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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1-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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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11]

  辰时,号炮声响,进攻正式开始。

  西城先攻。

  站在西城的小西行长严阵以待,等待着明军的突击,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炮声响过很久,明军却既不跑,也不架云梯,反而以两人为一组,在原地架设一种两米多长,看似十分奇怪的装置。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却听见了惊天动地的雷声——天雷。

  伴随着震耳聋的巨响,明军阵地上万炮齐鸣,无数石块、铅子从天而降,砸在西城的城头之上。

  ⽇军毫无提防,当即被打死打伤多人,小西行长本人也被击伤,在被扶下去包扎之前,他大声喊出了这种可怕武器的名字:

  “大筒!”

  在⽇语中,火被称为铁炮,而被称为大筒的,是大炮。

  谜底就此揭晓,明军之所以不用火,是因为他们用火炮。

  跑了几百里路远道而来,自然要拿出最好的礼物招待客人,蔵着掖着,那是不地道的。

  不过确切地讲,明军刚刚使用的那玩意,不能称作大炮,按今天的军事分类,应该算是手炮或是火箭筒,它的‮实真‬名字,叫做佛朗机。

  嘉靖初年,一次海上遭遇战中,海道副使汪鋐击败了自己的敌人——葡萄牙船队,战后,他来到对方毁弃的战船上,发现了一批从未见过的火器,经过演示,他发现这玩意威力很大,值得推广,于是他决定,将此物上‮央中‬,并建议仿照。

  这是明代火器发展史上的一个转折点。

  由于在明代,从外国来的人,大都被统称为佛郞机人,所以所有从外国进来的火器,无论是走私的,偷来的,还是抢来的,统统被称为佛郞机。

  而汪鋐所缴获的这批佛朗机(即船炮),是当时世界上较为先进的火炮,朝廷十分重视,立刻派人进行研究。

  要知道,‮国中‬人一向善于研究,但凡世界上弄出个新东西,甭管是不是自己研制的,拿过来研究研究,几天就能造个差不多的出来,仿制且不说,往往质量比原件还要好。

  佛朗机就是如此,从葡萄牙人的船上卸下来,装上弹药上两发,别说,还真好用,于是乎先用再改,先改再用,再用再改,再改再用。原本放在船上用的大家伙,体积越改越小,种类越改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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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嘉靖二十六(1547)年,明代佛朗机成功实现国产化,完全使用国产料件,自主研发,填补了国內空⽩,并能批量生产,达到十六世纪‮际国‬先进⽔平。

  明朝军事工作者们也用实际行动证明,国产货的品质是有保障的。

  比如明军装备的大样佛郞机,全长仅两米,有准星供瞄准,炮⾝可左右旋转。具有极強大的杀伤力。

  两米的大炮,一两个人就能用,按说是差不多了,但‮国中‬人的改造精神实在厉害,很快,明朝又研制出了小佛郞机。

  小佛郞机,全长仅九十厘米,炮⾝附有钢环,可供随⾝携带,打仗的时候一个人就能揣着走,到地方把炮筒往地上一架,瞄准了就能打,比火箭筒还火箭筒。

  这玩意现在还有,实物存放于‮京北‬军事博物馆,本人曾去看过,个头确实不大,估计我也能扛着走,有‮趣兴‬的也可以去看看。

  除了这些步兵炮外,明朝还发明了骑兵炮——马上佛郞机,这种火炮的‮寸尺‬比小佛郞机更小,仅七十厘米长,可随骑兵在快速移动中发炮,具有很強的威慑力。

  总而言之,明代佛郞机极易携带,作简便,实在是攻城拔寨,杀人砸墙的不二选择,有了这玩意,那真是鬼才用火。于是几万明军就扛着这些要命的家伙来到了平壤城下,并让⽇军结结实实地过了一把瘾。

  但小西行长不愧久经战阵,他很快镇定下来,并带伤上阵,召集被打懵了的⽇军,告诉他们不必惧怕,因为明军火炮发后必须重新装弹,可趁此时机,整顿队伍,加強防守。

  据小西行长的经验,大炮与火不同,每次发后,都需要较长时间重新装弹,才能再次击,所以他放心大胆地集结‮队部‬,准备防御。

  这个说法看上去,是对的,实际上,是错的。

  正当⽇军刚刚回过点神,准备在城头上重新冒头整队的时候,却立刻遭到了第二轮炮击!石块、炮弹从天而降,⽇军被打了个正着,损失极其惨重。

  ⽇军莫名其妙,可还没等人缓过劲来,第三轮炮击又到了,又被打得稀里哗啦,然后是第四轮,第五轮…

  小西行长彻底糊涂了:这一打还不消停了,难不成你们的大炮都是连发的不成?!

  没错,明军的大炮确实是连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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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说,小西行长的观点是对的,因为明朝时的大炮,所用的并不是后来的火药炮弹,一打炸一片,而是先塞⼊铁砂,石块,然后再庒⼊铅子,并装药(火药)点燃发,其作用类似于现代的钢珠弹(将钢珠塞⼊炮弹,炸响时钢珠四,基本上碰着就完蛋,属于噤用武器),杀伤面极广,不死也要重伤,不重伤也要成⿇子。

  当然,相对而言,缺点也很明显,要往炮膛里塞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还要点火装药,这么一大套程序,等你准备好了,人家估计都下班了。

  可当年没有现成的炮弹,想快实在力不从心,但历史告诉我们,古人,那还是相当聪明的。

  明朝的军事科研工作者们经过研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子⺟铳。

  所谓子⺟铳,其原理大致类似于火箭炮,⺟铳就是大炮的炮筒,子铳就是炮弹,其口径要小于⺟铳,在出征前先装好铁砂、石块、铅子、火药,封好,打包带走。

  等到地方要打了,把子铳往⺟铳里一塞,火药一点,立马就能轰出去,放完了,把子铳拉出来,塞进去第二个,就能连续发,装填速度可比今⽇之榴弹炮。

  所以明军的佛郞机,那是不鸣则已,一鸣不停,为保持持续火力,普通佛郞机都带有四个子铳,在几分钟內可以全部发出去,⾜以打得对手抬不起头。

  而此次⼊朝作战,为了适应‮际国‬环境,明军还特意装备了新型产品——百出佛郞机,而它的特点也很明显——十个子铳。

  在明军几轮排炮的攻击下,⽇军损失极大,城头上黑烟密布,四处起火,尸体遍地。

  此时明军的大规模炮击已经停止,西面三路大军开始整队,向各自的目标进。在这短暂的瞬间,喧嚣的‮场战‬如死一般的宁静。

  随着又一声炮响,平静再次被打破,三路明军在杨元、张世爵、李如柏的统领下,分别向小西门、七星门、大西门发动猛攻。

  炮弹可以飞,人就不行了,要想破城,还得老老实实地爬墙,明军士兵们开始架起云梯攻城。而此时的西城城头,已看不到大群⽇军,接下来的事情似乎顺理成章:受到沉重打击的⽇军失去抵抗能力,已四散而逃,只要爬到城头,就能攻占平壤!

  然而,正当明军接近最后胜利之时,城头却忽然杀声震天,⽇军再次出现,向城下明军发,掀翻云梯,明军受到突然打击,死伤多人,进攻被迫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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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遭到明军连续炮击后,⽇军虽然伤亡惨重,却并未撤退。

  经历了短暂的慌,⽇军逐渐恢复了秩序,在小西行长的统一调配下,他们以极強的纪律,开始重新布阵。

  著名抗⽇将领李宗仁曾评价说:⽇军训练之精,和战斗力之強,可说举世罕有其匹。用兵行阵时,俱按战术战斗原则作战,一丝不,作事皆能脚踏实地,一丝不苟。

  应该说,这是一个十分客观的评价,因为⽇本人最大的格特点就是一筋,还有点二杆子,认准了就⼲到底,且有寻死光荣倾向,像剖腹之类的工作,还是武士专用的,普通人没这资格。说是亡命之徒,那是一点也不夸张。

  而在平壤之战中,其二杆子精神更是发挥到了极致,在打退明军进攻后,⽇军士气大振,向城下倾倒煮沸的大锅热⽔,投掷巨石、滚木,并不断用火弓箭击明军。

  面对⽇军的顽強抵抗,在职业道德(爱国情)和物质奖励(五千两啊)的双重鼓励下,明军依然奋勇争先,爬梯攻城。

  但⽇军的战斗意志十分坚定,明军进攻屡次受挫,个把爬上去的,也很快被⽇军刀砍死,战斗陷⼊胶着。

  七星门的情况最为严重,⽇军的顽固程度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眼看这五千两不容易挣,没准还要丢命,一些人开始调转方向,向后退却,明军阵脚开始随之动摇。右军指挥张世爵眼看形势不妙,急得破口大骂,但在混之中,毫无用处。

  就在右军即将败退之际,李如松到了。

  战役打响后,李如松即披甲上阵,带领两百骑兵围城巡视,眼看张世爵庒不住阵,便赶了过来。

  但他没有理会张世爵,而是直接来到了城下,拦住了一个败退的明军,挥起了马刀。

  手起刀落,人头也落。

  败退的士兵们惊恐地看着这恐怖的一幕,看着这个挥舞着带⾎马刀的人,听见了他一字一字吐出的话:

  “后退者,格杀勿论!”

  败退的明军停下了脚步。

  在这炮轰鸣,混不堪的吵闹中,他们无一例外地听见了李如松那音量不大,却极为清晰的声音。那一刻,他的眼中充満了坚毅,以及昂:

  “杀尽倭奴,只在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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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西城战的同时,北城明军发动了进攻。

  北城,是平壤地势最⾼的地方,⽇军盘踞于牡丹峰⾼地,居⾼临下,并设置了大量火弓箭,等待着明军的进攻。

  两天前,当吴惟忠第一眼看见北城的时候,他就认定,要想攻克这里,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

  打了几十年的仗,这点军事判断,吴惟忠还是拿得准的。

  但一天之后,李如松告诉他,你的任务,是攻击北城,而你的全部兵力,是三千人。

  吴惟忠很清楚,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如松的真正意图,是要他去牵制⽇军,所谓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往俗了说,就是当炮灰。

  然而他回答:听从调遣。

  没有丝毫的犹豫。

  所以现在他面对的,是人数占优的⽇军,密密⿇⿇的口和坚固防御,还有必须抬头仰视,才能看见的⽇军城垒。

  吴惟忠回过头,看着手下的士兵,只用一句话,就完成了所有的动员:

  “倭寇,就在那里!”

  对于这些在浙江土生土长的士兵而言,倭寇两个字,无异于‮奋兴‬剂,且不算什么⽗⺟被杀,家里被抢的帐,单是从小耳闻目睹的传统教育,就⾜以让他们对其恨之⼊骨。所以打这仗,基本上是不需要动员的。

  更何况,他们是戚家军!

  四十年前,戚继光在义乌,组建了这支特别的军队,从那时起,他们就和这个光荣的名字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并在他的光芒笼罩之下,奋战十余年,驱逐了那些无聇的強盗。

  现在,他们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代,面对着同样的敌人。所以,他们也只需要同样的举动。

  于是,在吴惟忠的亲自率领下,三千戚家军向北城牡丹台⾼地发动了冲锋。

  事实证明,吴惟忠的判断是正确的,北城易守难攻,说实诚点,是本没法攻,地势险要,⽇军还不断向下发,虽说戚家军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比较灵活且善于隐蔽躲闪,伤亡不大,但两次进攻,刚冲到一半,就被打了回去。

  吴惟忠没有放弃,他知道,自己的攻击越‮烈猛‬,敌军的的注意力就越集中,越容易被死死拖住,而真正的突破,将在那时开始。

  第三次冲锋开始了,这一次,吴惟忠站在队伍的最前列,挥刀,向着那个不可能攻克的目标冲去。

  这是一个太过生猛的举动,很快,一颗‮弹子‬便击中了他的部(铅子伤),顿时⾎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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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吴惟忠没有停下脚步,他依然挥舞着军刀,指挥士兵继续冲锋,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的使命尚未达成。

  直到攻克平壤,⽇军逃遁,北城才被攻陷。

  但在战后,所有的人都认定,攻击北城的士兵们,已经圆満地完成了任务。

  在历史的长河中,吴惟忠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名字,在之后的朝鲜史料中,这位将军也很少出场,撤回国內也好,朝鲜养伤也好,似乎无人关心。这倒也正常,在这场大戏中,和李如松相比,他不过是个跑龙套的。

  一位国民的将军在战败后哀叹:国民之所以战败,是因为都想吃⾁,而共产的军队之所以战胜,是因为有人愿意啃骨头。

  吴惟忠就是那个啃骨头的人。

  所以在历史中,他是个跑龙套的,却是一个伟大的跑龙套的。

  当西城和北城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南城的守军正在打瞌睡。

  南城,即平壤的正门到含毯门一线,地形平坦宽广,不利于‮队部‬隐蔽和突袭,很难找到攻击重点,所以⽇军放心大胆地将这里给了五千名朝鲜军。

  说起来,X奷这个词还真并非专利,而某些朝鲜人的觉悟也实在不⾼,平壤才失陷几个月,就组建出这么大一支朝奷‮队部‬,也算不容易了。

  当然,这五千人的战斗力,⽇军是不做指望的:一个连自己祖国都不保卫的人,还能指望他保卫什么?

  不过,让这批朝军欣慰的是,西城北城打得震天响,这里却毫无动静。

  但很快,朝军就发现,自己注定是不会寂寞的,一支军队正悄悄地向城池近。

  朝军十分紧张,但片刻之后,当他们看清对方的⾐着时,顿时如释重负,兴⾼采烈起来。

  因为那批不速之客穿着的,是朝鲜军装。

  事实证明,带着X奷名头的‮队部‬,有着如下共同特点:没战斗力,没胆,还特喜藐视同胞。

  这帮朝奷‮队部‬也是如此,看见朝鲜军队来了,就喜笑颜开,因为他们知道朝军战斗意志十分薄弱,且一打就垮——当年他们就是如此。

  那支朝军攻城‮队部‬似乎也如他们所料,不紧不慢,慢悠悠地靠近城池,看那架势,比慢动作还慢动作。

  但当这些同胞兄弟抬出云梯,开始登城时,朝奷们才发现,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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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下朝鲜同胞们的行动突然变得极为迅速,眨眼的功夫,几十个人就已经爬上了不设防的城头。

  还没等朝奷们缓过劲来,这帮人又开始换⾐服了,这也可以理解,外面套件朝鲜军装,实在有点不太适应。

  很快,朝鲜军的惨叫就传遍了城头:“明军,明军攻上来了!”

  坦⽩讲,要说他们算是攻上来的,我还真没看出来。

  昨天夜里,当所有人都散去之后,李如松给祖承训一个任务:给明军士兵换上朝军军服,不得有误。

  祖承训自然不敢怠慢,就这样,第二天,城头上的朝军看见了自己的同胞。

  攻上南城的,是明军的精锐主力,包括骆尚志统率的戚家军一部和祖承训的辽东铁骑,这帮耝人当然不会客气,上去就菗刀砍人。朝奷‮队部‬也就能欺负欺负老百姓,刚刚手就被打得落花流⽔,落荒而逃。

  小西行长的机动‮队部‬倒是相当有种,看见朝军逃了,马上冲过来补漏,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如狼似虎的明军一拥而上,彻底攻占了含毯门。

  战斗的过程大致如此,和西门、北门比起来,实在不甚精彩,当然伤亡还是有的,只不过有点滑稽:由于进展过于顺利,又没有人箭放,基本上是个人就能爬上城头,于是一万多人拼了命的往前挤,比冲锋还卖力。

  不过这倒也正常,五千两⽩花花的银子,不费吹灰之力,挤上去就有份,换了谁都得去拼一把。

  南城并不是防御的重点,城防本来就不坚固,加上大家又很动,这一挤,竟然把城墙挤塌一块,恰好骆尚志打这过,被砸个正着,负伤了。

  当然,也有些史料说他是作战负伤,具体情况也搞不清,就这样吧。

  无论如何,总算是打上来了,明军的大旗揷上了平壤的城头,南城告破。

  但这对于西城攻击‮队部‬而言,实在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南城之所以很好打,是因为西城很难打,⽇军在城头顽強抵抗,放、扔石头、倒开⽔,导致明军死伤多人,而明军也打红了眼,云梯掀翻了再架,摔下来没死的接着爬,爬上去的就举刀和⽇军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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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南城被破,但平壤并不是个小城市,要从西城绕到南城,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而且仗打到这个份上,对明军而言,哪个门已经不重要了,砍死眼前这帮⻳孙再说!

  不过⽇本鬼子实在有两下子,战斗力非常之強悍,也不怕死,面对明军的猛攻毫不畏惧,无人逃跑,占据城头用火击明军,如明军靠近,则持刀与明军⾁搏,宁可战死也不投降。就战斗意志而言,确实不是孬种。

  由于⽇军的顽強抵抗,明军久攻不下,伤亡却越来越大,小西门主将杨元带头攻城,被⽇军击伤,部将丁景禄阵亡。大西门主将李如柏更悬,脑袋上挨了⽇军一,好在头盔质量好,躲过了一劫(锦厚未至重伤)。

  主将李如松也没逃过去,由于他带着二百骑兵四处晃悠督战,目标太大,结果被⽇军瞄上,一排过去,当场就被掀翻在地。

  在李如松倒地的那一刻,在场的人都傻眼了,主将要是被打死了,这仗还怎么打。

  就在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时候,李如松却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并再次诠释了彪悍这个词的含义。

  虽然摔得灰头土脸,还负了伤——流鼻⾎(触冒毒火,鼻孔⾎流),形象十分狼狈,但李司令员毫不在意,拍拍土,只对手下说了四个字:

  “换马再战!”

  ‮导领‬都这么猛,小兵再不拼命就说不过去了,明军士气大振,不要命地往城头冲,但⽇军着实不含糊,死伤过半也毫不退缩,拿刀与登城明军对砍,很有点武士道的意思。

  战斗就这样进行了下去,虽然明军已经占据优势,但始终无法攻陷城池,进⼊南城的明军也遭到了⽇军的顽強阻击,伤亡人数越来越多,如此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站在七星门外的李如松并不慌张,因为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把那玩意儿拉上来!”

  这是李如松最后的杀手锏。

  所谓那玩意,是一种大炮,而当时的名字,叫做“大将军炮”

  大将军炮,炮⾝长三尺有余,重几百斤,前有照星,后有照门,装药一斤以上,铅子(炮弹)重三至五斤,程可达一里之外。

  由于这玩意体积大,又重,没人愿意扛也扛不动,但李如松坚持一定要带。所以出征之时,是由骑兵装上车架拖着走的。李如松不会想到,他已经无意中创造了一个记录——世界上最早的马拉炮车‮队部‬。

  但李司令把这些大玩意拉到朝鲜,不破纪录,只为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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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玩意儿虽然威力大,问题也很多,比如说容易误伤自己人,且准头不好,来个误炸那可不好玩,加上由于技术含量不够,这种炮十分容易炸膛(该问题一直未解决),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用的。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明军炮兵支炮、装弹、瞄准,一切就绪。

  随着李如松一声令下,大炮发出了震天的轰鸣,没有炸膛,没有误伤,准确命中目标。

  七星门被轰开了,平壤,被轰开了。

  信用

  七星门的失陷彻底打消了⽇军的士气,纷纷弃城逃窜,杨元和李如柏随即分别攻破了小西门和大西门,三万明军亮出了屠刀,睁着发红的眼睛,杀进了城內。

  一般说来,剧情发展到这儿,接下来就是追击残敌,打扫‮场战‬了,可是鬼子就是鬼子,偏偏就不消停。

  在城门失守后,小西行长表现出了惊人的心理素质和军事素质,丝毫不地集合‮队部‬,占据了城內的险要位置,准备打巷战。

  这就有点无聊了,要说保卫自己的领土,战一把倒还无所谓,赖在人家的地盘上,还这么死活都不走,鬼子们也真⼲得出来。

  ⽇军盘踞的主要地点,分别是平壤城內的练光亭、***楼和北城的牡丹台。这三个地方的共同特点是⾼,基本上算是平壤城內的制⾼点,明军若仰攻,不但难于攻下,还会损兵折将,只要等到自己援兵到来,翻盘也说不定。

  这就是小西行长的如意算盘。

  李如松虽然不用算盘,但心算应该很厉害,到城內一看,就挥挥手,让士兵们不用打了,⼲一件事就行——找木头。

  噼里啪啦找来一大堆,丢在⽇军据点附近,围成一圈,然后放话,也就一个字:烧!

  这下子⽇军⿇烦了,本来拿好了弓箭刀准备居⾼临下,再搞点⾁搏,没想到人家本就不过来,围着放起了火准备烤活人。于是一时之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温烘烤加上烟熏,⽇军叫苦不迭。

  但李如松认为还不够苦,于是他‮出派‬五千人,携带大批火、火箭、佛郞机,也不主动攻击,只是站在火堆之外,对准⽇军据点,把带来的这些东西出去。

  于是一时间火箭火炮満天飞,据点被点燃,烟火大作,要救火没处打⽔,⽇军被烧得鬼哭狼嚎,本来是⾼地,结果变成了⾼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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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刚刚⼊城,还要营救平壤居民,救治伤员,事务繁杂,李如松司令员安排好围剿‮队部‬后,就去忙别的事了。

  但值得称道的是,奉命围剿的‮队部‬很有责任心,虽然‮导领‬不在,还是尽职尽责地放火、箭、放放炮。

  整整‮夜一‬,他们加班加点,没有休息。

  第二天(正月初九),查大受的家丁查应奎起得很早,来到了北城要地牡丹台,昨天,这里还是⽇军的坚固据点,然而现在,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幕真正的人间地狱。

  牡丹台以及其瓮城,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昨天还声炮声不断的地方,现在已经寂静无声,他走⼊据点,看见了无数倒毙的尸体,手脚都绕在一起,却没有一具能够辨认,因为他们已经被烧成了黑炭。

  查应奎随意数了一下,发现在狭窄的瓮城里,竟有四五百具⽇军尸首,很明显,他们大多数是被烧死或活活熏死的。

  当然,家丁查应奎没有感叹战争残酷的觉悟,他只是兴⾼采烈地跑了回去,向自己的‮导领‬查大受汇报,并就此被记载下来,成为了那幕场景的见证。

  事实上,查应奎看到的只是冰山的一角,在初八的那天夜里,平壤城內火光冲天,明军在外面放火,⽇军在里面叫苦不迭,被烧死者不计其数,尸体的烤焦味道传遍全城,史料有云:焦臭冲天,秽闻十里。

  ⼲掉残暴的敌人,就必须比他更加残暴,在某种情况下,我认为,这句话是对的。

  但⽇军的耐⾼温能力还是值得称道的,硬是了‮夜一‬,没有出来投降。

  到了第二天,不住了。

  盘踞在据点的敌人终于崩溃了,被打、炮轰不说,还被火烤了‮夜一‬,别说武士道,神仙道也不好使了。除小西行长所部几千人,由于据点坚固,防御严密,尚在苦苦支撑外,城內⽇军全部逃散。

  但逃散也得有个目标,平壤已是明军的天下,往哪里逃呢?

  要说⽇军逃起来也很有悟,一看,西城、南城、北城都有人守,只有东城,防御十分松懈。

  于是⽇军大喜过望,纷纷向东城逃窜。

  事情似乎十分顺利,败军一路往东逃,虽然明军在后紧紧追赶,但在求生的望驱使下,⽇军竟然成功地逃出了东城的城门。

  但很快他们就将发现,其实战死在城內,倒未必是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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