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几乎以为自己会在他的目光下窒息。
在那双仿佛带有魔力的黑眸凝视下,她竟觉得浑⾝发热、呼昅困难,腿双还隐隐发颤。
明明她讨厌冉烈到了极点,却偏偏轻而易举的被他给扰心绪,一张勉強挤出来的笑脸,僵得几乎绷断她的颜面神经。
蓓蓓实在不应该带冉烈这家伙来的,别说他那张冷冰冰的扑克脸会吓跑多少贵宾,光是他存心搅局的盯视就很可恨。
她早就说冉烈这男人惹不得,现在好了,他挑了这个大好时机,想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好报之前自己数度“打鸳鸯”之仇。
一席话说得状似轻松,却几乎耗掉她全⾝的气力。颜以宁匆匆逃进后台,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在来宾陆续离开之际,她才挂回一贯甜美的笑容,到门外跟离去的贵宾寒暄道别。
谈话中,她隐约闻到一股百合的清香,味道由淡转浓、从远到近,不经意一转头,那阵沁⼊心脾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那是一束灿烂芳香的百合,被一双大手送到她面前,朝她绽放着优雅姿态。
“你今晚的表现太完美了!”
悉的声音响起,那是一张好一阵子不见、久违了的英俊脸孔。
“雷奥?你怎么来了?”颜以宁惊喜的倒菗了口气。
他此刻不应该在澳洲吗?怎么会…
但她没有机会多想,整个人已经被一双长臂热烈的揽进了怀里,紧得让她几乎不过气来。
“我想你。”他无限深情的在她颊边啵、啵印上两个吻。
“别闹了,雷奥。”颜以宁羞窘且无奈的将他推开。
这里可是湾台不是澳洲,他这种热情的打招呼方式在湾台不但不适用,恐怕还会吓坏旁人。
“你一点也不想我,对不对?”雷奥一脸受伤的表情。
“我想你,但是…”
“你想我?你真的想我?我就知道!”像个讨到糖吃的孩子,雷奥抱着她,感动到不行。
任由他亲昵的抱着,颜以宁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他是雅缇的执行总裁有谁相信?
已经是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了,却还爱玩、天真得像个孩子,但率真慡朗的个却跟她很像,也因此两人除了在工作上的无间默契,在私底下更是无话不谈的心好友。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远从澳洲飞到湾台来。
“是谁那么大胆,敢派你来出差?”
虽然只是个执行总裁,但雷奥的⽗亲却是雅缇的总裁,换句话说,他等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不是来出差,是特地来看你的。”他笑得热切。
“你把工作全丢下,就为了来湾台看我一眼?”现在她总算知道,雷奥这个长不大的男人,有多狂疯。
“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一走,把我的心也带走了。”他如假似真的埋怨道。
“拜托!”她忍不住打断他。她现在浑⾝累得只剩一张嘴还能动,他想逗她笑恐怕得改天。
“好嘛,我知道你累了,我不吵你了喔!”
雷奥非常乖巧的闪到一边,配合的站在一旁帮忙鞠躬道别。
好不容易送走了大半的来宾,颜以宁不经意间一转头,却对上了一双冷冰冰的眸子。
从他的表情跟眼神看来,恐怕他已经站在这儿好一会儿了。
顿时,颜以宁全⾝几乎呈现垂死状态的细胞,马上以战姿态重新活跃起来。
冉烈当然站在这儿好一会儿了,久得⾜以将两人亲密拥吻、打情骂俏的过程看得仔仔细细,一幕都没有遗漏。
他不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旁那名顶着一头醒目红发、个头颇大的外国男子,以及那只搭在她的际上的⽑茸茸大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要跟谁来往、是不是有男朋友本不关他的事,但他的目光却离不开那只手,眼底甚至闪着冷冽得让人心惊的凶光。
“冉烈,过去跟以宁说几句话啊!”⾝旁的唐敏蓓催促着他,庒没有察觉他冷的脸⾊。
他当然要去,他要看看颜以宁这个千面女郞,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一言不发的踱到颜以宁的跟前,他在她面前站定,俯视着近看更加完美无瑕的脸蛋。
“看不出来,你会是个服装设计师啊!”他开口,不冷不热的吐出一句。
“冉烈!”唐敏蓓大惊失⾊的急喊一声,看到好友骤变的脸⾊,她急忙想打圆场。“以宁,你别误会,冉烈的意思是说他…他觉得很意外、也很惊,喔,对不对?”
冉烈绝对是天生的反骨,该顺着阶梯下的时候,他却偏偏要往上爬。
“我确实很意外,以你的穿着品味,还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你会是个服装设计师哪!”
看不出来?这句话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分是挖苦,听在颜以宁的耳朵里更是刺耳。
如果他的赞美能听,那泼妇骂街无疑就是天籁了。
几秒钟前热络的甜美笑容,顿时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两簇在眸底闪烁的怒火。
“冉大总裁在百忙中,莅临我这没什么名气小设计师的新装发表会。”她強庒下怒气,⽪笑⾁不笑的回以颜⾊。“今晚招待肯定不周,实在对您抱歉得很,不过,我们这种小场面实在接待不起您的大驾呀!”言下之意,就是这里不他出现。
但冉烈才不在乎她的挖苦,反倒盯着那只红⽑猩猩看。
“这是你男朋友?”他很莫名其妙的问了句。
颜以宁转头看了眼雷奥,心不甘情不愿回道:“他是雅缇的执行总裁,我的顶头上司。”
“总裁?”
冉烈带着几许不以为然,与嫉妒的目光迅速扫了雷奥一回。
“你一定是Cindy的朋友吧,很⾼兴认识你。”雷奥友好的朝他伸出手。
然而冉烈却对那只朝他伸出的手视而不见,目光反倒直盯着搁在颜以宁上的那只大手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喜这个男人,尤其这男人还黏在颜以宁的⾝边,看起来更是特别碍眼。
“我跟你没什么情,你不必跟我那么客套!”他以流利的英文冷冷开口。
顿时,雷奥脸上浮现几条尴尬的黑线,随即饶有兴味的笑了起来。
“Cindy,你这朋友真有意思。”
他有意思?不,他现在只有冲动,一种想揍人的冲动…他的目光依然瞪着搁在颜以宁间的那只大手。
很莫名其妙的,他突生一个念头,想上前将它用力从颜以宁⾝上拔开。
那是…嫉妒吗?不,怎么可能?
他讨厌颜以宁,讨厌所有一切跟她有关的事,每回只要她一出现,总能将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他讨厌她⾝上那股像是会惑动人心的开朗与活力,讨厌她灿烂的笑容、讨厌她从不让步的伶牙俐齿,更讨厌她那让人情不自噤的…美丽。
他也很不喜,看她跟这个⽑茸茸的大块头站在一起,亲昵的态度俨然像是宣告所有人,他们爱得有多难分难舍…
他随随便便就可以列出十来个讨厌她的理由,但是,却找不出乍见她被某个男人占有的揽在怀里时,口紧绷得发问的原因。
他善于思考,但唯独有关于她的一切,他拒绝深⼊去厘清。
他只知道,他讨厌她,讨厌这个男人跟她站在一起,而且他们之间还有前帐未清,他打算一次解决这两件事。
霎时,一道异样的光芒自他幽暗眸底闪过,冉烈嘴角悄悄浮现一抹几乎察觉不出的奇诡笑容。
“不送了!”
看他半天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更是晴难测,让人看了实在心惊胆跳,颜以宁⼲脆直接下逐客令。
她以为要送走冉烈这个⿇烦人物,恐怕还得有一番角力,孰料,他却只是若有所思的撇下最后一眼,就迳自转⾝离开。
这下,反而是颜以宁楞住了。
就这样?他没有再送上几句嘲讽或挖苦,就这么⼲脆的放过她了?
颜以宁发现,这个深沉的男人不但难,而且也很难懂。
宽敞明亮的餐厅里,颜以宁美丽的⾝影端坐在窗边,坐立不安的频频望向餐厅大门。
她本不该来的,或许这本是一场恶作剧…在超过约定时间的第一分钟,她不由得数落起自己。
她没想到冉烈会突然约她见面,而且还谨慎其事的打了好几通电话,诚恳平和的态度让人觉得。不来是一种罪过。
但是他们两人向来⽔火不容,他哪会那么好心请她吃饭,而且理智告诉她,冉烈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人,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谋?!
⽩皙小手不安的在桌上轻敲着,颜以宁从餐厅大门口收回的目光,不经意瞥及放在桌边的黑⾊雨伞。
打从上回的雨伞事件后,他们两人几乎不曾再有什么集。服装发表会上他的突然出现,确实让她很意外,直到事后蓓蓓向她老实招认,带他去的用意只是想化解他们两人的误会与成见,她才知道原来他也是在不知情下而来的。
虽然她对冉烈这个男人,还是谨慎的存着戒心,但是冲着他那句“若怕了,你大可不必来”她怎么样都得来见上他一面,让他知道她才不怕他!
总算,在她拎起包包,打算走人之际,那道拔的⾝影终于出现在餐厅门口。
“抱歉,公司有点事耽搁了。”一坐下来,他马上很诚恳的致歉。
“没关系。”看在他少见的客套份上,颜以宁勉为其难的回了句。“今天约我出来,有事吗?”她开门见山问道。
像是从她眼底读出一丝焦急,他的缓缓勾起一道弧度。
几近感的人笑容,奇妙的软化了他脸上过于刚硬冰冷的线条,一刹那间,她心口不听使唤的停了一拍。
她从来不知道冰山也懂得笑,她还以为他的五官长期处于低温下,已经忘记怎么牵动肌⾁了。
但那抹笑很罕见,也很不寻常,就像在严冬刮来的一阵寒风,叫人不寒而栗。
冉烈不是那么简单的男人,他的动机肯定跟这抹不寻常的笑一样可疑。
心里的疑惑更深,颜以宁怀疑的斜睨着他,想从他莫测⾼深的俊脸上瞧出些许端倪来。
温煦的笑持续挂在他的边,他好整以暇的端起⽔杯喝了口⽔,从容不迫的态度,简直像是存心吊⾜她的胃口。
“我要请你帮个忙。”
他要请她帮忙?
冉烈这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大总裁,只需开口一句话,多的是下属替他跑腿卖命,哪会有办不到的事?她一个卖脑浆的小小设计师能帮得上他什么忙?!
“你在开什么玩笑?”她瞪着他。
不理会她微愠、不善的脸⾊,冉烈又自顾自地往下说道:
“我要你替我的公司员工设计制服。”或许是习惯了发号施令,他的口吻不像请求,倒像在下命令。
“抱歉,我是『雅缇』专属设计师,我的工作合约里有规定,不得替任何企业或人私设计服装。”她想也不想,拒绝的⼲脆。
“我之前跟安德森总裁联络过,他已经同意出借你,不过,他要我取得你的同意。”连他都感到很意外,她一个年轻设计师竟有这么大的份量。
从他认真的表情看来不像是玩笑,颜以宁楞了好一下,才终于相信这个事实。
向来以规定严格着称的雅缇,竟然破例答应出借旗下的专属设计师,这让她大感意外。
不用说,这肯定又是冉烈在商场上惯使的手段之一…
有钱能使鬼推磨,连原则都能收买。
她毫不怀疑,天底下没有冉烈办不到的事,尤其是他擅于拉拢、玩弄手腕的天生本领,更造就了他的狂妄自大。
“考我虑、考虑。”她漫不经心说道,庒没有半点跟他合作的意愿。
“只要你设计出来的东西能让我満意,我就付你一千万的酬劳。”
来不及咽下的一口气,让颜以宁猛地呛咳起来。
“咳咳…你刚刚说…一千万?”她的名气再响亮、行情再好,也不曾拿过这么⾼价的薪酬。
“被吓着了?”他戏謔的略一挑眉。
她是被吓到了,但不是那一千万的天价,而是他背后意图不明的动机。
有谁会花一千万,就为了设计一款员工制服?
理智告诉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若不是场谋,就是个陷阱,若她聪明的话,最好离冉烈这个男人远远的,别跟他打道…
但是那一千万的惑、他眼神里的挑战,还有她天中不服输的顽劣格,却把她微弱的理智踹到一边去。
“怎么,不敢?还是对自己没信心?”他懒洋洋的瞅着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男人简直是门里看人,把她给瞧扁了。
“你既然敢给,我为什么不敢要。”颜以宁不服输的抢⽩道。
她⼲嘛嫌他给的钱太多?她有信心、也有绝对的把握,能在最短的时间內从他口袋里赚到一千万。
这个人狂妄自大、恶劣成,狠狠赚他一笔,也不失为一种报复的办法。
“喔?那你是答应罗?”他幽深的黑眸隐隐闪烁。
“我一个礼拜就可以把图给你,下个礼拜见!”懒得跟他多费⾆,她丢下这句,就迳自起⾝准备离开。
“有一点你恐怕搞错了。”他淡淡的声音,止住了她的脚步。
“你是什么意思?”颜以宁狐疑的转⾝。
“你得到我的公司来,在我的监督、指挥下完成这个易。”
“我看搞错的人是你才对吧,我又不是你的员工,⼲嘛到你公司去,还听你使唤?”
“从你接受这笔易开始,你就已经是我的员工了。”他有备而来,也彻底看穿了她。
去就去,堂堂声集团规模这么庞大,她就不信他能把她怎么样!
“什么时候开始?”踌躇许久,她终于百般不愿的开口问道。
“明天,九点准时到我办公室报到。”
“你的办公室?”颜以宁动的嚷了起来。“喂,我先声明喔,我工作时最讨厌被打搅,你得给我一间专属办公室。”
“喔?你这算是建议?”他傲慢的挑挑眉,已经开始有大总裁的架子。
“我是強烈要求.”她认真说道。
他不慌不忙的朝她勾起一抹无害笑容。
“很好,要求驳回!”他语气极轻,却毫无商量余地。“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看他笑得极度可恶,好像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颜以宁气得想跳脚。
“你…你这算什么老板?本无视于员工的需求!”她简直是误上贼船。
“很⾼兴你终于对我有初步的认识了。”他的神情依然轻松愉快。
被他气得牙庠庠的,颜以宁开始后悔跟这种人打道,但她是个重信诺的人,一旦答应就绝不反悔。
看来,往后他要怎么布摆她,她都没有反抗余地,只有乖乖听命的份了。
相对于她的懊悔,冉烈神情轻松,显得相当愉快。
不知道为什么,那抹讳莫如深的笑容,竟让她有种⽑骨悚然的感觉。
不会吧,一千万可不是笔小数目,他不会拿这么多钱来跟她开玩笑吧…颜以宁惴惴不安的暗忖。
“那就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罗!”毫无预兆的,他突然拉起她的手,友善的与她握。
看着自己那被他紧握在大掌里,显得格外纤细的⽩皙小手,她先是一楞,随即一惊将手迅速菗回。
“我才不在乎跟一个暴君合作愉不愉快,我只要那一千万酬劳。”颜以宁紧握双拳,咬牙切齿说道。
“你还真直接。”冉烈耸耸肩,随即迳自起⾝。“我们明天见!”留下颇有深意的一眼,他头也不回的结帐离去。
望着他逐渐走远的颀长背影,颜以宁怔怔的的松开拳头,看着方才被他握过的掌心,竟感觉到它正微微…发烫。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如大梦初醒的回过神,而他早就不知消失多久了。
一转头,看见桌边那把黑伞,她惊呼一声,懊恼的跳了起来。
“唉呀,他的伞…”
可恶,被他这么一气,她竟然忘了把伞还给他:
他的伞已经搁在她家里好一阵子了,她早就想把属于他的东西赶紧丢还给他,别跟他有任何牵扯。
偏偏跟他碰面时不是⾆剑,就是状况连连,一把伞伴到她都快有感情了。
看来,明天她不但得开始跟暴君共事,还得拎着这把伞一起去找它的主人。
重新拎起雨伞,她起⾝步出餐厅外,漫步走向捷运站。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总觉得手中这把黑鸦鸦的伞,像是在预告着什么噩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