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糟的事终于发生了。
风云好说歹说,仍说服不了怒气腾腾、一迳他出舞的力飙冷静下来,只好领着他来到初月的营帐,让事实说明一切,没想到反而让自己陷⼊苦境。
昔⽇柔情藌意的爱人铁青着脸对他,显然舞已经把事情的经过,一字不漏地告诉她了。
“初月,你听我说…”风云急着想解释,不愿领受她眼中的寒意。这件事明明跟他无关嘛!
“你骗我!”曾经満载绵绵情意的眼眸,如今却盛満怨恨和心痛。“你说舞不会有事的,你说力飙会照顾她的,结果呢?伤害舞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力飙!”
“初月,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风云试着安抚初月夹杂着自责的愤怒,其实若不是舞自己跑掉,情况不会这么糟。但他若敢这么说,只会让初月更生气。
“你一句不知道就算了?你晓不晓得舞受到多大的委屈!”她在他面前挥舞着拳头,发怈心里难以言喻的愤怒。
“我知道…”他忍气呑声着,明⽩初月正在气头上,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我会想办法…”
“风云,别跟她废话。舞在哪里?”
力飙的大嗓门一响起,风云就知道事情要糟了。果然见到初月俏脸绷紧,神⾊強硬起来,原先还只是烧着小火焰的双瞳,如今却燃起森林大火了。
深澈、寒冷的双瞳带着戒备和刺探看向力飙,力飙还不知大难临头,不知死活地威胁道:“快把舞出来!”
“力飙,你住嘴!”风云恨不得拿针住他那张臭嘴“你闹得还不够吗?”
“我只是要回舞而已,你们快把她出来!”他哑着声音嘶喊,一双眼布満⾎丝,笼罩着一层薄雾,嘴角抿得紧紧,表情乖戾。“你们把舞还给我!”
如果风云和初月不是那么生气的话,定然会被他这副可怜又可恶的模样逗笑;
可惜,他们都太沉浸在自己的怒气中。
风云气的是,都到这种时候了,力飙还像个孩子般只会撒泼;初月则恼恨力飙不但没一丝懊悔,还敢跑到她面前撒野,跟她要舞!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她可是堂堂的凤族族长,若连属下都不能保护周全,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聇笑!
眸光转冰,她勾直勾地瞪进力飙眼中。
“你凭什么跟我要舞?”如冰寒脆的声响,冷幽幽地自初月优美的樱层中逸出。力飙像是第一次意识到有初月这个人似的,莫名惊奇地瞪视她,仿佛讶异眼前娇美如花的女子,居然这么大胆地跟他说话。
“风云说舞在这里…”他不耐烦地回答,眼光转为狐疑。风云会不会在骗他?说不定舞本不在这里。他蹙起浓眉,语气和缓了些。“这里是不是凤族族长的营帐?”
初月冷冷扯开嘴角,对这人的无知感到好笑。
“凤族族长本人在此。”她好心地告诉他。
“你是凤族族长?”力飙的嗓音转为尖锐,充満无法置信。“可是…你是女人啊!”他结结巴巴地道,显然受到了惊吓。
“是谁告诉你凤族族长是男的?”她角微扬,満是嘲弄。
“明明就是男的嘛,什么时候变成女的了?”力飙一头雾⽔地抓着头,喃喃叼念。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脆转向风云求证。“凤族族长真是女的吗?”
风云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他。“你自己不会看哪!人家哪点像男的了?”
“可是…”力飙仍想不明⽩。那次攻击时,明明是男人打扮嘛,怎会变成…他有些懊恼,其实那时他并没有看清楚凤族族长的相貌,肯定是他误会了。
懊死的!舞为什么不告诉他?害他⽩生了这么多气。
“没什么可是的!既然你自己找上门,这个帐我们就当场算。你对舞的所作所为,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才不管她放不放过呢!力飙气呼呼地瞪她,不甘示弱地道:“我不管你是男是女,反正把舞出来就是了!”
“在你做了这么多伤害舞的事后,你还想我把舞给你?”初月不怒反笑。
“你以为我们凤族这么好欺负?”
她话声刚落,锵锒之声便不绝于耳,营帐里的凤族女卫士人人举起武器戒备,小兔更是眼光凶狠地瞪着力飙。
“只要族长一声令下,我们马上把这家伙大卸八块!”
力飙真是傻了眼,原来舞的剽悍其来有自,她们这群女族人全这样,凤族男人怎么受得了?!
“大家有话好说。”风云打着圆场,真要⼲起来,他们只有挨打的份。
“风云,人家都拿武器对着我们了,你还跟她们好说什么?”力飙气得哇啦哇啦大叫。
“你给我住嘴!”风云再也受不了他“力飙,你本搞不清楚状况,不晓得你惹到了什么人!我跟你好说歹说,你还是不听劝。凤族族长是⻩帝的贵宾,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我无理取闹?”力飙没想到会被好友这样指责,眼里聚満懊恼,一颗心更慌的像什么似的。风云本什么都不知道,他绝不能失去舞的。
“不然你把你的行为解释成什么?”风云不客气地道。“舞是凤族人,回到族人⾝边是理所当然。刚才初月就问你,凭什么跟她要回舞,你自己说吧,你有什么立场苞她要舞?”
力飙恼羞成怒。他是没立场…不,绝对有立场的。反正不管怎样,舞都是他的。
“我…舞是我的,你们叫她出来,让她自己说!”
力飙的冥顽不灵十⾜惹人光火,初月决定不再容忍他。“力飙,我不管你⽗亲是谁,你惹到凤族人,又在这里撒野,我就跟你没完!你若不想我一剑砍了你最好快滚,否则怪不得我不留情面!”
“谁要你留情面了?不把舞还我,我…”
初月柳眉一竖,取出上的弓,手指拿了颗弹丸按在弦上,正对着力飙。
“你最好别惹火我。”她的声音冰冰冷冷的,只有那对美眸出奇地明亮。“否则…”
力飙才不怕她的威胁呢,他就不相信被颗弹丸打到会怎样。正想冲动行事时,一声娇斥响起,他浑⾝一震,虎眸里的悍勇全软化成如泣如诉的柔情,怔怔地瞧着从帘帐后走出的人儿。
“你走!”舞咬着粉,带泪的眼痹篇他的凝视。
“舞…”
“你走!”她几乎是用尽全⾝的力气,才能说出这么决绝的言语。“我被你欺负成这样还不够吗?你到底想怎样?”她气得跺脚。
“你是我的!别想我放手!”力飙被她的态度气坏了,大步冲向舞,想強行掳走她。
初月手中的弹丸在这时候出,击中他右肩。他吃痛地弯下⾝,风云乘机在他脑后一敲,力飙应声而倒。
风云将好友搀在肩上,抱歉地对初月道:“我先送力飙回去,有话我们待会儿再说。”
初月搂着泪流満面的舞安慰,不发一语地撇过头不理他。风云暗叹了声,看来,得等她气消后再说了。
美丽的夜晚,就这样被力飙破坏了。他的苦又有谁知道?
熊熊火光照亮了夜空,松木燃烧的脂香、烤⾁的馥郁香气传遍四野。围着火堆跳舞的男女,节奏分明的鼓声、铃声,热热闹闹地充盈着每个人的耳目。
初月坐在⽗亲…天下的共主⻩帝⾝边,边的笑容几乎要僵硬了,仍得勉強自己对着络绎不绝前来向⻩帝敬酒、祝贺的各族族长及重要臣属微笑。任他们对她如花容投以赞赏、爱慕的眼光,她心里的苦涩却渐渐扩大,几乎要掩住一双璀璨似夜星、沉静若秋河的⽔眸了。
好不容易上来敬酒的人少了些,初月缓了口气,贝齿轻咬着粉,蛾眉微蹙,眼光愤恨、懊恼地向不远处被几名美丽少女围着的风云。
可恶!
她银牙暗咬,心里又气又恨;若不是脑中环存有一点清明理智,她就要冲上前掴去他脸上的笑容了!
这家伙不是答应她不对其他女人笑吗?
她膛剧烈起伏着,向来冷静的思绪快被嫉妒的情绪淹没了。如果她不是那样生气的话,该记得她仅要求风云不能对九黎族的女人笑,可没要求他不对天下所有的女人笑哦。
可是她实在太生气了,尤其是昨晚风云居然没来找她!倒不是她气消了,打算和他重归于好,而是他连试着求和都没有,令她感到愤恨不平。
她昨晚忙着安慰舞,一番长谈后,终于将舞的心情理了清楚。原本也是该困倦的,但想起风云带着力飙离开后,便无踪无影,她的心情便郁闷起来,一晚都睡不好。
还说待会儿要跟她谈,他的“待会儿”还真久,经过一天夜一仍没见到他上门。
现在可好了,被群美女围在中间,有说有笑的,无比逍遥自在,完全忘了她!
呜…这个可恶又可恨的男人,比起昨天大闹一场的力飙还要教人生气。至少力飙心里总惦着舞,口口声声说舞是他的;哪像风云,恩爱一场后,便将她抛在脑后,夜一一天都不理不睬。
可恶!
掌心一阵刺痛,是指甲戳进手掌引起的,但比起心头的莫名疼痛,本不算什么。
初月委屈地忍着眼眶的刺辣感觉,不允许心里的哀怨化为泪⽔肆流。可是…梗在鼻咽间的酸涩,怕只要略略用力呼昅,便会发出呜咽的声音,到时候⽗亲要是问起怎么办?她不噤感到呼昅困难,⾝心都陷⼊极难受的境况中。
坐在初月⾝边的⻩帝早已观察到女儿的异样,将眼光投向不远处的风云。
虽然风云仍跟平常看起来没两样,⻩帝还是发现他惯常笑容里的心不在焉,以及屡屡投向初月的窥伺眼神。想必是两个小辈吵了嘴吧。
⻩帝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风云为何老是看他这方向了,他大概是想找机会跟初月解释误会吧。
心疼女儿的不开心,更担心她会失态当场哭了起来,⻩帝⼲脆柔声对初月道:“初月,你是不是不舒服?”
“呃?”⽔气蒸腾的眼眸很努力地睁着,怕只要轻眨一下,泪⽔便会不听话地往外溢出。是啊,她是不舒服,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没有一处地方不难受。
“我…”她控制着粉⽩瓣上的菗搐,呑下喉头的哽咽,随意编出了个理由,困难地道:“我头有些疼。”
“那你先去休息好了。”他慈祥地拍拍她,初月遂乘机告退。
苞她一起赴宴的舞和小兔,忙跟着她离开。
三人心情低落地朝所住的营帐走去,沿途上都没开口说上一句话。大伙儿都去参加前头的宴会,经过的每处营帐几乎都是空无一人,使得四周更显沉寂。
唉。三副娇弱的肩可怜地垮下,像是承载了许多忧愁。小兔看着两名同伴,大有兔死狐悲、自怨自艾的倾向。
本来,她是不用像两位表姐妹那样可怜兮兮的,谁教昨夜风強在她心情不好时来找她,她只不过说了他几句,他就摸摸鼻子走人,刚才庆祝会上也没见着他人。
唉,男人居然这么不经骂?!
想当初两人一起出生⼊死,他对她百依百顺,那夜让他遂了心意,他就变得对她这么不耐烦,连说几句都不行。唉,还是凤族的男人好,听几位早为人⺟的朋友说,凤族的祭司温柔体贴,轻声细语的安慰她们寂寞的芳心,哪像外头的男人这么耝野!
算了,风強那家伙敢跟她使子,等回到凤族后,她一定要忘了他。反正族里不乏温柔的祭司可安慰她,何必想着风強呢?
她虽是这么想,心里却奇异地难受起来,走在最后头的她,脚步变得有些迟滞,迳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耳目不复平常灵敏,连有人欺近她⾝边都没察觉。直到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拦抱起,小嘴同时被只巨擘掩住,小兔才猛然回神,奋力扭⾝间,慌张的眼睛对上风強含笑的俊脸,一切的挣扎才和缓下来,任由他抱着离开。
只是她心里难免有些对不住前头走着的表姐妹,待会儿发现她不见了,她们可别太着急才好。
小兔不晓得的是不只她要失踪,走在她前头的舞,在她被风強带离开之后没多久,也遭到同样的命运,就只剩初月还闷闷地低着头走路,想着心事。
唉。初月再度叹气。沿路上她便听到叹息声不绝于耳,好像每隔一阵子,不是她叹气,便是后头两人叹气,再来就是三人一起叹气。奇怪的是,这会儿倒没有任何叹息声应和她,她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回⾝。
这下子初月更惊讶了。后头哪里有人,舞和小兔跑哪去了?
“在找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黑暗中更显得醇厚、人。初月的心漏跳了一拍,向说话的男子,两人目光会的那刻,仿佛探触到彼此的心灵。
“初月…”风云温柔地唤着,从暗影中走向她。
初月站在原处,积庒了夜一一天的愤懑、哀愁,在⾎脉呐喊着要宣怈,却只是含着两泡眼泪,委屈可怜地瞅着他。
“还生我气吗?”他伸手搭在她肩上,见她没反抗,便大胆地将她搂进怀中,将直的鼻埋在她芳香的颈间。
“天啊,我好想你…”吐出了夜一一⽇的相思,风云心満意⾜地搂着怀中娇软的体躯。
想她?想她还跟那群女人勾搭?这就是他想她的方式!初月好生气,既委屈又愤怒,猛地推开他,转过⾝捂着脸低泣。
“初月…”风云怔愕了一下,随即抱住她僵直的背,见她只是象征地抗拒,并没有积极反抗,遂搂得更紧。“还在气我吗?我昨晚实在是被力飙得没办法,才带他去找舞。我晓得力飙的行为过分了些,可你也看到他那个样子了,发狂似地要找舞,我本拦不住他…”
“谁气他了?”她懊恼地转向他叫道。
她生风云的气都来不及,哪有空气到力飙上。
“你不是为力飙的事气我,那是…”风云摸不着头绪。
“你…”他完全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的态度令她气结,怒视他道:“你不是答应过不对女人笑吗?”
风云张大眼,他有说过这种话吗?
“在九黎族时,你答应我的!”她不死心地提醒他。
一抹恍然飞上风云眼中,他的角以优美的弧度往上斜掠,扬起一个琊恶中带着美丽、惑中带着纯真的人笑容,令人屏息、目眩。
“你是要求过我不可以对九黎女人笑,我也做到了,不是吗?”他轻佻地扬眉调笑,初月略略平息的怒气又被煽动。
“所以…”她颤抖着,眼中冒火。“你就对着其他族的女人笑,对不对?”
她泫然饮泣的模样,让风云于心不忍,开玩笑的心情全没了,放柔语气说:“那些笑容不过是礼貌而已,就像你对其他男人的笑容一样,没有任何意义。我对她们笑时,心里仍想着你。若不是你忙着跟人寒暄,或许你会发现我偷偷看着你。当你到别人笑时,我何尝不是像被针扎般难受,又得时时提醒自己,你的笑容不过是出于礼貌,没有任何意思。”
他捻酸吃醋的口气,奇异地平息了初月的怒火。她咬着,对自己的小心眼感到不好意思。风云说得对,那些笑容不过是出于礼貌,风云跟她一样无可奈何,她不该为这点责怪他。
但是,昨夜的事又怎么说?
“你昨晚没来找我。”她低着头,闷闷地道。
风云低低笑了起来,搂紧心情懊恼的佳人,轻声细语地解释:“我也想去找你啊,可是我想你一定还在生气,去了也是⽩去。”
“可是…”她支支吾吾,还是很不甘心。就算她会拒绝他,他也不该连试都不试啊。
“最主要是怕力飙又做傻事,所以我留在他那里开导他。同时想到你必然忙着安慰舞,没空理会我,便没去找你了。我不晓得你在等我。”他的语气大有十分遗憾的意味。
“谁等你了?”她赏他一个大⽩眼,不肯承认挂念他的心情。
风云嘻笑一声,低下头吻住她的娇嗔,把她心里残余的怨啊、怒啊,全都融化在他的温柔缱绻中,直到她不情愿地反应他,冰凉的转为灼热,娇美的体抵着他轻颤起来。
“初月,初月…”他一再轻喃她的名字,像是天籁般醉人,初月不噤心神驰。
“我好怕你不理我了,昨天你好凶。”他喃喃抱怨着,心里同样有着委屈。“我没料到力飙会做出那种事,直到昨夜跟他长谈一番后,才知道力飙第一眼见到舞时就喜上她,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况一样。我实在无法怪他。”
初月被他的魅力得一团混的思绪,在他提到舞时醒转过来。她又羞又恼,怪自己一时贪,居然把舞给忘了。
“舞呢?你把她带到哪去了?还有小兔…”
“你别急。”他打断她,醇厚的嗓音在黑暗中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平抚了初月慌的情绪。
风云充満智慧的眼眸带笑地看着她,优美的轻缓地动,语气幽默。“凭我能带走舞和小兔吗?恐怕力飙和风強先就不依吧。再说两人就走在你⾝后,连你都无法察觉她们被人带走,若不是心甘情愿,谁能办得到?你不必替她们担心。”
“可是舞…”初月倒不忧心小兔,她自有能力应付风強;但舞的情绪还不怎么平稳,她实在不放心她。
风云看出她的烦恼,细心地道:“初月,我想你一定跟舞谈过了,她对方飙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好歹两人一起冒险犯难过,力飙还为了救她受到重伤呢。昨晚我也跟力飙谈过,他错在对舞太过着,才会一再使用強硬手段。不过他对舞是真心的,所以我才劝他不要意气用事,找机会和舞把话说清楚。”
“但万一他又对她…”初月着急地道,就怕力飙使強迫舞。
“这点更不用担心了。”风云含糊其词。“我跟力飙说了,在舞决定接受他之前,不宜勉強她…呃,反正他不会再冒犯舞。”
“他会听你的话吗?”初月怀疑。
“如果他想得到舞,就必须听我的劝。”风云气定神闲地回答。“初月,别管他们了,跟我说你不再生我的气好吗?力飙和舞的事,我完全始料未及,为这件事怪我,对我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