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经过夜一辗转难眠,杜言书还是赴约了。
不是没想过放弃…事实上,直到踏进饭店大门之前,她都还在苦苦挣扎…但又不甘心让可能到手的采访机会⽩⽩溜走…虽然,这个机会微乎其微…因此纵使怀疑严忻章的动机,她还是硬着头⽪来了。
一踏进饭店大门,一名年轻的男子便主动向她走来。
“杜姐小?”
“我是。”她打量着他。眼前的男子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有着斯文的外形和亲切的笑容。“您是?”
“我先自我介绍,我是罗利,是总经理的人私秘书。总经理吩咐我来招待你。”两人的手短暂握。“请你跟我来。”
杜言书随着他走进电梯,看着他按下楼层号妈。
“我们不是要到严先生的办公室吗?”她发现他按的数字,并非严忻章办公室的楼层。“我以为采访是在他的办公室里进行。”
罗利对她绽出笑容。
“这是总经理的吩咐,我只是遵照他的吩咐去做,如果你有任何疑问,等一下可以自己问他。”
他的笑容很很制式,仿佛经过训练一般的精准,但杜言书却在他的眼中找到了一丝心虚。
他有事瞒着她。这是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这次的会面是一个陷阱。则是她脑海中出现的第二个念头。
“我还是回去好了。”她当下决定打退堂鼓,伸手按下下一层的楼层数字。“我忽然想起今天社內要开编辑会议,请你转告严先生,我会再打电话给他另约时间。”
电梯门缓缓打开,罗利在她闪⾝出去之前,马上挡住门口,并且按下关门键。
“对不起,杜姐小。”他又绽出那种有点心虚的笑容。“总经理已经在上面等你,有任何事你可以当面跟他说。”
事情至此已经非常明显。
她上当了。
或者应该说,她掉⼊陷阱里了而且,即将被推上屠宰场。
她往后靠,两手抱,面无表情的看着罗利,冷静的开口“你可以告诉我,上面等着我的是什么吗?”
罗利尴尬的回避她的目光。
“反正,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喔?”她挑眉“你以为我想的是怎样?”
他正视她,一脸正经八百。
“杜姐小,我现在跟你说的话,希望你能完全保密。我很想帮你,但也很珍惜自己的饭碗。经济不景气,好工作很难找,虽然我家主子是态变了一些,但是对员工还算很不错的…”
她没答腔,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罗利只好接着道:“唉!⾝为一个每天与总经理相处超过十几个小时,对他的个和作风了若指掌的秘书,我有三个忠告给你,希望你能好好记在心上。”
“第一、打消采访他的念头。你不是第一个想采访他的记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比你有决心、有毅力、更聪明的记者很多,但从来没有人成功过,总经理本个可能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他只是要着你玩而已。”
“第二、假装被他住的样子?鲜蹈闼担阒砸鹱芫淼男巳ぃ褪且蛭闶堑谝桓雒槐凰钦抛锒竦牧车懊缘猛磐抛呐耍绻阏嫦胩映錾斓幕埃詈眉僮澳惆纤耍Vぷ芫砺砩辖闵ǖ爻雒拧!?br>
“第三、千万不要爱上他。在这个世上,总经理最爱的人是他自己,任何一个又人爱上他,都只有痛苦心碎的唯一下场,如果你聪明的话,就应该转⾝头也不回的离开,免得哪天情不自噤动了心,那就完了。”
杜言书闻言,脑子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既然你那幺同情我,就应该放我走啊!”瘰疬的笑容一僵,但随即掩饰。
“对不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虽然同情你,但是认真说起来,咱俩素昧平生,没有人会为一个陌生人丢掉自己的饭碗。”
哇咧?意思是说,他宁愿推她⼊火坑,保全自己的饭碗?
“真是物以类聚!”她低声痛骂“什幺样的老板请什幺样的员工!”
当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虽然満心的不愿意,但她也知道,猎物都已经到了嘴边,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因此,她乖乖的在罗利的口头指示下,走在他的前面,一步一步踏向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就是这个房间了,”罗利替她开门,推她进去。“记住我说的话,想脫⾝的话,照着去做就对了!”语毕,门在她⾝后砰的一声关上。
***
晕⻩的灯光下,浓浓国中风的布置让人有时光错发之感。从墙上的字画到家具的设计摆饰,处处透着古意。
但杜言书没有闲情意致欣赏,她満脑子想的,只有里面等着她的是什幺恐怖的陷阱?
“你来了?”低沉的声音响起,她几乎惊跳起来。
猛然转⾝,就见严忻章⾐衫不整的从浴室走出来,衬衫的下摆有一半被拉出子,领带在他走出来时,随手丢在地下,衬衫的扣子也只扣了两颗,隐隐约约可见结实的肌…
这幕景象实在太过“震撼人心”一时之间,杜言书只是张大了嘴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反应让他笑了出来。
“看来我这个美男计还満有用的嘛。”他朝她绽出一个十⾜人的笑容,额前垂落的几撮发丝让他的表情添了一点琊气。“不枉我这么牺牲⾊相了。”
她的嘴巴在三秒后才猛然关上。
“严先生,这是什么恶劣的玩笑?”还美男计咧!他到底在想什么?“请你把仪容打点一下好吗?你这个样子我没有办法进行采访。”
“这会对你造成困扰吗?”他缓缓走近她。“我以为你对我没有任何感觉,不是吗?”
杜言书的反应是冷冷看着他,讥诮的道:“请不要以为每个女人看见你⾐衫不整的样子就会舂心大动,我只是不喜看见陌生人的⾝体而已…就算这个陌生人长得再帅都一样!”
他闻言微微一愣,弯轻笑。
“真是让人失望啊!”他抬头看她,轻轻眨眼。“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有一段快乐的时光。”
他声音中的逗挑和暗示非常明显,再迟钝的人也不可能错认。
杜言书的脸⾊微微一沉。
“严先生,我以为我已经充分表达过我的立场了。请你不要再试探我!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他站直⾝子,脸上的笑容敛去,轻声的道:“若我说是认真的呢?”他慢步走向她,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对着她的脸吹气。“你难道不愿意再考虑一下?”
她拨开他的手,往后退。
“严先生,请你自重!”他本是在对她騒扰了!“若你不打算接受采访,我要走了。”语毕,她一个箭步往门口冲。
但他的动作不仅仅比她快,离门口的距离也比她近,她还来不及碰到门把,他已经挡在门前。
“羊⼊虎口,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得出去吗?”他两手抱,一睑笑意的看着她。“恐怕没有这幺容易。”
杜言书开始感到害怕了。
“你不是认真的吧!”她往后退,脸上的表情明显表露出惊慌。“难道你不怕我去告你吗?这样的丑闻对新亚集团的杀伤力很大的!”
严忻章轻轻摩抚下巴,若有所思。
“有几件事你没有考虑进去。第一,以新亚集团的财力和影响力,我们不怕你告。何况即使你去告,也不一定告得成。第二,丑闻究竟对新亚集团的杀伤力比较大,还是对你的杀伤力比较大?我有不同于你的见解。”
她闻言,脸⾊一⽩。
“你是什幺意思?”
他笑了。
“意思是…你觉得别人会怎幺想呢?凭我的条件,到底是我对你用強,还是你来引勾我?这个…似乎很明显了啊!”他俊美无匹,⾝价不凡,爱慕者可以装上好几个卡车。
而她呢,姿⾊普通,只是一个平凡的小老百姓,就算是普通正常的男人,都不一定会对她起⾊心。
这个社会对女向来是不公平的,何况他们的条件如此天差地远,任谁都不会相信他处心积虑就为了占她的便宜。
懊死!
她恶狠狠的瞪苦他,巴不得把他睑上的笑撕下来!
她真是疯了,才会相信他有可能接受采访。这下可好!让别人要得团团转,还得面临哭诉无门的窘境。
她将包包放在⾝后,偷偷拿出机手?
“严先生,我知道你不是认真的,只是想逗逗人而已?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烦你,这件事何不到此为止?”
她今天早上拨过电话给总编,第一通电话应该是总编的机手…她刚手指搜寻着拨号键。
严忻车发现了她的动作。
“把机手收起来吧,”他斜倚着门,带着笑意看她:“我不会霸王硬上弓,你尽管放心。”
原本要按下拨号键的手指僵在那儿。
“那你想怎样?”
“看不出来吗?”他淡淡的道:“我在引勾你啊!”她的表情大概扭曲了吧?
杜言书伸手轻触自己脸颊,感觉有数只乌鸦在她头上盘旋。
如果不是因为她全⾝的⽪疙瘩都已经立正站好,颜面神经也已全部僵硬,此时此刻,她应该要笑的。
虽然,他的确是长得俊美非凡,⾝材也实在很行看头,但是…他以为她是什幺人?
求不満的⾊女?饥不择食的花痴?
他阁下以为露一点肌⾁,吐两句花言巧语,她就会奋不顾⾝的将他扑倒在上吗?
“神经病!”她低声痛骂,将机手收起来,坚定的定到他的面前,将他的⾝子推开、“我要走了!不要拦我!”
他庒庄门把。
“采访呢?”
“去你的采访!”她低声咒骂“你本没打算让我采访你,你只是在寻我开心而已!”
他轻笑出声。
“原本的确如此,但我现在改变心意了。”
表才会相信你!杜言书在心中暗暗大吼出声。
“恕我不能奉陪。”
她在他的手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他一缩回手,她马上打房开门,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
这家伙有病!
非常严重的神经病!
回杂志社的路上,杜言书每想起他那恶心的笑容一次就打冷颤一次。
为什幺这种家伙竟然如此得天独厚?⾝世好,外貌佳,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态变!
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不做什幺鬼采访了!
就算代价是被炒鱿鱼,都比和态变打道来得好一点!
硬着头⽪打算回去向总编负荆请罪,没想到,她才一踏进办公室大门,所有的同事便叽叽喳喳奋兴的围了上来。
“言书,你好厉害喔!居然能让严三少答应采访耶!”
“对啊,对啊。”另一名女同事双眼发亮的接话“下一期的杂志一定会狂疯热卖!这可是严忻章头一次接受媒体专访耶!”
“不说别的,相片多摆几张就一定狂卖了!”
“就是,就是,我也打算买一本回家收蔵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
杜言书站在原地,听得是一头雾⽔。
“你们到底在说什幺?”她一脸茫然的看着众人奋兴的表情,完全状况外。
“严忻章并没有答应接受采访啊?”
这时,众人方才察觉事情有异,脸上奋兴的表情慢慢褪去,换上的是张疑惑的脸。
“咦?你不知道吗?”大家面面相觑。“不可能啊…”“言书,”总编辑办公室大门打开,洪淑芬出现在门口。“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语毕,转⾝进去。
她绕过人墙,走进总编的办公室,随手带上门。
“总编,这是怎幺回事?”她顺着洪淑芬的手势,在桌前坐下;“严忻章并没有答应接受我的采访,同事们误会了!”
洪淑芬带着笑意看她,那笑却让她打从心里⽑起来。
“言书啊,也难怪你还不知道,严先生说过了,这是给你的惊喜,他很欣赏你不屈不挠的精神,决定接受我们的专访,还指名一定要你呢!”
乍闻此恶耗,她呆若木。
“这不是真的…”她喃喃自语。“我不要…”
洪淑芬仿佛没有看见她害怕的表情,兀自⾼兴的道:“这可是独家呢!严忻章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报章杂志的采访,这一期的销售量一定可以创新⾼!一切就给你了!”
她闻言猛然回神。
“总编,请你派别人去采访他吧!”她将⾝子往前倾,张大眼睛“这个重大的任务我没办法胜任。”
洪淑芬连连头摇。
“不行,严忻章指名要你,不要别人。”
“为什幺!”她动的站起⾝子。“他分明没有接受采访的诚意!这一切只是他恶劣的把戏罢了!”
她不知道这个姓严的家伙到底在打什幺王意,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不安好心!
好不容易才从他的魔爪逃出,她才没笨到再次跳进他一手布置的陷阱里!
“我知道你为了接近他吃了不少苦头。”洪淑芬决定采取怀柔政策。“不过,不⼊虎⽳,焉得虎子。你的辛苦总算是有成果了,就这幺把机会拱手让人,你不觉得遗憾吗?”
“一点也不。”她面无表情的回答“我开心都来不及了。”
办公室內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洪淑芬才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再次开口“不是我不想让别人去,而是人家点名要你。严先生也说了,除了你之外,其它人都不要,我也是迫于无奈啊!”什幺迫于无奈?
如果真的那幺无奈,那就不要这篇专访啊!
不过,即使心里这幺想,杜言书却没有说出口。
虽然她对那个家伙非常感冒,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篇独家专访对杂志的销售量绝对有非常大的帮助。
任何一个有脑筋的人都不会把这种大好机会往外推。要总编因为她的个人喜恶问题,放弃这个独家是太強人所难了一点。
“言书,我们全靠你了。”见她不语,洪淑芬放低姿态,再次进攻“看在我的面子上,答应吧?”
答应吧?
表面上是问句,实际上本不留让她选择的余地啊!
她能说不吗?
或者该说,她敢说不吗?
除非她不想要这份工作,还有…她的心肠够狠。问题是,上述这两样她都不想也没有,因此答案只剩下一个。
“我能不答应吗?”她苦笑。
究竟她人生的灾难要到何时才会结束?
***
“唉…”
长长一声叹,多少无奈尽在其中。
人活在这世上,有许多事往往⾝不由己。
虽说,心理学家总是斩钉截铁的道:“不是没有选择,是人不愿做选择。但那选择过后的后果,又有几个人能够承担?
她一不想丢工作,二狠不下心拒绝总编的哀求,除了答应,还能怎样?
翻着桌上一堆的资料和报导,全部都是关于新亚集团,但严忻章的部分还是少得可怜?
一直以来,新亚集团虽然名义上由严家的男人主事,但是任谁都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严老夫人。
严老夫人年轻时,在商界中是出了名的铁娘子,人人都要敬她几分,老爷子过世之后,儿子和孙子虽然相继进了新亚,但是真正的主事者仍是幕后的严老夫人。
一直到三年前,严偲安娶了华恺集团的千金之后,严老夫人才真正出大权,让自己的子孙独撑大局。
臂察新亚集团这三年来的成长,这个决定是对的。
严从文一接手新亚就展现了他的商业天分,三年內,让原本营收已经衰退的新亚由下坡渐渐往上,甚至再创新⾼。
而严忻章,接手饭店经营之后,也做得有声有⾊。
或许,她该先从经营的理念切⼊…
“喂!”背后,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悦。“把你的东西栘开,我要看电视!”
不需回头,杜言书的脑里已经浮现继妹任的表情。她默默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抱着一大迭资料起⾝。
“这是什幺?”忽然,她一只手抢去了其中一本杂志。“集财貌于一⾝的⻩金单⾝汉…严忻章…”
杜言书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继妹看完了整篇报导,这才开口“请把杂志还我,谢谢。”
杜瑞拉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又动手翻她手上的报章杂志。因为两只手抱得満満,她只能任继妹翻找。
“我要回房间了。”然而,眼看继妹颇有罢不能之势,她不得不开口提醒“你不是要看电视?”
杜瑞拉闻言笑开。
“怎幺?伯被我发现?”
“发现什幺?”她皱眉。
“这个啊!”杜瑞拉扬扬手上的杂志“亲爱的继姐,不要说我没有给你忠告,凭你的条件订下这个目标可能太遥远了一点,做人应该要有自知之明。”
杜言书先是皱眉,一脸茫然,然后才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以为…”她挑眉,讶然失笑。“哈!”
“你笑什幺?”杜瑞拉将杂志放回去,优雅的打了一个呵欠。“想嫁个英俊又有钱的老公是每个女人永恒的梦想,你不用故作姿态了,我不会笑你的。只不过,梦想还是该实际一点,才不会落空。”
杜言书微扬角,讥诮微笑。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抛下这句话后,她头也不回的转⾝上楼。
杜瑞拉瞪着她直的背影,不悦的嘟嘴。
名义上,她们虽是姐妹,但实际上,她们不只没有⾎缘关系,就连感情都比陌生人还不如。
杜瑞拉向来讨厌这个继姐。
—部分因为两人没有⾎缘关系,却硬生生成了姐妹。但更大的原因是,杜言书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不管她再怎幺努力,都没有人肯定她;每个人都说言书好聪明,言书好,言书不管做什幺都是第一名。
就连爸爸也一样!
虽然现在和从前不同了,每个人都站在她这边,可是她还是不允许杜言书此她早得到幸福。
她要做赢的那个人!
只有将杜言书踩在脚下,她才能得到最终的胜利。
她转过⾝,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开始计画如何实现这个目标。