不得我。”柳千絮摆出一副“与我无⼲”的无辜样。
霍令斋勾起但笑不语,突然欣赏起这个慧黠的女人来。
罢才一听到兰妃带了人杀到咏絮宮,他还担心她无法应付那阵仗,立即赶了过来,不过,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凭她的聪慧机灵,一点也不必怕她会屈居下风,往后想博得皇上恩宠、居于六宮之冠,怕是也绝不成问题。
“你怎幺又来了?”她臭着脸瞪住他。
罢送走一个妒火中烧的女人,她可没有力气再去应付一只来意不善的狐狸。
“娘娘忘了?”
“我忘了甚幺?”瞧他热和的口气,她跟这个男人,怎幺可能会有甚幺约定?
“上回替娘娘诊出脉象,微臣今⽇特地带来治疗良方。”
只见他慢条斯理的打开葯箱,从里头翻出一排亮晃晃的银针。
“你想⼲甚幺?”柳千絮嗓音一颤,浑⾝的⽪疙瘩全窜了起来。
那些针有耝有细、长短不一,却支支看来恐怖骇人,要真让他把那些针戳进她的⽪⾁里,她哪还有命在?
“娘娘别怕,这些针是用来灸进⾝体各处⽳道—一”
霍令斋拿起一长针,在长指间怜爱的把玩着。
“你…你别过来!”柳千絮随手抓起桌上的东西,决心誓死抵抗到底。
看着她手里那柄青铜浮雕花梳,俨然一副捍卫的姿态,霍令斋心里直想笑。
“是专治皇上的痛疾。”
霍令斋的话,让她蓦然一楞。
像是决定已经吓够了她,霍令斋才慢条斯理拿起一旁的两包草葯。
“娘娘肝火过旺,臣特地配制了几味葯方,让御膳房用文火慢炖,一天两帖即可祛火通气。”他故做平静的代完,便如来时般潇洒离去。
直到那抹拔的⾝影消失不知多久,柳千絮才回过神来。
他不是真要用那些可怕的针对付她,只是两包草葯而已?
只是,她本没有病,怎幺能喝下这些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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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柳千絮每天在霍令斋愉快的笑容下,喝下一大碗苦不堪言的黑葯汁时,她才发现,自己显然错估这场情势了。
原以为逃过一劫,却没想到他配制的那两包草葯,跟那些可怕的针相比,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她还一心盘算着,要暗中倒掉那些苦不堪言的葯汁,但偏偏被他给识破了计谋。
霍令斋每天部一脸神情愉快,随着送葯的小太监,准时上咏絮宮来,盯着她喝下一碗碗、苦得能让人眉头打上八个结的葯汁,所以她除了自个儿的肚子外,本没有别的地方可倒。
为了能离开宮中,她肯定这装病的策略,是绝对不会有错的,坏就坏在她碰上了这幺个精明厉害的男人,让她觉得自己就像在如来佛手中变把戏的孙悟空,怎幺也翻不出他的乎掌心。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早就识破了些甚幺,却一直不说穿。
况且,若他真如传闻中所说的医术精湛,为何始终没有看出她的伪装?
柳千絮双手托腮,坐在窗边苦思了一个早上,却始终没有个结论。
说来说去,还不是霍令斋这个男人太莫测⾼深,实在叫人难以捉摸,就连他的下一步,她都无法预料。
看来,出宮之⽇是遥遥无期了!
“娘娘!”
正烦恼着,只见绿儿急急忙忙的奔进寝殿,拉着她比手划脚起来。
“甚幺?热葯浴?”柳千絮看着一五一十传达的绿儿,不噤惊叫出声。
“是啊,霍御医说这天花属热燥之症,必须以毒攻毒才行。”绿儿点点头,接着道:“而且他还代,一定要保持⽔的热度,至少要泡一个时辰呢!”
柳千絮看了眼,绿儿手里的几包葯草,两道秀眉蹙得死紧。
他有没有搞错?现在可是七月盛暑,若真要她泡进热⽔里,长达一个时辰,怕是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再说,她本没病,要她去泡不知是何疗效的葯草,岂不是存心腾折人?
一回头,只见绿儿同几名宮女,已经七手八脚搬来一只大澡盆。
“绿儿,你还当真要我泡澡?”柳千絮惊声嚷了起来。
“可霍御医说,稍后会来诊视娘娘哪!”绿儿一脸的无奈。
“他要来?”看她澡洗?
若不是因为他看起来俨然像个正派君子,她还真会以为他的存心不良。
“娘娘?”
一旁的绿儿将澡盆倒満了热⽔,还将几包散发着怪味的葯草泡进热⽔里,用询问的目光看她,等她下决定。
看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柳千絮双手握前,在大木盆边来回兜着圈子。
一想到这幺热的天,他竟还要她泡这幺热的⽔,再思及他边那抹狡侩的笑,她就越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陷阱。
对!他一定是故意的。
她柳千絮才不会上了那男人的当!
“我不泡!”她坚决的宣布道。
“可是…万一霍御医来了,知道娘娘没有泡葯浴,肯定会识破一切的。”绿儿不得不替主子忧心起来。
“这…”柳千絮知道绿儿说的都没错,但一想到自己竟得毫无反抗余地的,任由霍令斋布摆,心里就气恼得紧。
这其中必定是隐蔵了甚幺谋诡计,或许,他本早已识破了甚幺,这幺做只是为了要她露出马脚罢了!
才义愤填膺的这幺想着,门外已经传来一叠声的惊嚷。
“娘娘…娘娘!霍御医来了!”
小别子气吁吁的跑进房来通报道。
霍令斋来了?
柳千絮还怔仲着,一旁的绿儿已经火烧庇股似的指挥起来。
“娘娘,快些,否则来不及了…小别子,你还不快出去挡一挡!”
绿儿急忙将主子往里头一推拉上布帘,一转⾝又赶紧把小别子给推出门外。
“喔…是、是,我这就去!”
站在帘外半晌,小别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转头往外跑。
被绿儿这幺一嚷嚷,柳千絮整个人也慌了起来。
彼不得満盆的滚烫热⽔,及刺鼻的葯草味,她草草脫了⾝上的衫裙跳进澡盆,把自己密密实实的泡进⽔里。
“霍御医,您来了?娘娘正在泡葯澡哪!”
马上窜出一⾝热汗的柳千絮,听见帘外的绿儿故做镇定招呼霍令斋的声音。
“娘娘泡了多久了?”
“呃…大概…大概快一个时辰了吧。”
此刻,柳千絮感得不噤想膜拜反应机灵的绿儿。
“霍御医,娘娘已经泡了这幺久,应该可以起来了吧?”
“等等!这草葯的气味太淡,显然葯效发挥得还不够透彻,我想得请你代为传达,劳烦娘娘屈就,再多泡半个时辰。”帘外传来霍令斋令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再半个时辰?
柳千絮浑⾝雪⽩细嫰的肌肤,一下就滚烫的热⽔泡得通红,⾝上的汗像止不住似的狂冒个不停,他竟还要她再泡上半个时辰?
为了打发他,柳千絮不得不装装样子,孰料,这男人不但一点也没有知趣离开的意思,最后甚至还一派悠哉的在帘外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