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舂⽇风暖、百花齐放,京城里満是一片热闹、繁荣的景象。
只见大街小巷繁花如锦,来往穿梭的行人⾐着亦带着股舂意,尤其是四处皆可见穿著丽舂衫的姑娘,摇着把扑蝶扇款摆着窈窕⾝影,穿梭在花丛间。
而不少文人雅士,亦带着一壶⽔酒,或躺或坐的枕着落花昑诗作赋,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沉醉在百花娇盛开的各番姿态。
噤卫森严的皇宮大內亦感染了这片初舂的气息,只见宮女个个换上了俏丽,鲜的薄衫,宛如花蝴蝶般穿梭在各宮苑之间。
然而该是満怀闲情逸致的赏花时节,植満奇妍异卉的御花园里,却不见有人的踪迹,反倒是另一头的“璃宮”传来一阵震耳聋的杯盘落地声。
“拿出去!”一名容貌绝丽出尘的女子,拧着眉不耐的喝斥一名宮女道:“你没瞧见我正心烦吗?你还端了这些东西来摆了満満一桌,不是存心碍我的眼吗?”
“公…公主!”扑通一声,小爆女就这么软了腿。“不是奴、奴婢存心惹公主生气,而是这些个午膳是皇、皇上特地吩咐奴婢送、送来的…”
小爆女不敢去擦已染上一大片油渍的舂衫,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我皇兄吩咐的?”闻言,璃若倏然颦起两道精致的柳眉。
“是、是啊!皇上说自从宁宰相退、退了婚后,公主就终⽇闷闷不乐、食不下咽,所以才差奴婢送这些食物来,说要给您补补⾝子。”
小爆女缩着⾝子连头也不敢抬,小心翼翼的说道,深怕又惹恼了主子。
璃若公主--当今皇上极尽娇宠的唯一妹妹,有着副精致绝丽堪比大仙的脸孔,却也有着⾜以叫人退避三舍的刁蛮与任脾气。
“我会在乎那宁顤退婚才有鬼!我是--”璃若气愤的嚷着,而后话声却倏然而止。
⽇前她皇兄特意许婚,将她许配给最看重的少年宰相--宁顤,孰料才在她出宮玩得乐不思蜀之际,那宁顤却突然退了婚,打算另娶个小丫环,害她只得硬生生的被她皇兄给逮回宮来,成天自然是提不起劲来。
“把这些东西全撤下去,省得我看了心烦!”璃若不耐的嚷道。
“是!”小爆女二话不说,手忙脚就将一地藉狼给全清理妥当,捧着一大盘残羹碎肴跑出门去。
“无聊透顶了!”
眼见那仓皇的⾝影走远了,璃若不噤怈气的大嚷一声,愤愤的跌坐进软椅上。
她难过的当然不是与那冷冰冰的宁顤成不了亲,而是因为在这宮里闷得发慌。
想当时宮外这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沿途上还见识了那么多有趣的事儿,如今她被退了婚,成天无处可去,可快把她给闷坏了。
而这宮里虽然多的是奇珍异宝、假山美景,但要论起解闷的伴,除了一个个胆小如鼠的宮女,就只有嗲声细语的太监,实在一点意思也没有!
“唉--”一想到这,她忍不住双手托住下巴,长长的叹了口气。
正在这百般无聊之际,突然间,一个突如其来的主意闪过她那小脑袋瓜--既然出不了宮,那她可以将好玩的事弄进宮里来啊!
登时,她得意的笑弯了双莹亮的⽔眸,然而紧接着她又垮下了俏脸。
“这宮外有甚么好玩的事儿呢?”她托着精致的下巴,苦恼的喃喃自语道。
猝不及防的,一个冷漠、严峻的脸孔竟悠悠的浮上心头。
懊死!她怎么会想起那可恶的家伙!
上回皇兄将她许给少年宰相宁顤,没想到她出宮到南相府中小住数⽇,竟遇上了这个冷漠的侍卫,丝毫无视于她公主尊贵的⾝分,傲慢无礼的态度令人气结。
没错!想她璃若公主可是千金之躯,像他这样卑微低下的人就该跪匐在地,对她毕恭毕敬,而不是如此傲慢无礼,视她如无物!
她决定了!
明儿个她就把那块大木头给弄进宮里来,她向来最爱挑战困难,就不信那块冥顽不灵的大木头不会乖乖的任她布摆!
依她看,就把他召进宮来当马夫,看他还能不能摆出那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冷傲样?
只是,她皇兄虽然向来疼她,但是若要贸然去碰他那些视若珍宝的马,他定会大发雷霆的。
看来,她得想想办法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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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微醺的清晨,位于城北的宰相府里依然是一片静谧,除了廊前几名刻意蹑着脚步,悄声走过的丫环外,就只见一名⾝形拔修长的⾝影,守在一间房门紧闭的寝房外。
男子有着副练家子特有的结实拔⾝材,然而在浑⾝掩不住的英气中,却又隐约流露出一丝文人的內敛、沉稳之气。
尤其是仿佛经过精工雕凿似的五官,显得深刻有力而英出⾊,只可惜脸上那抹冷然,却破坏了原有稍嫌俊俏的线条,益显那股难以亲近的疏冷。
男子直候立的⾝影,显得格外孤寂,笔直凝望远方的双眼中,更流露出一股复杂难懂的深沉。
“沭侍卫早!”
正当此时,一名打从他前头经过的小丫环,娇羞的唤了声,而后红着脸又迅速跑走。
沭衡--也就是宁顤随⾝的侍卫,冷如盘石的俊脸上仍然毫无表情,只是轻轻的点了个头,而后一双深沉的眸再度投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却殊不知,他俊的相貌、沉稳淡漠的与众不同,早已煞了府中不知多少情窦初开的小丫环。
“你瞧,他又守在那儿了哪!”
“可不是!”两名小丫环躲在不远处的回廊后,四只骨碌碌的眼睛边往这边瞧,边窃窃私语着,声音不⾼不低,却正好⾜以让沭衡听得一清二楚。
“说起这沭侍卫对爷可真是忠心耿耿呢,每天天⾊末亮就站在爷的门外等候,直到爷起,从没有一天例外,可真是难得呢!”小丫环巧儿一脸敬佩之⾊的说道。
“奇怪,为甚么沭侍卫会对爷这么忠心,几乎已经超出一个随从所该做的范围了?”另一名丫环喜鹊儿却忍不住狐疑了。
“哎呀,你真笨!沭侍卫可是个学武之人,难道你不知道武人最重的就是『义气』吗?沭侍卫既然⾝负保护爷全安的重责大任,早就将自己置之度外,事事以爷为重了。”巧儿忍不住敲她一记道。
“唉,爷有沭侍卫这么尽忠职守的侍卫,可真是好运气呢!”喜鹊儿边着把疼的小脑袋瓜,却仍难掩钦佩之情。
正在两人痴的望着不远处的英⾝影,赞叹不绝之际,一个在府中待了几年的丫环,倏然自两人背后出现,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两人宛如偷儿般心虚得跳了起来,见着来者,才终于松了口气。
“珍姐,莫非你知道甚么『內情』?”
两名小丫环吃惊的互望一眼,异口同声的追问道。
“我听说啊--”
一句煞是吊人胃口的“我听说”一出口,两颗小脑袋瓜便忙不迭的凑上前来,心急的催促她道:
“珍姐知道甚么?快说、快说!”
“我听说沭侍卫是跟爷一同长大的。”被唤做珍姐的丫环一脸神秘的低声说道。
“一同长大的?你的意思是说,沭侍卫很小就被送到府中来当侍卫?”巧儿一脸茫然。
“才不!听说,沭侍卫是大老爷从外头带回府来的,简直像自个儿的亲生儿子一样,爷有的,沭侍卫一样也没少过,甚至连大老爷临终前,还把所有家产分了一半给沭侍卫。”
两名小丫环听了莫不惊愕得倒菗一口气,两眼瞠得老大。
她们总以为沭侍卫那股与众不同的气质,与一⾝自然流露如王者般的气势,是练家子特有的味儿,没想到竟是可能与宁家有某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莫非沭侍卫是大老爷在外头生的--私生子?”
除了是自己的骨⾁外,喜鹊儿实在想不出大老爷何以会对一个外人视如己出。
“当然不是!听说沭侍卫的爹娘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珍姐嗤之以鼻道。
“那为何大老爷会对沭侍卫这样另眼相待?”
“是啊!既然大老爷对沭侍卫这么好,起码也该是个个愁吃穿的公子哥儿,又何以会变成爷的侍卫?”
还来不及口气,两个小丫环忙不迭的再度追问道。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不过,沭侍卫的⾝分与来历可是非比寻常,可不是如同咱们一样的人。”珍姐斜睨着两名生嫰单纯的小丫鬓,话中有话的说着。
“原来--”
两名小丫环怔怔的对望一眼,脸上的表情由震惊逐渐转为失望,而后便宛如斗败的公般,垮着肩走了。
一见两人的⾝影跑远了,珍姐原本満不在乎的脸迅速换上一副热切的表情,转头渴慕的盯着不远处的拔⾝影。
那两个傻丫头真好骗--珍姐在心底忍不住嘲笑道。
沭侍卫的事她哪知道!
还不是以前其它的丫头那儿胡听来的,是真是假她也不知道,若非这样,怎能骗走了那两个傻不隆咚的小丫鬓!
沭侍卫这么俊俏又格,最重要的是,打从她几年前进府以来,就喜上他了,可容不下这些资历尚浅的嫰丫环跟她抢。
啧,这沭侍卫真是越看越俊,那突出有力的五官,结实修长的⾝材,简直叫人想整个⾝子贴上去--
“圣旨到!”
正看得⼊之际,一个宏亮的声音蓦然自大厅响起,珍姐好不容易恍然回过神来,却只来得及咽回几乎淌下的口⽔,以及看着那抹疾步而去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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沭衡来到厅前,一见到来者,便恭敬的躬⾝行礼。
“叩见王公公,一早劳驾公公亲自走一趟,我这就去请爷…”
“,沭侍卫,等一等!”手拿圣旨的上公公遽然唤住他。
“王公公还有何吩咐?”
“今⽇皇上下旨是给你,不是给宁大人的。”
“给我?”沭衡始终平淡无波的脸上,至此终于出现一点起伏。
“嗯!”微敛了下神⾊,王公公肃然扬声宣布道:“沭衡听旨!”
一声威严的宣扬响起,沭衡神⾊一凛,迅速撩起长衫俯跪于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皇宮御马房珍贵之神驹染上怪病,听闻宁丞相之随⾝侍从沭衡精通疗马之术,即刻急召⼊宮,⼊御马房医治神驹,不得有误。钦此!”
静默了半晌,神⾊凝重、始终没有一丝起伏的沭衡,终于伸出了手。
“卑职遵旨!”
在沭衡接过圣旨后,王公公又特别代了声,要沭衡切不可对他人提及此圣旨內容,接着便率着一批随从走了。
厅上只留下拿着沉重圣旨的沭衡,一人兀自敛眉沉思着。
“沭衡?”
正在冥想间,⾝后倏然传来一个沉稳之声。
“爷!”沭衡迅速一回头发现是卧方起的宁顤,遂恭敬的唤了声。
“方才是谁来了?”宁顤狐疑的往大厅外瞥了眼,旋即发现他手上紧握的⻩锦布。“难道是皇上下了旨,你怎没唤我?”
“回禀爷,这圣旨不是给您,而是给--沭衡的!”
“给你的?”一时之间,宁顤显然也吓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要沭衡进宮,去御马房医治神驹。”沭衡简略说道。
“你是学武之人,皇上怎会心生要你进宮医马此一荒谬的主意?”
“沭衡也不甚明⽩,但请爷宽心,进宮后一切沭衡自有分寸。”
“沭衡!难不成你真打算进宮?”登时,宁顤对于沭衡不寻常的爱护之情,溢于言表。“不,你别去!明⽇早朝我就跟皇上说明去--”
“不!爷,您⾝为皇上第一重臣,自当明⽩抗旨视同杀头重罪,沭衡死不⾜惜,却万万不能连累爷,沭衡明天即刻奉旨进宮。”
沭衡坚决的阻止了宁顤代为说项的打算。
“而且王公公还特别传达皇上的旨意,此事不得对第三人言,因此还请爷千万别在皇上面前提起,以免触怒圣颜。”
“沭衡,你--”
“爷,时候不早了,我得回房准备去。”
抱敬的一躬⾝,沭衡便遽然转⾝而去,只留下⾝后一脸担忧的宁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