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晚上九点钟,梁依依瘫软在房门前的地板上。
“我说⾼肆,你不饿吗?”她努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坐在沙发前整理CD架的⾼肆,完全无法理解忙了一天的他怎还能如此光洁。
或许是因为在她面前已经破了功,所以他也不再费事地戴着墨镜。从这角度看去,他⾼的鼻梁跟刚毅的下巴真是好看。那头发依然有条不紊地往后梳,这男人若不是有洁癖,就是超级⻳⽑,才能在搬家的时候还维持好外表。
“你饿了?”他本没有回头看她,一边说话手里的动作可没停。“我请你吃大餐。”
“真的?”她原本低垂的眼⽪用极快的速度往上一弹。“你真是太好了,为了不辜负你的美意,我可以拖着我疲惫的⾝子跟你出去,虽然我本来是想叫你帮我买回来的…”
“只要你明天搬出去,我请你吃大餐吃到撑。”这句话打断了她的碎碎念。
“什么?”她怈了气。“这算什么条件啊?那我不吃大餐了,等一下你出去吃饭帮我带个御饭团回来就可以了。”她又瘫了回去。
早说嘛,这男人怎么会忽然变得可爱了呢?搞半天是有计谋的,哼哼!
“谁跟你说我要出去了?”修长的手指头滑过整列的CD,很好,都按字⺟顺序排好了。
“难道你要自己煮?那我也要一碗,谢啦!”她抬眼看了一下厨房,厨房里的东西大多是他的。
她的厨艺只能应付泡面,所以她的厨具只有一只海碗跟一双筷子,还有一大汤匙,都是出走的时候从家里A出来的。
反正能省则省,她为了逃出老爸的魔掌,在朋友家借住了两周后,这才找到这间便宜的房子。在她赚到更多钱以前,她都要省一点,免得因为断粮而回家让老爸出卖。
“你慢慢等。”他直起⾝子,将电视柜打开,开始整理柜子里的东西。
客厅的大家具几乎都是他的,一组真⽪⽩⾊沙发,原木的电视柜、餐桌跟书架,统统是新的。
难道他把之前的家具全都丢掉了?害她好想问他丢去哪了,因为按照他这种品味,他不要的家具应该也是不错的货⾊,或许她可以捡回来改造改造,再放到网络上拍卖…
但她还是别提吧,这家伙整天的脸⾊都不大好看。
“啊!”她惊叫一声,从一堆七八糟的东西中挖出一张⽩金卡。“我终于找到我的必胜客⽩金卡了,我们就来吃披萨吧,真是天意啊!”她感动地捧着⽩金卡,⾼兴得想跳起来,偏偏实在太累,只好作罢。
他斜眼看了她一眼。
不是他要嫌弃这女人,这女人跟品味一点也搭不上线。
瞧瞧她,破烂牛仔配上宽大T恤,显然是为了遮掩本不大能见人的⾝材。还有那头长发,七八糟也就算了,还随便往头上一盘,仔细一看,盘住她头发的竟然是枝…卫生筷?
真是够了!
他⾼肆不仅是时装界一等一的模特儿,各种名牌的代言人,更是品味生活的代表。他所往的女人无不跟他一样品味卓绝,就算无法比得上他,至少也不能让他丢脸。
可眼前这女人…要是让人知道他跟她有关系,他一世英名就全毁了。
“你要海鲜还是要夏威夷口味?芝心的吃吗?”她手里捏着卡片,一脸感动的瞪着天花板,彷佛天花板有热腾腾的食物在召唤着她。天哪,她真的,真的好饿啊!
“我不吃那种东西。”他厌恶地掉开眼神,心里不断转着念头,要找个方法把她赶出去。
“不要芝心的哦?好可惜耶!我觉得芝心的很好吃,不过如果你不爱吃起司那就算了…”她掏出机手开始拨电话。
“我是说我不吃披萨,那种东西又油又不营养,小心变成小肥猪。”他的目光勾了一下,若有所指地瞄了她两眼。
怎料他刻意的讽刺眼神丝毫没有⼊到依依的眼,她只顾专心地点着口味。“你好,我要订一个夏威夷披萨,不要芝心,还要可乐哦!地址是…等等…”她将机手往旁一挪,问⾼肆:“这边的地址你还记得吗?”
他反地念出一长串地址,眼底的无奈加深了。看着她天喜地的订披萨,他感觉自己彷佛在跟某种不同种类的动物沟通。
他⾼某人原本是聪明又理智的,通常他只消两三句话,就能把他看不起的人给讽刺得逃之夭夭,偏偏眼前这女人不知道是神经特大条,还是脸⽪特厚,竟然如此毫无所觉。
罢了、罢了,今天实在够累了,明天再说吧!
思绪转换间,悠悠的半小时过去,门铃响起。
“你去接一下,一定是披萨来了。”瘫靠在门边,维持着相同势姿偷懒的梁依依说。
斑肆很想装死,但门铃一直响,最后他还是受不了的去接了对讲机。
“⾼先生啊!你跟梁姐小的披萨送来了,我让他送上去。”管理员刘先生的脸出现在视讯对讲机中。
斑肆没有说话,挂掉对讲机,把门打开。
没几分钟,一个穿着制服的披萨店外送员果然出现在门口。
“哇啊!晚餐来了。”梁依依就像忽然活过来一样,⾼⾼兴兴地去接披萨。
“这是收据还有应收的金额。”店员把披萨跟票发给她。
“你等等,我拿钱。”她回房间努力的挖着钱包,奇怪,刚刚还有看见的,怎么现在找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的店员等到腿酸了,也等到⾼肆不耐烦了。
“这给你。”递出一张千元大钞,⾼肆收下对方找的钱,然后把门关上,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梁依依终于从一堆杂物中找到钱包跑出房间时,店员早就走掉了。
“你帮我付啦?谢谢,我该给你多少钱?”她的记忆力真的不大好,刚刚才听到的金额马上就忘记。
“不用了。”他懒得理她。
“请我吃披萨?条件就是要我明天搬出去?”她拍了他肩膀一下。“我没那么好打发啦!”
正当他要对她动手动脚的举动发怒时,她已经奔往厨房了。他等一下一定要警告她,他⾼某人最讨厌别人随便碰他的,更何况是她这个没品味的女人。
“借你的盘子用哦,我想依照你的个,应该会坚持要用盘子吧?”她慡朗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接着就是翻箱倒柜的声音。“哇,整套康宁的盘子耶,好漂亮。听说康宁的盘子不大容易摔坏,真的吗?”
斑肆一听到这话,赶紧从地板上弹起来,冲进厨房。“你若敢摔坏我的盘子,我就把你从台丢出去。”
梁依依手里拿着盘子僵在当场。
哼,怕了吧?终于知道安分了吧?⾼肆今天第一次感觉到満意。她错愕的表情给他郁闷的心情莫大的安慰。
“哈哈,你好幽默。”梁依依咧开的嘴让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再次打碎。“绿⾊的给你,我用手就可以了。”她把盘子塞给他,随即跑到客厅开始进攻那一大份的披萨。
斑肆傻眼地瞪着手里的盘子,气愤地走过去,叉起一大块披萨,怈恨似地啃了起来。果然,生气是需要热量的。难怪他觉得好饿好饿、难怪这种垃圾食物竟然变得这么好吃。
看着⾼肆席卷着纸盒子里的披萨,她的嘴角隐隐含着笑容。“吃慢点,不准比我快。”
他斜眼瞄她,然后更用力地把披萨塞进嘴里。
这大概是他成年以后吃相最难看的一次,不过他一点也不在乎,尤其在她哇啦啦议抗着他吃太多时。
他终于小小的战胜了一回,为他整天闷闷的心情找了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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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肆是很想找个办法把梁依依给踢出去,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舍有用的方法。
对她冷颜相对她也没感觉,照样跟他嘻嘻哈哈的。要知道在工作时,只要他脸⾊一沈,跟着他工作的人可是吓得噤声不语,连呼昅都得屏住。
但这招对她一点用也没有。
所以他只能不断面对自己的挫败感,还有无力感。
是的,那股无力感非常的重。尤其每次看到他优雅的家具上面,摆着她一点都不⼊流的东西时,那种无力感就会充満他的四肢百骸。
就像现在。
“梁、依、依!”他冷冷地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
“啊!你回来啦?你好像很忙哦,东西都还没整理好就要工作了哦?”梁依依穿着短跟背心,露出一大截⽩皙的腿大,毫不在意地从房间晃了出来。
他的眼睛讶异地一亮。
想不到这女人有双⽩皙且均匀的腿,虽然没有像模特儿那么的长,比例却很完美,让他有一瞬的恍神。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把你的东西摆在我的东西上面。”他指着厨房出口饮⽔机旁边的柜子,上面放着一整组朋友送的⽔晶杯,原本排得整齐漂亮的⽔晶杯,中间硬是挤进一只她的大头狗马克杯。
当然她做的可不仅是这一件事,他的橱柜內摆満了精致的咖啡杯组,而她竟然天兵的把她买三合一咖啡送的廉价杯组拿去堆在一起。还有还有,他摆在门口那个优雅的伞架,被她搁了一把破烂小雨伞,伞面上还有着一只布丁狈,可笑到不行。
“不能摆这里哦?”她拨了拨头发,那串马尾已经松掉,整头长发都快散开来了。“那我马上拿走。”
她一脸平静,丝毫没被他恐龙冒烟般的表情给影响了。
人家说别跟猪吵架,但他发现自己这两天老是在跟不同种的动物发脾气,结果都是他自己气个半死,而那女人好像一点也不以为意。
他了额角,开始觉得自己需要那种以前被他唾弃的止痛葯。
“你要出门哦?”她拿起她的马克杯,顺手倒了杯⽔。跟这家伙住还満不错的,他的东西真的非常的齐全,于是她就理所当然地享用了。
“我也是有工作的,不像某人。”他冷冷地睨她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工作?我的工作是晚上才在做的。”她大口喝起⽔来。
“什么工作?”他瞇起眼,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是真的对她感到好奇。
“我的工作很杂,目前从事的是跟乐娱事业有关。”她含糊地说,不想直接把工作说出来吓他。
这男人的弹不大够,如果知道她现在打工的工作,可能会口吐⽩沫,她还是不要太刺他的好。
“八成是见不得人的工作。”他拿起外套穿上,抓起桌上的墨镜,准备出门工作去。
要不是这个临时加进来的case真的是份很不错的工作,他实在不想马上去工作。依照他的个,宁可先把房子整理好。
梁依依耸了耸肩,不介意被他毁谤。“那你是做舍工作的?该不会是某位艺人吧?所以才要每次出门就戴墨镜?”
“我戴不戴墨镜⼲你庇事。”他从不说带脏字的话,没想到认识她以后,屡次忘记优雅跟修养怎么写。
再说这女人也太有眼不识泰山,他也算得上是公众人物,很多杂志一翻开都有他,怎么她就是不识货。
“关心我的房客是⾝为房东的责任。”她拍了拍脯说。
他瞇起眼。“别我现在把你赶出去。”房东?他比较想让她去当游民。
梁依依退了一步,识时务的不在这时候刺他。万一他脑中风昏,那她坐收房租钱赚的讦划就要夭折了。
那可不行,钱赚是她梁依依唯一的嗜好啊!
“可是你房子还没整理好耶!不如我帮你整理,工资很便宜的,这样好了,客厅跟厨房,算你两千就好。”她指了指四周,豪迈地说。
他⾝子往后退一步,痹篇她⾝子的遮挡,望进她敞开的房间。“我想你是把我当⽩痴,我怎么可能把房子给一个房间成那样的女人打扫?”
她顺着他凉凉的目光望去,她房间确实満的。
“唉呀!那只是了点,但是中有序,而且地扳我都抹⼲净了。再说帮你打扫自然就是依照你的标准啊,放心啦,我很有职业道德的。”她又拍了他肩膀一下。啊;疮家伙也长得太⾼了吧?害她拍得很辛苦。
“不要碰我。”他捏任她的手,用力的程度让她痛⽩了脸。“我讨厌人家随便碰我,以后不许你再做这种事情,懂了吗?”他冰冷凶恶的眼神首次吓阻到她了。
她这次真的被吓到了。
看着她煞⽩的小脸,张着小子邬又合上,却一句话也说不来的样子,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对自己強烈的厌恶。
他放开她的手,戴上墨镜走了出去。那脚步略嫌快了点,失却了他平⽇走路的优雅跟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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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天的不愉快都让两人有点耿耿于怀,尤其是他,回到家发现客厅跟厨房真的已经打扫过了,地板拖过,沙发也用专用的清洁剂擦过了。那种罪恶感马上冒出头。
懊死了,他居然会觉得罪恶?
他⾼肆是招谁惹谁了,受不了老爸老妈的唠叨,从家中搬了出来;又因为自己太爱立独的空间,一个人租了三房两厅的房子,准备过他快乐的单⾝生活。而现在呢?不但得到一个恐怕也很唠叨的室友,还得跟人家同居,他一定得想想办法。
他今天在摄影棚工作了一整个晚上,回到家时已经十二点多了,他决定先洗个澡,再好好想想有什么妙方。
拿着东西进到浴室洗去一天的疲累,他连同胡子都刮得一乾二净,这才満意地走出浴室。
拿起烟盒走到台,准备来一烟,放松一下整天的紧绷,却发现烟盒里已经没有烟了。
犹豫了一下,他拿出简单的棉衫跟牛仔换上,准备出门买烟。
才打房开门,他就发现她的⾝影消失在大门口。他愣了一下,这么晚了,她要去哪里?
她说过她的工作在晚上,那又是什么工作?
斑肆等了一会儿,打算等她走远再出门。因为他还不想面对她,也不希望被她误会自己是在跟踪她。
避免女人对他有过多的联想,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动作。
斑肆有洁癖,对女人也是。
在他的工作圈里,有太多太多的机会可以接触到形形⾊⾊、环肥燕瘦的女人,加上他的外型不错,收⼊很惊人,算得上这行的佼佼者,所以喜他的女人不少,但他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说实话,他讨厌的女人类型多得不胜枚举,幸好在工作时他不会把个人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否则以他讨厌女人的程度,可能会被谣传成他是同恋者。
斑肆骨子里是很任的。他不想依照别人的标准过活,一向独来独往,在众人眼中他近乎神秘。
“该死的,有什么方法可以把她弄走?”他手里握着钥匙串,一边走出大楼、一边还在思索着让自己生活恢复平静的方法。
天气已经慢慢变热了,但到了夜晚之后温降了一些,倒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晃进巷口的便利商店,他直接向店员要了包烟,付了帐就闪人。
然而才出门口,就听到一个慡朗的声音喊着:“⾼肆。”
他一抬头,手里捧着一杯关东煮的梁依依,正咧开子谠他挥挥手,那两颗招牌小虎牙也探头出来跟他打招呼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晚还跑出来?”幸好她不是穿着那条短就出来,不然他一定会骂她的。
可是他⼲么管她那么多,只要把这⿇烦的女人弄出他的屋子,他就可以过自己的太平⽇子了。
“我饿了啊,再说我等一下还要工作。”她捧着那碗汤就像捧着什么无敌美味的东西似地。“你要回去了吗?要不要去一个地方,就在前面而已。”她说着已经迈开脚步往前走了。
“我不…”他的声音消失在她毫不犹豫的脚步中。看着她直往前走,这么晚了放她一个女人到处晃,他实在…该死的!他真的不想管她哪!
好在她终于在他耐用完的前一刻抵达目的地。
“你看,很吧?我今天才发现这个公园耶,树很多,还有这边,你过来。”她奔进公园里,向他招了招手。
那一剎那他真的在犹豫是要进去,还是要转⾝走开。
他的理智叫他走开,因为跟这女人有任何牵扯,都只是浪费他的时间而已,他应该往回走,到他的台菗烟,然后喝杯红酒、听听音乐,准备休息了。
可是等到他有意识时,他已经来到她⾝边了。
“坐啊!”她在其中一个秋千上面坐下,顺便招呼他坐另外一个。“你想菗烟吧?我不介意你菗,这边至少通风。”她指了指他手中的烟。
他不置可否地坐了下来,也没有拆开那包烟。他在发呆,直到一支鱼⾖腐递到他面前。
“给你啊!”她把鱼⾖腐往他手里塞。“虽然没有夜市那家招牌黑轮的味道好,但是便利商店的东西也是有不错吃的,这么晚了,咬一口关东煮,然后吹吹凉风,真是再慡也不过了。”
瞪视着手里多出来的那支鱼⾖腐,他抗拒地看着她咬了一口,然后呼出热气,仰头望着星空。
她的表情教他有几秒钟的闪神。
一个人怎么能咬着这种便利商店卖的廉价食物,而露出这种幸福到不行的表情?他忍不住多看她两眼,然后将手里那支鱼⾖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很普通。
甚至没有什么甜味了。
“你看,有星星耶!”她指着天空⾼兴地说。
“嗯。”他似有若无地应。
“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我有没有眶你?”她瞄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意。
他转过头来⽩她一眼。
“哇!我发现你好可爱。”她笑着注视着他。
可爱?见鬼了。
笑吧,你尽量笑吧,我会想办法让你笑不出来的。
斑肆在心中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